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悅，陳豫，馬寧寧

（沈陽藥科大學無涯創(chuàng)新學院，遼寧 沈陽 110016）

1 概述

腫瘤化療源自于20世紀40年代，發(fā)展初期，藥學研究者采用氮芥和葉酸拮抗劑治療血液系統(tǒng)惡性腫瘤，在隨后幾年里發(fā)展出使用烷化藥物和抗代謝物等化療藥物的療法。癌癥化療雖然能延長腫瘤患者的緩解持續(xù)時間（duration of response，DOR），但仍面臨藥物非特異性毒性高、治療窗過窄以及腫瘤耐藥性增加等限制因素。20世紀70年代，基于單克隆抗體（monocloning antibody，mAb）的療法開始出現(xiàn)，其結構如圖1 A所示， mAb可以特異性結合癌細胞上的抗原，靶向腫瘤細胞，減少非特異性毒性，通過改變信號傳導模式或引起免疫反應發(fā)揮療效。同時，在接下來十幾年中也有研究嘗試將抗體與細胞毒性藥物、放射性藥物或免疫毒素等進行偶聯(lián)，構建抗體偶聯(lián)藥物（antibody drug conjugate，ADC），通過抗體部分實現(xiàn)對腫瘤組織的精準靶向，將毒素遞送至腫瘤組織，減少全身暴露和毒性，提高療效[1]。目前，有100多種ADC正在進行臨床試驗，但只有14種ADC被美國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FDA）批準用于臨床。在14種批準的藥物中，7種用于治療血液系統(tǒng)惡性腫瘤，7種用于治療實體瘤。由于靶向毒性、脫靶毒性和療效不足等情況，大多數(shù)ADC在臨床階段被終止[2]。

圖1 不同偶聯(lián)物骨架結構圖Figure 1 Skeleton structures of different conjugates

一直以來，藥物在實體瘤中的穿透性都是影響藥效的重要因素?？贵w和ADC在給藥后，藥物在腫瘤中的攝取劑量峰值不足給藥劑量的0.1%[3]，未達到該類藥物的預期效果。一項關于表皮生長因子受體（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EGFR）抗體ch806的Ⅰ期臨床試驗研究表明，患者在藥物注射5～ 7 d后，腫瘤攝取才達到峰值[4]，存在腫瘤攝取慢的問題。其原因可能是抗體等大分子藥物穿透實體瘤，需要克服血管屏障、細胞外基質(zhì)屏障和抗原細胞屏障這三重障礙，即病理情況下實體瘤內(nèi)血流不暢，造成有效灌注量過少；間質(zhì)中細胞外基質(zhì)過于致密，導致血漿對流轉運速率降低；同時，靶點在腫瘤組織中的表達異常高，需要大劑量ADC去飽和腫瘤邊緣形成的“結合部位屏障”（binding site barrier，BSB）[5]，采用相對分子質(zhì)量較小的骨架偶聯(lián)毒素藥物是解決該問題的一種出路，已有模型比較mAb（相對分子質(zhì)量150000）、抗原結合片段（fragment of antigen binding，F(xiàn)ab）（相對分子質(zhì)量50000，其骨架如圖1C所示）、F（ab）2（相對分子質(zhì)量100000）以及單鏈抗體（single chain variable fragment，scFv）（相對分子質(zhì)量27000，其骨架如圖1D所示）在不同組織中的穿透性，結果顯示穿透性與其分子大小呈負相關，但模型未比較他們在實體瘤中的穿透情況[6]，也有研究采用異種移植小鼠腫瘤模型考察分子量對于滲透性的影響，比較scFv、sc（Fv）2、mAb的滲透性，觀察到scFv攝取和滲透最快，mAb最慢[7]。以雙環(huán)肽（Bicycle）（見圖1 I）為骨架的多肽偶聯(lián)藥物（peptide drug conjugates，PDC）BT5528在臨床前研究中顯示出比免疫球蛋白G（immunoglobulin G，IgG）型抗體MEDI-547 更快的腫瘤蓄積，其達峰時間僅為8 h，遠低于IgG型ADC近24 h的達峰時間；且BT5528腫瘤與血漿藥物濃度比可達100 : 1以上，而IgG型ADC該比值始終低于1 : 1；同時在異種移植小鼠腫瘤模型中顯示，當腫瘤體積大于1000 mm3時，PDC能實現(xiàn)完全抑制，而IgG型ADC僅能實現(xiàn)部分抑制[8]。根據(jù)臨床前結果顯示，降低靶向偶聯(lián)物的相對分子質(zhì)量，可以增加其實體瘤的穿透能力，提高腫瘤組織與血漿組織藥物濃度比值，降低不良反應的程度。

除了穿透性不同，IgG型ADC與相對分子質(zhì)量更小的偶聯(lián)物在藥物代謝動力學（pharmacokinetic，PK）上也有明顯的差異。IgG型抗體由于新生兒Fc受體（the neonatal Fc receptor，F(xiàn)cRn）的轉運和保護機制，血漿半衰期得到延長[9]，而片段化抗體，由于無Fc結構，半衰期主要取決于流體動力學直徑（hydrodynamic diameter，HD），HD小于5 ～ 6 nm的蛋白會隨尿液快速代謝；相對分子質(zhì)量在30000左右的scFv，HD為5.3 nm，有74%經(jīng)腎代謝，血漿半衰期為11 min， 全身半衰期為1.4 h；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60000的Fab，HD為6.0，僅有9%經(jīng)腎代謝，血漿半衰期為28 min，全身半衰期為1.4 h；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60000的sc（Fv）2和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120000的（sc（Fv）2）2HD均大于6 nm，高于腎臟排泄閾值，血漿半衰期分別為78和170 min，全身半衰期分別為5.1和8.9 h，均低于IgG型抗體的330 min和730 h[10]，PDC類藥物主要利用腎進行代謝，在人體內(nèi)的半衰期不超過4 h。IgG型ADC的較長半衰期，確保了更高的生物利用度，但也引起了更多負面影響，其 PK曲線類似平臺期，可以在非靶器官中引起毒素釋放和毒性。ADC通常通過肝代謝消除，導致在肝和胃腸道中也會存在有效載荷的釋放，引起劑量限制性毒性[11]。而以PDC為代表的低分子量藥物，利用腎代謝，其血漿半衰期短，可能會引起生物利用度過低，但系統(tǒng)暴露度低、不良反應小。PDC的較短的血漿半衰期與該類分子的高腫瘤穿透性相結合，能達到高腫瘤蓄積比，即高腫瘤內(nèi)藥物濃度和低血漿藥物濃度。PDC藥物BT5528，在臨床前和臨床研究中證明了其相比于同靶點IgG型ADC藥物 MEDI-527，在治療指數(shù)上明顯提高[12]。除了ADC和PDC 2種極端代謝譜，小分子量偶聯(lián)物可以通過白蛋白結合域融合等技術調(diào)節(jié)半衰期，在實現(xiàn)高腫瘤蓄積比，拓寬ADC藥物的治療窗的同時，提高生物利用度。

對于作用于實體瘤的藥物來說，穿透性和PK都是需要考慮的因素，其變化都會對藥物的治療窗產(chǎn)生影響，本文總結了目前報道的用于治療實體瘤的各類小片段偶聯(lián)物的靶向部分的設計、毒素、偶聯(lián)技術、半衰期延長手段，以及該類藥物現(xiàn)有的臨床前藥效學和藥代動力學結果，以期為小型化抗體偶聯(lián)藥物及類似物的研發(fā)提供參考。

2 小片段偶聯(lián)技術

2.1 抗體片段偶聯(lián)物

抗體片段偶聯(lián)物（antibody fragment drug conjugate，AFDC），是scFv、Nb、Fab、diabody等通過基因工程方式改造抗體的抗體片段與毒性藥物偶聯(lián)構建的藥物。從偶聯(lián)工藝方面，AFDC的偶聯(lián)技術主要集中在以下幾類：1）通過連接子上的芐基鳥嘌呤（O6-benzylguanine，BG）與末端SNAP標簽（O6-甲基鳥嘌呤-DNA甲基轉移酶改造的蛋白）偶聯(lián)；2）通過分選酶A（sortase A），將帶NH2-GGG的連接子與末端帶LPETG-COOH的AFDC偶聯(lián)，形成LPETGGG的結構；3）使用二硫鍵橋連的連接技術進行偶聯(lián)，即還原抗體中的二硫鍵后，采用與半胱氨酸選擇性反應的試劑如二硫代馬來酰亞胺（dithiomaleimide，DTM）對AFDC的二硫鍵進行重新橋連的同時引入細胞毒性藥物；4）利用AFDC末端的半胱氨酸與馬來酰亞胺偶聯(lián)。除此之外，也有利用非天然氨基酸引入疊氮進行偶聯(lián)和使用帶[乙二胺鉑（Ⅱ）]2+連接子與末端二硫鍵反應的相關報道。除抗體片段上賴氨酸與胺基進行隨機偶聯(lián)的非定點偶聯(lián)技術外，AFDC的定點偶聯(lián)部位大多集中在抗體C末端，目前AFDC涵蓋有放療藥物、光療法藥物和小分子毒素偶聯(lián)物，多種連接子均有報道，部分藥物匯總可見表1。

表1 部分抗體片段偶聯(lián)物信息匯總Table 1 Summary of AFDC information

關于體內(nèi)抗腫瘤活性方面，比較 AFDC與IgG型ADC抗腫瘤活性的研究較少，目前已報道Fab與IgG-ADC的比較中，F(xiàn)ab并沒有顯示出更強的抗腫瘤活性，DAR值為2.8的曲妥珠全長抗體偶聯(lián)物與DAR值為1的Fab偶聯(lián)物進行BT474小鼠腫瘤模型的藥效分析時發(fā)現(xiàn)，F(xiàn)ab腫瘤抑制效果不如前者，并且在治療后期出現(xiàn)腫瘤復發(fā)[21]，在CD20相關抗體的小鼠腫瘤模型中也發(fā)生了類似的現(xiàn)象[18]，這可能與Fab在血漿中代謝較快相關。

關于AFDC的半衰期延長（half-life extension，HLE）策略，常見為以下幾種方式——融合人血清白蛋白（human serum albumin，HSA）、融合白蛋白結合結構域（albumin binding domian，ABD）、對抗體進行聚乙二醇化，三者利用的原理有所區(qū)別。融合HSA的結構可見圖1J，延長半衰期的基本原理為，HSA 結構域Ⅲ與FcRn相互作用，從而延長半衰期[31]，也有報道稱HSA不會被腎小球濾過[10]；ABD融合結構可見圖1K，半衰期延長基本原理為融合ABD的抗體與人血清白蛋白發(fā)生動態(tài)結合，通過白蛋白參與FcRn 介導的再循環(huán)，從而延長體內(nèi)半衰期[32]；而抗體的聚乙二醇化主要通過改變電荷或增加分子大小，來降低腎清除率，從而改善PK[33]。Li等[24]考察了diabody與ABD 融合和聚乙二醇化2種HLE方式，兩種HLE均能將抗體偶聯(lián)物的半衰期從幾分鐘延長到幾天，其在乳腺癌異種移植模型的體內(nèi)研究結果表明，ABD融合偶聯(lián)物比聚乙二醇化偶聯(lián)物具有更高的體內(nèi)腫瘤生長抑制活性和更好的耐受性，前者在19 nmol · kg-1劑量下，顯示出96%的腫瘤抑制率。Xenaki等[25]考查了單劑量給藥下ABD融合的AFDC 11A4-ABD-mal-AF、11A4-ABD-Lx-AF和非融合形式的11A4-mal-AF、11A4-Lx-AF的體內(nèi)活性，前兩者半衰期較后者提高了14.8倍，出現(xiàn)明顯腫瘤抑制，而未融合組腫瘤持續(xù)增大，且生存期明顯短于前兩者，說明HLE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增強小鼠腫瘤模型的藥效。除了上述HLE方式，使用賴氨酸偶聯(lián)方法構建高DAR值的AFDC也可能引起腎代謝變化，半衰期最高可增加10倍，但其體內(nèi)藥效沒有報道[22]。目前上述HLE改造的偶聯(lián)物均處于臨床前階段，臨床表現(xiàn)有待進一步研究。

2.2 非抗體支架蛋白藥物偶聯(lián)物

2.2.1 親和體偶聯(lián)物親和體是一類由58 個氨基酸構成的、具有反平行的三螺旋折疊的小分子量蛋白，是一種非免疫球蛋白形式的親和蛋白，其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6500左右[34]，結果如圖1 H所示。目前，采用第一代Affibody支架構建設計的靶向人表皮生長因子受體-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HER2）的正電子發(fā)射型計算機斷層顯像（positron emission computed tomography，PET）診斷試劑ABY-025已進入Ⅱ期臨床階段[35]。由于相對分子質(zhì)量較小，這類藥物可以實現(xiàn)在腫瘤中快速分布和在腎臟中的快速代謝，是一類理想的靶向診斷試劑，但作為治療性藥物來說，存在著腎小管重吸收的問題[36]，如果制備成偶聯(lián)物，可能會增加其腎臟不良反應。在構建Affibody為骨架的靶向放療藥物時，Affibody AB公司的研發(fā)團隊將Affibody骨架與ABD融合，從而延長血漿半衰期并減少腎臟的攝取[37]，同時將其中的ZHER2:324優(yōu)化為第二代支架ZHER2:2891，可增加其親水性和熱穩(wěn)定性[34]，且比較了2種在ZHER2:2891C端融合ABD的藥物——放射性藥物[177Lu]Lu偶聯(lián)在C末端的ABY-027和偶聯(lián)在ABD第14位的ABY-271，篩選出腫瘤腎臟分布比更高的[177Lu]Lu -ABY-027[38]，目前正在進行與曲妥珠聯(lián)合用藥的體內(nèi)活性研究[39]，除此之外，根據(jù)Affibody AB官網(wǎng)顯示[35]，[177Lu]Lu-ABY-271正在臨床申報階段[35]。瑞典烏普薩拉大學Orlova團隊也利用該類骨架，開發(fā)Affibody偶聯(lián)物，在骨架末端引入半胱氨酸，制備美登木素生物堿1（mertansine DM1，DM1）、一甲基澳瑞他汀E（monomethyl auristatin E，MMAE）和一甲基澳瑞他汀F（monomethyl auristatin F，MMAF）偶聯(lián)藥物[40]，與ABD進行融合，將部分腎臟代謝轉變?yōu)楦未x[40]；在骨架末端半胱氨酸前，使用3個谷氨酸作為間隔以降低動物體內(nèi)肝攝取[41-42]，構建DAR為1和3的Affibody偶聯(lián)物，目前DAR 為3的藥物雖體內(nèi)藥效較好，但肝、脾、骨的非特異性攝取更多；也考察了不同結構域排列[43]、骨架與ABD間不同蛋白連接肽連接子長度的影響[44]，目前，該偶聯(lián)物還在進行臨床前優(yōu)化階段，沒有明確的最優(yōu)分子。

2.2.2 預設計錨蛋白重復蛋白偶聯(lián)物DARPins是一類小的單結構域蛋白（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14000 ～21000），其利用天然存在的錨定重復蛋白設計而成[45]，其結構如圖1E所示。DARPins可借助大型文庫篩選，從而得到高穩(wěn)定性、高可溶性和高產(chǎn)量的蛋白序列，其結構不需要翻譯后修飾，可直接采用大腸桿菌表達[45]。根據(jù)Molecular Partners官網(wǎng)顯示，其產(chǎn)量能達到15 g · L-1，穩(wěn)定性能支持其在4℃環(huán)境放置數(shù)年[46]。目前，該公司研發(fā)的以血管內(nèi)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為靶點的非偶聯(lián)DARPin藥物Abicipar，由于給藥后觀察到的眼內(nèi)炎癥率相比于其他同靶點藥物更高，其上市申請在2020年被美國FDA駁回[47]，同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期間FDA對ensovibep的緊急使用授權（Emergency Use Authorization，EUA）申請已于2023年1月25日被撤回，退回到臨床開發(fā)階段，除此之外，MP0317、MP05332個藥物正在進行Ⅰ期臨床試驗[48]。關于DARPin偶聯(lián)的放療藥物，Molecular Partners公司在2021年已與諾華合作，團隊于2023年歐洲核醫(yī)學協(xié)會（European Association of Nuclear Medicine，EANM）年會和美國癌癥研究協(xié)會（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Cancer Research，AACR）年會上公布了其研究結果，其在DARPins骨架部分進行優(yōu)化，可顯著降低腎小管重吸收，將腎代謝藥時曲線下面積（area under curve，AUC）降低76%，同時對腫瘤內(nèi)藥物濃度無明顯影響[49]， Molecular Partners也公布了3種HLE改造DARPins的結果，但目前沒有公布其HLE方式，其中，與未改造蛋白相比，最佳分布的DARPin HLE 4 h腫瘤攝取量由3.4% ID · g-1升高至8.5% ID · g-1，血漿含量由0.02%ID · g-1升高至22.9 % ID · g-1；24 h腫瘤攝取量由2.9% ID · g-1升高至19.1% ID · g-1，血漿含量由0.01% ID · g-1升高至22.9 % ID · g-1[50]。此外，關于DARPins偶聯(lián)物，2019年 ImmunoGen公司在2019年的AACR會議上公布了抗EGFR DARPins PSC009、PSC106特異性偶聯(lián)DGN549的結果，顯示其在5 mg · kg-1的劑量下，對異種移植模型的腫瘤抑制率能達到100%，且體重減少小于20%[51]，目前，該類藥物偶聯(lián)物均處于臨床前研究階段，無臨床進展。

2.2.3 Centyrin偶聯(lián)物Centyrin是一種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10000的無硫醇支架，基于Ⅲ型纖連蛋白結構域設計，具有高親和力、高熱穩(wěn)定性和化學穩(wěn)定性[52]，其結構如圖1G所示。目前，該支架報道的偶聯(lián)物僅有抗EGFR支架偶聯(lián)物，Goldberg等[53]向Centyrin支架中引入半胱氨酸，實現(xiàn)與MMAF的偶聯(lián)，目前，該支架偶聯(lián)物主要用于遞送寡核苷酸藥物，無體內(nèi)實驗結果的相關報道。

2.2.4 Abdurin偶聯(lián)物Abdurins 是一種基于工程化IgG CH2結構域的小型抗體樣支架，具有與FcRn受體結合的能力，有較長的循環(huán)半衰期，相對分子質(zhì)量僅為15000。利用該平臺篩選的抗腎上腺素A型受體2（tyrosine protein kinase receptor A2，EphA2）支架在注射4 h后即可定位于異種移植模型腫瘤中，并在腫瘤中持續(xù)積累長達 48 h以上[54]。但該支架偶聯(lián)后存在一定問題，2019年蛋白工程峰會上，Peretti公布了載荷為vcMMAE的Abdurin偶聯(lián)物，顯示DAR為1的抗體在PC3腫瘤異種移植模型中的抑制能力較差，將DAR提高到2后，偶聯(lián)物與靶標以及FcRn的親和力出現(xiàn)明顯的下降[55]，此后無該非抗體支架偶聯(lián)物的進展公布。

2.3 多肽偶聯(lián)物

根據(jù)FDA定義，多肽為40個或更少的氨基酸組成的、相對分子質(zhì)量為500 ～ 5000的聚合物。多肽偶聯(lián)物（peptide drug conjugates，PDC）為多肽與細胞毒性藥物偶聯(lián)產(chǎn)生的一種治療性藥物或診斷試劑，根據(jù)其作用機制可分為細胞穿透肽（cellpenetrating peptides，CPP）和細胞靶向肽（celltargeting peptides，CTP），也有少部分的PDC（如歐洲上市的Melflufen）同時具有CPP和CTP的特性[55]。Cybrexa Theraputics公司的alphalexTM技術為CPP的一個成功代表，目前該平臺下的SN-38偶聯(lián)物候選分子CBX-12已進入臨床階段[56]，該技術利用肽在低pH環(huán)境下和正常pH環(huán)境下結構不同引起的細胞穿透能力的差異，即肽在低pH下形成α-螺旋，可以穿透細胞膜，將毒素如MMAE、DM1、拓撲異構酶抑制劑等帶入到細胞內(nèi)，正常pH環(huán)境下不具有穿透能力[57]；Melflufen這類藥物發(fā)揮作用的主要機制為利用親脂性的藥物穿透細胞膜，進入腫瘤細胞后，分子上氨肽酶結合域能作為底物，和腫瘤細胞特異性表達的氨肽酶和酯酶反應，釋放親水烷基化劑，引起細胞毒性[58]，這2類藥物雖具有一定的靶向性，但作用機制和本文討論的與ADC作用機制類似的小片段偶聯(lián)物作用機制差別較大，故本文不再進行討論，僅對CTP進行討論。

從歸巢肽部分的來源來看，可將CTP分為2類，一類為使用天然配體多肽或天然配體多肽改造的穩(wěn)定類似物構建的傳統(tǒng)PDC，目前進入臨床階段的PDC大部分都屬于該類；另一類為通過噬菌體庫等手段，篩選出的非天然多肽與毒素偶聯(lián)構建的PDC。

使用天然配體多肽或將其改造為穩(wěn)定類似物構建的PDC靶點主要集中在整合素（integrins）、生長抑素受體（somatostatin receptors ，SSTRs）、促性腺激素釋放受體（gonadotropin-releasing hormone receptor，GnRH-R）、鈴蟾肽受體[bombesin（Bn）receptor，Bn receptor][59]，也有少部分低密度脂蛋白受體相關蛋白-1（lipoprotein receptor-related protein 1，LRP-1）[60]，分揀蛋白1（sortilin-receptor 1，SORT1）相關藥物正在研究[61]，這些靶點對應的多肽和藥物如表2所示。該類PDC有部分存在親和譜較大的情況，如目前常用來靶向整合素αvβ3的由精氨酸-甘氨酸-天冬氨酸組成的序列多肽（RGD）基序，在纖維蛋白原、纖維連接蛋白、凝血酶原、替納辛和其他糖蛋白中都有存在，可以和超過24種整合素結合[59]；目前已進入臨床的靶向SSTR2的PDC PEN-221，其骨架奧曲肽為SST類似物，對SSTR2的親和力高達16 pmol · L-1，但其同樣對同家族的SSTR1、SSTR3、SSTR5也具有納摩爾級別的親和力（310、19.8和9.6 nmol · L-1）[62]，這可能是目前該類多肽選擇與低毒性藥物（如紫杉醇、阿霉素）或放療藥物（如177Lu、18F、68Ga、90Y、99mTc、111In）偶聯(lián)的原因。

使用菌體庫、肽庫篩選抗體，計算機輔助藥物設計的方法發(fā)現(xiàn)抗體，或將上述方式相結合，可能得到選擇性更好的多肽，同時也能實現(xiàn)對不同靶點的定向篩選，使PDC不止局限在上述靶點中，如Bicycle Theraputics公司采用噬菌體庫篩選的偶聯(lián)DM1的BT1718和偶聯(lián)MMAE的BT5528、BT8009，對人、大鼠、小鼠和靈長類動物的目標蛋白均有納摩爾級親和力，對同家族其他蛋白無親和力，降低了脫靶毒性，且在臨床前研究中證明，與IgG型ADC不同,上述3種藥物在1000 mm3腫瘤大小的小鼠腫瘤模型中均有良好的抗腫瘤活性[63-66]，目前，這3種藥物均進入Ⅰ/Ⅱ期臨床階段[12]。同樣也有利用文庫或從頭設計方法得到的多肽處于臨床前研究階段，Wang等[67]使用商業(yè)化OBOC肽庫篩選出LLC2B多肽，通過二硫化物或馬來酰亞胺連接子與DM1偶聯(lián)，構建LLC2B-SS-DM1和LLC2B-Mal-DM1，在小鼠腫瘤模型中，DM1當量為2.0和4.0 mg ·kg-1的LLC2B-Mal-DM1和當量為0.5 mg · kg-1的LLC2B-SS-DM1都具有明顯的抗腫瘤作用，在2種PDC中，LLC2B-SS-DM1比LLC2B-Mal-DM1具有更好的抗腫瘤效果，但沒有采用1000 mm3腫瘤對其進行進一步驗證；Geng等[68]采用計算機輔助藥物設計和肽庫相結合進行定向篩選的方式，設計出16聚肽庫基本骨架，將篩選庫庫容縮小到72個肽序列，后利用該肽庫篩選出親和力為18.6 nmol · L-1的抗HER2多肽,并證明其在BT474體內(nèi)外模型中的高穿透性；Zhou等[69]直接利用HER2與曲妥珠的共結晶結構從頭設計多肽偶聯(lián)物，篩選出親和力為2.555 μmol · L-1的多肽，將其偶聯(lián)喜樹堿抑制劑，設計出有殺傷毒性的PDC。

3 結語與展望

治療窗窄是制約ADC藥物發(fā)展的一個主要因素，而實體瘤的低通透性是造成ADC藥物治療窗窄的一個重要原因。實體瘤的低通透性一方面造成僅有極少量藥物達到作用部位，限制了藥效；另一方面，為促進藥物進入腫瘤組織，ADC需要長期保持高血藥濃度，增加了正常組織的暴露度，對ADC藥物形成劑量限制。降低傳統(tǒng)ADC藥物的分子量和水動力半徑，是提高實體瘤通透性的一個有效手段。

目前，在小型化ADC及其類似物中只有靶向放療藥物上市，但臨床和臨床前藥物開發(fā)呈現(xiàn)出百花齊放的趨勢，關于AFDC的研發(fā)出現(xiàn)了針對不同靶點、采用不同偶聯(lián)工藝、選擇不同HLE方式的偶聯(lián)物；以Affibody和DARPins為首的非抗體支架偶聯(lián)物目前也處于積極研發(fā)中，經(jīng)ABD融合的Affibody相關放療藥物已進入臨床申報階段，同時，DARPins偶聯(lián)物在體外穩(wěn)定性和體內(nèi)分布上也展示出其腫瘤快速攝取和快速代謝的能力，且不同HLE展現(xiàn)出不同臨床前效果；關于PDC，以Bicycle 為首的小片段偶聯(lián)藥物在臨床前多個維度和部分臨床結果上展露出靶向實體瘤的獨特優(yōu)勢，相信不久的將來，能出現(xiàn)更多新的蛋白設計、偶聯(lián)方式以及使用不同半衰期調(diào)節(jié)技術的小片段偶聯(lián)藥物，造福更多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