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奧黛麗躡手躡腳地踩著樓梯往上走，裙子在走動間發(fā)出了沙沙的聲音。城堡墻外風(fēng)在呼嘯，而遠(yuǎn)處天際，雷聲轟鳴。在她下方的華麗前廳里，厚重的窗簾隨風(fēng)鼓起、飄落，陰沉的天空就在其間怒目而視。赤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階上，奧黛麗雙臂交錯環(huán)抱住自己，但睡袍單薄的布料無法讓寒意減輕分毫。

母親會為了她不穿拖鞋到處亂逛而訓(xùn)斥她，但是腳被束縛住的感覺真是太令奧黛麗厭惡了。當(dāng)然了，大部分時間里她還是不得不穿著可愛的小拖鞋—否則就不合乎真正的公主所應(yīng)有的舉止。奧黛麗對此嗤之以鼻。哼，真正的公主！

當(dāng)她到達(dá)樓梯盡頭，一道閃電短暫地照亮了她前方的主走廊，隨后走廊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奧黛麗轉(zhuǎn)過拐角，沿著另一條昏暗、狹窄的走廊走向了圖書室。

母親也會為此而責(zé)罵她。真正的公主不會浪費(fèi)一個又一個小時用來讀書。人們總是告訴她，不必費(fèi)心費(fèi)力在腦子里填滿知識，也不應(yīng)該費(fèi)心費(fèi)力地在腦子里堆滿虛構(gòu)的故事。

她用力拉拽脖子上的金項(xiàng)鏈。這冰冷的金屬在她胸骨上滑動，直到從領(lǐng)口掉出來。項(xiàng)鏈末端掛著一把黃銅鑰匙。奧黛麗把項(xiàng)鏈從頭上拿下來，打開了圖書室的門，然后又戴回去，閃身進(jìn)了房間。

“噢，噢，是奧黛麗公主。你今晚來得比往常早了點(diǎn)兒，是不是？”從她右邊傳來了低沉沙啞的聲音。

“噢，噓，馬庫斯，給我點(diǎn)兒光亮照明?！?/p>

她旁邊墻上的燈籠里燃起了燭火，照亮了圓形的房間。一尊滴水獸石像從墻體里凸顯出來，明亮的燈籠就安置在它的背上。滴水獸眨了幾下眼睛，皺了皺鼻子，說道：“你要知道，我本來可以再多睡一會兒的?！?/p>

“你除了睡覺就沒別的事了，馬庫斯，”奧黛麗叉著雙臂說，“會來這里的只有我一個人。你有一整天和大半個晚上呢，所以就別抱怨了?！?/p>

滴水獸聽了竊竊發(fā)笑。奧黛麗轉(zhuǎn)身走開，沿著彎曲的墻壁緩緩前進(jìn)，開始瀏覽起書架上的書。

熟悉的皮革書脊整齊地疊放在一處，其他地方的則豎立堆放著。這些書都沒辦法適當(dāng)?shù)嘏帕衅饋?。奧黛麗一直搞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圓形的房間會被選中用作圖書室。

她爬上腳凳，在頭頂上的書架間搜尋。

“這里所有的書你不是都讀過了嗎？”馬庫斯問道。

奧黛麗聳了聳肩：“差不多吧。但還有一些沒讀過。我也不確定自己今晚有沒有心情看書?！彼难劬哌^一排書，直到她注意到一線金屬的閃光。一本薄薄的小書夾在兩本厚實(shí)的書之間，書脊上裝飾著華麗的銀色字母。奧黛麗伸出手指，在兩本皮面大書之間撥弄，把那本小書的書脊上緣拉了出來。

她盯著封面，從凳子上爬下來。“《尋找安吉爾》。這個書名真奇怪?！?/p>

2

安吉爾閉著眼睛，由媽媽領(lǐng)著穿過走廊?！盀槭裁捶且议]上眼睛？不過就是爸爸和那幾個男孩，還有一點(diǎn)兒禮物和蛋糕而已?！彼屪约郝犉饋砗孟癫桓信d趣的樣子，但其實(shí)她心里興奮極了。

她媽媽捏了捏她的胳膊：“好吧，如果你不在乎你的生日聚會的話……”安吉爾感到媽媽在拉著她，好像在把她往來時的方向帶去。

“別—我會閉嘴的！”

她媽媽笑著又把她往前方領(lǐng)去。

當(dāng)她們走進(jìn)廚房的時候，安吉爾聽到了一陣興奮的尖叫。一個嬌小的身體撞上了她，隨后，兩只細(xì)小的胳膊環(huán)住了她的腰。

“生日快樂，安吉爾！”扎克喊道，“你會愛上我送的禮物的！”

安吉爾閉著眼，伸手摸到了自己五歲的小弟弟，她撥弄著他的頭發(fā)說：“我已經(jīng)喜歡上啦！”

環(huán)著的手松開了：“可是你還沒看到呢?！?/p>

她聽出來他聲音里的懷疑，說道：“這不重要，小家伙。因?yàn)槭悄闼偷模晕抑牢視凵线@個禮物。”

這時，喬西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快來吧，小妹妹，我今天晚上還有個比賽?！?/p>

“耶，”雅各布插話說，“家里有大日子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哼！幼稚的青春期男生！安吉爾很高興自己還沒有上高中，要是喬西和雅各布顯露出任何要她在學(xué)校里忍受他們的跡象，她會去求媽媽讓她像扎克一樣在家里上學(xué)的。

“好了，男孩們，夠了?！彼职謬?yán)厲的聲音打斷了安吉爾的控訴，“今天是你們妹妹的十三歲生日，而且一生只有這一次。你們要是再搗亂，一會兒就在家里待著，別想去比賽了?！?/p>

她的哥哥們把抱怨憋了下來。安吉爾焦急地問：“我能睜開眼睛了嗎？”

媽媽笑著說：“哦，可以了，親愛的！來吧?！?/p>

桌子上擺滿了包裝精美的各種禮物。喬西、雅各布還有她爸爸坐在桌邊—三雙碧綠的眼睛，還有三頭濃密的黑發(fā)，但是只有一個微笑。不過哥哥們滿臉的沒好氣完全被安吉爾無視了，她微笑地看著爸爸。

她又轉(zhuǎn)身看媽媽打開廚房臺柜上的一個盒子。蓋子被抬起，盒子的四面順勢倒落在臺面上，露出了一個覆蓋著乳白色糖霜的蛋糕。在媽媽點(diǎn)燃蛋糕上的蠟燭時，安吉爾走過去，偷偷瞄了眼蛋糕。綠色的莖上盛開著精致的粉色玫瑰，在蛋糕邊緣纏繞了一圈。蛋糕的表面用優(yōu)美的字體寫著“十三歲生日快樂，安吉爾”。

“你是在安妮蛋糕店給我訂的生日蛋糕，對不對？”

她媽媽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原來想親自給你做一個蛋糕的，但實(shí)在沒有時間?！?/p>

“你在開玩笑嗎，媽媽？我喜歡你做的蛋糕，但是安妮家有很棒的覆盆子果醬—你訂的是覆盆子味吧？”

“當(dāng)然了。”媽媽微笑著點(diǎn)頭，示意桌上的蛋糕，“繼續(xù)吧，讓我們先拆禮物?！?/p>

安吉爾撕開一個又一個包裹，已經(jīng)去掉了包裝的衣服、藝術(shù)用品，還有她乞求了很久的CD。隨著一份份禮物被拆開，她的微笑越來越大，直到……

“扎克，你的禮物在哪兒呢？”

扎克躲在桌子后面，從爸爸身邊溜過來。他向安吉爾走來，手里拿著一個用恐龍印花禮品紙包裝起來的長方形包裹。

“媽媽說我可以隨便挑我想送你的東西?！彼ζ饋淼臅r候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

安吉爾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紙，她屏住了呼吸。

這個禮物是一本皮面精裝的書，封面上有著金色的凸印圖案。它看起來像一本真正的古典故事書，還配有絲帶書簽。一種夢幻般的字體印著書名：《尋找奧黛麗》。

“這是一個關(guān)于公主的故事?！痹苏f。

夜里，安吉爾的媽媽來到她臥室的門口，問道：“親愛的，你覺得這個生日過得怎么樣？”

安吉爾正靠在床頭，她把速寫本放在身側(cè)的床墊上，笑著說：“簡直完美極了?！?/p>

“那就好，別睡太晚了?！?/p>

“我不會的。”

媽媽離開了，安吉爾又拿起了速寫本。但是她嘆了口氣，沒有心情繼續(xù)畫下去了。她下床把本子放到書桌上，又開了燈，房間里瞬間充滿了光線。瞬息后，雷聲轟鳴，隨即雨水如鼓點(diǎn)般擊打在窗戶上。

雨總是能讓安吉爾放松下來，水滴擊打的力量就像在給她的精神做按摩。放松，但不犯困—正是閱讀的完美狀態(tài)。她拿起扎克送給她的書，關(guān)掉臥室的燈后，她打開了床頭柜上的臺燈，又一次靠到床頭，蜷起身子開始讀書—

“奧黛麗躡手躡腳地踩著樓梯往上走，裙子在走動間發(fā)出了沙沙的聲音。城堡墻外風(fēng)在呼嘯，而遠(yuǎn)處天際，雷聲轟鳴。在她下方的華麗前廳里，厚重的窗簾隨風(fēng)鼓起、飄落，陰沉的天空就在其間怒目而視……”

安吉爾很快讀得入迷了，她想象自己就是遙遠(yuǎn)國度里的一位公主。如果真的能體驗(yàn)這樣的生活就好了。

當(dāng)然了，如果成為公主意味著不被允許閱讀，她可能還要再重新考慮一下。不過，她應(yīng)該也會像故事里的公主奧黛麗一樣偷偷溜出去，跑到城堡的圖書室里去。而且那將會是多么有趣啊，在午夜……一座巨大的石頭城堡里……

安吉爾嘆了口氣：“還有會說話的滴水獸！”

“是什么？誰在那里？”

女孩的聲音差點(diǎn)兒嚇得安吉爾從床上蹦起來。家里除了她只有另外一個女性，并且那個聲音絕對不是她媽媽的聲音。

安吉爾環(huán)顧四周，心臟緊張得提到了嗓子眼兒。沒事的，她對自己說。只是有點(diǎn)兒太沉浸在故事里了，小女孩?，F(xiàn)在再聽聽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聽著嘩嘩的雨聲，她放松了下來。這只是她的幻想而已。她睜開眼睛，繼續(xù)從中斷的地方開始閱讀，奧黛麗公主來到了圖書室里。

擁有一間裝滿了書的房間簡直太美好了！誰會在乎墻是不是彎的呢？厚厚的石墻，可能是在一座高高的塔樓上，如果能待在這樣一個地方該有多美妙。比起郊區(qū)的小房子來，這可讓人興奮多了。

她想象著書架上排列著的那些書。它們肯定是皮面精裝的，并且裝飾著金色或銀色的凸印花紋，就像扎克送給她的這本書一樣。她的視線又回到了故事上—

“一本薄薄的小書夾在兩本厚實(shí)的書之間，書脊上裝飾著華麗的銀色字母。奧黛麗伸出手指，在兩本皮面大書之間撥弄，把那本小書的書脊上緣拉了出來?！?/p>

“我猜得沒錯！”安吉爾輕聲自語，“圖書室里都是像我手上這本一樣的古典書?！?/p>

“是誰？”

這一次安吉爾真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她的心跳瞬間停拍，然后不規(guī)律地怦怦狂跳起來。

“你在哪里？”安吉爾小聲喊道。她緊貼著墻，把書牢牢抱在胸前。

“你在哪……你在哪里？”

那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緊張，就像安吉爾一樣。聲音是從她身后傳來的。但那是墻。會有人在外面嗎？這種可怕的天氣？肯定不會。

不過，安吉爾還是從窗簾里探出了頭。仿佛知道她需要光線，一道閃電亮徹夜空，白色的光照亮了庭院。雷聲滾滾，接著是另一道閃電。安吉爾沒看到有人在院子里。她要不要出去看看？

“你在外面嗎？”她透過窗戶呼喚道。

“哦，那個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馬庫斯？你聽到了的，對不對？”

身后再次傳來了女孩的聲音。但是現(xiàn)在，她的身后是房間。

而且她說了馬庫斯？那難道不是……

安吉爾回過頭來重新看了看她讀過的那幾頁。當(dāng)看到會說話的滴水獸那部分的時候，她的手顫抖了起來。在那里，白紙黑字之間，滴水獸的名字是：馬庫斯。

“這不可能，”她低聲說。沒有人回答她，但是她耳邊響起了輕柔的嗚咽聲。她從之前讀到的最后一段接著讀下去。

“她盯著封面，從凳子上爬下來?！秾ふ野布獱枴?。這個書名真奇怪?！?/p>

安吉爾倒吸一口涼氣，一根手指插在書頁間，翻回封面看到了書名：《尋找奧黛麗》。

這不可能是個巧合。

安吉爾緊緊地抓著書，吞咽了下，逼自己開口問：“奧黛麗？”

“馬庫斯，她知道我叫什么！”

“奧黛麗，你……你—”安吉爾深吸了一口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要問這個問題了。但她的恐懼很快就轉(zhuǎn)變成了興奮，“你是公主嗎？住在城堡里？”

“你是誰？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奧黛麗，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讀一本書，這本書叫作《尋找安吉爾》？”安吉爾的手指放在原處，讓書攤開，唯恐書萬一合上這個女孩會消失。

“馬庫斯，你覺得這是魔法嗎？會不會是父親做的，免得我花太多時間在圖書室讀書？”

一陣寂靜。

“好吧，不……我覺得他不會這么嚇唬自己女兒的?！?/p>

3

奧黛麗公主把打開的書按在肚子上，睜大眼睛四周轉(zhuǎn)了一圈。那個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在哪里……還有她的身份。唯一能夠讓她感到安心的是，那個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和她同齡的女孩。

但是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呢？

那個女孩問她是不是正在讀一本書—而且知道書名。如果她不在這個房間里，她怎么會知道？但是等等，如果她就在這里，為什么她還要確認(rèn)奧黛麗的身份？這根本說不通！

奧黛麗把書從肚子上拿開，低頭看著上面的詞句。一個小女孩過生日的故事。完全沒有什么特別的，盡管這看起來是一個美滿的家庭。而且這個女孩很顯然是個小畫家，因?yàn)樗盏搅怂囆g(shù)用品作為禮物。

還有一本書。她收到了一本書。

奧黛麗快速地瀏覽故事，直到她發(fā)現(xiàn)……是的，就是這里！女孩讀的這本書叫《尋找奧黛麗》。

但是怎么會—？

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安吉爾？”

“是的！”

奧黛麗的心臟興奮得怦怦直跳：“你也在讀一本關(guān)于我的書，對不對？怎么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那里是有魔法存在的，對嗎？可能就是因?yàn)檫@個。”

奧黛麗搖了搖頭：“我們這里沒有像這樣的魔法。我從來沒聽說過?？赡苁悄隳沁叺哪Х??！?/p>

“我們這里沒有魔法。”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diǎn)兒沮喪。好吧，難怪，奧黛麗想象不出沒有魔法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一陣沙啞的咳嗽聲引起了奧黛麗的注意。她轉(zhuǎn)身向馬庫斯走去。它盯著她，好像她突然變成了玻璃一樣。

“你在跟誰說話，奧黛麗小姐？”它的聲音聽起來有所保留，而且很不自然。

奧黛麗看著它，說：“我沒瘋?！?/p>

“我沒說你瘋了，我的小—”

“哦，別用‘我的小姐’喊我，我沒有幻想。是書里的這個女孩在和我說話，而且她有一本講我的書。我們—”她咽下了接下來的話。這聽起來確實(shí)很瘋狂。盡管面前有一個會說話的滴水獸，還有各種關(guān)于城堡的咒語，但是奧黛麗知道，通過一本書和某個人交流是不可能的。

她把絲帶書簽放在書頁中間，合上了這本書。

“安吉爾？”她輕聲問道。然后，聲音大了一點(diǎn)兒，“安吉爾，你在嗎？”

沒有回應(yīng)。

她翻開書又試了一次：“安吉爾，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哦，你還在！剛才我喊了你的名字，但是你沒有回答。我還以為這些全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呢。”

“因?yàn)槲覄偛虐褧仙狭??！?/p>

馬庫斯又咳嗽了一聲，但是奧黛麗狠狠地瞥了它一眼。于是它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就像被按下了開關(guān)一樣，它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滴水獸了。

好吧，就讓它噘著嘴好了。

“奧黛麗，這太讓人興奮了。你生活的地方的一切我都好想知道！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辦法能從書里過來，比如門或者別的什么?！?/p>

安吉爾的話聽起來太奇怪了。她肯定對魔法的限制一無所知。

“我覺得那不太可能，”奧黛麗說，“我的意思是，這是一本書。我懷疑你能不能進(jìn)得去！”奧黛麗討厭成為壞消息的信使。如果能通過書穿越到安吉爾的世界，她也會同樣興奮的。但是這不可能。

“可是我說話能傳到你那邊啊。”

不過話說回來，直到五分鐘之前，她還覺得通過一本書對話絕無可能呢。奧黛麗笑了起來，一個主意浮上心頭。

“我準(zhǔn)備試試看?！眾W黛麗爬到圖書室中央的巨大橡木桌上，抓起一支羽毛筆和一瓶墨水。正當(dāng)她在抽屜里翻來翻去找羊皮紙的時候，她又聽到了安吉爾的聲音。

“你在做什么？現(xiàn)在好安靜啊?！?/p>

“再等一下……”奧黛麗匆匆寫下她的名字，把墨水吹干，“安吉爾，我需要你合上書，大概數(shù)到五就好?！?/p>

“但是為什么？”

“拜托了，只要數(shù)到五就行?！?/p>

“好的，我現(xiàn)在把書合上?！?/p>

奧黛麗把羊皮紙夾在那兩頁之間，也合上了她的書。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太過激動，然后打開了書。

那張紙不見了。

4

合上書的時候，安吉爾緊緊閉上了眼睛。她的心跳恢復(fù)正常了，但她覺得胃好像要浮到胸口一樣。她數(shù)到五，然后呼出一口氣。

她咬住嘴唇，打開書，慢慢睜開了眼睛。

在書頁之間，一張奶油色的紙正飄浮著。她捏住紙張邊緣拿起來，看見上面潦草的字跡寫著一個名字—“奧黛麗”。當(dāng)她用大拇指和食指輕搓這張紙的時候，安吉爾再次聽到了奧黛麗的聲音。

“安吉爾，你拿到那張紙了嗎？”

“奧黛麗，我拿到了！魔法成功了！”

奧黛麗滿心雀躍，踮腳跳了起來：“哦，安吉爾，我簡直沒法相信！我太—”

“等等……紙……哦，奧黛麗，紙裂成碎片了?！?/p>

安吉爾聲音里的絕望傳進(jìn)了奧黛麗心里，她靠著桌子，抱著翻開的書壓在胸口。

“對不起，”奧黛麗開口道，“我真希望是哪里錯了。但是魔法有魔法的規(guī)則，我們無法改變這一點(diǎn)?！彼龂@了口氣，瞥了眼馬庫斯。它異常沉默，靜止不動。

奧黛麗走到它旁邊說：“都不說一句‘我早告訴過你會這樣了’，嗯？也不對聽到聲音的傻兮兮小公主翻白眼了？”

它一動不動。

“馬庫斯？”

寒氣自腳下的石頭攀到她的腿上，從她身上席卷而過。

“奧黛麗？你那邊都還好嗎？”

“是馬庫斯。它好像凍住了，好像又變回了正常的石頭的樣子。我擔(dān)心是不是因?yàn)槲覄偛攀┝四Хǖ木壒??！?/p>

安吉爾在床尾坐下，書就在腿上攤著。“我很抱歉。都是我的錯。”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是我把紙送過去的?！?/p>

“但是如果我沒有提出從書里穿越過去的想法……”

安吉爾聽到了一聲輕柔的嘆息，但是不確定是來自奧黛麗還是她自己。隨后臥室門被敲響了。

“有人在我門口，奧黛麗。不過，我不想把書合上，所以我們安靜一分鐘，好嗎？”

“好?！?/p>

安吉爾把打開的書放在梳妝臺上，走過去打開了門。是扎克，他把雙臂藏在身后，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說：“剛剛發(fā)生了一件怪事?！?/p>

“怪事？怎么說？”她的心跳加快了。他聽到她和奧黛麗說話了嗎？

扎克咬住嘴唇，側(cè)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進(jìn)了房間。他繞過她，好像在隱藏他背后的什么東西。當(dāng)走到房間中央的時候，他說：“把門關(guān)上吧。”

她照做了，然后轉(zhuǎn)身看著他。

“怎么了，小家伙？”

他試探性地把雙臂伸出來，然后抬起手。他的手心里是一個三英寸高的樹脂雕像—一只滴水獸。這是他們?nèi)トA盛頓特區(qū)國家大教堂旅行時買回的紀(jì)念品。

它眨眼了。

“扎克，它剛才—”她頓住了，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知道！我睡不著，所以就拿著這個玩。我用手電筒照著它，它眨了眨眼睛。我以為是我幻視了，但是它又眨眼了?！?/p>

安吉爾瞄了眼書，然后轉(zhuǎn)頭對著扎克笑了笑，希望她的緊張沒有那么明顯。

“好了，最好讓我來拿著這個雕像。”她伸出手來。

扎卡看著她的手掌，又看了看滴水獸雕像，又看向她的手。他做決定的這幾秒是如此漫長。最后，他把雕像交給了她。

安吉爾呼出一口氣：“謝謝?，F(xiàn)在你回去睡覺吧。”

他的眉毛皺在一起，說：“但是，安吉爾……”

“抱歉，小家伙，你得回床上去了。至于它，我來想辦法?！?/p>

扎克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走出了房間。安吉爾在他身后把門關(guān)上，擰上了鎖。

她走到書旁，輕聲說：“奧黛麗，你聽到了嗎？”

“我只聽到了你的聲音，安吉爾。但是我聽見你說有什么東西發(fā)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你還喊某個人‘小家伙’。是怎么一回事??？”

安吉爾拿起書，走到床邊坐下。她把書放在腿上，拿起滴水獸雕像轉(zhuǎn)過來面對著自己。

“剛才是我弟弟。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怪事。這個東西是他的一個玩具，一個滴水獸雕像，它—”

“首先，我不是一個‘東西’—我是活的。而且我絕對不是小屁孩的玩具?！?/p>

安吉爾倒吸一口氣，差點(diǎn)兒沒拿住滴水獸。她顫抖著手把它放回掌心。

“發(fā)生什么事了？”

奧黛麗的聲音因恐懼而顯得嘶啞。

“她聽不到我說話，”滴水獸說，“就像我在那邊的時候你聽不見我一樣，我也聽不到你的聲音。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告訴奧黛麗公主，我很抱歉之前沒有相信她？”

“奧—奧黛麗，”安吉爾吞了下口水，“我覺得這是馬庫斯。它在扎克的玩具里—我是說，一個小雕像身上。它說它很抱歉沒有相信你的話?！?/p>

奧黛麗盯著滴水獸石像，她慢慢抬起手輕輕撫摸著粗糙的石頭表面，毫無生氣。淚水從臉頰滑落，她趕緊擦掉。為什么我會哭？它沒有死，只是—去了別的地方。

“我們會把它帶回來的。”

“你能告訴它我也感到很抱歉嗎？”

安吉爾的聲音傳過來以后顯得有點(diǎn)兒低沉。

“她說她很抱歉?！?/p>

奧黛麗轉(zhuǎn)身開始掃視圖書室墻上的書。她向陳列著魔法書的區(qū)域走去，說：“告訴馬庫斯，我會找到辦法扭轉(zhuǎn)局面的！”

這一次，安吉爾的聲音更加模糊了。奧黛麗都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她轉(zhuǎn)過身，恐懼侵襲了她的內(nèi)心，然后她意識到自己正把書抱在胸前。于是她把書放在桌上，繼續(xù)搜尋。

“它說試試看，嗯，《納扎爾之書》?！?/p>

奧黛麗停下來，不再掃視那些書名，而是皺了皺鼻子：“那本積了灰的舊書？那只是本古老的賬本，一本枯燥的人口普查記錄。這是它親口告訴我的！”

“哦，這個小女孩！”當(dāng)安吉爾轉(zhuǎn)達(dá)了奧黛麗說的話，馬庫斯這樣驚呼道。

安吉爾對它惱怒的表情報(bào)之以嘲笑，它就瞇起眼睛看著她。

“請一字不差地重復(fù)我對她說的話，拜托了?！?/p>

安吉爾照它說的做了。

“這本書不是人口普查記錄。我這么說是為了讓你離它遠(yuǎn)點(diǎn)兒。這是你父親的命令?！?/p>

“但是我父親甚至從沒提起過這本書。而且，這本書我打開看過，里面除了名字和數(shù)字就沒有別的了。”

馬庫斯翻了個白眼：“因?yàn)檫@是句咒語。說真的，如果我還在那邊，我會給那個公主的蓬蓬頭—哦，這句話就別說了，安吉爾?！?/p>

安吉爾笑著轉(zhuǎn)達(dá)：“奧黛麗，馬庫斯說這是句咒語。”

馬庫斯接著往下說，安吉爾復(fù)述它的解釋?！斑@本書看起來像一本賬本是因?yàn)轳R庫斯是這樣告訴你的。這就是咒語生效的原理。它知道你會偷看—這是它的原話！—所以它讓你父親保護(hù)這本書。馬庫斯是真正說出咒語的那個人，所以必要的時候，它也能夠逆轉(zhuǎn)咒語?！?/p>

安吉爾試著把喉嚨里的緊繃感吞咽下去。隨著她越來越理解事態(tài)的嚴(yán)重程度，各種思緒在她腦海里轉(zhuǎn)個不停。奧黛麗是一位真正的公主，這意味著她的父親是一個真正的國王。國王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委托給了馬庫斯，而現(xiàn)在她們正逼著它打破契約。

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馬庫斯的話上，把接下去的話轉(zhuǎn)達(dá)給奧黛麗。“它說《納扎爾之書》是一本古代魔法書。書里面有關(guān)于扭轉(zhuǎn)過去之事的內(nèi)容。”

安吉爾沒有告訴奧黛麗的是，馬庫斯在最后絕望地低聲說了句“希望如此”。

5

奧黛麗走到《納扎爾之書》跟前。它側(cè)放在架子上，就在視線正前方，老舊，破損，滿是灰塵，看起來無害極了。這不是一本賬本還能是什么呢？她的指尖在書脊上劃過，突然覺得被刺了一下。

奇怪。

她張開手平放在書的前面，頓時整個手掌就因?yàn)槊苊苈槁榈拇掏炊械阶茻?。?shí)際上并不很痛，但她馬上縮回了手。這樣的能量意味著有魔力存在。它一直就在這里，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奧黛麗叉著雙臂，喘了口氣。

“你找到那本書了嗎？”

安吉爾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奧黛麗只能想象這個女孩正在經(jīng)歷著什么。安吉爾的世界里不存在魔法，但是此時此刻她正通過一本書和自己對話，復(fù)述一個困在雕像玩具里的滴水獸說的話。

“哦，馬庫斯，你耐心一點(diǎn)兒！我確定奧黛麗公主已經(jīng)盡她最大努力在找了?！?/p>

奧黛麗從書架上抓起《納扎爾之書》。把書翻開看著第一頁時，她的手心里響起了嗡鳴聲?！笆堑模堑?，我找到了。我真是不敢相信，這不再是一本賬本了。現(xiàn)在我該看哪里？”

“馬庫斯說在最后的索引部分找類似于‘運(yùn)輸’和‘靈魂’這樣的詞，還有你覺得跟它現(xiàn)在的處境相關(guān)的任何詞語?！?/p>

奧黛麗抬起了頭：“你的意思是，它不知道咒語在哪里嗎？”

因?yàn)閾?dān)心馬庫斯會永遠(yuǎn)離她而去，奧黛麗奔坐到桌子后面的椅子里，把《納扎爾之書》在自己面前攤開。

安吉爾看著床對面的馬庫斯，她把它放在腳踏板旁攤開的書上了。她問：“如果奧黛麗在那本書里找不到咒語，我們該怎么辦？還有沒有別的可以讓她找的地方？”

馬庫斯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陰影。安吉爾咬了咬嘴唇。這個樹脂小玩具獲得了生機(jī)和情感，一個真實(shí)而萬分驚恐的生命正身居其中。

“不，我不這么覺得。城堡里的其他魔法書里都是些基礎(chǔ)的咒語，是簡單的日常魔法。只有《納扎爾之書》里面有足夠強(qiáng)大的可以讓我回去的魔咒。”

安吉爾咽了咽口水，手指輕輕地在腿上敲擊：“但書里總該有些能用的東西吧？”

“我真的不知道，”馬庫斯說，“但我很有信心。盡管我的話是通過你而不是由我直接說出來，但這本書變得很不一樣了。這告訴我，我仍然與我的世界有所聯(lián)系。”

安吉爾在胸口感覺到了一絲希望的萌芽。

在等待奧黛麗的時候，她和馬庫斯都安靜地坐著。時不時地，書里會傳出“嗯呃”的聲音，偶爾則是“哦，愚蠢的咒語書”。安吉爾豎著耳朵，仔細(xì)聽著她的家人們在其他房間里活動的聲響。她有點(diǎn)兒希望扎克能再次來到她臥室門口。中間有一次她悄悄來到走廊上，往他的房間偷看。他閉著眼睛，胸口有節(jié)奏地起伏著。

終于，在近乎凝固的一小時后，奧黛麗說話了。

“安吉爾，馬庫斯……”

安吉爾原本一直靠在枕頭上，仰頭盯著天花板上緩緩旋轉(zhuǎn)的吊扇。聞言她朝前坐起，看向馬庫斯。它的眼睛唰地睜開了。

“在，我們在這兒。”安吉爾回應(yīng)道。

“我想我找到一個有用的咒語了。它很復(fù)雜—有點(diǎn)兒超出了導(dǎo)師阿米森教過我的范圍，不過我覺得我能搞定它?！?/p>

隨后是一陣靜默，安吉爾覺得好像有一根冰冷的手指在她的脊椎骨上劃過。奧黛麗的語氣里有些東西告訴她這不僅僅是咒語太復(fù)雜的事。她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馬庫斯垂下了頭：“讓她快點(diǎn)兒說?！?/p>

“奧黛麗，你……是不是還有話沒說？”

安吉爾聽到了一聲深呼吸和低沉的抽泣。

“呃……這個咒語……有個副作用。實(shí)際上，是兩個?！?/p>

馬庫斯點(diǎn)點(diǎn)頭，問：“是什么？”

奧黛麗接著往下說，好像想一口氣把所有的壞消息都說出來。

“首先，聯(lián)系會中斷，所以我們不能夠再通過這兩本書來通話了；其次，所有這一切你都會忘掉。”

安吉爾的胸口像壓了一塊冰一樣。她們只有這一個晚上能用這兩本書！而且也不會記得……

“你是說我們都會忘記，還是只有我會？”

又一聲抽泣打破了寂靜。

“只有你，安吉爾，因?yàn)橹挥心悴粫Х?。?/p>

安吉爾眼眶發(fā)熱，淚水隨之滑落臉龐：“什么都不會記得嗎？比如，我不會覺得這是一個夢或別的什么？”

“是的，我很抱歉。你什么都不會記得?！?/p>

奧黛麗雙臂交叉放在桌子上，深深低下了頭。翻涌的情感讓淚水連綿不絕地從她眼中涌出。她既高興于知道馬庫斯將會回來，又傷心惱怒于要失去一段才開始不久的友情。為什么魔法非得要有那么多沒道理的規(guī)則呢？

她坐起身來，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又在睡袍上抹干雙手?！澳恪銣?zhǔn)備好了嗎？”她顫抖著身體問道，一邊用咒語撫平書頁。

安吉爾的聲音傳了過來，憂郁而沙啞。“我猜我也沒有別的選擇?！眾W黛麗聽到安吉爾深吸了一口氣。

“再見，馬庫斯。再見……奧黛麗?！?/p>

奧黛麗清了清嗓子，緊緊抓住桌子的邊緣好讓自己下定決心。她開始吟誦咒語，把注意力集中在每個詞語的意思上，就像導(dǎo)師阿米森教她的那樣。措辭和思緒必須完全匹配，否則咒語可能會出大問題。隨著最后一個詞語從她雙唇間滑出，奧黛麗的指甲陷進(jìn)了木質(zhì)的桌面里。

能量在房間里涌動，刺痛了奧黛麗的皮膚和頭皮。當(dāng)它平息下來，一陣沙啞的咳嗽聲在她右邊響起。

她抬頭看去：“馬庫斯？”

“從肉體的角度，”它嘴角上揚(yáng)，“可以這么說。”

奧黛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朝它跑去。她伸出手碰了碰它的臉，說：“哦，馬庫斯，我真是太抱歉了！”

馬庫斯對她眨了眨眼，低下了頭。

“安吉爾？”她輕聲呼喚道。雖然并不指望能聽到回應(yīng)，但是隨之而來的寂靜卻仍然讓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會想念她的?！?/p>

“我也是，奧黛麗公主?！?/p>

6

安吉爾盯著攤開放在床上的這本書。她一定是讀著讀著就睡著了，但是為什么她是坐著的？而且為什么扎克的滴水獸玩具壓在書上？是他開的玩笑嗎？她記得故事里也有一個滴水獸—可能扎克之前也看過。

好吧，無所謂了。她倒回枕頭上，聽著雨滴緩緩地敲打著窗戶。

輕輕的敲門聲從她門口傳來，隨后扎克輕聲問道：“安吉爾，你還醒著嗎？”

“進(jìn)來吧。”她回道，重新坐了起來。

扎克走進(jìn)房間，穿著睡衣，頭發(fā)向四面八方翹著，眼睛則在四下里搜尋?！八谶@兒！”當(dāng)走到床尾時，他一把抓住了滴水獸玩具。

“不是你把它放在這里的？”

“呃，嗯……是我?！彼笸肆艘徊?，表情顯出一種怪異的緊張。

“扎克，出什么事了嗎？”

“我想我不應(yīng)該告訴你?！?/p>

“什么？”安吉爾猛地向前，雙腳踩到了地上，“小家伙，快說！”

他天藍(lán)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問道：“你還記不記得發(fā)生了一些怪事？”

“不記得了。什么時候發(fā)生的？”

“不用在意。我回去睡覺了。”

安吉爾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在說什么？快告訴我。”

“馬庫斯讓我別跟你說。你不記得了，所以我也不能說什么?！?/p>

“馬庫斯？它不是你送我的這本書里的角色嗎？你一定是做了一個關(guān)于它的夢?！?/p>

扎克困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我是做了一個夢。好了，我現(xiàn)在能回床上睡覺去了嗎？”

安吉爾湊上前去親了下他的臉頰，然后松開了他的胳膊。“去吧，小家伙，不過別再做奇怪的夢了。”

他把滴水獸玩具握在胸口，飛快地出了房間。安吉爾發(fā)誓她聽到他說：“馬庫斯，你真的走了嗎？”

她搖了搖頭，低聲說：“想象力過于活躍了?！?/p>

安吉爾轉(zhuǎn)身合上書，然后摸了摸封面。她的手心里一陣刺痛，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是扎克的滴水獸玩具眨著它石頭一樣的小眼睛。還有一個遙遠(yuǎn)的聲音，一個小女孩，在她的腦海里輕聲低語，“只有你，安吉爾，因?yàn)橹挥心悴粫Х??！?/p>

刺痛消失了，安吉爾拿起那本書，內(nèi)心深處有什么東西尖叫著說書里的故事并不僅僅是虛構(gòu)。她抬起眼睛看向書架，第一次注意到她所有的書—每一本—都是與魔法有關(guān)的故事。

為什么她會對此如此著迷？

“只有你，安吉爾，因?yàn)橹挥心悴粫Х??！?/p>

她伸手撫摸著皮質(zhì)封面，沿著金色的字母劃下。

“但是我并不希望這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