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正氣
有人不去憂慮讀書少了有變成文盲的可能,倒是擔心讀書多了有成為呆子的風險。其實大可不必,讀書而呆,常常是因為沉迷某一本書或某一類書,歸根結底,還是讀少了,而非讀多了。
國內外家喻戶曉的“書呆子”應該算堂·吉訶德,他就只看一類書——騎士小說。“他沉湎于書,每天晚上通宵達旦,白天也讀得天昏地轉。滿腦袋里都是書上虛構的那些東西,都是想入非非的魔術、打斗、獻殷勤、愛情、胡言亂語等。對他來說,世界上只有那些故事才是實事?!碧热羲俣嘧x一本文學理論書,就知道小說里的情節(jié)絕大部分都是虛構的,應該就不會那樣癡心妄想了?;蛘?,他再多讀一本柏拉圖或亞里士多德的書,學會反思和質疑,就不會對書中的文字那么迷信了。
《聊齋志異》里也有一位“書癡”郎玉柱,“晝夜研讀,無問寒暑”。他雖然這樣苦讀,讀的范圍還是太狹窄了,因為他只讀他父親留下的藏書。從應試的角度而言,他父親青少年時的教輔資料肯定難以應付兒子的考試;從做人而言,他和父親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父親“官至太守”,那些書可能都是當了官之后買的,多是太守公務之余用來消遣的“閑書”。郎玉柱這個在生存和考試之路上苦苦掙扎的人,偏偏只讀父親喜歡讀的書,沒有太守的身份和薪資,卻要走入太守的閱讀世界,怎會不癡呢?他應該先精學一門手藝,或者先考個舉人,不用靠典當父親的遺產(chǎn)度日時,再去讀閑書。
《無名的裘德》一書的主角裘德也是一個“書癡”。他“全神貫注念那些古書”,這些書對他的世俗生活沒有任何幫助,甚至讓他處處都以那些陳腐的說教為準繩,自己給自己設置了無數(shù)心理障礙和毫無必要的行為規(guī)矩,讓他成為一個不敢愛、不敢恨、不敢表達自己真實感情的人。
培根說:“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數(shù)學使人周密,科學使人深刻,倫理學使人莊重,邏輯修辭之學使人善辯?!奔幢闳绱?,若只讀歷史、詩歌、數(shù)學、科學、倫理學、邏輯修辭中之一種也是不行的,因為社會并不是分學科運行的,生活也不是按學科分類的。事物是復雜的,所以閱讀也應該是廣泛的,這樣才能融會貫通。達·芬奇之所以成為美術巨匠,很大程度緣于他對幾何學、解剖學的深刻研究;羅素能成為具有原創(chuàng)性的大哲學家,關鍵也在于其深厚的數(shù)學和文學功底。
真正愛讀書的人,從不只讀一本書或一類書,他的視野不會囿于一隅,興趣也不會一成不變。
范芳芳//摘自《做人與處世》2023年第23期,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