王光杰 官波
摘? ?要:非物質文化遺產對弘揚民族文化、增強民族自信具有重要作用。非遺代表性傳承人是其中最具能動性的關鍵因素。但目前我國非遺傳承人的保護工作仍存在著諸多問題。云南作為我國非遺資源最為豐富的地區(qū)之一,在傳承人保護方面,顯示出傳承人老齡化、性別差異明顯、收入水平低等許多弊端。通過對云南省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現(xiàn)狀和問題進行探究,提出進行分級式學校教育、擴寬傳承人學習渠道、打破傳承人性別限制、提高補助標準等具體對策,以期完善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機制。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保護對策;云南
中圖分類號:F124.3? ?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4)09-0054-03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強化非遺傳承和保護工作已經成為建設文化強國的題中必有之意,這體現(xiàn)了黨和政府對我國非遺的保護與傳承事業(yè)的高度重視。代表性傳承人是非遺保持活態(tài)的核心因素,他們既是非遺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非遺的承載者和傳遞者。作為創(chuàng)造者,將時代化、地域化元素融入非遺,新鮮血液的注入使得非遺煥發(fā)新的活力;作為承載者,具有“非物質性”“依附性”的傳統(tǒng)技藝必須靠傳承人來掌握和展現(xiàn);作為延續(xù)者,傳承人通過收徒等傳習活動,將非遺技藝傳授給新一代,借此得以延續(xù)。由此可見,非遺代表性傳承人在非遺發(fā)展事業(yè)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隨著經濟快速增長,文化需求不斷變化,現(xiàn)階段我國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體系出現(xiàn)了諸多不足,導致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處境困難,也不利于非遺事業(yè)的快速發(fā)展。
云南是全國少數(shù)民族種類最多的省份,各民族在歷經數(shù)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生產生活中“孕育”出多彩多樣的非遺,為我國非遺最為豐富、非遺代表性傳承人最多的地區(qū)之一。本文以云南為例,對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制度進行探討,提出建設性意見。
一、“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取得的成績
(一)構建法律體系
云南省各級政府對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的嚴峻形勢予以高度重視。近年來,在法律制度層面,持續(xù)推進地方性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工作。2000年5月頒布的《云南省民族民間傳統(tǒng)文化保護條例》對民族民間傳統(tǒng)文化傳承人的概念、認定標準、認定程序、傳承模式、研究成果保護、扶持和激勵措施做出了初步規(guī)定。該條例開創(chuàng)了我國非遺保護地方性法規(guī)的先河,標志著云南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保護步入法治化軌道。2010年1月出臺的《云南省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與管理辦法(試行)》對云南省省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認定條件、法定義務、認定程序、退出機制等進行了進一步詳細規(guī)定,更有助于實踐化操作,可行性更強。2013年6月頒布的《云南省非遺保護條例》提出一系列全國開創(chuàng)性的建議和規(guī)定,如設立保護專項資金、加強機構專業(yè)隊伍建設、對由于疾病、年邁體弱等客觀原因無法履行法定義務的傳承人繼續(xù)保留待遇和榮譽稱號等,對國家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法律制度的完善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2022年2月,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廳發(fā)布了向社會公開征求《云南省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與管理辦法》意見的公告,原云南省試行辦法自頒布之日起廢止。該辦法根據云南非遺情況和10年來積累的問題和經驗,對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扶持措施和權益保障等做出了更精準、更具體的規(guī)定,并與國家層面的要求相匹配。云南省政府通過以上一系列非遺保護法規(guī)和政策的出臺與完善,為當?shù)胤沁z代表性傳承人保護事業(yè)的發(fā)展建立了較為完善的法律保護體系,提供了良好的政策環(huán)境。
(二)申報和保護措施
云南各地政府非常重視非遺代表性項目和傳承人的申報。據統(tǒng)計,云南不僅擁有上萬個州(市)級及以下的非遺代表性項目和代表性傳承人,還擁有數(shù)百個省級非遺代表性項目,上千個省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1]。截至2022年12月,在我國公布的3 610項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名錄中,云南省有145項,占總數(shù)約4.02%。在我國公布的3 063個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中,云南省有125人,占總數(shù)約4.08%,均居全國前列[2]。除此之外,云南各級地方政府對已入選的各級非遺和傳承人也都給予高度重視,通過建立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少數(shù)民族特色村寨、非遺保護基地等措施,為這些杰出的非遺項目和代表性傳承人創(chuàng)造良好的傳承和發(fā)展環(huán)境[3]。目前,云南共有兩個國家級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分別是大理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迪慶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除此之外,云南各地政府對于地方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的建設也給予高度重視。據統(tǒng)計,截至2022年12月,云南省省級文化生態(tài)保護區(qū)共計85個[1]。
二、“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存在的問題
(一)老齡化嚴重,代際交接斷裂
對云南省非遺前四批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年齡結構進行統(tǒng)計和分析可以看出,到2022年12月,云南省在世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總計66人。將其劃分為60歲以下、60—70歲、70歲以上三個年齡階段進行分析。60歲以下的有6位,占比9.1%;60—70歲的有9位,占比13.6%;70歲以上的有51位,占比77%。其中年齡最小的56歲,最大的有94歲,平均年齡76.39歲[2]。通過以上數(shù)據我們得到如下結論:云南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年齡結構老齡化嚴重,其中60—90歲年齡段者占據主要部分,50—60歲年齡階段的僅有6名。隨著高齡傳承人的相繼逝去,他們所掌握的珍貴非遺技藝也將不復存在,非遺保護事態(tài)可謂十分嚴峻。
而現(xiàn)在的年輕人普遍不喜歡古老、原始的傳統(tǒng)技藝,更有甚者視承載本族文化的非遺為“土俗”。再者,自古以來受“傳內不傳外”傳統(tǒng)觀念的影響,所以有的傳承人不愿意收徒弟,不愿將自己的獨門絕技傳授給外人[4]。另外,有些非遺技藝對學習者的要求較高,卻又缺乏市場前景和經濟效益。在年輕人眼中傳習非遺收支不成正比,傳承人以非遺為生所獲得收入無法超過外出打工的經濟收入,從業(yè)的吸引力和積極性日漸衰弱?;谝陨戏N種原因,大批農村青壯年都外出打工,使傳承人青黃不接,代際交接斷層、斷裂的問題越來越突出。許多非遺項目由于缺乏傳承人而瀕臨失傳。
(二)性別偏向明顯,文化程度低
傳承人性別構成差異較大。據統(tǒng)計,目前云南省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共125人,其中男性97人,女性28人,男性占比77.6%[2],可以看出男性占絕大多數(shù),女性只占較少一部分。并且在選擇下一代傳承人時,許多云南非遺項目都有“傳男不傳女”的傳統(tǒng)習俗,其中以工藝類非遺最為典型,如納西族東巴造紙技藝和阿昌族戶撒刀鍛制技藝均只傳給本家族中的男性。這樣的傳承方式將女性排除在外,消減了本就匱乏的后繼人才,陷入非遺傳承的困境。
云南省鄉(xiāng)村覆蓋面較廣,大多數(shù)非遺代表性傳承人都居住在遠離城區(qū)且信息閉塞的山區(qū)鄉(xiāng)村,因此,受教育水平也普遍較低,其中以初中及以下學歷為主,擁有高中及以上學歷的傳承人鳳毛麟角。傳承人受教育程度會直接影響非遺保護和傳承。另外,非遺保護的一線工作人員的專業(yè)素養(yǎng)普遍偏低,缺乏知識儲備。如許多云南地方的文化站、文化館的工作人員在實際工作中缺乏專業(yè)知識、技能和方法,在如何對非遺進行正確分類、如何做調查研究、如何進行記錄等方面都不太清楚。導致非遺項目申報文件上出現(xiàn)答非所問、粗糙簡略、結構混亂等問題,從而不能準確、全面、真實地反映該項非遺的情況,嚴重影響了專家的評審和非遺的申報。
(三)投入資金少,收入差距大
按照國外對非遺傳承和保護的實踐經驗來看,非遺資金來源呈現(xiàn)出主要以政府為主導,社會團體、慈善協(xié)會、其他組織和公民個體等共同參與的多元參與現(xiàn)狀。但近年來,云南省非遺傳承投入資金來源主要是上級政府的財政補助、當?shù)卣呢斦芸詈蜕倭棵耖g組織自籌資金,非遺資金獲取渠道較為單一,并且與實際資金需求差距較大。如在2022年,云南省非遺保護中心的財政撥款共計854.08萬元,全部來自于公共預算撥款,政府基金撥款、國有資本經營收益等的投入款項均為0,并且相比2021年的財政撥款還減少了228.25萬元??梢姺沁z傳承資金來源渠道單一、數(shù)額較小等問題突出。
目前,對于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補助資金,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為每人每年2萬元,云南省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每人每年8 000元。而對于州(市)以下的代表性傳承人,各地方給予的補助都各不相同。如紅河州市級代表性傳承人每人每年1 000元;文山州市級傳承人每人每年2 000元等。雖然各地對不同級別傳承人設置相應的補助,但是一年幾千塊錢的補貼,既不足以支付傳承人開展傳承活動的費用,更不可能有效改善其生活水平。此外,個別地方政府對于州(市)級、縣級的傳承人并沒有設置補助資金,或存在資金發(fā)放不到位等問題,更加惡化了傳承人的社會生存環(huán)境,導致代表性傳承人社會地位下降,長期處于社會體系邊緣狀態(tài)[5]。
三、對策建議
(一)進行分級式學校教育
學校是培養(yǎng)人才的地方,文旅部和教育部聯(lián)合推進非遺進校園,積極發(fā)揮了學校非遺文化傳承的作用[6],根據《非遺保護工程實施方案》和《非遺青少年傳承教育活動實施方案》的要求,我們可以從基礎教育抓起,從年輕一代的學生抓起,開展分級式學校教育人才培養(yǎng)。
在小學階段,由于這個年齡階段,孩子們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都十分有限,所以可以將一些比較直觀、容易理解的非遺項目納入教學體系,例如傳統(tǒng)音樂、傳統(tǒng)舞蹈、傳統(tǒng)美術等。中學階段,可以將較為復雜的非遺項目內容納入到教學大綱和升學考試的范圍中,以促進學生對于非遺項目的全方位了解,從小培養(yǎng)他們的非遺文化自主性與文化自信心。在高等、職業(yè)教育階段,各地方政府應當鼓勵高校、職業(yè)院校優(yōu)化學科和專業(yè)布局,增設非遺理論研究、保護傳承、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產業(yè)化等方向的非遺專業(yè),培養(yǎng)新型非遺專業(yè)化人才。對于其他專業(yè),也可以增設非遺文化選修課來擴展非遺教育受眾范圍。除此之外,還可以設置高校、各非遺保護單位、學生“三方”的聯(lián)合人才培養(yǎng)合作方案,學生在報考時根據自身需求選擇是否參與。對于參加的學生,非遺單位和學校負擔其教育和基本生活費用,并設置專項獎學金。學校再按照非遺單位的人才需求,定向培養(yǎng)專業(yè)性強、實用性高的專項非遺人才,在畢業(yè)之后到指定非遺單位服務一定年限。這樣既能定向培養(yǎng)非遺服務單位所需人才,完成人才與市場的“合卯”,還能吸引更多對學業(yè)費用有顧慮的學生加入非遺保護和傳承事業(yè)中。
(二)擴寬傳承人學習渠道
對于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職業(yè)培訓,我國目前實行最為有效的就是非遺傳承人研修研習培訓計劃。該計劃通過在高校開展系統(tǒng)教學、專題交流會、實操培訓等方式來增加傳承人文化儲備、擴展知識面、加強技能。該措施對于提升傳承人知識素養(yǎng)是切實有效的,但該項措施還是存在培訓時間短、受眾范圍窄等問題。所以對于非遺傳承人群體,應當有針對性地提供更多培訓和學習機會,才能更大限度地提升傳承人的知識文化水準。一方面,可以鼓勵和引導非遺傳承人到高校、職業(yè)院校進行深入系統(tǒng)的學習。在錄取政策方面,可以設置成人高考等考試的非遺代表性傳承人加分機制,根據傳承人的成果、代表作等綜合因素作為是否符合加分條件的評判標準,幫助更多為非遺文化做出重要貢獻的傳承人提升文化水平和專業(yè)素質。另一方面,各地政府文化部門可以定期分類別組織各類非遺項目的學習、交流、培訓、專題講座等活動,聘請該領域專家對傳承人進行前沿理論講解和專業(yè)技能培訓,以此提升傳承人積極性和文化創(chuàng)造力。
(三)打破傳承的性別限制
女性傳承群體因傳承習俗、家庭角色和固有理念等多元素的影響,造成女性傳承趨于邊緣化。但女性群體對推動非遺代際傳承的獨特作用是男性傳承人所不能替代的。所以應當完全解除非遺領域對女性傳承人的“枷鎖”,“枷鎖”的源頭在于兩性不平等理念的根深蒂固。對于女性后繼人才,可以通過各地婦聯(lián)等女性社會組織為主要抓手,在非遺項目集中成片的社區(qū)范圍內成立女性傳承人組織,并以此為單位開展非遺基礎知識傳授、培訓、學習和交流活動,培養(yǎng)女性在非遺傳承中的主體地位和意識,增強其對非遺的了解和興趣。地方政府還可以組織引導女性群體參與非遺實踐活動和非遺產品生產性活動,以主體身份視角感知非遺市場化帶來的效益,提高她們對非遺價值的認知,還可以激起女性對于非遺傳承的能動性和積極性,主動爭取非遺傳承的名額。對于傳承主體,由于其掌握著非遺傳承的主動性,要想打破“傳男不傳女”的不成文規(guī)定,就需要施加一定的外部引導因素,各地方政府可以帶頭對沒有設置性別限制的傳承項目予以表彰和獎勵,倡導非遺傳承性別無差異化。對于仍堅持進行性別限制的傳承項目,當?shù)卣梢越M織開展教育宣傳活動,對其進行思想疏導,強化傳承人對于女性群體的正確認知。
(四)提高補助標準
補貼標準是一個國家對非遺傳承人重視程度的直接表現(xiàn),提升非遺傳承人的補貼金額是十分必要的。國家文化主管部門可以設置一個統(tǒng)一的工資構成標準,組成結構包括年度平均工資、物價、房價、傳承人上一年度考核結果、工作任務完成總量、突出成果、是否具有其他社會職業(yè)等社會、職業(yè)元素,并交由下級各文化部門按照“省+市+縣”不同地區(qū)的實際情況具體實施,適當調整或提高該地區(qū)非遺傳承人的非遺資金,并由上級主管部門進行監(jiān)督和不定時抽查。
各縣級以上政府還應當將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的保護工作列入本地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布局之中,將非遺和非遺代表性傳承人保護經費納入本地財政年度預算中,完善非遺保護資金供給體系。除此之外,政府文化主管部門可以將技藝精湛、文化儲備豐富的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納入編制,穩(wěn)定其基本工資,并提供退休后的養(yǎng)老、醫(yī)療保障。這不僅保障了傳承人的生活水準,更能激發(fā)非遺傳承的積極性,全面提升傳承人的社會地位。
參考文獻:
[1]? ?趙崗.云南民族文化發(fā)展碩果累累 國家級非遺項目增至105個[EB/OL].(2020-11-28)[2024-01-11].https://www.yn.gov.cn/ynxwfbt/html/2021/zuixinbaodao_0816/4229.html.
[2]?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EB/OL].(2022-10-13)[2023-12-24].https://www.ihchina.cn/representative.html.
[3]? ?孫明躍.表演藝術類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以云南省為例[J].民族藝術研究,2011(5):109-115.
[4]? ?娜仁圖雅,吳大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法律保護研究[J].貴州民族研究,2017(9):28-32.
[5]? ?譚平章.文化生態(tài)理論視域下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制度問題探究[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20.
[6]? ?李榮啟.對非遺傳承人保護及傳承機制建設的思考[J].中國文化研究,2016(2):20-27.
[責任編輯? ?文?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