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花
說起來,我從小到大一直挺討厭林悅的。雖然她是我的妹妹,但因為她貪玩、成績不好,所以我一度想要“割袍斷親”,不愿意承認她是我這個“學霸”的妹妹。
林悅?cè)龤q那年,說話還不流利,走起路來也是歪歪斜斜的。暑假的一個下午,爸爸媽媽去田里干活了,我“順理成章”地成了林悅的“監(jiān)護人”。架不住她要玩“過家家”的要求,我順手拿走柜子上的一盒撲克牌,扯著她的胳膊走到了院子里的大樹下。我把撲克牌分成兩份,告訴她這是我們各自的“錢”,一會兒可以用“錢”互相“買”東西,不許耍賴。林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兩只手緊緊地攥住撲克牌。說完,我便回到屋子里去找各種小玩意兒,想著用“天價”出售,騙走她手里所有的“錢”。然而,當我拿著零七碎八的小東西得意地走出屋子時,卻發(fā)現(xiàn)剛剛還坐在樹下數(shù)“錢”的林悅不見了,沙子上還留有她的屁股印。我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開始在房前屋后到處尋找林悅,一邊找一邊喊她的名字,可是找了幾圈還是沒有看見她的蹤影。就在我感到絕望、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時候,林悅出現(xiàn)在了大門口,小聲地喊著我“姐姐”。我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見她一身臟兮兮的,手里還拿著半根雪糕,雪糕在太陽的烘烤下已經(jīng)開始融化了,巧克力液體順著她的小手往下滴。我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正想質(zhì)問她跑去哪里了,結(jié)果她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里的半根雪糕遞給了我。
在她并不清晰的表達下,我才知道,她拿著我給她的撲克牌“錢”,搖搖晃晃地跑到了不遠處的小賣部,用撲克牌“買”了一根雪糕,吃了半根后還給我留了半根。一時之間,我不知道是該氣憤還是該感動。最后,我什么也沒說,只是在她的注視下平靜地吃完了那半根雪糕,然后趁她睡覺的時候,拿出自己的零花錢去小賣部還上了那根雪糕的錢。后來,這件事成了她在我手中的把柄,只要一提到撲克牌,我就諷刺林悅說:“快去拿撲克牌買雪糕吃?!彼挂膊簧鷼?,只是一臉不服氣地反擊我:“別忘了你也吃了半根?!?/p>
林悅上初中的那一年,我正好上大學。因為她的開學時間比我早,所以沒辦法和爸爸媽媽一起來送我。林悅開學那天,臨近出發(fā)的時候,她一直在磨磨蹭蹭的,時不時地轉(zhuǎn)過頭來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直到去縣城的客車開過來了,她才火急火燎地跑過去。跑到十米開外的地方時,她突然停下來向我揮手,大聲喊:“姐,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好好學習不惹爸媽生氣的!”我看著她在風中凌亂的發(fā)絲,鼻子一酸,突然意識到曾經(jīng)那個連路都走不穩(wěn)卻還饞嘴去買雪糕的小女孩長大了。光陰荏苒,她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需要獨自面對很多困難的小大人了。
林悅準備高考的那年5月,媽媽打電話和我說,馬上就要高考了,可林悅的成績卻還是忽上忽下的,讓我找時間給她打電話聊聊。林悅下晚自習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了,在電話里,她的聲音很低沉,我能聽得出她的著急和焦慮。寂靜的深夜,林悅小心翼翼地問:“姐,我要是考不上本科咋辦啊?”我相信這個問題林悅早已在老師和爸媽的口中聽到了答案,無非是“考不上本科就沒有未來了”之類的話??墒侨松穆愤€那么長,怎么能單憑一場考試就給人生下定論呢?
于是,伴著清涼的晚風,我溫柔地說:“別有壓力,就算最后考不上本科大學,你也能有很多機會變得優(yōu)秀。無論最后結(jié)果怎樣,你都是爸爸媽媽最愛的小女兒,是我既嫌棄又牽掛的好妹妹?!闭f完,林悅在那邊笑出了聲,我為她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雖然我一直對外宣稱自己很嫌棄林悅,但我內(nèi)心最深處的柔軟與牽絆都來源于她。她是時光唱給我的一首歌,悠久而綿長,浪漫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