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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織天

        2024-04-23 08:30:05埋名
        牡丹 2024年7期
        關(guān)鍵詞:老徐考古

        埋名

        1

        大周延載二年正月初一,女皇武則天于神都洛陽自加尊號“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詔令大赦天下,改元證圣,是為證圣元年。

        自從女皇廢唐建周后,天下承平日久,國泰民安,眼見正月十五元宵佳節(jié)即將到來,志得意滿的女皇要在紫薇明堂大宴群臣。女皇最愛的是少年英才,免不了令群臣即席賦詩,優(yōu)勝者可獲賜錦袍一領(lǐng)。

        就在前不久的龍門詩會,監(jiān)丞宋之問和左史東方虬就因為一件女皇賞賜的錦袍而大動干戈,這下可令管理天下織造的少府監(jiān)官員頗為惶恐,眼下正忙不迭催促轄下織染署的女紅,要她們無論如何都要在元宵節(jié)前交上來幾十件上好的錦袍,以備女皇賞賜群臣時所用。

        這下可苦了織染署里十幾名當(dāng)值的女紅,連班辛勞,從早到晚軋軋的機(jī)杼聲就不曾斷過。雖說織染署內(nèi)爐火熊熊,但畢竟洛陽城正值隆冬,室外滴水成冰,做得久了,女紅們?nèi)圆幻馐附┯?、神思倦怠?/p>

        單說這錦袍上的紋樣,便有諸多講究,有聯(lián)珠紋、百鳥紋、團(tuán)窠紋、散花紋,又講究百花富麗、禽獸雄健、風(fēng)景壯闊,這些整日困于斗室的妙齡少女哪見過這些珍奇瑰麗之物,起初對著窗外的梅花樹繡了幾件百花團(tuán)簇紋的錦袍,又有那略通文字的照著書上的樣子繡出些聯(lián)珠鹿紋的錦袍來,接下來便不知再繡什么圖案為好。

        好在少府監(jiān)的官員也沒規(guī)定究竟要什么紋樣,這些女紅們休息的時候便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起接下來做什么圖案。有的說:“咱們接下來繡些四合如意、五福捧壽的紋樣吧!”有的說:“不如繡個百鳥朝鳳,圣上見了肯定歡喜。”立刻就有人嚷嚷道:“又不是給圣上穿的,大臣穿鳳紋,這算什么意思?”又聽到有人說起來:“不如繡些胡兒朝覲的圖?正好過幾天無遮會,街上有胡兒雜耍,聽說最近流行這個。”接著就有人嗔道:“你呀,整天就只顧著玩,就數(shù)你繡得最慢了。”

        這些女紅們討論了半天,也沒得出個結(jié)果來,恰好已是深夜,一個女紅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打了個哈欠,恰好望向窗外一輪皎潔的明月,她靈機(jī)一動,開口道:“不如我們來繡些明月的圖案吧,不管是春江月、還是百花月,繡起來既簡單,又都是吉祥寓意?!?/p>

        眾女聽了,頓時來了興致,紛紛抬頭比著窗外一輪明月在錦袍上繡起來,窗外的梅花樹,也成了她們現(xiàn)成的素材。接連幾天,每當(dāng)?shù)搅艘估?,女紅們都開始偷懶繡起這些花月的紋樣來,好在少府監(jiān)的官員只在意她們完成的進(jìn)度,至于繡些什么,只要還看得過眼,便馬馬虎虎將就了。

        轉(zhuǎn)眼已是元宵佳節(jié),這天一早宮里宮外的雜役就都忙碌起來,四下掃灑布置,張燈結(jié)彩,就連洛陽城內(nèi)的中軸大道——天街也有專人引水沖洗。這天街寬約百步,自皇城端門起始,經(jīng)天津橋橫跨洛水,直抵外城定鼎門,暗合天上昴宿、畢宿之間的天街方位,乃是洛陽皇城修建時天人合一的典型。

        到了夜里,那些交完差事的女紅們便早早來到天街,隨著熙熙攘攘的游人們游玩起來。正值佳節(jié)盛會,又恰逢波斯、高麗、新羅各國遣使來朝,因此城內(nèi)布置得更加豪奢,放眼望去,自端門至天津橋上華燈萬盞,照得天街如同白晝一般,連天邊的一輪明月都顯得黯淡無光。天津橋頭的酒樓里觥籌交錯,河面的畫舫里不時傳來伴著琵琶的歌聲。貨郎挑著擔(dān)子叫賣糍糕的吆喝、街邊表演雜耍的胡兒敲出的激昂鼓點(diǎn)、游人們你追我趕的歡聲笑語,共同構(gòu)成了這輝煌盛世里的一曲雅樂。

        “快看快看!”不知道什么時候,天津橋?qū)Π兑呀?jīng)立起了兩根長桿,足有六七十米高,一個眼尖的女紅指著沿長桿緩緩向上揚(yáng)起的巨幅白絹興奮地叫道:“那上面有畫??!”

        周圍的行人也都注意到這一幕,紛紛駐足觀看。隨著夜風(fēng)吹拂,那副白絹在橋頭的長桿上緩緩展開,露出一副色澤鮮紅、栩栩如生的巨幅佛像來,那畫上佛像巨大無比,遠(yuǎn)遠(yuǎn)望去,恰如同佛祖親登蓮臺現(xiàn)身凡間。見到如此盛景,歌女們都住了口,胡兒們也不再敲鼓,眾人見了都嘖嘖稱奇。

        “聽說圣上昨日在天堂禮佛,有佛像自地下涌出,按佛經(jīng)所說,這是吉祥的神變啊,圣上很高興,還重賞了隨侍的薛師!”有幾個小官員議論道:“這不,薛師又用刀刺破自己膝蓋,用血畫成了這幅幾十丈長的血佛像,想必圣上在明堂見了,定然歡喜?!?/p>

        這些官員所說薛師,正是深受女皇崇信的和尚薛懷義,當(dāng)初女皇下令在皇城正中營建明堂時,便是由這薛懷義督建。這明堂又被稱為萬象神宮,是女皇武則天臨朝聽政之所,今夜的無遮會便要在明堂內(nèi)舉辦,只是此時女皇率領(lǐng)百官前往龍門禮佛未歸,還不知何時召開。

        這佛像與皇城內(nèi)燈火輝煌的明堂遙遙相對,明堂側(cè)后方,又有一座更高的佛塔,那佛塔號稱高達(dá)千尺,遠(yuǎn)遠(yuǎn)看去好像連通天地之間,因此得名天堂,又號通天浮屠,如今一輪明月正懸于塔后,皎潔的月光將這座佛塔的輪廓照映得無比莊嚴(yán)。

        “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駕到!閑雜人等,盡速回避!”眾人正抬頭看,忽然見天津橋上一陣騷動,兩隊騎兵當(dāng)先沖散天街上的游人,隨后是高舉著旌旗的六行步甲侍衛(wèi),眾游人見了,知道是去龍門禮佛的女皇鑾駕到來,便一起退到天街兩旁跪下。隨后大隊人馬依次經(jīng)過,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喘,更別說抬頭看了,只聽得馬蹄聲亂響,也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

        恰在此時,呼的一聲響,就如天崩了一般,眼看著一道旋風(fēng)平地而起,呼喇喇迎面卷來,直吹得人仰馬翻,萬盞華燈應(yīng)聲齊滅,只剩天邊一片赤紅?;5媒诌叡娙巳陙G了兩魂,那還顧得上沖撞了鑾駕,忙抬頭看時,只見宮里佛塔上火起,轉(zhuǎn)眼間便燒得如火柱一般,噼剝聲里,一座千尺樓臺,瞬間化為烏有。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奇災(zāi)嚇得如癡如呆,忽然好似漫天飛雪,頭肩上早已落了一片白,回頭看時,只見那畫著血佛像的白絹被暴風(fēng)撕裂成幾百片,飄散在空中、河面與眾人身上。

        眼下正值元宵佳節(jié),卻接連出現(xiàn)如此不祥之兆,街上眾人發(fā)聲喊,哪還顧得了什么圣上什么大駕,紛紛四下逃散,就連女皇的侍衛(wèi)親隨如今也只顧自行逃命,天街上又無燈火,頓時亂作一團(tuán),哭爹喊娘聲不絕于耳。

        那幾名女紅自然也被卷裹在洶涌人潮之中,其中年齡最小、又最愛玩鬧的女孩只顧著偷看鑾駕里高高在上的女皇究竟是什么模樣,剛瞧見女皇一身冕旒,便被涌過來的人群踏倒,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此香消玉殞,其他同伴下落如何,也再無人知曉。

        唐亡后,《舊唐書》中如此記載此事:御醫(yī)沈南璆得幸,薛師恩漸衰,恨怒頗甚。證圣中,乃焚明堂、天堂,并為灰燼。

        2

        紅顏枯骨不過白云蒼狗,轉(zhuǎn)眼已是公元一九七九年的夏天。這一年國際局勢瞬息萬變,注定是風(fēng)云際會的一年。

        隨著改革開放,人們的心思都活絡(luò)起來。成立不過四年的洛陽廣播電視臺的領(lǐng)導(dǎo)審時度勢,決定“抓熱點(diǎn)、講故事、做新聞”,用領(lǐng)導(dǎo)的話說就是,“這個洛陽古時候的事情嘛,也要好好講一講,現(xiàn)在這個全國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這個旅游這一塊也要發(fā)展起來嘛!小白同志,組織上決定把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交給你,你看咋樣?”

        坐在會議室角落里正埋頭記錄會議精神的小姑娘愣了一下,從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的硬皮筆記本上抬起頭,見參加會議的領(lǐng)導(dǎo)、報社的主編都盯著她看,頓時漲紅了臉,連連點(diǎn)頭道:“好!”

        這位當(dāng)時才十八歲的小姑娘姓白,據(jù)說是香山居士白樂天的后人,單名一個鈴字。白鈴自打高中畢業(yè),便進(jìn)了洛陽廣播電視臺,成了跑社會、生活方向的實習(xí)記者。

        就在這年夏天,西工區(qū)建筑機(jī)械廠家屬區(qū)擴(kuò)建,施工隊在地里挖出幾方厚重敦實的繪像青磚,洛陽博物館漢唐佛教文化的專家徐金生聞訊趕來,當(dāng)場辨認(rèn)出這些青磚是唐朝時的文物。

        再比對地圖上北邙山、洛河走向一算方位,徐金生不由得暗自心驚,他認(rèn)為此地正是隋唐、武周時期洛陽紫薇皇城中心,這里出土之物絕非等閑。徐金生立刻上報有關(guān)部門,很快得到一紙批文,洛陽唐城考古隊就此成立,由徐金生親自帶隊、主持發(fā)掘。

        當(dāng)今正值改革開放,社會發(fā)展的主流是令人欣慰的。但隨著大潮的涌動,亦有一些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沉渣重新泛起,一些時常游走于豫陜地區(qū)的文物倒?fàn)斠泊蚱鹆诉@批地下文物的主意,雖然不便親自動手,但他們手下一些不法分子早已蠢蠢欲動。

        與此同時,得知這一消息的洛陽廣播電視臺派出記者白鈴,隨考古隊同吃同住,對此次考古發(fā)掘做全程專題報道。

        于是在七月里的一天上午,白鈴換了一件白色襯衫和時興的碎花裙子,挎著一個軍綠色的包走進(jìn)了考古現(xiàn)場臨時搭建的帳篷,在這里她第一次見到了唐城考古隊的負(fù)責(zé)人。

        徐金生那年三十七歲,高個、圓臉、戴一副黑框眼鏡,一副學(xué)者派頭。見白鈴走進(jìn)來,他先是有些詫異,推了推眼鏡,這才站起身來,“哦,你就是洛陽臺的白鈴?fù)景??歡迎歡迎!真沒想到會是位女同志??!”

        他后面這句是對旁邊滿頭亂發(fā)的壯漢說的。壯漢聞言沖白鈴咧嘴一笑,白鈴見他披著件藍(lán)色運(yùn)動衣,敞懷露出里面的白背心,一身被曬得黝黑的橫練肌肉,活似一頭獅子,心里便有些懼他。

        白鈴正不知該如何招呼,老徐已經(jīng)繞過桌子,握住她的手,“白鈴?fù)?,我叫徐金生,是咱們唐城考古隊的?fù)責(zé)人,你叫我老徐就行?!?/p>

        老徐一指旁邊的壯漢說道:“這位是我的忘年小友,姓雷,叫健生,別看他長得黑壯,他可是附近六十二中的歷史老師呢!”

        “妹子,我大不了你幾歲,你叫我雷哥,或者老雷都隨你!”名叫雷健生的壯漢啞著嗓子笑了幾聲,伸出手和白鈴握了握,“正好是暑假,我在家也坐不住,就來考古隊當(dāng)個編外人員?!?/p>

        “兩位領(lǐng)導(dǎo)……”白鈴話還沒說完,老雷就開口道:“哎哎哎,用不著這么客氣,何況我也不是他們考古隊的人?!?/p>

        “啊,好……好的。我是洛陽廣播電臺的記者白鈴,接下來這些天我要采訪和記錄咱們唐城考古隊的發(fā)現(xiàn),到時候在廣播、電視上做宣傳,讓全國人民都了解咱們洛陽的歷史文化,更好的建設(shè)發(fā)展……所以……希望能得到各位的支持?!卑租徲行┚执俚刈晕医榻B道。

        “小白同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時代了,咱們用不著再說那些虛的?!崩闲炷托牡氐人f完,神情鄭重地抬起頭,“接下來的一個考古勘測期里,請你積極采訪、寫稿,把唐城考古隊的所有發(fā)現(xiàn)都如實地報道出來,讓有關(guān)部門了解到我們在這里考古的重要性,為我們考古隊爭取到更久的考古時限?!?/p>

        “嗯,我會的??墒恰瓰槭裁匆幦「玫目脊艜r限?”白鈴想要拿筆記下來。

        “因為在這里的考古工作對洛陽很重要,對中國歷史也很重要!”老徐手按著桌子鄭重地說道:“我們能在這里多發(fā)掘一天,就能更接近那些輝煌的過去,那些證明‘何以中國的過去。”

        白鈴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徐摘下眼鏡說道:“那么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我們考古隊的一員了?!?/p>

        老徐又轉(zhuǎn)頭看著一邊的老雷問道:“你看讓小陳帶她怎么樣?”

        “嘖,那個家伙……那是個這……”老雷一齜牙,甩了甩食指和中指,這手勢在洛陽是說一個人刺頭,白鈴當(dāng)然看得懂,“人倒是不壞,好歹也是個大學(xué)生,就是為人不行。”

        “年輕人嘛,總會有這段日子。何況小白是位女同志,他也該讓著點(diǎn)吧?!崩闲煜肓讼?,對著帳篷外叫道:“小陳!叫下小陳!讓他過來一趟?!?/p>

        外面立刻有人答應(yīng)了,過了不一會,一個瘦高的大男孩甩著胳膊,大步走進(jìn)帳篷來。他穿一身沒領(lǐng)章的綠軍裝,挽著袖子,攥著拳,一副戰(zhàn)天斗地的派頭。

        大男孩走進(jìn)來,先瞥了一眼白鈴,這才看向坐在桌后的老徐,“徐隊,找我?”

        “哎,小陳,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洛陽廣播電視臺的白鈴?fù)荆莵聿稍L我們唐城考古隊的?!崩闲煊种钢M(jìn)來的大男孩對白鈴介紹,“白鈴?fù)?,這位是我們隊里第一個考古專業(yè)的大學(xué)生,叫陳凡,去年年底剛到我們隊。你在考古隊期間,就跟著他?!?/p>

        白鈴微笑著主動朝這個大男孩伸出手“陳凡同志你好,往后一陣子要勞你照顧了?!?/p>

        沒想到陳凡哼了一聲,索性把雙手背在身后,瞪著眼對老徐說:“這是怎么個意思?眼下那么多前期工作還等著我,你讓我拋下工作去帶人參觀?我又不是導(dǎo)游專業(yè)?!?/p>

        老徐見白鈴被噎得險些背過氣去,尷尬地?fù)]了揮手,“這樣吧,就當(dāng)我給你放幾天假,你負(fù)責(zé)的工作,我和老雷來替你做!”

        “那我還不如回家休息呢,我從吉林回來到現(xiàn)在,總共才回家三天。”陳凡啪啪踮著腳,敲著地面說道。

        “嘿,你這小子,你也不怕在家待久了,一身手藝全撂荒嘍!”老雷見老徐臉都黑了,忍不住在一邊幫腔,“你就看在哥哥我犧牲暑假的時間幫你干活的面子上,帶白鈴妹妹幾天吧!”

        “哼……咳,那你跟我來吧?!标惙渤租彄]了揮手,轉(zhuǎn)身朝外走去。白鈴這才注意到他滿手都是泥土。

        “那陳凡同志,咱們從哪開始呀?”白鈴看著陳凡寬厚的背影,忍不住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抬高聲音說道。

        “呃……嗯……你跟我來……”出乎白鈴意料,一出帳篷,陳凡的聲音突然蔫了,哪還有剛才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白鈴好奇地探著頭去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側(cè)臉竟然漲得通紅,眼光到處閃躲,反而比剛來的白鈴還局促,“我?guī)恪ガF(xiàn)場……看看。”

        白鈴?fù)蝗灰庾R到這個叫陳凡的家伙好像有點(diǎn)怕跟女孩子單獨(dú)相處,她忍不住笑了笑,這家伙,真還是個大孩子。

        帳篷后面就是正在勘測的考古現(xiàn)場,這里后來是繁華的唐宮路紡織市場,但當(dāng)時還是一片荒地。附近家屬院的居民聽說這里來了考古隊,退休的老頭老太、頑皮的孩童都趕來看熱鬧,好在現(xiàn)場塵土飛揚(yáng),他們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站定了看,沒有過來搗亂。只有幾個無所事事的小青年蹲在遠(yuǎn)處,時不時撿起地上的石頭,嘻嘻哈哈地朝著考古工地里亂丟。

        現(xiàn)場有不少考古隊員正在干活,有的忙著用白石灰在地上畫圈,有的正在用鐵锨挖地,還有人雙手握著一根長桿朝地下捅。白鈴初來乍到,看什么都好奇,“陳凡同志,能不能給我講講這些都是在做什么?。俊?/p>

        “考古的時候,要先用洛陽鏟確定好遺址的大致位置,然后把上面的無關(guān)地層都挖走,再根據(jù)遺址的土壤狀況確定大致的范圍,進(jìn)一步展開全面的細(xì)致發(fā)掘?!闭f起專業(yè)知識,陳凡倒是侃侃而談,沒那么局促了。

        “那你們一般是怎么來判斷地下的情況呢?就這樣直接一層層挖開看嗎?”白鈴看著不遠(yuǎn)處正一車一車往外運(yùn)土的民工問道。

        “什么叫‘地下的情況,這是地層,地層懂嗎?”陳凡拍掉手上的泥土,指著白鈴手里的筆記本。白鈴愣了一下,趕緊遞給他。

        陳凡接過筆記本和鋼筆,順手在筆記本上畫出一個長方形,又在貼近長方形的上方邊緣畫了幾道橫線,“就拿眼前的唐城遺址來說吧,我們假設(shè)這上面是清朝的地層……總之你別管這層土是風(fēng)吹來的還是人堆出來的,反正這一層土掩蓋了下面明朝的地層。挖土就是要把上面清明元宋這幾層剝開,直到露出下面唐代的地層?!?/p>

        “地層記錄著每一個歷史階段的人類活動信息,那可是考古隊員眼中的寶庫。”他指著不遠(yuǎn)處正在用白石灰在地上畫圈的考古隊員說:“你看,這一帶土質(zhì)非常緊密,顏色和旁邊的浮土也不一樣,明顯是修建大型建筑才會用到的夯土地基”

        “大型建筑,那是有多大?”白鈴話說出口,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個問題恐怕又要惹眼前這個家伙不高興,暗罵自己多嘴。

        “好問題,這也是我們現(xiàn)在想知道的?!标惙卜炊Ω吲d,單手?jǐn)n音對著遠(yuǎn)處那個用長桿捅地的考古隊員喊道:“李哥,深度確定了嗎?”

        被稱為李哥的考古隊員聞聲停下手里的活計,轉(zhuǎn)頭看了看陳凡,又看了看他旁邊的白鈴,立馬露出一抹狡黠的壞笑,“呦,你小子可以?。 ?/p>

        周圍人聽見一起抬頭,都哈哈大笑起來。白鈴頓時羞得滿臉紅,就連木頭人一樣的陳凡也漲紅了臉大叫道,“別胡扯,這位女同志是洛陽廣播電視臺的,我是帶她參觀!”

        “年輕人,嘿嘿,好好把握機(jī)會!”李哥笑嘻嘻地拎著長桿走過來,陳凡順手接過,將竿子最下面的鏟頭舉在白鈴眼前。

        那柄長竿的鏟頭造型如同空心鐵管豎著從中劈開一半,只剩下U形的半邊,磨尖的鏟頭內(nèi)壁邊緣有一圈凸槽,像是鋼筆身上用來卡住鋼筆帽的螺紋,凸槽里掛著一大片顏色有著顯著分層的土壤。

        “這玩意就是我們考古人手里的武器——洛陽鏟?!标惙搽p手握住竹竿,對著地面虛捅一下,“只要把鏟頭插進(jìn)地里,拔出來的時候就會帶出地下的土壤,有經(jīng)驗的看一眼就知道地下的分層情況了?!?/p>

        陳凡提起洛陽鏟看了看,說道“這夯土層還真夠深的,得有個一兩米吧?”

        “差不多,這還是最外圍的深度,光這一大片夯土層就將近八畝地啊。我的娘啊,唐朝人把地基打得這么深,是打算蓋多高的房子啊?”李哥嘆了口氣,伸手去兜里掏煙。

        “看地基的面積,少說也要一百五十米往上吧?!标惙矑吡艘谎塾冒资耶嫵鰜淼牡鼗秶f道:“如果是那種卯榫結(jié)構(gòu)的木制建筑,說不定還會更高?!?/p>

        “一百五十米?哇……”白鈴見過最高的也就是洛陽市百貨大樓,那也不過三十多米,她用手大概比了比五座百貨大樓摞在眼前的高度,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古人有能力蓋這么高的房子嗎?”

        陳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指著周圍的荒地說道:“你別說,唐朝人還真有這個能力。我和徐隊都認(rèn)為這一代很可能就是……”

        “喂!干什么的?”李哥突然大吼一聲,指著不遠(yuǎn)處幾個甩著膀子往工地里闖的小青年喝問道。

        白鈴見那幾個小青年都叼著煙卷,一臉痞氣,光著膀子把衣服搭在肩上,顯然都是些不務(wù)正業(yè)的盲流,剛才朝考古現(xiàn)場亂扔石頭的就是他們幾個。

        為首的小青年滿臉橫肉,乜斜著眼盯著李哥:“人民的地人民走不得?老子今天就要進(jìn)去瞅瞅,怎么著?”

        “這是考古現(xiàn)場,無關(guān)閑雜人員出去!”陳凡也厲聲呵斥道。

        那群混混聞言一起聒噪起來,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動手。白鈴注意到領(lǐng)頭的混混身邊有個跟他長得相差無幾、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青年,顯然是他的兄弟,只不過這個當(dāng)兄弟的更壯實一點(diǎn),身上好幾道打架斗毆留下的疤痕,他喀嚓喀嚓捏著拳頭,咧著嘴一副要尋人廝打的架勢。

        這時那伙混混也注意到站在陳凡和李哥身后的白鈴,幾人一起壞笑起來:“嘿嘿,這漂亮小妞也是你們考古隊的?”

        “讓她看,憑什么不讓咱們看?嘿,老子今天就非要進(jìn)去看看!”

        “滾!”陳凡見他們不懷好意地瞅著白鈴,握著長竿怒吼一聲。

        “呦,動手是不?”幾個混混聞言一擁而上,兩個看住李哥,兩個伸手就來揪陳凡的衣領(lǐng),為首的混混朝著白鈴就沖了過來,白鈴驚叫一聲,向后退去。

        陳凡見白鈴遇險,情急之下?lián)]起長竿,啪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抽在一個混混腰上,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另一個混混想要撲上來扭抱,被他扭身一棍打在小腿上,不等對方閃躲,再復(fù)一棍捅在肚子上,頓時也打翻在地。

        陳凡顧不上正和兩個混混扭打在一起的李哥,覷著領(lǐng)頭混混的后背就將洛陽鏟擲了出去,領(lǐng)頭的混混聽到風(fēng)聲,一個側(cè)身躲過,陳凡早已撲到,咚的一聲將他撞翻在地,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原本看住李哥的領(lǐng)頭混混的兄弟見哥哥被陳凡騎在身上暴打,大吼一聲,沖過來一把勒住陳凡的脖子。這家伙一身筋肉,陳凡掙扎不過,頓時被拖翻在地,雙手兀自抓住對方手臂不放。

        被陳凡打得滿嘴流血的領(lǐng)頭混混惱羞成怒,抄起洛陽鏟就要下手,周圍的考古隊員早就看這幾個亂扔石頭的混混不順眼,眼看動起手來,哄的一聲圍了上去,混混們見考古隊人多,手里又有家伙,知道占不了便宜,扶起被打翻的兩個混混慌張?zhí)痈Z。

        老徐聞訊也趕了過來,見陳凡和李哥一個個鼻青臉腫,白鈴在一邊瑟瑟發(fā)抖,慌忙問道:“你們沒事吧?”

        再三確認(rèn)考古隊里沒人受傷后,陳凡和李哥把剛才的事情說了,老徐聽說有混混來鬧事,便主張報警。不一會,王城派出所一名姓楊的老民警就趕到了現(xiàn)場,驚魂甫定的白鈴跟他描述了為首的那個混混的長相,老楊聽了氣得冷笑起來。

        “我說是誰,原來是那倆混小子,算是我們那的老主顧了?!崩蠗钫f那群混混中為首的是兩兄弟,老大叫寇鐵山,老二叫寇鐵海,都是常在附近敲詐滋事的盲流。

        老徐擔(dān)心這幫混混在考古隊手里吃了虧,會來尋釁報復(fù),老楊說最近國家正在打擊這些鬧事的盲流,如果寇家兄弟再來鬧事,就直接聯(lián)系他,說著,他將派出所的電話號碼抄在白鈴的筆記本上。

        送走老楊,老徐正要和鼻青臉腫的陳凡說些什么,就聽到不遠(yuǎn)處突然有人大聲叫嚷:“唉……快來快來!”

        老徐和陳凡帶著周圍的考古隊員們聞言紛紛跑了過去,白鈴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慌慌張張地跟在后面。

        白鈴跑過去時,那一片已經(jīng)被考古隊員和民工們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死死的,她蹦了幾下都看不到人堆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所有人都踮著腳尖探頭往里看。最后還是陳凡又?jǐn)D開人群,抓著她的手一把把她拽了進(jìn)去。

        “怎么回事?”白鈴鉆進(jìn)人群,看見幾個民工正站在坑里用鐵锨奮力刨土,土坑底部浮現(xiàn)出一圈壘砌在一起的青石。

        “挖到東西了?!标惙采袂閲?yán)肅,但眼里滿是興奮的光,“我們挖到地基了!”

        “了不得,了不得!”老徐跳進(jìn)坑底,伸手撫摸著用青石壘砌的里外兩圈地基連聲稱贊起來。這些厚重的青石都有切割過的痕跡,十分規(guī)整。

        白鈴站在坑邊,好奇地看著半跪在地上的陳凡,陳凡攤開一張白色繪圖紙,正用鉛筆在上面繪圖。盡管對考古沒什么了解,但是隨著整個遺址坑的形狀逐漸浮現(xiàn)在紙上,白鈴立刻猜出陳凡正在繪制遺址的結(jié)構(gòu)。

        “畫得真好!”白鈴還從沒見過專業(yè)考古繪圖,由衷地稱贊道。陳凡原本青腫的臉頓時又紅了。

        “徐隊,這是什么啊?”白鈴探頭對下面拿著放大鏡仔細(xì)查看的老徐問道。

        “這是古代建筑的地基構(gòu)造……不,你就寫這是唐朝武則天修建的皇宮遺址!”老徐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大聲說道:“對,你就這么寫,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發(fā)現(xiàn)很重要!”

        “咦?”陪著老徐一起跳進(jìn)坑里的老雷正用毛刷刷去青石上的浮土,突然疑惑地低呼起來:“老徐,你快看!”

        老徐轉(zhuǎn)頭看著老雷手指的那塊青石,只見表面的一層浮土被掃去之后,原本看似平整的青石上立刻浮現(xiàn)出一大片不規(guī)則的龜裂,若不是正午時分熱辣的陽光穿過擁擠的人頭,正巧直射在那塊青石表面,讓那些裂痕閃爍出金光,無論是誰都難以發(fā)現(xiàn)這青石里還另有玄機(jī)。

        “里面該不會藏著金子吧?”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大伙一起哈哈大笑。老徐叫人提來一桶水,小心翼翼地將水傾倒在青石表面,隨著積水緩緩滲入,眾人眼看著幾點(diǎn)小氣泡從成片的裂縫間冒出,這才確定青石上確實有肉眼不可見的裂痕。

        “徐隊,這是咋回事?”又有人大聲問道,他這一問,大家就都不說話了,都看著坑底的老徐。

        老徐直起腰,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一圈沉默不語的人,又轉(zhuǎn)過頭去看向早就放下筆盯著坑里出神的陳凡,“你怎么看?”

        “這是被火燒過的痕跡?!标惙埠敛华q豫地回答道:“徐隊,這樣歷史也完全對上了?!?/p>

        “不對吧,大學(xué)生。石頭被火燒過之后再澆水,不就直接酥了,哪還會這么整齊?!庇腥私械溃骸拔倚r候跟公社的人在河邊采石頭,都是這么弄的?!?/p>

        “所以我認(rèn)為只有上面的建筑遭到火焚,并沒有直接燒到地基,很快就有人前來撲火,將大量水澆在廢墟上,滲入地基,冷熱相激,這才出現(xiàn)這石頭上的情況?!标惙猜牭接腥颂Ц?,頓時急了眼,“你們都知道燒制瓷器吧?剛出窯的瓷器表面遇到冷空氣就會脹裂出各種紋路,瓷器工藝?yán)锝懈G變,這塊石頭也是一樣?!?/p>

        “小陳說的有道理?!崩闲煊檬置^表面的裂紋說道:“這確實和歷史事件是相符的。”

        “等等,你們的意思是說,這里原本有一座一百五十多米的大樓,然后被火燒光了?”正奮筆記錄的白鈴忍不住插嘴問道:“真有這回事?”

        老徐盯著遺址坑,而陳凡張口道:“武則天又于明堂后造天堂,以安佛像,高百余尺……證圣元年正月丙申夜,尋時無云而雷,起自西北,佛堂災(zāi),延燒明堂,京城光照如晝,至曙并為灰燼?!?/p>

        “這是《舊唐書》里的記載,就是說武則天的時候,有一座名叫‘天堂的五層佛塔,據(jù)說遭到武則天的男寵薛懷義泄憤焚毀,結(jié)果火勢越來越大,把旁邊的皇宮大殿也燒為灰燼,火光把夜晚都照耀得像白天一樣?!崩闲旌眯牡靥姘租徶v解,“所以說這里出現(xiàn)高溫?zé)说暮圹E,再考慮到這個地基的深度和結(jié)構(gòu)大致對應(yīng)的建筑高度,那么這里多半就是傳說中那座高達(dá)千尺的通天浮屠——天堂的遺址!”

        “這可是大發(fā)現(xiàn)呀!”白鈴驚喜地說道,原本因為混混滋事而低落的心情也好轉(zhuǎn)了起來。

        “不過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既然只有石頭表面裂開,那剛才咱們看到裂紋里的金色反光,那明顯是裂紋出現(xiàn)后才滲進(jìn)去的金屬熔液,而非青石內(nèi)部的金屬。”這時老雷突然露出疑惑的表情,用手撫著青石表面的裂紋說道:“一場由木制建筑引發(fā)的火災(zāi)能達(dá)到把金屬熔化的高溫嗎?”

        “怎么說?”這下?lián)Q老徐和陳凡搞不懂了。

        “我是洛耐子弟,父母都是搞耐材的工人。平常咱們常見的那些金屬的熔點(diǎn)都是非常高的,金銀銅鐵都要將近一千度甚至更高才能熔化成液體。”老雷說的洛耐是洛陽耐火材料廠,他打小耳濡目染,對這些了如指掌,“在現(xiàn)代,那還是在密閉的熔爐內(nèi)部才能局部出現(xiàn)的超高溫,被人為放火燒毀的佛塔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能熔化金屬的高溫?”

        “嗯……這確實是個問題……”這下老徐也回答不出來,“不過說不定跟佛塔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內(nèi)部材料有關(guān)?!?/p>

        “哼,怎么,難道你還想說歷史記載是假的?書上明明白白地記載著大火燒了一夜,這么長時間燃燒,形成局部高溫有什么可奇怪的?!标惙搽p手叉腰瞪著老雷。

        “哦,那你說說一個木制佛塔是怎么燒到一千多度的?”老雷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佛塔里面的經(jīng)幔、佛像、佛經(jīng)、香油本來就是易燃物,如果在短時間內(nèi)強(qiáng)烈燃燒的話,會在佛塔內(nèi)部狹長的空間內(nèi)產(chǎn)生火災(zāi)旋風(fēng),瞬間就能疊加出恐怖的高溫?!标惙埠吡艘宦暎_口反駁道:“我讀書時候查日本古建筑的史料,看到過美帝國主義用凝固汽油彈轟炸東京,就出現(xiàn)過這種火災(zāi)旋風(fēng)?!?/p>

        “嗯,小陳說的有道理?!崩闲煺Z重心長地對陳凡說道:“這個問題說不定將來會有一個科學(xué)解釋的,倒是不用急著質(zhì)疑歷史記載。”

        “好了,大伙繼續(xù)干活吧!”眾人聞言就都散去。老雷托著老徐往坑上爬,又回頭看了一眼地基,此時陽光已經(jīng)繞到一旁,再也看不見青石表面的裂痕,現(xiàn)在誰也說不清到底怎么回事。老雷無奈地聳聳肩,沒再說什么。

        3

        白鈴將發(fā)現(xiàn)武則天時期皇宮遺址的消息寫成報道,趕在晚間新聞前交到了編導(dǎo)手中,編導(dǎo)對這篇報道十分滿意,特意安排在廣播新聞的頭條播報。

        當(dāng)天晚上,全市的廣播聽眾都聽到了這樣一則消息:洛陽唐城考古隊在西工區(qū)玻璃廠附近發(fā)現(xiàn)武則天時期被焚毀的皇宮佛塔遺址。這一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傳遍大街小巷,當(dāng)天晚上家屬院里就有乘涼的老人在講武則天的艷情故事。

        又過了幾天,白鈴注意到沿路的人還在興高采烈地討論這事,自己的報道能引發(fā)這樣的關(guān)注度,這讓白鈴不免有些飄飄然。只不過當(dāng)她趕到考古現(xiàn)場時,原本的好心情瞬間化為烏有。

        只見考古現(xiàn)場外面黑壓壓圍了一大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里三層外三層,把考古隊的帳篷堵了個水泄不通。考古隊內(nèi)的氣氛十分凝重,每個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老徐并不在帳篷里,白鈴是在之前發(fā)現(xiàn)天堂遺址的考古坑邊找到老徐的,剛走過去,她就被眼前的慘狀驚呆了——只見原本整齊的考古勘探坑被人亂挖一氣,不僅那些表面浮現(xiàn)金紋的唐代青磚全都不翼而飛,周圍更是被掏出來三個兩三米深的盜洞,碎石浮土被揚(yáng)得到處都是,幾個考古隊員正鐵青著臉蹲在幾處盜洞里檢查有沒有什么被盜掘后幸存下來的文物。

        老徐正在雙手抱頭坐在一邊的地上連聲嘆氣,白鈴忙打聽發(fā)生了什么。

        老徐揉著太陽穴說道:“唉,昨天晚上,天堂遺址被人盜挖了。”

        白鈴聞言一驚,正要問具體情況,就看見陳凡帶著老雷匆匆跑了過來,白鈴急忙打招呼:“雷哥,好久不見。陳凡同志。”

        “哎,白鈴妹子,你來了。正好,正好,小陳剛才去二隊取資料,順路把我也叫來了。”老雷苦哈哈地擦了擦汗說道:“前一陣我老婆懷孕了,我得在家照顧她,也沒個功夫過來看看,哪想會發(fā)生這種事?!?/p>

        老徐抱著頭自責(zé)地說道:“本來三班守夜,每個人要守三個小時,六個班次的話,每個人只用守一個半小時天就亮了,我本意是想減輕守夜人的壓力,讓他們能更加及時覺察到危險。

        “哪想壞事就壞在這個安排上,昨晚交接班時,前一個人叫了幾聲本該接班的人,以為他已經(jīng)醒來,就自行去睡了。本來每頂帳篷之間離得就遠(yuǎn),考古隊員們累了一天睡得又沉。等早上大伙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被人掏了幾個大洞。”

        白鈴看著眼前被挖得亂七八糟的遺址,感覺心里仿佛在滴血,她不敢去想那些考古隊員們此刻有多憤怒。老徐氣得臉色煞白,陳凡攥緊拳頭,把牙齒咬得咯吱吱響。

        “多半是之前那伙混混干的!”陳凡怒不可遏地大叫起來,“徐隊,我這就去收拾他們!”

        “陳凡,你先冷靜!捉賊要捉贓,咱們沒有在現(xiàn)場人贓俱獲,你根本沒有證據(jù)說明是他們干的?!崩闲煳嬷乜?,臉色很難看,“趕快打電話找上次那位王城派出所的楊同志。”

        白鈴忙把記著民警老楊電話號碼的筆記本塞給陳凡,陳凡一溜煙跑遠(yuǎn)。過了不到二十分鐘,他就帶著老楊一起回來了。

        “很可惜,現(xiàn)場本來就沒留下多少痕跡,又被你們一群人走來走去給完全破壞了,目前沒法確定是誰干的?!崩蠗羁粗鴿M地腳印的現(xiàn)場,搖頭苦笑道:“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們記得一定要保護(hù)好現(xiàn)場,第一時間通知我來?!?/p>

        陳凡氣得揮拳敲著自己的頭大叫:“難道就這樣放過那些家伙不成?”

        “這種事情,可是——”老楊無奈地?fù)u頭正說著,突然聽到“撲通”一聲,幾個人循聲看去,發(fā)現(xiàn)一名正蹲在坑底檢查盜洞的考古隊員突然摔坐在盜洞里面。

        “中暑了嗎?來搭把手,把他拉上來?!标惙病⒗侠滓黄饎邮?,將那名幾乎虛脫的考古隊員從盜洞里拖了上來,老徐見他滿臉通紅、喘不上氣,連忙叫人拿解暑藥。

        “等等,他這個樣子不像是中暑,倒像是沼氣中毒?!鄙頌槔厦窬?,老楊見考古隊員滿臉虛汗、眼皮跳個不停,一眼就瞧出不是中暑。

        “沼氣中毒?”老徐驚訝地問道。

        “我見過十多個沼氣中毒的人了,這個還算輕的,讓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行?!崩蠗铧c(diǎn)點(diǎn)頭,和陳凡一起把沼氣中毒的考古隊員抬到了旁邊,解開他的上衣,讓他自然躺平。

        “奇怪,這地方連個小池塘都沒有,怎么會有沼氣呢?”老徐看著盜洞疑惑地自言自語。

        “這多省事,直接在洞口架個鍋就能做飯了?!崩蠗钜娭卸镜年爢T呼吸逐漸平穩(wěn),也有心情開起玩笑來。

        “沼氣……”陳凡出神地盯著盜洞,忽然皺起眉頭,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盤算什么。

        不一會,他伸手扯了扯老楊的手肘,小聲說道:“楊叔,麻煩你來一下,我有點(diǎn)事……”

        說著,陳凡帶著滿臉不解的老楊走到一邊,壓低聲音說著什么。白鈴好奇地看去,只見陳凡神情懇切,雙手不停地比劃著,對面的老楊則眉頭緊鎖,連連搖頭。

        “你這個太胡鬧了……不行……”老楊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飄進(jìn)白鈴的耳朵里,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看老楊的表情很不滿。

        “就試一次……到時候……”白鈴又聽到陳凡的聲音,他似乎在說著什么計劃,老楊耐心地聽了一會,眉頭微微舒展,似乎有點(diǎn)被他說動。

        又過了半天,老楊雖然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伸手指著考古現(xiàn)場的各個方向,似乎在安排著什么,這次換陳凡在一邊點(diǎn)頭,兩人又說了好一會,陳凡才露出如釋重負(fù)的表情,朝著白鈴走過來。

        白鈴好奇地看著陳凡,想知道他們說了什么,陳凡朝她眨了眨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白鈴知趣地沒有再問。

        老徐指揮著幾個考古隊員回填了盜洞,又再三確認(rèn)那個沼氣中毒的考古隊員平安無事,這才帶著陳凡、白鈴回到了指揮帳篷里。

        “對了,徐隊,我來這邊還有件事,二隊那邊在挖織染署遺址的時候出土了不少織物,我來跟您匯報一下情況。”陳凡從挎包里掏出一個硬皮筆記本遞給老徐。

        老徐翻開一看,上面用鉛筆畫出了幾十張不同的錦袍殘片的圖案紋樣,陳凡指著上面介紹道:“那邊出土了四十多件唐代的織物,大部分是繡花錦袍的殘片,有幾件保存的比較完整,看款式更接近唐初或者武周時期的。目前清理出來的這些我都已經(jīng)畫出來了,后面等他們的考古報告吧?!?/p>

        “這跟咱們在挖的天堂年代差不多啊,距離上也不遠(yuǎn)?!崩闲旆粗P記本上的圖案,隨口說道:“說不定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這些圖案真好看?!卑租彍愡^去看著筆記本上的圖樣,連聲稱贊道:“有花,有鹿,還有這是月亮吧?!?/p>

        “唐代國力強(qiáng)勢,各種紋樣圖案都很端莊大氣,就算是針織上去的,看起來也是栩栩如生。”老徐隨手指著一副月下花叢的圖樣說道:“你看這幅,雖然畫面很簡潔、留白不少,但是上面的盛開的鮮花、一輪懸掛在半空的明月都跟真的一樣,這就是大唐氣象??!”

        “哎!徐隊你瞧,這幾幅圖案里的月亮好像是連續(xù)的!”白鈴伸手去翻筆記本,手一滑多翻了好幾頁,那幾張快速翻動的圖案就好像小孩子們在書角畫的翻頁動畫一樣,在她眼前產(chǎn)生了一副奇妙的動態(tài)畫面——定格不動的梅花叢上空,一輪圓月從高到低緩緩下降。

        “嘿,還真是?!崩闲旌完惙?、老雷聞言,一起湊過來快速翻著筆記本的頁面,果然也看到了那如同動畫的場景。

        “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發(fā)現(xiàn)?!崩闲炜粗租徴f道:“這幾幅圖中的月亮在空中的位置都不一樣,難道這是一整套的月相變化圖?”

        “戰(zhàn)國時期就產(chǎn)生了根據(jù)月亮繞地球一周來紀(jì)年的殷歷,不過考古中還從來沒發(fā)現(xiàn)過記錄月相變化的實物。”陳凡一敲手心,驚喜地說道:“要這么說的話,這套錦袍上的刺繡豈不就是目前我國發(fā)現(xiàn)最早的月相變化圖了嗎?這可是大發(fā)現(xiàn)??!”

        “是啊,我國最早的月相變化圖,這個聽起來可比武則天佛塔更轟動?!卑租彌]想到自己隨手一翻竟然會有如此大的發(fā)現(xiàn)。

        “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來,繡著這幾幅月相變化圖的錦袍殘片還真是摞在一起出土的?!标惙采焓种钢P記本上這幾頁圖說道:“其他都是分散在織染署遺址各處的,只有這幾片是疊在一起從西廂房出土的,說不定還真是一整套的呢!”

        “好哇,小白,你可真是我們這的福將啊!”老徐激動地把鋼筆往桌子上一扔,推開手邊的報告,“你再把這個發(fā)現(xiàn)整理成消息發(fā)出去,我就看這么重大的發(fā)現(xiàn),誰還敢催我們離開!”

        “小陳,你幫著小白一起把這個消息寫出來,越專業(yè)越好!對了,別忘了找我跟你說過的唐代洛陽地圖?!崩闲炫陌逭f道。

        陳凡呼哧呼哧地蹬著自行車,載著白鈴趕到洛陽市圖書館,這會人還不多,兩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白鈴攤開稿紙,陳凡則抱著一大摞天文、歷史的專業(yè)書籍回來。

        “首先我們來說幾個基本概念?!标惙惨娭車諢o一人,顯得有些局促,他靠在椅背上,看著手里的《舊唐書·天文志》說道:“我國勞動人民早在殷商時期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月球在一年的不同時間里在天空中的位置不一樣,這也奠定了后來從殷商開始一直到明朝中期都采用的殷歷,這是我國勞動人民的偉大發(fā)現(xiàn)。

        “不過到目前為止,所有有關(guān)月相的內(nèi)容都只出現(xiàn)在文獻(xiàn)中,還沒有任何與月相變化相關(guān)的文物出土。這次織染署遺址出土的文物恰好填補(bǔ)了這一空白,成了證明中國古代天文學(xué)相當(dāng)發(fā)達(dá)的又一明證?!?/p>

        陳凡說著,白鈴隨手在筆記本上記錄著其中的關(guān)鍵詞。

        “這個織染署,在唐朝時候隸屬于少府管轄,負(fù)責(zé)皇室歷年祭祀、慶典、起居時所穿戴服飾的織造。但武則天時期,就曾經(jīng)有過多次賞賜大臣們織染署織造的錦袍的事情?!标惙矊⒆约旱墓P記本推給白鈴,“其實剛才徐隊說的沒錯,二隊也認(rèn)為他們發(fā)掘的織染署遺址是毀于天堂、明堂那場大火的,不過因為相距有一些距離,所以蔓延過來的火勢已經(jīng)很小,只燒塌了織染署的房子,這些已經(jīng)織好但沒有來得及運(yùn)走的錦袍就被埋在了里面?!?/p>

        “你們之前就一直在說那場大火,可那場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白鈴疑惑地問道。

        陳凡拿出一本《朝野僉載》,推給白鈴,“這本書是武則天同時期的張鷟所著,他被認(rèn)為是天堂明堂火災(zāi)的親歷者?!?/p>

        白鈴看著陳凡手指的部分,上面是一段文言文記錄:

        正月十五,起無遮大會于朝堂。刺牛血畫作大像頭,頭高二百尺,誑言薛師膝上血作之,張像于天津橋南,觀者填城溢郭。二更,天堂火起,延及明堂,飛焰沖天,洛城光如晝?nèi)?。士女云會,更相踏藉,老少死者非一。又延燒金銀庫,鐵汁流液,平地尺余,人不知錯入者,便即焦?fàn)€。暴風(fēng)欻起,裂血像為數(shù)百段。

        “喂,你看,這里也有提到金屬熔化的事情哎!鐵都燒成汁了!”白鈴那天聽了老雷的猜疑就一直記在心里,眼下看到相關(guān)記載立刻想了起來,“你們說的那個叫薛什么的放的火能產(chǎn)生這么高的溫度嗎?”

        “哦?”陳凡聞言噌地彈起來,探著頭去看白鈴手邊的書,白鈴看著他專注的神情,突然有些臉紅。

        “嘖……”陳凡皺眉看了半天,這才搖搖頭道:“在有決定性的證據(jù)之前,我們還是不要想著隨隨便便顛覆歷史記載為好,這不是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p>

        “好吧,那你再繼續(xù)說說那些錦袍的事唄?”白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面對著沉思的陳凡竟然有些心慌,連忙小聲問道。

        “哦,我當(dāng)時在二隊的時候是這么分析的,考慮到火災(zāi)發(fā)生的時間是在元宵節(jié)當(dāng)天,再加上前不久剛發(fā)生武則天在龍門詩會上賞賜優(yōu)勝者錦袍的事情。因此我覺得這批錦袍原本是打算在元宵節(jié)當(dāng)天的無遮會上賞賜群臣用的?!标惙卜鲎约旱墓P記,又說道:“不過既然這些錦袍是在織染署內(nèi)出土的,說明這些錦袍剛剛趕制出來還沒有來得及送出?!?/p>

        “剛才你提到這些圖案記錄了月相變化,我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标惙仓钢P記本上的幾頁紋樣圖,“這些圖案上不斷變化的月亮,說不定就是在織染署被天堂明堂的火災(zāi)波及前幾天里夜空的月球?qū)崟r位置記錄……”

        “那聽起來挺有意思的……”白鈴剛開口說話,只聽啪的一聲悶響,嚇得她心口疼了半天。只見一邊的陳凡的臉上勃然變色,他的手拍在桌子上,瞪圓了雙眼,大口喘著粗氣。

        “不對,不對,不對……”白鈴聽到他自言自語起來,“要么是那些刺繡女紅錯了,要么就是歷史記載錯了……一定有哪里不對!”

        “喂,同志,你干什么?”坐在門口的管理員也被陳凡猛地拍桌嚇了一跳,鐵青著臉走過來,用手指叩著桌子警告道:“這是圖書館,是安靜學(xué)習(xí)促生產(chǎn)的地方,你們要鬧啊,外面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陳凡趕忙低著頭連聲道歉,白鈴擔(dān)心地看著這個突然失控的家伙,見他滿臉冷汗,擔(dān)心他是不是突然發(fā)病。

        管理員抱怨了一通,這才哼哼唧唧地走了。陳凡雙手攥成拳,坐在桌邊怔怔出神,白鈴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幾下都沒反應(yīng)。

        “喂,沒事吧你?”白鈴揉著心口,“差點(diǎn)沒給我嚇?biāo)?。?/p>

        “對不起,你等我一下。”說著,陳凡又鉆進(jìn)了書架間,過了足足十多分鐘,才抱著一堆天文學(xué)的書回來。

        “到底怎么了?”

        “你上學(xué)的時候有沒有聽過這個口訣?”陳凡揉著太陽穴,“上上上西西、下下下東東。”

        “上上上西西……下下下東東?”白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這是觀察月相的一個簡易口訣,意思是:上弦月出現(xiàn)在每個農(nóng)歷月的上半月的上半夜,月面朝西,位于西半天空;下弦月出現(xiàn)在農(nóng)歷月的下半月的下半夜,月面朝東,位于東半天空?!标惙膊恢趺?,突然對白鈴充滿了耐心,一點(diǎn)點(diǎn)講解起來,“當(dāng)然啦,月面朝西,也就是月亮的缺口朝東,月面朝東,就是月亮的缺口朝西?!?/p>

        “這個我還是知道的,不就是月牙嘛!”白鈴小聲說道。

        “對啦,那你說上弦月是怎么樣的?”陳凡突然用手按住自己的筆記本反問白鈴。

        “這……上上上西西?!卑租徚⒖态F(xiàn)學(xué)現(xiàn)用,“上弦月出現(xiàn)在每個月的上半月的上半夜,缺口朝東?!?/p>

        陳凡抬起手,露出那一系列錦袍月相圖的第一張,白鈴看了一眼,就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腦袋,心臟狂跳起來……

        那張紋樣圖里,赫然是一輪掛在梅花枝頭的滿月。

        “發(fā)現(xiàn)不對了吧?”陳凡的聲音在白鈴的耳邊響起:“按照推測,這批織物都是在正月上半月里完成的,可是這里本應(yīng)是上弦月的月亮根本就沒有缺口?!?/p>

        “那或許是殘月不吉利,老人們不都講花好月圓嘛?!卑租彶灰詾槿唬骸凹榈膱D案上當(dāng)然是要滿月了?!?/p>

        “可是它出現(xiàn)的方位也不對,它出現(xiàn)在了東方的夜空。”陳凡意味深長地看著白鈴,“所以說這些不知名的唐朝女紅們刺繡的時候,月亮不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也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你怎么就能確定它出現(xiàn)在東邊?”白鈴疑惑地問道:“這圖上面又沒有任何標(biāo)識。”

        “等會我?guī)闳タ椚臼疬z址,你就知道我為什么說它出現(xiàn)在東邊了?!标惙餐蝗唤器锏刭u了一個關(guān)子。

        “你這是什么意思?”白鈴感到一陣喘不上氣的感覺:“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已經(jīng)很明確了?!标惙卜畔率掷锏臅?,深吸了一口氣,“那些女紅們看到的根本不是月亮。”

        4

        白鈴正要坐上陳凡推著的自行車,忽然瞥見旁邊樹后一道黑影閃過,那人的模樣有幾分眼熟。這幾天白鈴一直疑神疑鬼,忙問陳凡有沒有看到剛才那人。

        “還愣著干什么?走吧,我?guī)闳タ椚臼疬z址看看,你就知道我們今天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貝了?!标惙不腥舨宦劊χ驍喟租彽脑?。

        “哦……”白鈴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便沒再多說什么。

        陳凡蹬著自行車,一路上像個孩子似的按著鈴鐺響個不停,路人都紛紛朝他們兩個行注目禮。白鈴心里奇怪,明明一大早就經(jīng)歷了這么多窩火的事,他的心情怎么會突然變得這么好。

        兩人沿著凱旋西路一直向東,渾然不知三四輛自行車正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后面。

        陳凡帶著白鈴來到織染署遺址時已是傍晚,陳凡先進(jìn)帳篷跟守夜的唐城考古二隊同事打了聲招呼,拿了一支手電筒,帶著白鈴走進(jìn)遺址。

        說是織染署遺址,出現(xiàn)在白鈴眼前的只不過是散布在一人高的雜草地中深淺不一的土坑而已,雖然考古隊員們已經(jīng)根據(jù)遺址的分部范圍,用白石灰在土地上畫出大致的輪廓來,但身為外行的白鈴還是得靠著陳凡的說明才能知道那些坑都是什么。

        “你看,這邊是織染署的大門位置,織染署雖然品級不高,不過對自然采光要求很高,所以它獨(dú)占這座坐北朝南的院子。從這進(jìn)門,這里應(yīng)該有一個影壁,不過看樣子沒留下什么痕跡。”陳凡領(lǐng)著白鈴走進(jìn)土坑,帶著她穿行在一個早已不存在的“院落”里。

        陳凡和白鈴站在一個坐北朝南的長方形土坑前,陳凡指著土坑說道:“這里應(yīng)該是織染署的大堂,官員在這里接受詔令、安排手下工作?!?/p>

        白鈴的視線越過土坑,此刻她左右兩邊各有一排平行的土坑。陳凡指著左手邊的土坑,“這兩邊的建筑應(yīng)該是女紅們紡織、刺繡的東西織坊,因為前幾天我們在這邊出土了不少紡錘、梭子的殘片,還有我們看到的那些錦袍殘片就出土于西廂房?!?/p>

        陳凡又指著大堂后面的土坑說道:“那邊是北房,應(yīng)該是給織染署的官員、女紅們住的地方,有一個好消息,就是這里并沒有出土尸骨,說明他們可能都順利逃脫,或者事發(fā)時根本就沒在里面?!?/p>

        “這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卑租徸匀坏亟舆^話頭,經(jīng)過剛才一番折騰,白鈴感覺自己和陳凡之間所有的生疏、隔閡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是啊,對他們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但是這些對我們很重要。”陳凡說著,拉起白鈴的手走向一邊的廂房,“為了確定她們看到的天體究竟是什么,我們得先找出她們縫紉時所處的位置?!?/p>

        “喂,陳凡。你憑什么說那個‘月亮出現(xiàn)在東邊的夜空?”白鈴說著,率先朝右手邊的東廂房走去,陳凡愣了一下,只好也跟了過去。

        白鈴走進(jìn)東廂房的土坑,伸手指著西邊的夜空說道:“你看,如果刺繡的女紅是在東廂房工作的,她們從窗口看到的不就是西邊的夜空嗎?”

        “哦?!标惙策~步走到白鈴面前不遠(yuǎn)處,原地轉(zhuǎn)了個身看著她。

        “你在干什么?”白鈴被陳凡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直皺眉頭。

        “你現(xiàn)在把我當(dāng)成一棵臘梅?!标惙哺吲e起一只手:“當(dāng)然最低的臘梅也有三四米高,你大致算一下高度就行?!?/p>

        “對了,你用過縫紉機(jī)吧?”陳凡突然問道。

        “當(dāng)然會用。”白鈴不知道陳凡突然說這個干嗎,不由得臉上一紅——在她小時候,這可是結(jié)婚三大件之一。

        “好,你就蹲下來,假裝坐在縫紉機(jī)前的高度?!标惙仓笓]著白鈴,白鈴都照做了,“好,你現(xiàn)在大致看著我這個位置的三四米高的梅花,再試著找找錦袍月相圖里那個天體的位置。”

        白鈴伸手比著角度,很快就看到了那個方向上的夜空,幾顆閃亮的星星正斜掛在夜幕當(dāng)中:“找到了,有什么問題嗎?”

        “好,你現(xiàn)在看的是天堂佛塔的位置?!标惙惨姲租彾自诘厣想p手比劃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這里位于天堂東偏南方向,直線距離不到一點(diǎn)五公里,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不管那邊天上有什么,都被擋在了佛塔后面?!?/p>

        “哼,那西廂房的窗口難道就不會被東邊高樓擋住視線嗎?”白鈴氣得冷哼一聲反問道。

        “東邊是隋唐時期洛陽城的北市,那周圍沒有任何高大建筑?!标惙驳靡庋笱蟮厥执顩雠锟聪驏|方的夜空,“嘿,視野很開闊!”

        “好了好了,你快點(diǎn)告訴我那不是月亮的‘月亮究竟是什么吧!”白鈴不耐煩地催促道,本來這時候她都該到家了。

        “別急,別急。”陳凡說著,帶著白鈴一路來到西廂房,“我得先確定當(dāng)初那些女紅們的位置,才能推測她們看到的是什么?!?/p>

        “這要怎么確定?”白鈴左右看了看,這土坑足有十多米長,如果房子還在的話,至少也有三扇窗戶才對——那些唐代的女紅可能從任何一個窗口看向外面的夜空。

        “不用急,她們已經(jīng)給了我們一個最好的參照物?!标惙仓钢椚臼鸷竺娴目盏卣f:“這里曾經(jīng)有一條甬道,兩邊種滿了梅花樹。這些梅花樹就是我們最好的參照物?!?/p>

        “我剛才就想問,你怎么知道那有梅花樹?”白鈴皺著眉,“那就是一片空地?!?/p>

        “沒錯,現(xiàn)在這里是空地,可是在歷史上的某一刻,這里不也存在過幾棵臘梅嗎?”陳凡蹲下身,用手指輕撫地上的土塊,“我跟你說過,地層就是考古隊員眼中的藏寶庫,它埋藏著歷史的每一個蛛絲馬跡?!?/p>

        白鈴好奇地湊過去,看著陳凡剝開浮土,露出下面歷經(jīng)一千多年的埋壓而固化的地層,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好幾片殘缺不全的落葉留在固化地層上的印痕——那些葉片的有機(jī)物質(zhì)經(jīng)過久遠(yuǎn)的年月早已化為烏有,但是葉片的形狀脈絡(luò)卻隨著地層的固化清晰地保留到了如今。

        “這是臘梅的葉片?!卑租徶钢貙由系娜~片印痕驚奇地說道。臘梅是中原地區(qū)常見的植物,白鈴小時候還在家里的書籍里夾貯過它的葉片標(biāo)本,這種寬橢圓形、頂端快速變尖的葉片正是臘梅葉片的特征。

        “臘梅是先開花后出葉,我專門查過臘梅的花期是從前一年的十一月到當(dāng)年的三月,直到當(dāng)年的七八月份才正式成熟?!标惙采焓种副攘艘幌逻@些葉片印痕的長度,也就一厘米左右,“從葉片的大小和形狀來看,這些還是屬于生長期的嫩葉,并非是自然落葉。我剛才還查了公元六九五年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那天的公歷日期是二月八日,正是臘梅葉子剛萌芽不久。”

        “你是說這些落葉是因為當(dāng)天火災(zāi)而掉落的嗎?”白鈴被陳凡的大膽推理驚得目瞪口呆,“如果著火的話,應(yīng)該被燒光才對啊?”

        “我們再來設(shè)想一下,旁邊的西廂房著火,來救火的人隨手折了臘梅的樹枝撲打,這時有幾片嫩葉掉落在了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位置。”陳凡假裝面前真的有一株臘梅,向白鈴表演起來,“然后打水救火的人沿路灑下不少水,讓土地變得泥濘不堪,這些葉片又被跑來跑去的人踩了幾腳,印在了泥地上,一千多年后就有了我們看到的這些葉片印痕?!?/p>

        “嗯,所以這里確實有過幾株臘梅樹。”白鈴終于被陳凡說服。

        “既然確定這里就是臘梅樹的地方,我們就可以確定一千多年前那些織染署的女紅們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到那個天體的。”陳凡拉著白鈴走回西廂房的坑里靠中間的位置,兩人肩并肩蹲了下來。

        此刻,白鈴和陳凡的視線穿過那扇早已不存在的窗戶,越過那些早已不存在的臘梅樹,眺望著曾經(jīng)在同一片璀璨星空下曾經(jīng)存在過的明亮天體。在這一瞬間,那些一千多年前曾經(jīng)伏在織布機(jī)前、有著各種各樣青春煩惱的年輕女紅們仿佛打破了時間的壁壘,與此刻蹲在土坑里灰頭土臉的兩人融合在一起。

        白鈴的心跳得很厲害,有很多并不屬于她的情緒如同洪水涌進(jìn)她的腦海,她們什么時候才能不再困于那些沉重的女紅作業(yè)?什么時候才能去外面吃香甜的糕點(diǎn)?什么時候才可以嫁給心儀的少年郎?

        白鈴知道這些情緒不是她的,那些人的結(jié)果早已經(jīng)湮沒在歷史長河里,但是誰又能說這不是觸景生情呢?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标惙餐蝗辉谒呡p輕地吟誦,“念天地之悠悠,獨(dú)愴然而涕下?!?/p>

        白鈴知道這是武則天時期的詩人陳子昂的詩,她上學(xué)的時候就讀過,但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這詩里究竟藏著多么沉重的悲哀。

        “擦擦吧?!标惙餐蝗粡能娧b的上兜里掏出一張嶄新的白手帕遞給白鈴,白鈴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

        “擦吧,新的,我沒用過?!标惙惨姲租彌]接,慌忙解釋道。

        “嗯?!卑租徑舆^陳凡專門給她準(zhǔn)備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謝謝你。”

        陳凡又拿出筆記本和手電,他翻到月相圖的第一張,將那一頁舉到眼前,果然和眼前的情景仿佛。陳凡將月相圖遞給白鈴,自己則拿著借來的手電走到幾米外,打開手電筒讓光圈縮到最小,照著舉著筆記本的白鈴。

        “你不要動,告訴我現(xiàn)在手電筒的光在月相圖的哪個位置?”陳凡說著,一邊按照白鈴的指示移動位置:“等手電光和月相圖上的天體重合的時候告訴我。”

        “好,現(xiàn)在跟第一張上的重合了!”白鈴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

        緊接著陳凡按照白鈴的指示,不斷移動手電筒的燈光,讓它和第二張、第三張一直到最后一張的月相圖上的神秘天體重合,等手電筒的光和全部月相圖的位置都重合的時候,陳凡和白鈴都累得手臂酸軟,顧不得滿地灰土,并肩坐在地上喘息。

        就在這時,白鈴聽到身后的草叢里傳來沙沙的響動,她心中一驚,正要出聲,一邊的陳凡搶先按住了她的手背,耳語道:“別叫,順著我的話說就行。”

        “哎,今天累了一天,不過總算還是有好事發(fā)生?!标惙餐蝗淮舐曊f道。

        “啊?哦,你說的好事難道是……”白鈴不知道陳凡在想什么,只得隨口敷衍道。

        “哎呀,你不知道嗎?昨天晚上玻璃廠路那邊的遺址被人亂挖一氣,我們倒是因禍得福。”陳凡哈哈大笑起來,“今天早上清理盜洞的時候,他們又往深處挖了不到半米,就發(fā)現(xiàn)了一處被石板封住的地洞,老徐猜那或許是武則天修建的天堂佛塔的地宮入口,里面估計有不少珍貴文物呢?!?/p>

        “???那這個可是大新聞啊,要不要我回去再發(fā)條新聞?”白鈴見陳凡興高采烈的樣子,連她都已經(jīng)搞不清陳凡究竟說的是真是假。

        陳凡故作失語的樣子,抽了自己一耳光:“哎,怪我多嘴。你千萬先別發(fā),這個發(fā)現(xiàn)可太重大了,你現(xiàn)在報道出來,萬一又有人來偷怎么辦?”

        聽到這話,身后的草叢里又是一陣沙沙聲響,白鈴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察看,陳凡雙手合十擋住了她,朝她連連做祈求狀:“老徐已經(jīng)上報市政府,明天上午就要調(diào)動武警來現(xiàn)場把守,所以要發(fā)也先等到明天晚上吧?!?/p>

        “嘖,你沒聽到后面有人嗎?”白鈴湊到陳凡的耳邊,有些生氣地說道。

        “我知道,等會萬一我們動手的話,你自己先跑?!标惙餐蝗徽酒鹕韥?,看著白鈴微微一笑。

        白鈴聞言大驚失色,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慌亂之中,正要伸手去拉陳凡,就在這時,一道手電光直直地照在了陳凡的臉上。

        “誰在那邊?”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

        “是我,你是……咦?”陳凡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拿著手電走過來的人影。等那人站定,陳凡和白鈴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來人正是派出所的老楊。

        “嘩——唰唰唰——”老楊現(xiàn)身的瞬間,白鈴就聽到身后草叢里傳來一陣跑遠(yuǎn)的輕微腳步聲,顯然那些人也沒料到民警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老子大半夜陪你們在這喂蚊子,還好你們都沒事?!崩蠗钜妰扇藳]事,開心地罵了一句。

        老楊湊近兩人低語道:“你們沒注意到從圖書館出來,寇鐵山那一伙混混就一直跟著你們嗎?要不是有人看到他們車上放著麻袋、刮刀,跟我報警,你們兩個今天恐怕就要折在這了?!?/p>

        “要不然怎么能釣到大魚呢?”陳凡嘴上說得輕松,氣得直瞪眼的白鈴早瞧見他也是一頭冷汗。

        “胡鬧。”老楊嘆了口氣,看著陳凡說道:“走吧,我送你們到熱鬧的地方?!?/p>

        老楊一直把陳凡和白鈴送到有路燈的街道上,才跟兩人分別。陳凡騎著車把白鈴送回了家屬院,陳凡剛要離開,白鈴?fù)蝗灰话炎プ£惙驳氖直邸?/p>

        “怎么了?”陳凡感覺到白鈴的手在發(fā)抖,轉(zhuǎn)頭正迎上白鈴滿面怒容的臉。

        “陳凡,你以后想作死的話就自己去作吧?!卑租彋獾美湫ζ饋?,咬著牙說道:“別把我也拉扯進(jìn)去!”

        5

        第二天一大早,白鈴剛走出樓門,就看到陳凡正推著自行車站在樓下等她。白鈴正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對他沒好氣,陳凡自己先笑嘻嘻地推著車走了過來,對白鈴說:“走吧,今天我們先去找我大學(xué)同學(xué)?!?/p>

        “你大學(xué)同學(xué)?不去考古現(xiàn)場嗎?”白鈴冷著臉問道。

        “昨天咱們辛辛苦苦測到那么晚,測出來的結(jié)果可不能浪費(fèi)了??!”陳凡伸大拇指一指車后座,“上來吧,我這個大學(xué)同學(xué),天文系的,正好這幾天來洛陽出差,我?guī)闳フ宜??!?/p>

        陳凡騎車帶著白鈴直奔洛陽市委招待所,當(dāng)時外國人或者領(lǐng)導(dǎo)干部來洛陽都住那里。陳凡跟看門的老大爺說了幾句,不一會,老大爺就走上樓去,把陳凡的同學(xué)帶了出來。

        “哎呦,陳哥,好久不見!”陳凡的同學(xué)姓張,兩人差不多,但是穿著一身時髦的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比陳凡斯文多了,兩人一見面就緊緊抱在了一起:“陳哥,這是……嫂子?”

        “咳咳……”白鈴翻了一個白眼,干咳了幾聲。

        “還不是???那你們加油??!我等著吃你們的喜酒!”小張立刻反應(yīng)過來,笑嘻嘻地拍著陳凡的肩膀。

        “先別說那些,我這有些天文方面的東西要請教你這個天文系的高材生。”陳凡說道。

        “好啊,咱們就去我屋里說吧!”小張帶著陳凡和白鈴走進(jìn)招待所里,“這不正好有個美籍華人,要投資在洛陽偃師建一座天文臺嘛,就把我派過來陪他考察,今天正好他被領(lǐng)導(dǎo)請去吃飯,我就留在這休息?!?/p>

        白鈴還是第一次進(jìn)這個招待所,好奇得不知道視線該往哪放,陳凡倒是很淡定,進(jìn)了房間之后,就掏出筆記本給小張看。

        “這是我們這幾天記錄下來的一個天體在夜空中的移動軌跡,你瞧瞧看這是什么天體?”陳凡問道。

        小張接過筆記本,看著白鈴記在筆記本角落的幾個仰角,又看著陳凡將幾張月相圖上的“月亮”畫在同一張圖上的圖,口里念念有詞地計算了半天,這才抬起頭,疑惑地看著陳凡,“不可能啊,你這是天體的運(yùn)動軌跡嗎?最近沒有聽說有彗星啊?”

        “彗星?”陳凡和白鈴?fù)瑫r驚叫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又一起看著嚇了一跳的小張,“你確定這是彗星嗎?”

        “它在幾天里向黃道面傾斜了十八度,這已經(jīng)超過常見天體的距角變化了,只有彗星才會出現(xiàn)這么大的距角變化?!毙堉钢壽E變化圖說道:“如果真是天體的話,那它就只可能是一顆彗星?!?/p>

        小張放下筆記本,疑惑地看著陳凡,“可是最近沒有彗星出現(xiàn)?。磕銈儧]看錯吧?”

        “嗯,其實不是這幾天,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幾天?!标惙部粗租徯恼詹恍匦α诵?,白鈴沒理他。

        “哦,我明白了,這肯定又是歷史上某次彗星的記錄吧?”小張得意地笑了笑,“不過說起來也奇怪,這顆彗星的軌跡和我見過的那些周期彗星完全不同,說不定還是個從未被人類研究過的非周期彗星呢!”

        “周期彗星我知道,過幾年有個哈雷彗星會來地球。那這個非周期彗星是不是只來地球一次?”陳凡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倒不一定只來一次,不過這些彗星的循環(huán)周期一般比較長,幾百年到幾百萬年都有可能?!毙埢卮鸬?。

        “你們要是有什么新的研究進(jìn)展可千萬要告訴我啊,說不定我也能靠研究這個彗星而名留青史呢!”小張握住陳凡的手懇求道,陳凡連連點(diǎn)頭。

        “對了,我還有個問題,彗星會不會撞擊地球?”陳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問道。

        “嗯?”白鈴沒想到陳凡會問這個問題,疑惑地看著他。

        “彗星的軌道一般距離地球比較遠(yuǎn),應(yīng)該不會撞擊地球吧?”小張想了想說道:“不過倒是發(fā)生過彗星因為過于接近地球,被地球引力撕裂成好幾塊,然后有部分彗核變成隕石撞擊地球的事?!?/p>

        “嗯,好,多謝你的解惑!”陳凡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朝小張伸出手去,“小張,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好啊,我等你們的好消息!”小張看著陳凡和白鈴大笑著說道。

        “還不一定呢!”白鈴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兩人從市委招待所直奔考古現(xiàn)場,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黑壓壓一大群人又把考古現(xiàn)場圍得水泄不通,不過和上次不同,這一次人群中還有不少民警的身影。

        白鈴起初還擔(dān)心是不是混混又來找陳凡的麻煩,見陳凡一臉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冷嘲熱諷道:“這也是你昨天的計劃一部分吧?”

        “瞧著吧?!标惙驳故菍@番冷嘲熱諷完全沒放在心上。

        白鈴注意到圍觀的居民們都滿臉驚恐,見到陳凡和白鈴過來,都像是看救兵一樣看著他們倆。

        “記者同志,昨天晚上這……哎,怎么突然發(fā)生這種事?”一個老太太驚恐地看著白鈴問道。

        白鈴還沒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見老楊帶著幾名民警正在現(xiàn)場忙碌,她和陳凡走過去,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天堂遺址坑那邊一地焦黑,像是被大火燒過一樣。

        “怎么回事?”白鈴剛上去問老楊,就看見幾個抬著擔(dān)架的護(hù)工從那邊走過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躺在擔(dān)架上被燒得渾身是傷的竟是寇鐵山手下的那幾個混混。

        “哎呦……媽呀!”那幾個混混有氣無力地哀嚎著,白鈴注意到他們頭發(fā)都被燒光,燙得滿臉都是燎泡,看上去慘極了。

        “哼,果然上鉤了?!标惙苍谝贿呅覟?zāi)樂禍。白鈴扭頭瞪了他一眼,他才慌忙收起笑容問道:“那倆混蛋呢?”

        老楊朝著旁邊的遺址坑撇了撇嘴,陳凡和白鈴探頭往里面看,只見土坑里倒著兩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殘尸,焦臭味撲面而來。

        白鈴忍不住干嘔起來,她一把抓住陳凡的手臂,把他拖到一邊,嗔怒道:“你……原來你昨天讓我配合你演戲,差點(diǎn)把命都賠進(jìn)去,就是為了這出陰損的玩意?”

        “我騙他們這里有地宮,他們果然上鉤,帶著火柴火把來盜寶,沒想到把地下的沼氣坑挖開,結(jié)果引火自焚了。”陳凡見白鈴后怕得眼淚汪汪的,連忙忍氣吞聲賠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也怪不了我?。 ?/p>

        “陳凡你這混小子,你是不是故意騙他們這么做的?”老徐氣沖沖地走過來,指著陳凡說道:“難怪你昨天讓我不要安排人守夜?!?/p>

        “這事怪不了小陳?!崩蠗蠲Ω诉^來,在一邊打圓場道:“整件事的起因就是這伙人自己挖開有沼氣的地洞,結(jié)果引燃沼氣把自己燒死。這事已經(jīng)結(jié)案,也就麻煩我們來這清理尸體嘍?!?/p>

        “鬧出這樣的事來,哎……”老徐雖然生氣,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不過他們的死也算是為周圍的居民的安全做貢獻(xiàn)了……”陳凡笑著笑著突然叫了起來:“哎呦!”

        白鈴又把陳凡大腿上的肉多擰了半圈才解氣。

        陳凡帶著白鈴、老徐和老雷一起朝旁邊圍觀的居民走去,白鈴注意到他們的臉上都滿是恐懼。

        “領(lǐng)導(dǎo)同志。這地方動不動就著火、熏暈人的事,有啥辦法解決沒有?!币粋€抱著孩子的老頭慌忙說道:“我們沒什么文化,你們考古隊的同志都是有文化的人,都是大學(xué)生……想請領(lǐng)導(dǎo)同志看看?!?/p>

        “哦,各位同志是在擔(dān)心這個啊。”老徐聞言哈哈笑了起來:“不瞞各位說,我們啊最近也一直在留心這件事?!?/p>

        “小陳,你來跟他們說吧,畢竟這件事你出力最多?!崩闲燹D(zhuǎn)頭招呼身后的陳凡。

        陳凡上前一步,咳嗽了一聲說道:“昨天我們?nèi)チ寺尻枅D書館,找到一張?zhí)瞥瘯r候的洛陽地圖,果然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蹊蹺?!?/p>

        陳凡跺了跺腳說道:“咱們周圍這塊,在武則天的時候,那都是皇城的最中心。咱們現(xiàn)在站的地方,就是那時候皇城的主殿——紫薇明堂?!?/p>

        “那是……啥?”幾個老頭老太都一臉茫然看著他。

        “知道金鑾殿吧,這地方原來就是武則天的金鑾殿?!标惙蚕肓讼?,用最通俗的語言解釋道。

        “哦,金鑾殿,那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嘛!”常聽?wèi)虻睦项^老太這才明白過來。

        “對嘍,皇帝在這上朝,總不可能每天哼哧哼哧地大老遠(yuǎn)跑來吧?”陳凡笑了笑,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伸手指向西邊,幾百米外就是世界三大浮法玻璃產(chǎn)地之一的洛陽玻璃廠,“知道現(xiàn)在玻璃廠那邊在唐朝時候是什么地方不?”

        幾個老頭老太都搖頭,陳凡得意地咧開嘴:“那邊就是武則天和那些皇子公主們住的地方?;实垡患也豢赡芨蹅円粯右淮笕喝藬D在一棟樓里,自然講究得很。

        他們把環(huán)繞洛陽的“伊洛瀍澗”四條河之一的澗水引到皇城里,在寢宮周圍匯聚成了寬闊復(fù)雜的人工園林水系,被河水分割形成的眾多島嶼,造型與東海散落的九洲相似,因此得名為——九洲池。

        這九洲池面積寬闊,水深足有幾丈,里面鯉魚成群,水藻豐茂??上щS著唐宋兩朝式微,被當(dāng)做都城的洛陽也逐漸衰敗,沒有人再去疏通九洲池的水系,這樣年深日久,整個九洲池就被日復(fù)一日的淤堵徹底填平。

        九洲池雖然消失,被掩埋在地下潮濕泥沼里的動植物卻還在不斷發(fā)酵,逐漸聚集了大量沼氣。這沼氣時不時就順著地下的裂縫滲出一些來,遇明火就燃燒,被人吸進(jìn)去就昏迷。這些失火和昏迷的事,多半就是這九洲池底下形成的沼氣導(dǎo)致的?!?/p>

        幾個老頭老太聽得云里霧里,但見到陳凡信手拈來、指點(diǎn)江山的模樣,心里就都信他,忙問道:“那可有什么法子沒有?”

        “辦法嘛……哼哼?!标惙补首餍摰匦α诵?,卻不肯再說下去。

        “說說吧,小陳。我也想聽聽當(dāng)今的大學(xué)生怎么破解這百年‘詛咒?!崩闲熘浪钠猓攒洸怀杂?,就喜歡聽人問。

        “說吧,別端架子了。”白鈴用手肘捅了捅他,撇嘴催促道。

        陳凡本來還想賣關(guān)子,聽了白鈴的話,這才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其實說來也簡單,便是請玻璃廠的工業(yè)通風(fēng)設(shè)備全天不停,就可以把泄露出來的微量沼氣直接排放到高空,就不會再對周圍的居民造成威脅了。至于要怎么說動他們的廠長,那就看你們的本事嘍!”

        6

        “彗星?”送走圍觀居民后,正坐在帳篷里喝水的老徐一口水全噴在了旁邊老雷的胳膊上,他和老雷一起震驚地抬起頭看著陳凡和白鈴。

        “對,那些錦袍上的不是月相變化圖,是一個不知名的彗星的觀測記錄圖?!标惙矆远ǖ卣f道:“而且我查了一些史料,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顆彗星也跟天堂、明堂被毀有著脫不掉的關(guān)系?!?/p>

        “等等?這彗星怎么又跟天堂扯上關(guān)系了?”這下不光是老徐和老雷,就連全程參與其中的白鈴也被繞暈了,她關(guān)心地看著陳凡,想看看他精神是不是還正常。

        “對,和天堂被毀有關(guān)?!标惙厕D(zhuǎn)頭看著老雷,“雷哥,我要跟你道歉,你當(dāng)時說佛塔燃燒達(dá)不到熔化金屬的溫度,我還很不客氣地頂撞你,看來事實證明是我錯了?!?/p>

        “嚇,學(xué)術(shù)爭論,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崩侠缀芴谷坏貙﹃惙矒]了揮手,“倒是你說這個彗星,跟天堂被毀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前幾天又翻了翻《舊唐書》關(guān)于天堂被毀的記載,在《禮儀志》里面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句‘尋時又無云而雷,起自西北?!标惙舱f道:“這句是說事發(fā)當(dāng)時夜空萬里無云,卻從西北方傳來雷聲。

        “當(dāng)時還是正月,中原地區(qū)很少會有冬天打雷的反常氣象,但如果它不是雷聲呢?今天我專門請教了天文系的同學(xué),有些彗星會被地球引力撕裂,變成隕石落在地上。

        “如果這些落在附近產(chǎn)生如同打雷一樣的撞擊聲的是隕石,那為什么不會有其中一顆正好擊中高大的天堂佛塔呢?”

        老徐和老雷聞言都沉默了。

        陳凡等了片刻繼續(xù)說道:“隕石在墜入大氣層的時候經(jīng)過摩擦,會產(chǎn)生數(shù)千度的高溫,這樣一顆隕石擊中或者擊穿佛塔,產(chǎn)生的溫度自然能夠輕易熔化金屬,并在短時間里制造出熊熊大火,殃及周圍的建筑?!?/p>

        “所以說我認(rèn)為這些錦袍上的紋樣是比月相變化圖更加珍貴的不知名彗星的目擊圖。”陳凡有些激動地對老徐和老雷說道:“我認(rèn)為如果這樣宣傳,會比所謂的月相圖更加轟動!”

        “嗯,你分析的倒是很有道理?!崩闲禳c(diǎn)點(diǎn)頭,這才緩緩開口說道:“第一,如果你說這是隕石撞擊造成的火災(zāi),那么請問這顆隕石呢?隕石的撞擊坑在哪?”

        “這——”陳凡剛要開口說話,老徐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語,“第二,為什么這么嚴(yán)重的天災(zāi),史籍里卻沒有半點(diǎn)相關(guān)記載?偏偏都記載是薛懷義泄憤放的火?”

        老徐很不客氣地繼續(xù)說道:“說句不好聽的話,你這個觀點(diǎn)可以說服我,可以說服老雷,但這個觀點(diǎn)對于史籍的顛覆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本身又沒有有力的實物證據(jù)支撐,說出去別人會信嗎?”

        陳凡被老徐很不客氣地一番批評,好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原本滿腔熱情頓時化為烏有,他默默地垂下了頭,白鈴看到他的眼眶發(fā)紅,狠狠地抽了幾下鼻子。白鈴急忙將昨天陳凡忘在她手里的手絹偷偷塞進(jìn)了陳凡背在身后的手心里,陳凡偷偷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白鈴則毫不遮掩地直接回握住了他的手。

        “我可以自己去挖,我一定能找到隕石坑的!”有了白鈴的默默支持,陳凡抬起頭,哽咽著大聲說道。

        “夠了,不用再挖了?!崩闲靽@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看著白鈴說道:“小白同志,這些天陪我們這些家伙風(fēng)吹日曬,辛苦你了。我們的考古工期已經(jīng)到了,上面下來通知,要求我們盡快撤離,為施工隊騰出場地……所以那些吹捧我們考古發(fā)現(xiàn)的通訊也不用太在意了?!?/p>

        “怎么能這樣?”白鈴驚訝地叫出聲來,她激動地緊緊握住陳凡的手說道:“陳凡他明明有這么重要的發(fā)現(xiàn),怎么能就這么算了?再說這里發(fā)現(xiàn)了這么重要的遺跡,怎么能說施工就施工呢!”

        “唉,小白妹妹,這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老雷在一邊嘆息,“上面既然有安排,我們只能照做。最多把這些遺跡重新回填,等將來哪天咱們國家有錢了,再把它挖出來好好研究研究。你別哭,到了那一天,雷哥一定親自陪你們一起把它再挖出來!”

        說完,老徐、老雷、陳凡一起陷入沉默,白鈴臉上的淚水嘩嘩地流個不停。

        7

        正所謂流光一瞬,轉(zhuǎn)眼到了2008年,這一年白鈴已經(jīng)四十七歲,她的丈夫陳凡也已經(jīng)五十一了,他們倆結(jié)婚后生了一個女兒,現(xiàn)在正在西安上大學(xué)。

        這一年的年中,他們突然接到已經(jīng)退休的老徐的電話,約他們在天堂遺址附近見面,于是兩人收拾收拾,打車直奔已經(jīng)改名為唐宮路的天堂遺址附近,那里有一家名為“庖圣坊”的飯店,風(fēng)味堪稱一絕,便和老徐約著在那見面。

        兩人像年輕時一樣手拉著手走進(jìn)庖圣坊人滿為患的大廳,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已經(jīng)花白了頭發(fā)的老徐坐在一張桌子前等著他們。多年不見,白鈴激動得一路小跑過去,一把抱住老徐,忍不住淚流滿面。

        三人在桌邊坐了,為了圖省事,老徐決定點(diǎn)個火鍋來吃。等火鍋燒熱時,三人說起往事,都不勝唏噓。白鈴說起寇家兄弟的老大寇鐵山那晚竟僥幸沒死,被毀容的他性情大變,終于在第二年因為搶劫殺人,被逮捕正法。老徐則說起老雷在一九八七年一次為國爭光的探險中不幸遇難的事,更是止不住老淚縱橫。白鈴想起臨別時老雷安慰她的話語,沒想到那次就是永別,忍不住又灑了一回淚。

        陳凡紅著眼眶,默默倒了四杯白酒,在自己、白鈴和老徐的面前各自放了一杯,又在老徐身邊的空位上替早已作古的老雷放了一杯。陳凡端起酒杯,小聲說道:“敬雷哥!敬我們自己!”三人碰了碰杯,白鈴平時從不喝酒,這次也破例一飲而盡。

        “哎,說起來七九年的考古也過去二十九年了哇!”老徐一杯酒下肚,話匣子就全打開了,他看著陳凡和白鈴,“我記得那時候你們倆才第一次見面。”

        “是啊,還是您老做我們的媒人呢!”白鈴感慨地說道。

        “我今天約你們出來,是有一件大事,跟咱們都有關(guān)的大事!”說起開心的事情,老徐的臉上終于有了絲笑意,“我前幾年不是退休又返聘了嘛?最近國家又給我安排了一個重要的工作——”

        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貼近陳凡和白鈴,“國家要重新發(fā)掘武則天時的天堂、明堂遺址!對了,還記得小陳你說過的九洲池遺址嗎?等玻璃廠搬遷之后,我們也要開挖了?!?/p>

        “什么時候的事?”陳凡和白鈴一起激動地問道,陳凡接著說道:“等你們挖的時候一定要叫我一起去!”

        “我安排記者給你們寫宣傳稿!”白鈴也說道。

        “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看,那邊不都已經(jīng)用遮板擋起來了!”老徐顯得很激動,“二十九年前我們沒能完成的事情,現(xiàn)在終于有機(jī)會了!”

        “你小子該不會還想著去挖那個隕石坑吧?”老徐說著,又拿陳凡揶揄起來。

        “不用了,我后來查清楚那顆隕石的下落,它已經(jīng)不存在了?!标惙矃s笑著回應(yīng),“徐隊,您還記得武則天在證圣元年的時候,在距離被燒毀的天堂不遠(yuǎn)處修建的那座用來給自己紀(jì)功頌德的‘大周萬國頌德天樞嗎?”

        “當(dāng)然了!那是在世界歷史上也很有名的紀(jì)念碑!”老徐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

        “那您應(yīng)該知道‘天樞最頂端是一個騰云承露盤,上面有四龍捧火珠的裝飾吧?”陳凡說道:“那顆火珠,又叫辟火珠,應(yīng)該就是那顆隕石。既然名為辟火,想必是武則天遭到天火劫難之后,為了消弭天怒,將那顆隕石放在天樞之上,讓天下萬民頂禮膜拜。”

        “哦,這又怎么說?”老徐聽了頗感興趣,連聲問道:“你有什么證據(jù)?”

        “因為后來唐玄宗李隆基要銷毀武則天的痕跡,下詔銷毀天樞??墒窌嫌涊d的是‘熔其銅鐵,歷月不盡。畢竟隕石是經(jīng)過大氣層高溫摩擦的,想要徹底燒毀它,那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p>

        “呵呵,你這個說法有點(diǎn)意思?!睅妆葡露?,老徐紅著臉哈哈大笑起來,“雖然別的搞歷史的人大概不會同意你的說法,但是哪有什么呢?歷史史實和歷史記載本來就是不相關(guān)的事情嘛!”

        “說起來,天堂、明堂被火焚之后,武則天起初還想避諱,說是工匠們干活不小心將佛堂的麻布佛像點(diǎn)燃。但是這種說法平息不了眾怒,不得不在半個月后聲稱是寵臣薛懷義泄憤放火,下令將薛懷義毆斃?!标惙惨残α似饋?,“盡管后來無論武則天怎么試圖掩蓋天災(zāi)的事實,那些知道真相的高層們還是將其視為天譴,紛紛開始暗中謀劃。不久后突厥作亂,天下皆反,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趁機(jī)發(fā)動神龍政變,推翻武周王朝,重建大唐。”

        “是啊,歷史的進(jìn)程就是這樣,在一些偶然事件的影響下,推動歷史車輪不斷向前?!崩闲旄锌嘏e起酒杯,“那首講武則天天樞的詩是怎么說的來著?‘天門街上倒天樞,火急先須卸火珠。計合一條麻線挽,何勞兩縣索人夫。說的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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