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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心氣球

        2024-04-29 00:00:00西小麥
        安徽文學 2024年3期

        1

        余杰蹲在最上沿的臺階,看著小朋友們在廣場上跑來跑去,風裹在他們身上,嬉鬧聲不絕于耳。他摸進胸口的衣袋,掏出根煙,這個點出門他只帶這么一支,藏在夾克內里,等樂樂跑遠了再抽,這是楊慧囑咐了的,當著孩子面不能抽煙。他記得清,也知道那對樂樂不好,四歲的孩子長身體,香煙、油煙都聞不得。

        煙剛燃起來,小區(qū)廣場唯一的一根燈柱也跟著亮起,廣場地磚反著白光,像一游泳池。余杰往里瞧,尋那個戴黃帽子的小家伙,長得瘦弱,一點兒也不像他,余杰蹲下,大肚子能頂?shù)较掳?,兒子偏偏生得纖細,可能隨了楊慧,她一米六五的個子,還不到九十斤。楊慧嫌樂樂長得單薄,余杰說那不如頓頓喂他幾罐啤酒,一個月保準有長進,說完還拍著自己的肚子。楊慧讓他少開玩笑,自己的兒子不知道愛惜。他哪不知道愛惜,煙還沒抽完,癮沒下到肚里,僅僅在喉嚨劃拉兩下,樂樂就屁顛屁顛地從廣場蹦跶過來,沖上臺階,說爸爸你又抽煙了,還讓余杰給他買個氣球。余杰干脆利索,把煙掐滅,腳底板又踩上蹍了兩下,揮揮手,把煙霧趕了趕。

        氣球有半個樂樂大,模樣似個熱氣球,拴三根細繩子,又擰成一股,賣氣球的放了放手里團的塑料線圈,氣球猛地一下飛到天上,忽地一下又亮起來,紅白小燈閃個不停。升到大概五六米,線到頭了。一個二十五塊,樂樂吵著要,余杰掃碼付款,一盒煙沒了。他摘了樂樂的帽子,頭發(fā)絲里有汗,他用袖子抹了幾下,拍了拍樂樂的背。樂樂話不多,拎著氣球的長線回了廣場,遠遠看上去,像根騰空的長辮子。余杰走回去,拾起剛才那個煙頭,還想再抽兩口,怪自己踩得太狠了,煙葉碎了一地。他罵了幾句,把目光又轉向人群聚雜的廣場,樂樂看不見了,只能望見人頭上方那暗紅色的氣球,帶著一串小燈,明明滅滅地搖蕩。

        后來氣球飛走了,余杰看著它越飛越高,直到連燈也瞥不見了,他才回過神兒來,跑進人群里找樂樂。余杰把廣場翻了個遍,直到人都散完了,廣場的燈柱在十點半熄了以后,他才真的意識到問題大了——樂樂不見了。

        余杰傻站在廣場上,就這么等著,好像樂樂會突然從廣場邊的草叢里鉆出來嚇他一跳。他們經常這么玩,余杰藏在家里的窗簾后面,等著樂樂來找,樂樂每次都能看見他的腳露在外面,樂此不疲,每次玩都像一場新游戲。但這次余杰害怕了,他們沒有在廣場上玩過捉迷藏,他全身都露在外面,也不見樂樂來找。他大聲喊,才發(fā)現(xiàn)廣場空無一人的時候也是有回聲的,那聲音重重疊疊、浮浮沉沉的,樂樂,樂樂,樂樂……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然后才漸漸淡下去。直到楊慧的電話打過來,余杰才真的從游戲性的設想中落了回來,說,樂樂丟了。

        楊慧穿著睡衣就跑了出來,廣場邊挨個草堆扒拉著,眼鏡垂在鼻子根兒,最后干脆扔在了地上,淚水很快把鼻梁泡發(fā)了,接著涌進嘴巴里。余杰愣在原地,打電話給警察。十一點多了,居民樓的燈都悉數(shù)滅掉,好像進行了一場家庭成員完整的確認后,才放心沉入黑暗。余杰又給自己老媽也打了電話,但沒說話,接著掛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把手伸進衣服里摸煙,哪兒有煙,那一截還在地上碎著。

        余杰被一巴掌拍蒙了,楊慧站在他的對面,眼泡腫脹,嘴巴里分不清是口水還是眼淚,順著咧開的牙齒往下滴。楊慧嘟囔著喊,樂樂呢,樂樂!你個王八蛋,我兒子呢!余杰知道自己還應該做什么了,他開始掌摑自己,打得啪啪響,臉頰潮紅起來。

        警察到了,電話里沒聽清,以為兩口子吵架,再一問,事不算小,四歲的孩子自己離家出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兩個警察繞廣場走了一圈,共同看著唯一一個掛在燈桿頂端的攝像頭,鏡頭倒是直對廣場,一舉一動約莫著能看清。他們看上去也著急,楊慧拽著余杰的夾克衫,他攙著她,她問,該怎么辦呢,怎么辦呢。警察知道這個時候教育不對,孩子沒看好丟了,跟孩子自己關系真沒太大,關鍵在家長,道理誰都明白。高個子說,哭也沒用,冷靜冷靜,孩子有沒有朋友,小伙伴,會不會跟著一路過去家里玩了。余杰解釋說,我們剛搬過來不到一個月,誰也不認識誰,樂樂在廣場沒少玩,每回都換群,也沒什么固定的伙伴。楊慧推搡著余杰,說,你還解釋,你還解釋什么!矮個子警察過來幫忙扶著將倒的楊慧,楊慧就全部靠在了矮個子身上,把余杰推了出去。瘦小的楊慧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隨即暈了過去。

        2

        攝像頭余杰也跟著看了,一片煞白,柱子上的燈實在太亮了,唯有氣球升空飛到鏡頭前時,能辨認出是個氣球,樂樂也就是那個時候丟的。警察在物業(yè)辦公室記錄下了時間,又把本子給余杰看了一眼,九月二十日晚八點六分,本來高個子想說,這個時間大概就是死亡時間了,但是話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們見過太多類似的場面,理智再嫻熟也得讓位給體諒。高個子說,回去等消息吧,現(xiàn)在還報不了失蹤,再等等,先弄幾個尋人啟事,這些我們就幫不了你們了。矮個子說,找個清楚的照片,衣帽特征盡可能的詳細,別灰心,說不定在附近,一會兒我們再擴大范圍給找找。余杰知道說的是套話,楊慧人中還有個指甲印,多虧了矮個子掐了五分鐘。他挨個謝過,看著警車閃著燈開遠了。

        現(xiàn)在又剩了他們兩個人,樂樂出生這四年來,孩子夾在中間,沒多少機會屬于兩個人的空間。樂樂一出生,就是楊慧自己帶,婆媳關系鬧得僵,不讓上門,余杰也沒有辦法。楊慧索性辭了職,在家待了半年,哺乳期過了請了個保姆,再出去就業(yè),屬于知識分子,找了所中學代課,看中了上下班時間寬松,還有寒暑雙假,薪資無所謂,能單獨帶得住孩子。余杰什么都干,倒賣鋼材,又鼓搗小零食,賺得不多,但一直攢錢,想著樂樂上小學之前在小區(qū)樓下盤個車庫,開個小賣部安穩(wěn)下來,畢竟有販食物的底子。

        余杰把楊慧扶回家,實在沒辦法,又給老媽去了電話,對面剛才就來了幾個電話,他都沒接,這下說,趕緊過來,家里出事了,其他的先別說了。老媽不依不饒,以為是兩口子吵架了,說,不是不用我嗎,這會兒想起來了,大半夜的,讓我干啥,你兩口子吵歸吵,別影響了樂樂。余杰沒話說,實在說不出口,又說了一遍,讓媽趕緊過來。

        一個城東一個城西,離得并不遠,半小時后,余媽站在了門口。余杰換好大衣,準備出門再去找,時間是夜里十二點四十。這期間,楊慧目光呆滯,精神木訥,坐在沙發(fā)上,有時候就開口說兩個詞,聽不清,但余杰知道是在念叨樂樂。余媽知道了情況,先是走進了臥室,看了看樂樂睡覺的木質小床,碼放在墻角的玩具箱,墻上貼的亂糟糟的畫,又出來看了看客廳散落的拼插積木,昨天余杰剛給買的。看完這些,余媽好像才信了,它們都沒有了主人,像被丟棄了般,寂靜又失落。她走到楊慧的面前,照著她的腦門用一只手掌大力推了出去。楊慧一聲不吭,歪倒在沙發(fā)上。余杰覺得自己做錯了,這事兒怨不得楊慧,他沖著老媽喊,是我把樂樂弄丟的,是我。余媽回過頭來,說,狗娘養(yǎng)的,你告訴我干什么,要讓我干什么!接著捶胸頓足起來。余杰無力安撫這個場面了,兩個女人一站一躺,楊慧趴了個身把臉埋進沙發(fā)里,一聲不吭,渾身已經癱軟;余媽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摁著自己的胸口,最后又蹲下來挨個撿拾著客廳地板上凌亂的積木。

        余杰出了門,繼續(xù)圍著廣場找,范圍擴大到周圍的四五棟樓,他在樓底下轉,建筑物也都睡著了,披蓋著黑夜的被,打眼一看,別說人影了,道路上流浪貓狗都沒有。他想著進這幾棟單元樓門挨個問,把有孩子的家庭都叫醒,問問哪個看見了,那個戴著黃色帽子、穿藍色運動服、腳踩一雙斯凱奇會發(fā)亮的奧特曼鞋的小朋友,不,黃色帽子余杰給他取掉了,那是他最后看到樂樂的背影,拽著氣球線,從臺階跑下去的背影。余杰想到最后兩個字,心里一咯噔,身子打了個冷戰(zhàn)。他抬頭看天,不知道正在幾號樓門前,月亮隱隱現(xiàn)現(xiàn)像個翹起的嘴角,看上去傾斜的26層居民樓無比龐大,散發(fā)著陣陣涼氣。

        他不是沒想過孩子會丟,鋪天蓋地的新聞播報,尋親,類型電影,媒體的關注度越高,進入群眾視野的機會就越大,帶來的焦慮和恐慌就越多。余杰曾打趣說,要是樂樂丟了,咱倆是不是可以再要一個了,刪號重來。楊慧知道他在開玩笑,孩子沒老人帶,死活不再要老二了,余杰體會不了其中的艱辛,夜里起來兩三回喂奶時,還伴隨著余杰高低起伏的呼嚕聲,生怕奶水不足,上網查詢各種品牌的奶粉,怕碰上無良的,給樂樂吃成大頭娃娃,一輩子就毀了。再說玩具,嬰兒搖鈴的聲音分貝大小也有考究,橡膠玩具質地是否達標,會不會含致癌成分。體檢時被告知發(fā)育遲緩才顯得瘦弱,缺微量元素,又托同學從國外買來進口的鈣鎂鋅營養(yǎng)液,上面的英文,余杰一個也看不懂,就知道那都是錢,養(yǎng)一個孩子,除了花錢,還要小心陷阱,處處是陷阱。他們只是認真考慮了在這條路上可能撇出去的歪路,但從沒真的覺得這條路會斷,再往前望,漆黑一片,正如余杰現(xiàn)在看的天,月亮再次藏進一片陰云里,沒再出來。他等了好久,又扇了自己一巴掌,聲音響亮,這終究是怪他的,怨不得別人。

        余杰肚子抽搐了一下,胃里痙攣了,他極度緊張的時候會這樣,跟楊慧結婚,在婚禮現(xiàn)場吐了一地,說是看見楊慧長得像個天仙,天仙要進自己家了,太激動才胃里痙攣,跟惡心沒任何關系。主持人跟著調侃,這是真掏心掏胃了,底下哄堂大笑,楊慧也是。余杰胡思亂想著,覺得這一趟沒什么不順,都扛過來了,樂樂兩歲那年,出了小疹子,醫(yī)生按水痘治,打錯了藥,越治越嚴重,渾身都是小疙瘩,口腔里都是水皰,舌根底下,舌頭上,包括手指甲里,在鈣殼底下也長了黃色膿包,跟著高燒不退,精神恍惚,楊慧陪著進了ICU,余杰跟醫(yī)生差點兒打起來,后來去了北京,半個多月才慢慢恢復。

        那次他的憤怒都轉嫁給了醫(yī)生,醫(yī)院,那些不小心失誤了的工作人員,統(tǒng)統(tǒng)屬于外人,而現(xiàn)在,他的憤怒沒處發(fā)泄,五根手指都發(fā)麻了,不知道自己打了自己幾回,胃里翻江倒海,他扶著墻吐了出來,眼眶也濕潤了,隨后響了幾聲悶雷,落起雨來。

        余杰罵了一句,明明剛才還晴著的天,月亮都瞧得見。

        3

        尋人啟事卡紙打印,全彩,聯(lián)系電話那一欄有三個,分別是余杰、楊慧和余媽。

        這事楊慧沒跟她家里說,早就斷了來往,當初嫁過來家里人都反對,楊慧不管不顧,和家里大吵一架,最嚴重的一句是不得好死。余杰不明白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說得那么絕,又覺得楊慧可憐,相處便也多了一層憐憫,其實如果他當時放手,也許楊慧家里也不會那么說。楊慧覺得一語成讖,像某種來自家庭的詛咒,不得好死使得樂樂不翼而飛,她把事件歸結于詛咒,反而看上去冷靜得多了。余杰不知道怎么反駁,看楊慧的精神狀態(tài)也不知道怎么插手,她經??粗槐l(fā)呆,喝了再喝,仿佛喝不完,直到余杰搶下手里的水杯,她才緩過神來,弱弱地問一句,樂樂,你去接還是我去接?

        哪還有什么樂樂,接近一周了,小區(qū)樓下墻上貼滿了尋人啟事,每根電線桿,每棵樹上,都貼了不止兩張,余杰又印了兩千份,哪里人多發(fā)哪里,人群全散了才回來,回來后又待不住,觸景生情。他早把家里樂樂的照片全部反扣著了,拿著一疊還沒發(fā)完的尋人啟事,低頭看,印著的是樂樂那天晚上牽著他的手出門時,單元門口監(jiān)控的高清圖像,他哪里逃得掉,只是自欺欺人。

        派出所也立了案,讓回家等消息,附近的攝像頭都查了,沒有什么可疑的情況,正在排查相關經過的車輛。又問孩子有沒有采集信息、辦理身份證一類的手續(xù),可以在大系統(tǒng)里發(fā)布,聯(lián)合其他縣市把網撒大一點。楊慧當場就急了,什么叫其他縣市,一個四歲大的孩子,他能走到哪里去。余杰怕楊慧大吵大鬧,緊緊拉住她。楊慧卻不管不顧繼續(xù)說,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誰給我個解釋呀,誰給我說說是怎么回事呀。余杰拽住楊慧,往外面走。

        又連續(xù)幾天,什么消息也沒有,余媽拿了件孩子的衣服要回鄉(xiāng)下,余杰問她想干什么,余媽說村里認識個神婆,看著幫忙給找找。按往常,余杰會吵她,什么都信,搞得邪乎,這回,余杰給余媽塞了兩千塊錢,說讓問問,找個管事的,能看得遠的,派出所那邊說,估計是出了縣。余媽點點頭,說給楊慧煲了湯,那小妮子好幾天不怎么吃飯了,問也不回話,也倒好,省得吵架,你多上心吧。余杰都統(tǒng)統(tǒng)應下來,覺得要是樂樂在的時候,老媽也能這樣,一家四口坐下來,吃頓飯,什么關系都能好起來。要是樂樂在,叫上兩句奶奶,楊慧趕著叫上兩句媽,余杰給兩個女人盛湯,給樂樂夾塊兒肉,有什么過不去的呢。要是樂樂在,要是樂樂在。

        余杰往臥室里看,楊慧躺在床上,一天沒出門了,代課的工作也無心去,手機就壓在耳朵根兒,樂樂的視頻小聲放著,就像還在身邊一樣。猛地接個電話,身子才能彈起來,問樂樂是不是找到了。他們的社交頭像都改成了樂樂的那張監(jiān)控圖,文字版的和圖片版的尋人啟事只要是群早晚各發(fā)一遍,余杰已經被踢出三個群了。另外朋友圈置頂,語氣誠懇,接近乞求,求誰能來救救他們呢。這些細微的動作像在一根軟綿綿的繩子上使勁兒,余杰相信只要慢慢拉,總會拽回另一端的那個樂樂。

        余杰把手機從楊慧耳根抽出來,楊慧搶回來說,把兒子還給我。余杰沒說話,把盛好的湯端過來,放在床頭柜上。楊慧的半張臉還壓著手機,在屏幕的亮光下顯得慘白,她笑著,視頻里的樂樂在沙坑里玩,媽媽不離口,楊慧說,你停下,看鏡頭,這里這里……余杰又抽出手機,滅了屏,說,別看了。楊慧伸手搶。余杰說,那不是樂樂了。楊慧撐起身子,嘴角又咧開,說,樂樂,還我樂樂。余杰把楊慧拉過來,也不知道再說什么好,就那么抱著她。楊慧泣不成聲,眼淚順著余杰的領口往下流。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樂樂怕黑,他一晚上還會醒兩次,讓我陪他到廁所,我給他開燈,他尿尿,他還會說謝謝媽媽。余杰說,我知道。楊慧咬住了余杰的肩膀,接著說,樂樂長大了,幫我拿快遞,在前面拉我的手,長大想修空調,想做廚師,想當飛行員,哪是他需要我呀,是我需要他呀。余杰的肩膀被咬出了血印,他忍著,楊慧的牙齒快把肉撕下來了,他忍著,除了使勁兒楊慧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他也不知道。屋里寂靜,夜風突然猛烈,溜著窗邊進來,像一陣陣口哨。楊慧愣住說,樂樂叫我了。說完,跑過去,把臉貼在窗戶上。楊慧哭著說,樂樂說冷,我該給他穿羽絨服,羽絨服厚實。余杰說,會好起來的。楊慧皺起眉,盯著窗縫的風口,說,樂樂叫我了,你聽見了嗎?余杰沒說話,心里卻在嘟囔,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他端著湯回廚房,開了火,把湯倒回鍋里,想再熱一熱。

        突然嘭的一聲,余杰循聲跑回臥室,見窗戶大開著。窗簾被風卷了出去,懸在半空,像條無人認領的長裙。

        4

        在葬禮上余杰又挨了兩巴掌,楊慧的父親說著他聽不太懂的方言,滿臉通紅,口水噴在他的臉上。他覺得楊慧太傻了,樂樂回來該怎么辦,樂樂沒有媽媽了不是嗎,他會哭的,余杰想好了,要緊緊抱著樂樂,要戒煙,要在他們之間拴個結實的鏈子,他要把楊慧接下來沒能給樂樂的,等他回來,都給他。他選了楊慧最漂亮的一張照片,放大,再變成黑白的,他盯著花圈中間的楊慧,有一肚子話想說,但又被堵得死死的。

        楊慧父親手掌抬得老高,最后打在自己的胸口上,喊著說,自己對不起女兒。殯儀館的人都嚇到了,工作人員上去扶住老人。

        余杰沒動,不得好死,他想起這句話,覺得人太虛偽了,楊慧這幾年,他們沒來看過,最后楊慧扭曲的模樣他們也沒看到。她躺在綠化帶的草堆里,像破碎的瓷瓶,余杰打了120,車來了就蓋了布,他蹲在一旁,像個孩子一樣??粗嚢阉?,看著樓上有窗口亮了燈,他蜷在草堆里,在那一小圈唯一的亮光里,發(fā)著抖。余杰起身時,胃里抽搐,又吐了出來。

        后來余杰跟著各種人的指示,把楊慧推來推去,直到燒成一把灰,從爐子里再出來,變成一個盒子,楊慧父親要把它帶走,余杰同意了,只抱著照片回了家,放在臥室的床頭上。

        余媽進了廚房,放下超市買的青菜,洗起了手,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有什么可勸呢,對于她來說,把手放在水龍頭底下,從超市購物袋里拎出那棵大白菜,洗洗,剝菜幫子,燒火起鍋,日子就是這樣往下過的。她說,媽搬過來陪你。余杰沒應聲。水龍頭擰死,余媽把白菜拿到客廳剝,怕余杰沒聽到,又沖著臥室的余杰說,媽搬過來陪你。余杰早就聽見了,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開里面楊慧和樂樂的視頻。那天是去城里的宜家購物,樂樂讓他打開手機拍照,母子二人鉆進兒童房的下鋪,從青蛙燈前的簾子里鉆出頭來。余杰按錯了,拍照變成了錄像,楊慧說,拍好了嗎?樂樂往鏡頭跑,說,我看看。視頻被余杰按下,楊慧的臉停在鏡頭里,樂樂已經跑到了身側。余媽說,你爸走的時候也挺突然,你都不記得,也都過來了,都過來了。余杰回過神兒來,問,鄉(xiāng)下那里怎么說的?余媽說,什么?余杰說,樂樂,現(xiàn)在在哪?

        神婆要了四千,余媽添了兩千,在村頭一棵老槐樹下系了一個銅鈴,午后的未時,太陽最毒,神婆抓了三把香,把樂樂的小衣服鋪在樹下的地上。四下無風,神婆念了些句子說能看個大概,但是距離太遠,掀不動衣袖,應該是出了縣城,在往南走。神婆又說,家里不止這一件事。余杰給神婆遞煙,說妻子也剛走了。神婆骨柴的手指夾住煙把說,節(jié)哀,禍不單行。又加了一句,就剩你一個了。余杰點點頭。神婆說,這把香你拿回去,在出事的地方點一點,送送吧,別讓她掛念了。余杰問,孩子還活著嗎?神婆看了看銅鈴,稍有晃動,發(fā)出輕盈的叮叮聲,說,活著,現(xiàn)在沒人干那事兒,拐走的比較多,找,也難。拐走,余杰聽著這兩個字,已經表現(xiàn)得很平淡了,他很清楚樂樂的命運也許不過如此,被人搬運到某個陌生的城市,在一片黑暗里重新建立各種關系,他還小,可以忘掉余杰,也可以忘掉楊慧,沒什么過不去的,他勸著自己。只要別傷害他,他見過那些在火車站橋洞下面的可憐孩子,腿腳不利索,蜷縮在板車上,拿著個空碗……他不敢繼續(xù)往下想,這些早就不受他的控制了?;钪?,只要活著,他就有希望不是嗎?

        余杰謝過神婆,從包里掏出一條煙遞過去,說,我現(xiàn)在不抽煙了,都給你吧,辛苦了。神婆猛地抓住余杰的手腕說,小伙子,你知道我都是騙你的吧。余杰愣住了,看著還在遠處的老媽,她搓著手在等。神婆接著說,大部分是拐賣,沒一個找回來的,早點出來,日子還得過,我實在看不下去,媳婦也沒了,這生意我做了心里不踏實。說完,神婆把收的紅包掏出來,顫顫巍巍往余杰衣兜里塞,繼續(xù)說,你媽我熟,面子你也懂,你隨便說兩句吧,讓老人放心,錢我不要了。余杰把紅包推回去說,錢你拿著,我信你,樂樂一定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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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人啟事沒再貼,余杰在回家路上能看到電線桿之前貼的尋人啟事有些開裂,他會走上去按一按,有的被其他告示覆蓋了,他還會把別人的那層撕下來,有時候也就是瞥一眼,他知道那根繩子徹底軟塌下來,少了另一個人拽著,自己越來越羸弱。

        余媽住進了家里,擔心余杰也像楊慧一樣做出傻事。余媽花了一天,把家里的東西都整理了,樂樂的東西打包起來,楊慧的東西也是,分別裝在她從市場上買來的兩個儲物箱里。楊慧的衣服大部分都燒了,就留了生前一些證書、手工、禮物,余杰實在舍不得,但也都讓余媽統(tǒng)一搬到樓下儲藏室,堆到角落里了。樂樂的東西余杰不讓搬,萬一樂樂回來,再給他鋪上,擺出來,也不費勁兒。于是儲物盒子就那么堆在臥室的角落,加上玩具,摞了三層。余杰看著這三層,有時候也能聽到一些聲音,分不清是夢里還是夢外,聲音串起來,像在求救,也像在訴苦。烈風現(xiàn)在吹不進來,葬禮過后,余媽花錢把窗戶都封住了,沒有鑰匙打不開那一扇扇金剛網,鑰匙余媽偷偷藏了起來。雖然余杰保證過,他不會做傻事,但余媽也怕,她就這么一個兒子,她怕把他也丟了。余杰夜里會冷,把被子埋在頭上,嘴角會泛出一些濕潤,他不承認,強迫自己入睡。余媽臥室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臺念佛機,不停地哼唱著,原來聲音小,聽不見,現(xiàn)在好像調大了,尤其夜里,聽得極清。他沒問過,知道老媽也不好過,各自都在找途徑守住僅存的生活。

        樂樂從儲物箱里鉆出來,抱怨蓋子蓋得太緊,把他都憋壞了。他跳到地上,眨巴著眼睛,胖了,臉上肉嘟嘟的。余杰一把抱住兒子,掂了掂,拍了拍他的小肚子,說,喝啤酒啦,這么胖。樂樂拿腳踢他的肚子,回話,胖爸爸。余杰笑得合不攏嘴,說,對了,爸爸不抽煙了,你不用監(jiān)督我了呀,咱出去玩我肯定不帶煙了。樂樂說,爸爸真棒,爸爸,媽媽呢?余杰喊,楊慧,樂樂找你,楊慧。余杰喊,楊慧,樂樂。他喊,楊慧,樂樂。他不停地喊……

        余媽跑過來按開臥室的燈,余杰躺在被子外面,捂著胸口嘟囔。她上前把被子給余杰蓋好,拍著余杰的背說,媽來了,媽在。余杰醒過來,看著媽媽,放聲大哭,他覺得自己變成了樂樂,他尋了半天的路終于找到了,他從黑暗里剝了殼,手指甲都是血,鉆出頭來,回了家,他想媽媽,他從夜里迷失掉了,被無數(shù)雙手交割過,仍舊死死拽住繩子的一端,一點點挪,有人嗎,他喊,爸爸,媽媽,他喊,他喉嚨里淌出血來,他要溺死了,他是樂樂,他怪爸爸沒有看好他,他恐懼,毛孔張開著,呼吸將要卡死,他渴望一雙手,渴望有人還在那里等他,爸爸,媽媽,他喊。

        余媽抱住余杰,他靠著她的胸膛,低聲抽泣。她不停地拍打余杰的背,也掉下了淚。沒一會兒,余杰緩過來,說,我總是夢到。余媽說,明天我把樂樂的東西也搬下去,快過年了,咱買點兒年貨去,我不走了,還攢了些錢,來年,按你說的,開個小賣部。最后又加了一句,日子是這樣,車輪子往前轉,人往前看。

        儲藏室堆滿了東西,余杰用置物架挨層隔開,貼上標簽,樂樂的衣服,樂樂的玩具,樂樂的書,等等,和楊慧的東西放在一起。關上那扇門之后,他覺得什么東西真的算是被擋在里面了。家里變得空蕩但整潔,余媽每天都打掃,買了些綠植,葉子長勢旺,冬天的室內暖烘烘的。

        過完年,余杰又加了幾個群,全是尋親的,他交了幾個朋友,他們互相介紹時用的是時間,仿佛長短是一種厚重的量詞,生活總歸是要被無限拉長的,但余杰覺得殘忍。六個月、十個月、五年、七年,余杰能感受到,那種悲傷的長度不是被稀釋了,而是像不停地往火里添柴,燒得旺但也燒得平靜。認識的人多了,余杰心理上也平和多了,好像這個世界是抱團運作的。

        張力女兒三歲,幼兒園剛上,放學路上丟了,至今十個年頭,他談起來,像在說別人的一段故事。孩子淘氣,媽的,放了學不知道回家,活該沒,孩子?不再要了,給自己添堵,也不想找了,但活不下去,認識你們不是為了把人找回來,得有這么一群人,你說對吧,得有,我們都是苦命的,互相理解,明白,嘮嘮,這就夠了。我不找了,十年了,隨她過去吧。說完,抹起眼淚。余杰坐在對面的馬扎上,火鍋爐子里是不停翻騰的熱泡。張力說,火鍋挺好,就是媽的熏眼睛。余杰笑起來,心想,要是楊慧能早認識這么一群人,興許還能活著,也活得這么瀟灑。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又一個春天要結束了,還要幾個春天,還要幾十個春天,他還等不等得起。

        6

        余杰的小超市開張一年多了,就在小區(qū)門口,顧客不少,大部分是鄰居,都知道什么情況,有些算是可憐他。他無所謂,不太在乎,店里營業(yè)額還可以,索性不出去干活了,就守在家門口,想著哪天樂樂回來也能認得。超市名字就叫樂樂超市,門口墻上還掛著巨幅的尋人啟事,落款的時間,就是派出所給的那個。余媽幫忙看了一陣,鄉(xiāng)下有親戚生孩子請去幫忙了,余杰沒留她,一個人也不用余媽做什么,倒是覺得生孩子是件好事,余媽接到消息整個人都發(fā)光,太久沒有看孩子了。臨走時,余媽說,杰,你也該考慮再找一個了。余杰不喜歡這個話題,決定開這個小超市就沒打算走出來。

        張力也在勸,沒事就來店里坐坐,說,老弟,我這多少年了,說實話我不想記了,就當她死了,他媽的,還不如死了。余杰不該給他遞酒,一瓶二鍋頭就變這樣,又給他瓶冰紅茶。張力坐在店門口的搖椅上,和余杰掏心窩。他說,我也是過來人,人這東西,就是一個心一個肺,過得太仔細,受苦的是自己,知道沒心沒肺這詞咋來的嗎,就是我們這種人造出來的,都得變木頭人,你說是不是?余杰挺同意,快兩年了,每天來這開門,瞅著墻上的海報,覺得那里面的人兒挺陌生,這超市的名,樂樂,也像個玩笑似的。撇撇嘴,笑兩聲,給客人拿兩包煙,從里面拎一桶油,稱個大西瓜,一會兒工夫也就忘了,只知道自己是個小超市老板。煙戒了好久了,原因也不記得了,現(xiàn)在聞了就嗆。張力要抽,余杰遞給他盒新的紅塔山,往里退了兩步。張力說,不好意思老弟,忘了你聞不得煙味兒,哪個男人不抽煙,你這是還長身體呀。余杰一愣,過了會兒,回話,力哥,我還需要多久?張力鼻子一抽,回頭看他,知道他問的什么意思,他說,搬家吧,小杰,別在這破地方待著了,你忘不掉他,他卻早忘掉你了,何苦呢?余杰又問,你忘了嗎?張力哈哈大笑,你看我過得瀟灑不?丁克,你知道啥是丁克嗎,現(xiàn)在和你嫂子可快活了,孩子真就是個累贅,去旅游,你說你帶不帶,二人世界,你說你過不過,別說年紀大了,那他媽也需要性生活呀,這不是矯情,這是真理,真理你知道嗎?那玩意,生一回,養(yǎng)一回,知道那么個意思,就得了。有時候我做夢,你猜我夢到什么,我夢到囡囡早投胎了,富家子弟,院子能有八十平,他媽的,我房子還不到八十平,夠可以了,老弟,可以了。

        天暗了,余杰看著幾朵灰云在天上打轉,像擰在一起的濕毛巾,怕是要落下雨來。他讓張力進來坐,張力恍恍惚惚站起來,卻一個趔趄跌在門臺上,冰紅茶灑了一地,余杰上前扶他,他甩開胳膊,破口大罵,狗日的臺階,怎么著,不讓老子過是不是,覺得老子是不是。余杰覺得他不是在罵,像是在哭。張力繼續(xù)罵道,老子不怕,什么都不怕,無所謂,都他媽的無所謂。

        年前,余媽給余杰說了個對象,喪偶的,但沒孩子,在大超市工作,干貨倉,各方面覺得都挺合適的,整好了能在自家超市幫襯,也有個人陪。余杰沒拒絕,算是應了老媽,倒是可以見見,但把話都得說清楚,自己什么底兒,都攤出來。余媽說該說的都說了,對方也覺得他是個可憐人。余杰有點兒賭氣,不覺得自己可憐,對方沒有孩子,自己是有個兒子的,她進了門,也算是個后媽的,樂樂認不認這個媽,還得另說。想完又覺得可笑,樂樂在哪兒呢?

        女人他去見了,看上去很踏實,臉方方的,中長發(fā),手掌寬大、粗厚,老公死于車禍,也挺慘的,人沒有走不出來的,他倆互相敘了敘舊,表達了些追思,都覺得有愧于他們,但生活還得繼續(xù),現(xiàn)實就是這樣,用不著過分矯情。余杰說,我還有個兒子。女人說,聽說了,兩年了吧。余杰說,六年,六歲了,生日是來年一月份。女人說,我說丟了兩年了吧。又趕忙說,對不起,我嘴太笨。余杰笑了,說,沒事兒,房子我打算賣了,小超市也得另開,這些都提前給你說好。女人問,為啥呢?余杰,重新開始吧。女人點點頭,當下就懂了,說,我也挺喜歡小孩的,但一直沒生過,我聽阿姨說會接生,挺會帶孩子的。余杰說,我媽在鄉(xiāng)下就是接生婆,天生喜歡小孩,好這一口。女人說,挺好的,老人也有事兒做。

        余杰也跟老媽說了說,相親還行,倒是起了賣房子的念頭。余媽電話里嗯嗯應著,聽得出來,打心底里高興,說需要媽幫忙,盡管說,我這就趕回去,這里生了倆胖崽子,雙胞胎,以后都得管叫你舅爺。余杰也想把超市名字改了,具體還沒想好,張力說得對,有些事兒,也就那么回事。

        7

        再見到張力是在派出所,接到消息張力就聯(lián)系了余杰,電話里泣不成聲,余杰不知道怎么了,也完全沒想到,囡囡找到了。張力通知了所有的親戚朋友,下午在縣城一家派出所大廳里集合,他要讓大家見證,要讓大家知道他沒有白等,他的囡囡要回來了。

        多少歲,余杰幫張力算了算,沒了十四年,今年十七了,還認不認得出,還記不記得,余杰都在替他想。張力說,公安系統(tǒng)有了大升級,指紋血液匹配度極高,只要是對方辦理證件,在社會上活動了,就有可能匹配到一起,他還說了些別的,聽上去非常著急,他要理發(fā),要買身新衣服,要接囡囡回家,不管她多大了,二十還是二十一、二十三,他都要接她回家。

        張力抱著一個女孩痛哭,女孩長發(fā)飄飄,不算瘦弱,手指修長,穿得齊整利落,看上去過得還不錯。余杰站在一旁,媒體記者也在,圍成一團。家屬的錦旗也做好了,用長竿子挑起來當個背景入鏡,場面宏大。張力的頭偶爾抬起來,余杰看到他的眼睛都哭腫了,接著張力又跌倒在地上,趴著身子,埋起臉,他穿著西裝,剪了平頭,胡子也仔細修整過。余杰笑起來,心里恭喜他,又小聲說,張力這個騙子。女孩也蹲下,在一旁痛哭,嘴里喊著,爸爸,爸爸……聲音哽咽,但洪亮。余杰聽著,覺得是在叫自己,爸爸,自己何嘗不是一個爸爸。他想回答,卻不知該向誰應聲。沒等張力從地上爬起來,余杰就往外走,停在派出所門口,這里人也很多,余杰認出了幾個群里的“難友”,都來恭喜張力。

        一根煙遞過來,余杰接了,扭頭看,一個面頰瘦削的男人正從煙盒里往外磕另一根。男人說,你也覺得吧。余杰說,什么?男人說,奇跡總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男人給余杰遞火,把煙點上,余杰拿在手里,沒說話。男人說,十四年,張力也不容易,他是中彩票的那一個,我們又都是中彩票的那一個,概率曾經發(fā)生在我們身上,希望能再次發(fā)生在我們身上,對嗎?余杰說,你的?男人說,男孩,去年認了一個,視頻上看著像,見了面,親子鑒定不是,樣貌已經不準了,找不找的吧,替別人高興就行。余杰說,張力也是這么說的。男人笑著說,你看他哭的,不爭氣的老家伙。

        余杰把煙含在嘴里,路口的紅燈轉綠了,人群像股洪流左右交織,他正準備吸一口,看到那股人群里有一個紅色的氣球升了起來,熱氣球狀,三根線拽著,下端擰成一根,線還在放長,隱沒在人群里。他突然胃里又開始翻騰,把煙丟在了地上,用鞋底蹍滅,往馬路對面的人群里跑。男人問他,干嗎去?余杰回了回頭,說,找兒子。

        余杰扒開了一個個肩膀,穿過白色塊的斑馬線,站在對面的胡同口,看著一個媽媽領著男孩,他手里攥著還在放線的紅色氣球。藍色的運動服,白色的運動鞋,好像胖了,也好像高了,余杰眼眶濕潤,他沖著胡同大喊,樂樂!

        男孩和女人一起回了頭,手里的氣球沒握住,搖晃著升起來。余杰跟著跑上前去。氣球飛得快,一瞬間,線圈也徹底離了地,夠不著,直往胡同的另一頭飄。余杰一路跟,抬著頭望,氣球拐了個彎兒,他從胡同出來,又上了馬路,氣球繼續(xù)飄,他在馬路上狂奔起來,車流停下鳴笛,往兩側躲讓……余杰始終沒低頭,不看車,也聽不見鳴笛,只顧跑,一直跑,看氣球越飛越高。

        余杰知道他跟不上,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停下來。

        責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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