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謙（一八二九—一八八四），初字益甫，號冷君。后改字叔，號鐵三、憨寮，又號悲盦、無悶等。室有二金蝶堂、苦兼室、仰視千七百二十九鶴齋等，浙江會稽（今紹興）人。

關(guān)于趙之謙生平的研究，已是沉沉夥頤。但由于咸豐年間的洪楊之亂，趙之謙『辛酉客溫州，值故鄉(xiāng)淪陷，再毀于賊，敝篋破書未以自隨，弱小死亡，簡編同殉』，積稿數(shù)十冊皆付之戰(zhàn)火，其間的生活、問學信息相對缺失，故研究者對此所涉甚少或語焉不詳，如咸豐二年趙之謙問學于宗稷辰的具體相關(guān)信息、入幕繆梓府的具體時間、與曹籀相識時間及抄閱《肇域志》一事，或是表述不夠深入、充分，或是表述各一，沒有令人信服的結(jié)論，甚是遺憾。

筆者留意于鄉(xiāng)先賢著述及鄉(xiāng)邦文獻，經(jīng)過深入勾沉，對趙之謙在咸豐期間（主要是咸豐五年前）的生活、從學、交游情況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對上述問題的研究頗有裨益，乃不揣谫陋，略陳一二。

一 從學宗稷辰『四賢講堂』

（一）宗稷辰與四賢講堂

宗稷辰（一七九二—一八六七），字迪甫，一作滌甫，亦作滌父，號滌樓，又號越峴山人，齋號『躬恥』，浙江會稽人。由附生中式，道光元年（一八二一）辛巳恩科舉人，歷官至御史、山東運河道。著有《躬恥齋詩文鈔》五十二卷，《四書體味錄》二十卷。

宗稷辰一生基本在外籍講學為官，然于致仕之前曾在道光末年、咸豐初年有兩次歸越之行。據(jù)《躬恥齋詩文集》所載詩文信息，可知宗氏第一次返籍是因母喪而歸越居憂，時間為道光二十七年（一八四七）春至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十一月下旬；第二次為宗氏在山東道御史任告假返籍，時間為咸豐元年（一八五一）冬至咸豐四年（一八五四）冬。

宗氏潛心理學，講明性道，在第一次歸越期間認為『越中自和靖尹子來而道學興，朱子來而學浸盛，陽明王子出而學始大傳、始廣，蕺山劉子出而學愈粹、傳愈純。四賢合而學所自來淵源備矣?！虎儆帧耗罟判W已虛無人，朱子祠有會祭而無講習，陽明書院已為蔬圃，幼時其門廟尚存，今并無之。蕺山有官課，久無師承，日常鍵閉，思所以復之而莫予助也?！虎谀俗裣热诉z訓，于道光二十八年（一八四八）三月，以其家居九曲里舊宅草創(chuàng)義學，并名為『四賢講堂』。

（二）趙之謙與宗稷辰

⒈相識時間

趙之謙在宗稷辰第一次歸越期間即與其認識，時間在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前。對此，我們可以從徐榮《懷古田舍詩抄》所收《十一月十九日五十八歲初度招同陶補云司馬（辰）杜尺莊孝廉（煦）陳拜香參軍（祖望）宗滌甫趙益甫秀才（之謙）集小云棲云公精舍即送滌甫入朝》一詩中推知，此詩作于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冬宗稷辰即將返京之際。

⒉從學時間

咸豐二年（一八五二）仲春，『四賢講堂』正式開堂授課③，宗稷辰親自授課。時越中青年才俊如周白山、沈玉書、趙之謙、李慈銘等相繼拜入宗氏之門，一時越中賢士，多出其門。

據(jù)《躬恥齋詩鈔》所收《壬子三月十九日同陳翁、朱辛泉、周生雙庚、趙生益甫、沈生素庭至小云棲看勺藥，遲，周叟生□□不至》一詩，我們可以推知咸豐二年春三月或三月之前，趙之謙已入學四賢講堂。詩中言：『及門三子盡英鄂，吟風弄月群隨師。』可見宗稷辰對趙之謙等很為認可，以至李慈銘在其《越縵堂日記》（同治二年七月十六）記：『（宗）晚年里居，門下士稱最契者又為周白山、趙之謙等』。

趙之謙所制『躬恥』一章，邊款曰：『滌甫夫子大人正。壬子四月，受業(yè)趙之謙切』，即在其時。

⒊從學所獲。

宗稷辰『四賢講堂』致力宋明理學體系在越中的傳播，必使趙之謙對宋明理學有了更為全面系統(tǒng)的認識。

對金石、書法之學，宗稷辰亦多有關(guān)注。方朔《枕經(jīng)堂金石跋》『宗稷辰書后』自言：『金石之學，歐趙導源，洪董衍緒……余昔年曾有志于是，而從政以后，更不暇為，然讀其揅計之文，輒為欣賞不能置。』④即可知其常有關(guān)注金石之學；而《越峴山人日記》⑤所載其常以書貽人之事及為京都山會兩邑會館題《都城越峴山館記》外，為紹興大禹陵廟書《大禹陵廟重修記》、題記齊賢石佛寺摩崖，一派魯公書風，可知宗氏長于書法且為世人所重。趙之謙從而鑒之，多得會心暗合之妙。

宗稷辰官至御史，長于箋奏之事，遇事敢言，指陳時政，如請『實行保甲章程十條，奉旨通飭各督撫詳察酌行。又請酌改經(jīng)征處分，懲治逋兵。變通錢法，振救災黎』⑥等諸疏，多被采納。趙之謙天生異稟，于此道亦深得個中三昧，以下二事可證之：一是咸豐三年（一八五三），『溧陽繆武烈公（梓）權(quán)守越，見府君文，異之，諮以箋奏之事?！虎?/p>

二是咸豐十年（一八六○），趙之謙為繆梓戰(zhàn)死杭城，卻被王有齡借故奪卹一事，憤而撰《溧陽先生繆公事狀》，并于同治二年（一八六三）訴于都察院，上諭閩浙總督左宗棠復查實情，繆氏終得復卹，申訴成功，可見其箋奏之功。

（三）四賢講堂的其他教席

《躬恥齋文鈔·壬子秋祭四賢堂文》載：

『惟咸豐二年，歲次壬子八月巳卯，朔越十有九日丁酉。越中后學諸星杓、宗稷辰、王慶恩率學者馮萬源、王贊元、周白山、王鏡元、王履元、趙之謙、李文熙、諸樾等謹釋菜于四賢講堂……』⑧

從上可見，四賢講堂除宗稷辰外，尚有其他學者作為教席參與，如諸星杓、王慶恩等，可以為趙之謙等就學者解惑。

⒈諸星杓

諸星杓（？—一八六三），字味青，原名林，會稽人。嘉慶己卯 （一八一九）科舉人，任慈溪縣教渝。潛心理學，著有《孔孟紀年》《程子年譜》《仁壽名壽逸壽孫》《恕齋詩文集》⑨。

諸氏所著《程子年譜》載其于咸豐四年仲秋『自識』，闡述編書緣起與過程，可知諸氏在道光二十七年至咸豐四年皆在越中。宗稷辰與其為同門，且又交好，為其書作有『后序』。

上海圖書館收藏有《諸星杓藏本〈龍藏寺碑〉》，冊后諸氏于道光十四年（一八三四）以小楷錄《潛研堂金石文字跋尾》《集古錄》《虛舟題跋》中關(guān)于《龍藏寺碑》的著錄內(nèi)容以及諸氏將此本碑字與《金石萃編》錄文對比的?？焙笥洝＝B興市柯橋區(qū)齊賢石佛寺摩崖《越峴山人銘》題刻（咸豐三年春）后尚有諸星杓楷書署跋三行：『諸星杓恕亝邀宗稷辰滌父同游，陳驥德亝、張嘉模怡山從。詺者，滌父也。適見韓鐵笙，方磨崖，屬為刻之并志』⑩。以此可見，諸氏在理學研究之余，還富于碑版收藏，精于金石考證之學，且精書法，擅楷書，書風寬博，存顏魯公遺風。趙之謙于其處亦當多有獲益。

⒉王慶恩

王慶恩（一七九六—一八六二），字墨林，一號牧鄰，會稽人，以孝悌聞于里?！号e業(yè)從倪耕巖丈指授，其文藝受知于李芝齡、朱永齋兩學使，卓然為高才生。乃久困鄉(xiāng)闈，十余試不遇，僅以餼庠。久由貢授教職驗歷署臨海、武康等學教諭?！?/p>

（四）四賢講堂的同門及交往

趙之謙在四賢講堂的同門，除上述《壬子秋祭四賢堂文》中提及的馮萬源、王贊元、周白山、王鏡元、王履元等幾位外，《躬恥齋詩鈔》中尚見諸多受業(yè)者，一是詩中提及的如沈昉、沈素庭等；一是為詩鈔做校注者，如徐同善、陳善、韓光緒、謝鋮、蕭毅、陶燮烻、禇元晉、周樂山、梁之望等等。王繼香所撰《沈懷祖?zhèn)鳌匪d『咸豐初，宗滌甫先生倡四賢義塾于里中……先大夫（即王英瀾）及趙叔、陶定軒、陳晝卿（即陳錦）諸世丈暨先生皆著錄稱弟子』，則進一步豐富了趙之謙從學四賢講堂時同門的信息。

另據(jù)李慈銘、孫祖德所著文字，尚可知他們也皆被四賢講堂著錄而從學過。

現(xiàn)擇與趙之謙交好或交集較多且所存信息較充分的同門簡介如下：

⒈周白山

周白山（？—一八六一），『初名奕山，字韓鎮(zhèn)。后更名白山，字雙庚，號四雪、皛廬山人，浙江余姚人。少與兄樂山食貧力學，嗜古愛奇?！弧何濉⑵哐宰诜ㄌ瀑t，上泝漢、魏，散體文學髯蘇，尤喜漆園吏、吃公子及太史公書。困戹久之。道光戊申，始受知趙文恪，補博士弟子員。己酉，郡守漢軍徐榮公課蕺山書院士，得君卷，詫為奇才，招之郡齋讀書。咸豐壬子，萬文敏歲試，尤奇賞君絕藝精鑿奇陗，謂似周、秦諸子，首拔之，始食穊。滌樓宗先生掌教蕺山，又亟偁之，與同郡趙之謙叔有「周、趙」之目。然六踏省門，輒報罷。辛酉之難，遂挹郁窮餓以死，年未五十也。詩文散佚，有《海濱課余草》，猶少作。』

趙之謙于道光二十七年（一八四七）考中秀才，與周氏同時受知于浙江學政趙光，并得紹興知府徐榮推重。后又同入宗門、繆府，兩人雖然年齡上相差了一段距離，但意氣相投，相交甚密，即使生活艱苦，仍勤于切磋古文，詩歌唱和，尚合刻所為文曰『誩』，各數(shù)十篇。

周氏逝后，趙之謙特在《國朝漢學師承續(xù)記》篇末為其立傳以記。

⒉端木百祿

端木百祿（一八二五—一八六一），字叔總，又字小鶴，浙江青田人。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拔貢，候選直隸州州判。

端木百祿為家中長子，自少承其家學治易，性至孝，好詩文，著有《石門山房詩鈔》《太鶴山人年譜》，溫州圖書館另藏有《石門山房賦鈔》手稿本。又嗜金石文字，好篆刻，溫州博物館今存其『吳淞』『漱蘭』二朱文印章，浙派印風。

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十一月宗稷辰返朝入都，端木百祿相伴同行北上，并獲功名。咸豐四年（一八五四）宗稷辰返京后，端木百祿常居四賢講堂，為其處理書籍整理等事。

趙之謙與端木百祿相識較早，當在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宗稷辰居越期間。趙之謙對端木百祿之家學（易學）很為推重，兩人亦或多共同語言。同治年間趙之謙與胡培系、戴望在交流中，還時有提及端木國瑚之《易學》，既言『家藏有端木太寉《易學》』，又言于『溫州訪得太寉《周易指》，意欲印之』等等。

而于金石、書法、篆刻，二人更是親密知音。咸豐八年（一八五八），趙之謙為端木百祿刻『端木百祿』『黎陽公七十三世孫』二章，以志友誼。

咸豐十年（一八六○）秋，百祿在越患暑瘧數(shù)月后小愈，返鄉(xiāng)途中訪時居東關(guān)的趙之謙，趙氏贈其扇面書法一件，款記：『叔總?cè)市炙鲿?，走筆應命，寇警未已，相見期難，臨別無言，留此手跡。弟趙之謙?！幌Ф四景俚摲道锖螅谑悄甓滤纷溆诩?，年僅三十有七。

⒊沈昉

沈昉，又名宗昉，字寄凡，又字寄帆，生卒年不詳，沈復粲之子。咸豐三年（一八五三），沈昉與越中孫垓、李慈銘、丁文蔚等人結(jié)『言社』，任『監(jiān)社』。

沈昉善篆刻，宗浙派印風，『鐵筆天授，兼董（小池）趙（芃若）所長』。臺灣黃嘗銘所編《篆刻年歷一○五一—一九一一》收入其『飛花入硯池』印蛻，另注其章邊款『癸丑春日，分香斗草之余，戲效曼生作意，寄凡』。

趙之謙與沈昉有同時從學于沈復粲、宗稷辰的經(jīng)歷，相識甚早。而于篆刻一門，皆從浙派陳曼生入手，兩人或有同一導師，切磋之情應不可或缺。二人在咸豐初年的交往雖不緊密，但亦時有走動。后因各種原因，趙氏對沈昉有所疏遠，且有微詞，趙之謙致潘祖蔭札載曰：『霞西有一子名宗昉，江蘇候補從九，其人鄙俗令人欲嘔，難后未見過?！?/p>

⒋沈玉書

沈玉書（一八二六—一八五八），原名懷祖，字素庭，號芋蓀，沈復粲之族孫（其二兄之孫），山邑稟生，受業(yè)于沈復粲、宗稷辰，受知于郡守徐公榮暨學使者萬公青藜。善詩、古文、詞，兼及考證之學?！哼z著《同書附補廣同書》八卷、《常自耕齋詩稿》四卷，其《味經(jīng)堂文稿》《散花室隨筆》《宋四六話補》皆未竟，亂后僅存《廣同書》及《詩草》，詩已刊行』。

沈玉書嗜書好藏，以繼『鳴野』遺志。其孫沈知方言其『館榖所入，輒以購書，顏其堂曰「味經(jīng)」，藏書之名藉甚東西浙，與鄞之范氏、杭之丁氏、湖之陸氏相驂靳，遠近之貸書者踵相接也?！挥诖?，趙之謙、李慈銘等亦得益甚多，兩人筆下多有在味經(jīng)堂借書、賒書、購書的記載。

王繼香《沈懷祖?zhèn)鳌酚洠骸杭跋壬^我蕺塾，叔丈輒相就劇談，每縱論古今，商榷文字，至于移晷』，可見沈玉書與趙之謙關(guān)系特為交好，志趣相投，走動頻繁。

⒌徐同善

徐同善，生卒年不詳，字公可，號清環(huán)道人。工詩、善書、喜參佛、好金石，于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認宗稷辰為師?！锻砬绾m詩匯》卷一百五十七謂其『漢軍旗人，廣州駐防四川試用通判，有《小南海詩集》』。另著有《小南海遺文》一卷、《江軍門年譜》等。

徐同善為時任紹興知府徐榮第三子，而徐榮十分賞識趙之謙，更以三國名士虞翻相喻，趙之謙在其師沈復粲逝后還認徐榮為師。徐、趙兩人還有共同的金石傳拓好友方可中，故趙之謙與徐同善關(guān)系應是十分稔熟。

⒍王贊元

王贊元（一八一五—一八七三），王慶恩長子，私淑濂溪，故字蓮伯，會稽人，世居山陰之火珠山畔。以廩膳生中式咸豐二年（一八五二）壬子科舉人。孫德祖云：『蓮伯與余同在滌樓宗先生門，稟承師授，以理學自任，主稽山講席最久，課士一以躬行先文藝，是能為越峴永薪火之傳者。』好吟詠，有《窮而未工草》二卷，《事賢集》一卷未梓（據(jù)《兩浙輶軒續(xù)錄》尚著有《行吟集》《輟耕集》）。

王贊元為端木百祿《石門山房詩鈔》作有序一篇，自言與端木百祿相交最深，端木百祿繼室宗慶（宗稷辰之女）為其中表女弟，可見王家與宗家還有親眷關(guān)系。

同治八年（一八六九）四月，趙之謙自京師南歸，六月為王贊元作《夾竹桃》折扇一把，款題：『蓮伯世伯婣大人正。己巳六月，趙之謙作。』

⒎王鏡元

王鏡元，生卒年未詳，會稽人，王慶恩次子，字庸吾，會稽廩生，軍功五品銜，即選通判，著有《隨所遇齋詩存》。趙之謙為其刻有名章一方『王鏡元印』，惜無紀年。

⒏王履元

王履元，字季歡，廩生，王慶恩四子，會稽人，生卒年未詳。趙之謙為其刻有印章三方，一為 『王履元印』白文章，邊款云：『季歡索刻名印，為擬小松、山堂兩家所作，丁巳十月，冷君記』；一為『季歡』朱文章，邊款云：『鄧完白法，為季歡摹。丁巳十月』『六朝人朱文只如此，近世類漢印者多，遂成絕唱耳。冷君』；一為『書生門戶』朱文章，邊款云：『冷君為季歡摹』。按胡澍在《二金蝶堂印譜·跋》所云：『叔素覃思經(jīng)世之學，薄彼小技……又性不耐為人刻印，故交求者間得一二，非真知篤好，或不靳不與』，可推見趙之謙與王履元同門之誼頗深，兩人還或為篆刻知音。

二 入幕繆梓府時間考

《叔府君行略》言『武烈負重名，博通經(jīng)術(shù)，洞明古今時事，謂府君才當致大用。頻以習本朝掌故，究當時利弊為勖?！游淞夜粩?shù)年，凡兵農(nóng)錢谷諸大政，若鹽，若漕儲，若郡縣之宜、律令之要，其委曲繁重者，皆通之。自為賓客，至于從政，論議文牘，老吏見之，嘆為莫及?！悔w之謙在《書江弢叔伏敔堂詩錄后》自言『（繆梓）不薄辭章，不右宋，不左漢，主于有用。師以余為可用，日令讀律例，視簿書，訪求逸聞故事；考載記，按圖籍，識古法以準今時，徵成敗利鈍之故，觀斟酌變通之幾，凡七八年?！灰源丝梢?，繆梓不僅是趙之謙一生中跟從時間最長的一位老師，他還對趙之謙日后的治學、從政理念有著多方位的深遠影響。

但是，對于趙之謙、繆梓兩人的相識時間以及趙之謙入幕繆府的時間，研究者或多從趙之謙文稿的表述及其所撰《武烈公事狀》入手分析，得出的結(jié)論眾說不一。鄒濤先生斷為『道光三十年（一八五○），庚戌，二二歲，是年，入幕繆梓府』；趙而昌先生斷為『咸豐二年（一八五二），繆梓權(quán)越，先生在繆府』；張小莊先生則認為『道光二十八年（一八四八），趙之謙從繆梓為考證之學；道光三十年（一八五○），入繆府』。

筆者認為，若將《繆武烈公遺集》（光緒七年春栞，小岯山館藏版）內(nèi)所收《國史館本傳》與趙之謙所撰《武烈公事狀》結(jié)合起來進行剖析，從繆梓職官升遷情況入手，進而厘清趙之謙認識繆梓、入幕繆府的時間，定能使其更符合事實。

（一）繆梓職官升遷簡述

繆梓（一八○八—一八六○），字南卿，謚號武烈，世居江蘇溧陽甓溪里。十九歲補博士弟子員，道光八年（一八二八）舉人，道光十五年（一八三五）大挑一等，授知縣，分發(fā)浙江歷任仙居、石門、奉化，調(diào)甲辰科同考官，受累于奉化民變，追責去官。道光二十八（一八四八）年，受浙江布政使汪公本銓之托，理董清查浙倉虧盈。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助捐輸賑米，以績優(yōu)復原官。咸豐二年（一八五二）署杭州同知，旋署杭州府總捕同知，司科場事。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八月署紹興府知府，十一月應浙江巡撫黃宗漢檄，赴上海且勦劉麗川亂，事后又回浙籌辦漕運事。咸豐四年（一八五四）正月，因海運蕆事，得旨以知府留于浙江即補；三月，受檄于錢塘防堵安慶逆黨之亂；七月，補寧波知府；十二月，調(diào)署杭州知府。咸豐五年正月，以道員擢用；三月，因收復上海助剿有功，賞戴花翎，尋署杭嘉湖道兼署鹽運使。咸豐六年（一八五六）春，署按察使，請駐常山防剿太平天國石達開部，冬，補金衢嚴道；咸豐七年（一八五七）十二月，石達開犯浙；咸豐八年（一八五八）二月始，參與長達三個月的衢州城保衛(wèi)戰(zhàn)，凡九十有一天；事后卻因失守江山被追責，革職留任；咸豐九年（一八五九）正月，以籌防助餉功，許之開復；二月，調(diào)署按察使，再署鹽運使。咸豐十年（一八六○）二月，在杭州保衛(wèi)戰(zhàn)中戰(zhàn)死。

（二）趙之謙認識繆梓的時間

我們從上述繆梓的為官從政履歷來看，自道光二十八年至咸豐三年八月期間，一直在杭州奔波自己的復官之事，而趙之謙在這期間，先后師從沈復粲、徐榮、宗稷辰，長居紹興，二人交集的機會基本為零，更不可能從學于繆梓。其實，《叔府君行略》所載：『會溧陽繆武烈公（梓）權(quán)守越，見府君文異之，諮以箋奏之事』，從字面的意思上，就明確指出了趙之謙拜識繆梓是在繆氏來越任職之后，即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八月。

那么趙之謙是時有否入繆梓幕府呢？答案是否定的。原因是時其尚師事宗稷辰，，后又因父亡需居憂，入幕繆府的時機并不成熟。

至于趙之謙父親去世時間，可以從以下三條信息推斷得知：

⒈趙之謙是年致繆府新友胡培系札言：

『十日前于周子處得展惠書，推許過當。弟因先人葬事未了……算，弟僅知其理，詩，弟久檓所作，也不過寫大意而已，自居憂竟不作也。大箸上越峴師書有先儒淳實氣象，拜服……雙庚書，弟攜來已多日，今呈上……弟今荒一月館而修亦不得支，今日到館，下午即放學……晚學弟制趙之謙叩頭?！?/p>

以上可得知胡培系已入越，寫信時間當在咸豐三年八月以后，其時趙父已亡一段時間。以『弟今荒一月館而修亦不得支，今日到館，下午即放學』一條，還可推知其時趙之謙尚兼『童子師』一職，因父病亡而影響了收入，并致『放學』。

⒉胡培系與宗稷辰

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八月，胡培系抵越后即有問學宗稷辰之事，據(jù)宗氏在其《躬恥齋文鈔》卷八和《躬恥齋詩鈔》卷十二所留之作《題績溪胡云林先生授經(jīng)圖為其嗣子繼文學請也（癸丑中秋后三日）》、《答績溪胡子繼書名培系》（癸丑九月十二日月夜），可知，胡培系有八月十八日前抵越并向宗稷辰請教一事。而趙之謙致胡培系上述一信所述『大箸上越峴師書有先儒淳實氣象』，當指宗稷辰為《胡云林先生授經(jīng)圖》題款，時間為癸丑八月，所題內(nèi)容即《題績溪胡云林先生授經(jīng)圖為其嗣子繼文學請也（癸丑中秋后三日）》，此亦可證上信寫信時間在八月份以后。

⒊趙之謙與周白山分別為《胡云林先生授經(jīng)圖》題款。

周白山題曰：『云以山為惪，經(jīng)者德之山……癸丑杪秋，姚江后學周白山拜題?！悔w之謙則為《集陶詩為子廉胡君題其先人云林先生授經(jīng)圖冊》，且在《致胡子廉》札中言：『授經(jīng)圖題就奉呈，乞正之。憂中不作韻語，集古或無嫌也……弟近為先人卜兆，日居鄉(xiāng)間，雖得數(shù)處而均以價昂中止，傷哉貧也……制趙之謙?！?/p>

從上信息，可得知趙之謙為《胡云林先生授經(jīng)圖》題款時在其憂中為父卜兆期間，而周白山為《授經(jīng)圖》題款（周白山落款時間為癸丑秋杪），或即上信提及『雙庚書，弟攜來已多日』所指。

以此，我們可以推斷趙之謙致胡培系一信的寫作時間，當在咸豐三年（一八五三）九月底或十月，結(jié)合是年九月九日趙之謙尚在四賢講堂任義塾長，進而推斷其父去世時間為咸豐三年（一八五三）九月中下旬。

（三）趙之謙入幕繆府時間

咸豐四年（一八五四），趙之謙因居憂，其生活在紹興為主。

四月，或有杭州短暫一行（有自刻印章邊款提及，具體待考）。

五月，居越，大禹陵廟窆石留有題記：『釜山峨峨，江水湯湯。允矣明德，萬世□藏。咸豐甲寅夏五，溧陽繆星偕□□、胡銳、胡奇、會稽趙之謙、同里舅氏王晉玉來游，因詺以志?！酢醴娇芍锌?。』可證。

八月前后，居越。趙之謙有致胡培系一札，其曰：

『閣下致滌師一函，昨得讀之，知將為地理之學……閣下居吾越者一年，于茲未嘗周覽，越之城郭山川，更必不問……愚小弟制趙之謙?！?/p>

從信中所及『閣下居吾越者一年』，可知此信當寫于咸豐四年（一八五四）八月前后。而此信為趙之謙在看了已在寧波的胡培系寫給在紹興的宗稷辰信件后的去信，此可證其時趙之謙仍居紹興，尚在服期，未隨繆梓赴寧波。

其實，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十一月至咸豐四年（一八五四）三月，繆梓在上海、杭州或忙于戰(zhàn)事，或忙于漕運；七月赴寧波任，十二月方赴杭州任，故趙之謙在咸豐四年（一八五四）十二月前客杭州、正式入幕繆府在客觀上也是不現(xiàn)實的。

咸豐四年（一八五四）冬，趙之謙服期已滿，宗稷辰返京，繆梓亦遷署杭州，其時，趙之謙方告別妻兒，始正式入幕繆府，客石門署。

三 結(jié)識曹籀及抄錄《肇域志》

曹籀（一八○○—一八七六），字葛民、竹書，號柳橋，錢唐諸生，平生致力經(jīng)學與小學，與魏源、龔自珍交善，自言為龔氏畏友，為道咸間之名士。

同治年間趙之謙客杭州期間，曹籀家是其常住地之一。兩人游跡山水、題名摩崖、詠唱相和，不亦樂乎！趙之謙還為曹氏留下了大量的書畫篆刻作品。光緒七年趙之謙在其《讀史舉正跋》中曰：『同治己巳，余過杭州，曹丈竹書年七十，尤鄉(xiāng)先輩箸述，屬覛此書及范介祉先生《春秋上律表》。越二年，得之都市。求《上律表》，丈時已老病，未寄也。又五年，丈竟以文字獲罪，尋卒。余亦儒冠誤身，溷跡俗吏，無可自效。撫今懷昔，寂莫何論？爰取舊本，重與?？?，冀九京有知，兩無責焉?！豢芍獌扇讼嘟幌嘀?。

二人一在紹興，一在杭州，是什么使二人相遇并成為至交好友的呢？他們又相識于何時？

那就得從趙之謙參與抄錄《肇域志》一事說起。

（一）《肇域志》

《肇域志》為清初著名經(jīng)學大家顧炎武（亭林）所著明代全國地理總志，原稿二十卷，初稿完成后未定稿，也未付梓發(fā)行。乾隆五十八年，歸德清許周生得手書稿本于粵東李氏，存者凡廿冊。許氏文孫季仁在其《談》中云：『余家藏有顧亭林先生《肇域志》手稿二十冊，蠅頭細楷，先曾祖得之粵蕃司任內(nèi)，先祖愛如珍寶，彝之內(nèi)室，不與群書同列。時阮文達、孫文定、李邧齋、陳恭甫諸老輩均題跋盈寸。』

（二）抄錄《肇域志》

繆梓或因長期在戰(zhàn)事一線，出于對各地之地形地貌了解的需要，或因?qū)W術(shù)研究的興趣所至，對地理之學和《肇域志》很是關(guān)注。趙之謙《溧陽先生繆公事狀》即言：

『先生……身歷山川城郭，村落墟市，道里險阻，手自紀載，亦數(shù)十冊，思饌補顧氏《肇域志》，不果?！?/p>

趙而昌《趙之謙年譜》『咸豐四年』條載，是年趙之謙居杭州，有抄錄《肇域志》一事，并引許季仁《談》所載：

溧陽繆武烈觀察杭嘉湖時，親詣索閱……余曰奉祖訓，不令出門。如觀察欲抄錄，小園多空屋，可倩人來先加翻閱，然后付鈔……次日命二少君穉循偕觀察門下士數(shù)人襆被而來，宿于小園。中有會稽趙叔（之謙），觀察高弟子也。

繆梓之子繆穉循星在其《鈔肇域志記》的記載，則為我們進一步補充了信息，其曰：

『家大人監(jiān)司浙西省，有曹葛民、胡次瑤，皆績學好古士，為家大人請于駕部之文孫季仁。因簡書手，始事于四月二十有四日，三閱月告竣，計得百三十余萬言。任校讎者余姚周白山、績溪胡子繼之力為

多?！粡纳峡芍?，趙之謙與曹籀得以認識，全因繆梓派人抄錄《肇域志》一事。至少抄錄《肇域志》的時間，按上卻有三說：一是趙而昌先生所說咸豐四年（一八五四）；二是許季仁所言『溧陽繆武烈觀察杭嘉湖時』，此時當在咸豐五年（一八五五）；三是繆星遹所言『家大人監(jiān)司浙西省』，則在咸豐六年（一八五六）。

（三）抄錄《肇域志》的確切時間

確切時間應該是哪一年呢？

首先考慮咸豐六年（一八五六）春，繆梓赴浙西衢州是因軍事需要，四月間當無暇親自詣許季仁家訪書，故此時當為誤。作為直接當事人許季仁的記載當作為優(yōu)先考慮的依據(jù)。

《胡培系雜著·請?？櫷ち窒壬h》一文則為我們拔開了最后的疑云。其云：

『《肇域志》原稿，曩在浙江許周生駕部宗彥家。咸豐乙卯培系曾為前署兩浙鹽運使武烈公梓校，鈔一副本。庚申粵匪竄擾，武烈殉難，書亦被（火尾）。駕部文孫季仁、中翰、善長攜家遠宦，其原稿遂不可問?！?/p>

『咸豐乙卯』即咸豐五年（一八五五），『前署兩浙鹽運使武烈公』與許季仁所述相同，時間匹配。

至此，抄錄《肇域志》一事時間可以明確地說是在『咸豐五年（一八五五）的四月至七月』，而非趙而昌先生等所斷的『咸豐四年（一八五四）』。

趙之謙與曹籀即相識于咸豐五年（一八五五）四月。

作為學術(shù)上的知音，趙之謙在其《國朝漢學師承續(xù)記》『龔鞏祚』后附載『曹籀』條：『龔君之友曹籀……為《穀梁》之學，群經(jīng)皆有撰述?！鹈駷槿藦娭保瑹o依違，不信宋儒性理書，深疾當世空談廢務之士，故屢受侮，鄉(xiāng)人詈者尤眾。然余所識杭人學者，葛民以外，鮮可語焉。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型，身世之感，庸能既乎！』可謂惺惺相惜。

趙之謙在咸豐二年（一八五二）至咸豐五年（一八五三）期間，雖以居越一隅為主，然有幸結(jié)識宗稷辰、繆梓、胡培系、曹籀等良師益友，又汲汲好學，轉(zhuǎn)益多師，開闊了視野，提升了見識，為其以后在藝術(shù)追求上包容兼取、問學治術(shù)上主于有用的格局奠定了基礎。

注釋：

①②《躬恥齋文鈔》（咸豐元年都下栞，越峴山館藏版，下同）。卷十三《四賢講堂上梁文》。

③同①。卷十四《壬子春祭四賢堂文》。

④桑椹編纂《歷代金石考古要籍序跋集錄》卷一，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二○一○年版，第三四七頁。

⑤《紹興叢書》第二輯『史跡匯纂』卷十。北京：中華書局，二○○九年版，第四九五—八九五頁。

⑥《民國紹興縣志資料》第一輯，第十五冊《附錄同治九年浙江巡撫楊昌溶等奏請入祀鄉(xiāng)賢祠折內(nèi)所開事實冊》，第一三四頁。

⑦[清]趙之謙著、戴家妙整理《趙之謙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二○一五年版，第四冊，第一二四三頁。

⑧同①。卷十四《壬子秋祭四賢堂文》。

⑨同⑥。第一五冊，第六一頁、第一一三頁。

⑩陳五六主編《紹興摩崖碑版集成》，北京：中華書局，二○○九年版，第一卷，第九九頁。

同⑥。第十五冊，第一三九頁。

《浙學未刊稿叢編》第二輯。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二○二○年版，第八六冊，平步青《樵隱昔囈》第一八卷，第三一七頁。

《兩浙輶軒續(xù)錄》，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二○一四年版，第十二冊，第三四三三頁。

端木百祿《論沈升伯（昉）論印圖》詩自言：『我亦喜雕刻，局促羞自比?！惠d《括蒼叢書》第一集《石門山房詩鈔》，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二○一四年版，第六四

九頁。

徐詠平《端木國瑚父子與浙派篆刻》，載《麗水學院學報》二○一六年第十一期。

《崇本堂藏趙之謙翰札》，文化發(fā)展出版社，二○一八年版。第一冊第八通。

戴家妙、梁穎編著上海圖書館藏名家墨跡《趙之謙尺牘》，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二○二○年版，第一○五頁。

作品現(xiàn)存瑞安市文物館，戴家妙《趙之謙溫州、福州、黃巖交游》，載《西泠藝叢》二○一八年第五期。戴家妙先生認為趙之謙贈端木百祿此作作于咸豐十一年，而咸豐十一年端木已逝，筆者認為此說為誤。

同①。卷七，《跋八磚書堂印譜》。

[清]李慈銘《越縵堂日記》第一冊『甲寅五月初三』記：『上午詣孫子九，晤談久之，復至寄凡處，還詩詞集。寄凡為予焚龍腦香，試鶴嶺茶，以有惡客至，不久留?！粫忌蟿t有自批：『惡客者，趙之謙也……。』揚州：廣陵書社，二○○四年版，第五六頁。

同⑦。第二冊，第三四二頁。

沈粹芬等輯《國朝文匯》序四，載《清文匯》上冊，北京：北京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四頁。

[清]徐同善《小南海集詩鈔》卷上（己酉）有《春日同方可中出越州南門作》《方可中于禹寺旁田家破垣中尋得唐開成五年僧處訥書九品往生碑，余為移置寺內(nèi)，詩以紀事》等。又西泠印社二○二三春季拍賣會《中國書畫古代作品暨明清信札手跡專場》圖錄收有王國維等諸家題《禹陵窆石題字》拓片，其題款為『禹陵窆石題字，分書，禹廟，道光庚戌囑江陰方可中拓得，公可氏藏。署鈐?。骸簼h軍徐氏?！豢梢娦焓吓c方氏二人交好。而趙之謙在其《補寰宇訪碑錄》『記』中言，『先后同志有……又江陰石工方可中，可中為余搜訪得最多。』

同。第一二冊，第三三三一頁。

同⑥。第一五冊，第一五○頁。

西川寧編《二金蝶堂遺墨》，日本二玄社出版，第二九七頁。

齊淵編《趙之謙編年印譜》。南昌：江西美術(shù)出版社，二○○八年版，第一九一頁。原釋文為『王銙元』，誤。

同⑦。第四冊，第一二五六頁，第一二四二頁。

同⑦。第一冊，第一三二頁。

同。第三冊第三通、第四通、第五通。

《西泠印社二○一三年秋季拍賣會—中國書畫古代作品專場》圖錄。第四四○號拍品陳豪《授經(jīng)圖》。

《躬恥齋詩鈔》卷十二（癸丑歲）收有《（九月）九日登越望循崖，入郡南樓，訪義塾長趙生（之謙）不值。翼日，又與叔總、槑叔登之，再上郡樓，而趙生先歸，招胡子繼以他出，仍步山徑還，為詩記之》，可見其時趙之謙尚在四賢講堂從學，任義塾長一職。

柳哲霖，周丹爍《大禹陵現(xiàn)存碑版研究》，北京：中國三峽出版社，二○二○年版，第二八頁。

同⑦?！吨鄄词T憶事有作》，第一冊，第四一頁。

同⑦。第一冊，第一二八—一二九頁。

趙而昌編著《趙之謙著作與研究》，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二○○七年版，第四頁。

《繆武烈公遺集》卷六，光緒七年春刊，小岯山館藏版。

《宗源翰日記》，南京：鳳凰出版社，二○二○年版，第一六○頁。

陳光貽《稀見地方志提要》上冊，濟南：齊魯書社，一九八七年版，第三八頁。

鄒濤《趙之謙年譜》『咸豐四年』條載『冬，客石門署。宿仁和許邁孫益齋許氏園，錄顧亭林《肇域志》手稿，凡三月閱』。其中關(guān)于抄錄《肇域志》一事，地址、時間皆誤。

同⑦。第三冊，第五九九頁。

（本文作者系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蘭亭書法藝術(shù)傳播中心主任）

（責編 趙鵬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