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立平 李思云

［摘要］ 在小說翻譯中，如何最大限度地減少文化虧損成為一個難題。主要從關(guān)聯(lián)理論的角度，分析譯者在翻譯小說文化負載詞時采用的翻譯策略和方法。譯者根據(jù)譯文讀者的認知語境及原文作者的意圖，在翻譯文化意象時，不斷進行認知推理，調(diào)整對目標讀者的語境假設，達到最佳關(guān)聯(lián)，使讀者在讀譯作時有種親切但又與本民族文化有些許不同的陌生感。分析中國小說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方法，總結(jié)翻譯規(guī)律，可以為文化負載詞翻譯研究提供借鑒。

［關(guān)? 鍵? 詞］ 關(guān)聯(lián)理論；認知語境；文化負載詞

一、引言

余華的作品忠實于現(xiàn)實，又不拘泥于生活，一直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為使中國文化走出國門，其小說陸續(xù)由一些中外優(yōu)秀的譯者譯成英譯本。由于其作品中的故事大多發(fā)生于中國特定的時代背景下，因此帶有不少文化負載詞。

翻譯作為傳播文化的一種手段，可以讓讀者接受并感知另一種文化的獨特魅力。余華是一名在國內(nèi)外都享有較高知名度的作家，他的作品雖然不多，但每部都給人們留下較深的印象。其作品以反映社會現(xiàn)實為主，將主人公的種種遭遇刻畫得淋漓盡致，反映了普通百姓的苦難和無奈。

譯者白睿文憑借對中國文化的極大興趣，在通讀完《活著》一書后，又學習了幾年中文。作為一個美國讀者，他嘗試性地理解和揣摩余華筆下的中國及中國人的民族性格，后來將其譯為英文，在美國及其他國家上市。

為了使中國文化傳播出去，將中國小說譯成英譯本十分有必要。本文選擇余華的英譯本《活著》（白睿文譯本）作為研究對象，剖析小說中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負載詞。由于中西方存在文化差異，國外讀者在理解這些文化負載詞時有一定的難度，為了讓譯文讀者能夠清晰地理解特定時代背景下具有中國特色的詞匯及其文化內(nèi)涵，譯者需要做出一定的努力達到最佳關(guān)聯(lián)。

二、文獻回顧

（一）關(guān)聯(lián)理論

1.關(guān)聯(lián)理論在國外的研究

1986年由Dan Sperber 和Derdre Wilson合著的《關(guān)聯(lián)：交際與認知》一書出版后，關(guān)聯(lián)理論開始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中，該理論強調(diào)在語境中理解語言。人類語言交際是通過一系列的思維推理進行的認知活動，包含原文作者、譯者和讀者三個交際主體的動態(tài)關(guān)系。譯者對原文作者明示的交際行為進行推理，尋找最佳關(guān)聯(lián)性，再將其傳達給讀者，從而達到最佳的語境效果。在進行交際的過程中，交際雙方處于一定的認知語境中，該語境除了部分情景語境，同時也涉及百科知識等。

1991年，他們的學生Gutt提出了關(guān)聯(lián)翻譯理論，將關(guān)聯(lián)論應用在翻譯領(lǐng)域，拓寬了語用學領(lǐng)域，同時也豐富了翻譯學研究，為翻譯的理論研究提供了新的發(fā)展方向。Gutt認為，翻譯的本質(zhì)是實現(xiàn)最佳關(guān)聯(lián)的過程。翻譯的過程即推理的過程，翻譯的研究對象是人類的大腦機制。

國外學者將關(guān)聯(lián)理論應用于許多領(lǐng)域。Rost基于關(guān)聯(lián)理論，提出一種新的聽力理解模式，為第二語言教學提供了有效的方法。Setton將其與同聲傳譯結(jié)合起來進行研究。

2.關(guān)聯(lián)理論在國內(nèi)的研究

20世紀80年代末期，關(guān)聯(lián)理論開始出現(xiàn)在國內(nèi)外語學術(shù)界的期刊論文中。

林克難（1994）對Gutt的關(guān)聯(lián)翻譯理論做了詳細的闡述。何自然、冉永平（1998）從認知科學的角度出發(fā)，認為關(guān)聯(lián)理論有利于語言交際的研究?！案鶕?jù)關(guān)聯(lián)理論，關(guān)聯(lián)信息是從話語本身、聽話者的認知語境、推理過程中提取的。”劉紹忠（1998）從第二語言教學的角度探討了關(guān)聯(lián)理論的使用價值，指出在語際交際中認知環(huán)境和相互明白的積極作用。

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的交際行為，譯者在進行翻譯時最重要的任務是達到翻譯的效度，即確保作者意圖符合且滿足譯文讀者的期待（孟建鋼，2001）。

李占喜（2005）把互文性引入關(guān)聯(lián)翻譯領(lǐng)域。在關(guān)聯(lián)理論和關(guān)聯(lián)翻譯理論的基礎(chǔ)上，李占喜（2006）首次提出“關(guān)聯(lián)域”的概念，并將其定義為“譯者在翻譯中思維運作的跨文化區(qū)域”。翻譯涉及兩種不同的文化，處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在理解比較獨特的文化意象時，因為缺乏相關(guān)的百科知識，就會出現(xiàn)交際障礙的現(xiàn)象。在翻譯文化意象或文化負載詞時，應從較大程度上減少文化虧損（錢冠連，1994）。

（二）文化負載詞

1.文化負載詞的概念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二者聯(lián)系緊密。要想深入研究一門語言，了解與其相關(guān)的文化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因為每種語言的背后都透露出一定的歷史文化要素。作為語言的基本要素，詞匯承載了大量的文化內(nèi)涵。一般而言，文化差異在詞匯層面上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何東燕，2002）。廖七一（2000）將文化負載詞定義為“標志某種文化中特有的詞、詞組和習語”，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這些詞匯在積累過程中逐漸表現(xiàn)出與其他民族文化的不同特征。

因此，在文學翻譯中，文化負載詞英譯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國內(nèi)外學者都非常關(guān)注文化負載詞，奈達、紐馬克等人都闡釋了研究文化負載詞的重要性。鄭德虎（2016）對于中國文化負載詞的英譯，提出了六種翻譯策略，分別是音譯、音譯加注釋、直譯、直譯加注釋、音譯和直譯結(jié)合、意譯。如今，文化走出去是我國近年來的重點議題，有效輸出本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使中國文化負載詞英譯成為關(guān)鍵。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精準傳至其他國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

2.文化負載詞的分類

文化負載詞的分類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不同的學者根據(jù)自己的見解對其進行了分類。如奈達將文化負載詞分為五類，分別是生態(tài)、物質(zhì)、社會、宗教和語言。

三、案例分析

（一）音譯加注釋

例1：隊長陪著城里請來的風水先生在村里轉(zhuǎn)悠開了。

譯文：The team leader accompanied the town fengshui expert on a leisurely stroll around the village. （Fengshui， also known as geomancy， is the Chinese art of determining the geographic location of a house， tomb， office， etc.， that will have the greatest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fortune of the individual， family or company that uses it.）

“風水”通常指的是住宅基地、墳地等的自然形勢。在中國民間，有許多風水大師或風水先生專門為人們測算風水。對于“風水”一詞的翻譯，譯者采用音譯加注釋的形式。首先，譯者用拼音將其翻譯出來。采用音譯的方式翻譯該類文化負載詞，可以讓譯文讀者感受中國文化的獨特性。但譯者考慮到不同的文化背景及西方讀者的接受心理，單靠音譯可能達不到較好的文化接受效果，因此譯者增加了注釋，對“風水”做了一個更完整的解釋，可以讓譯文讀者清晰地了解“風水”的意義，再現(xiàn)了原作的文化。

（二）直譯

例2：可是想想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鳳霞早就是二喜的人了，不能在家里待得太久。

譯文：But when I thought about it， I? knew that a daughter married off was just like a pail of water that had been dumped out. Fengxia already belonged to Erxi， and I knew she wouldnt be able to stay too long.

在中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諺語非常有名。意思是一旦女兒嫁出去，就不再是自己家的人，像潑出去的水一樣，再也收不回來了。在翻譯該諺語時，譯者采用直譯的翻譯方法，將原文作者所使用的詞原封不動地翻譯為英語。在用詞上，沒有新詞的增加或舊詞的刪減；在句子意義上，也沒有較大的變化，能夠清晰地傳達出原文作者的信息意圖。本句將出嫁的女兒喻為潑出去的水，直譯的翻譯方法可以使西方讀者對這一思想觀念有較為直觀的體會。

（三）直譯加補充

例3：我念過幾年私塾。

譯文：I studied for a few years at an old-style private school.

古代私塾最早可追溯至西周時期，通常能在私塾讀書都需要一定的經(jīng)濟條件。譯者將“私塾”直譯為“private school”，對于西方讀者來說，在理解該詞上應該沒有困難，簡單易懂。與此同時，譯者進行認知推理，在private school前面巧妙地添加了 “old-style”一詞，以便讓西方讀者了解到私塾與他們所熟知的private school不同，譯文使原文作者的交際意圖與譯文讀者的閱讀期盼相吻合。

（四）替換

例4：我向王四揮揮手說：“你要是不怕雷公打你，就拿去吧?！?/p>

譯文：I waved my hand at Wang Si. “If you re not afraid of the god of thunder striking you down， take it.” I said.

雷公是中國神話中的雷神，傳說雷公和電母是一對，他們的職責主要是管理雷電，道教奉雷公為施行雷法的神，民眾賦予雷電以懲惡揚善的意義。古代神話傳說作為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譯者在對小說文本中的文化負載詞進行翻譯時，不僅要把文化傳遞擺在重要位置，更應該考慮外國讀者能否接受譯文表達。關(guān)于“雷公”一詞的翻譯，譯者沒有直接將其譯為“the father of thunder”，而是將其替換成 “the god of thunder”，不會讓西方讀者產(chǎn)生誤解，這就屬于有效翻譯。

（五）意譯

例5：最后宣布愿意參加解放軍的繼續(xù)坐著，想回家的就站出來，去領(lǐng)回家的盤纏。

譯文：Whoever is willing to join the Liberation Army， stay where you are；if you want to go home， stand up and go pick up your travel allowances.

伴隨著科技的進步，如今人們已經(jīng)很少攜帶現(xiàn)金，手機支付隨處可見。然而在古代或者說早些時候，人們?nèi)绻氤鲞h門都會帶上“盤纏”。因為銅錢中間是方孔，為了方便攜帶，人們就會用繩子把這些銅錢穿起來，纏在自己的腰上，避免遇到盜賊或?qū)⑵鋪G失。久而久之，人們就習慣把這些串起來的銅錢稱為盤纏，因此便有了路費的含義。譯者采用意譯的翻譯方法，既可以讓目標語讀者較為清晰地理解該詞的含義，又較為準確地傳達出原文作者的信息意圖，將文化虧損降到最低。在翻譯帶有文化特色的文化意象時，譯者必須解讀出作者試圖傳達的交際意圖，同時也要考慮讀者的認知環(huán)境。

由于受到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譯者主體性及讀者群的束縛，英譯本和原著主要在塑造的人物形象、所運用的敘事語言及使用的文化負載詞上存在差異。這就導致兩者呈現(xiàn)出的人物具有相同的精神價值，但帶有不同的藝術(shù)魅力（姜雪，2020）。原著中的主要人物帶著樸實的鄉(xiāng)村土地氣息，在敘事語言上含義豐富、意味深遠。而譯作中的人物缺少鄉(xiāng)土色彩，沒有細膩地刻畫出中國底層人民平凡的人生。譯者將原著中對次要人物的描寫刪去，從而使小說中主要人物的形象被凸顯出來。譯者在語言表達上較原著更有邏輯性，句式較為規(guī)范。在文化負載詞層面，英譯本中文化負載詞的語義比較直白，沒有原著寓意豐富，但對于譯文讀者來說更好理解，容易激起他們學習中國文化的極大興趣。

四、結(jié)束語

中國文化負載詞承載著中國特有的民族文化，譯者對其翻譯時必須采取謹慎的態(tài)度，既能最大限度地使中國文化走出去，又不能使目標語讀者在讀該類英譯負載詞時存在困難，所以選擇合適的翻譯方法或翻譯策略有著極大的必要性。在關(guān)聯(lián)理論的指導下，譯者對余華小學的翻譯主要采用了直譯、意譯、音譯加注釋、直譯加補充等翻譯方法，尊重原作的寫作風格，再現(xiàn)了中國文化，滿足了目標語讀者的閱讀期待。

對源文本的正確理解可使小說譯者建立有效的關(guān)聯(lián)。翻譯涉及兩種語言、兩種文化，所以翻譯帶有文化信息的詞匯具有一定的難度。譯者需要考慮不同的認知語境和接受程度，選擇合適的翻譯方法才能更好地使原文作者的交際意圖被譯文讀者接收。關(guān)聯(lián)理論屬于語用學的研究領(lǐng)域，在翻譯文化負載詞時需要考慮語境的影響。本文選取小說《活著》里一些有代表性的案例來分析文化負載詞英譯的有效方法，為中國其他小說文化負載詞的翻譯提供了借鑒之處，同時也為中國文化走出去做出一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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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Sperber， Dan&Wilson， Deidre. 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 Oxford： Blackwell，1986.

作者簡介：

賈立平（1966—），男，漢族，陜西戶縣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李思云（2000—），女，漢族，山西運城人，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作者單位：西安理工大學人文與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