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
周恩來總理的一生波瀾壯闊,但面對愛人,他也有柔情的一面。他和鄧穎超半個多世紀的愛情傳奇,至今還為人們所稱道。
超:
我不愿在你睡熟的時候,再來攪你,特留字告你:
今天正午十二時,用我倆名義請了周蒼柏夫婦、史良夫婦及袁雪芬同其編劇人共六位客人,在西花廳薛子正處午飯。我已托何謙辦理此事。
請你屆時先往,因周蒼柏今日下午五時即行,故不能再延期了。晚上才決定的,望你諒我無法相商。
早安!
周恩來
十一早
1949年10月11日,周恩來決定在他和鄧穎超起居和工作的地方西花廳,宴請來北京參加新政協(xié)會議的民主黨派代表。
“由于二人養(yǎng)成了不同的生活和睡眠習慣,這天一大早,周恩來不忍打擾熟睡中的妻子,在詳細說明情況后,仍舊滿懷歉意地說‘望你諒我無法相商,體現(xiàn)出他們之間的互敬與互信?!敝醒胛墨I研究室第二編研部原研究員劉春秀說。
1946年5月11日,周恩來和鄧穎超在南京出席中共代表團工作人員李晨和陳浩的婚禮。
在婚禮上,鄧穎超提出夫妻間應該遵循“八互”原則,即互愛、互敬、互助、互勉、互商、互諒、互信、互識。周恩來仔細聽著鄧穎超講述“八互”的內容,一點兒也沒有打斷她。鄧穎超從周恩來的表情上也看得出,他是支持她提出“八互”原則的。
就這樣,“八互”成為兩人和諧相處的準則。
生活上,兩人有很多共同的愛好,比如電影、戲劇、健身等。有好看的電影,他們就向對方推薦。
1949年7月,鄧穎超到上海出差,邀請宋慶齡北上共商國是。這時,延安老友孫平邀請她觀賞電影《西伯利亞交響曲》??赐旰?,鄧穎超深受啟發(fā),趕緊把感受寫信告知身在北平的丈夫:
該片曾榮獲巴黎影評第一獎金,觀后可稱名不虛傳。其劇情之好、技術之優(yōu)、色澤之美、歌風之佳,給人以深刻難忘的印象。
特別是劇情人物表現(xiàn)了嶄新的社會——蘇聯(lián)青年的一代的新型人物,令人深為感動。
表現(xiàn)了青年一代的愛情與事業(yè)的結合,又表現(xiàn)了其愛情之熱烈、深長、堅定,以及冷爽決絕,遠避以去,努力于事業(yè)的成就,不強人之愛而愛,不防人之愛而愛,給人們以良好教育,誠不可不看的佳片。且是一看而欲再看的佳片。
我提議,你有機會,亦要看看。
周恩來回信道:
正要洗臉外出,接著你的來信,很高興,盼望得很久了。你看了《西伯利亞交響曲》,我看了《橋》,不知是否同一晚。我那天一直看到天明才回。
“很多人說兩人是建立在共同理想信念上的革命伴侶,我更喜歡稱他們?yōu)椤`魂伴侶。”周恩來鄧穎超紀念館原副館長李愛華感慨。
1942年,鄧穎超在一次青年婦女座談會上講道:“有一些人,心地狹窄,受自私和獨占欲的支配,不喜歡甚至干涉自己的異性朋友不能與旁人交往……怕自己的妻或夫的愛情轉移,夫婦之外,概無朋友……必須從積極的方面,通過各方的努力去克服上述的現(xiàn)象。使夫婦之外,還能有朋友,愛情之外,還需要友情,則更能調劑夫婦的生活。如果夫婦二人,整日廝守,過著極狹窄的生活,日久必然厭膩、淡薄,愛情非但不能鞏固,而且反會惡化?!?/p>
“鄧穎超是經(jīng)營愛情的高手。她知道丈夫魅力強大,就像斯諾說的那樣,‘確乎有一種吸引力,似乎是羞怯、個人魅力和領袖的自信的奇怪混合的產(chǎn)物,也就容易不自主地吸引人,她就不斷吃一點小醋,這恰恰是夫妻生活的黏合劑。”李愛華說。
鄧穎超愛情保鮮秘籍還有創(chuàng)新?!爸芏鱽碛袀€小名叫大鸞,鄧穎超給他寫信時經(jīng)常稱呼他為‘鸞,落款處寫上‘鳳。實際上,鄧穎超本來沒有這個名字,是她專門為他的‘鸞所起,鸞飛鳳舞的信件不在少數(shù)。”李愛華說,“鄧穎超還會造一些不合乎正常語法的詞句,最有名的就是‘我可想你得太。”
周恩來的侄女周秉德回憶,從她1950年搬入西花廳居住起,幾乎每年的8月8日,都能看到伯伯和伯母拍結婚紀念照,以使愛情保鮮。
超:
你離開北京一個多月了。打了幾次電話,卻沒給你寫信,總覺得欠債似的。
今晚執(zhí)筆還債,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本想談一談鄭州會議的決議,現(xiàn)在又改到武漢會議去作決議,索性待見面時再說吧。
昨日頤和園之游,維世因舊病復發(fā),被醫(yī)生阻止在家……連日下午中央在開會討論鄭州會議的文件,現(xiàn)在還沒結束,內中關于兩個過渡兩個階段,都有所探討,望你加以注意研究,以便見面時與你一談。
……
其他待面談吧!
問你好,并望轉問其他同志好。
周恩來
一九五八.十一.十七
1958年10月12日,鄧穎超離開北京到廣州養(yǎng)病。當時正值周恩來協(xié)助毛澤東指揮金門炮戰(zhàn)的關鍵時期,他沒有陪同鄧穎超前往廣州。
事實上,在51年的婚姻生活中,由于各有各的工作,兩人經(jīng)常處于分離狀態(tài),但他們總能創(chuàng)造在一起的機會。
1925年,周恩來到汕頭東征,不久后鄧穎超也前往汕頭做婦女工作;周恩來領導南昌起義后到了上海,鄧穎超身體虛弱,仍到上海登廣告尋夫;1928年,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鄧穎超也跟著去了;1939年,周恩來在延安摔傷手臂,后赴蘇聯(lián)治療,在重慶上班的鄧穎超也到蘇聯(lián)陪護……
如果由于客觀條件所限,不能在一起,即便工作再忙,兩人也要書信傳情,營造“在場感”,不缺席對方的每一段經(jīng)歷。
1947年3月,鄧穎超和中直家屬隊已離開延安,向東撤往山西,留在陜北的周恩來于3月17日寫信告訴“小超”:
今晚李訥小侉子去后方,我托她帶一封信給你,問你好。延安天天來飛機,但是一個人也沒有打死。大家在此都很好,望你們放心。
信很短,但在那個“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年代,寥寥幾句足以讓人感到寬慰。
這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兩人是分開的,這也是兩人通信最頻繁的一年。如今留存的70多封書信中,有14封都寫于這一年。
1955年5月7日,參加完萬隆會議,周恩來的飛機抵達北京,劉少奇、董必武、陳云等到機場迎接。
出發(fā)前的“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讓周恩來險些丟掉性命。如今丈夫安全返京,鄧穎超決定不顧虛弱的身體,到機場迎接。
當與前來接機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一一握手后,周恩來看到了他的“小超”,他笑了,她更是笑開了花,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站在旁邊的接機人員,看到此舉也笑了。
“我從鄧穎超身上看到,女人為婚姻和家庭的付出。周總理不能做到像她那樣,否則他就不是周總理了,但他給了她最需要的那種愛:忠貞不移?!崩類廴A說。
周恩來和鄧穎超的秘書趙煒回憶說:“在戰(zhàn)爭年代,周總理每次從昏迷中醒來,總是先問鄧大姐的下落。搬入西花廳后,周總理從外面回來,最習慣的一句問話就是‘大姐在干什么。乃至在生命垂危之際,他緊緊拉著我的手說:‘你要照顧好大姐。我遵從總理的遺囑,陪伴鄧大姐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并遵從鄧大姐的遺囑,把她的骨灰也撒入了海河。”
(摘自《環(huán)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