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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翼民粹主義沖擊下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及其影響

        2024-02-07 00:00:00玄理
        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 2024年4期
        關(guān)鍵詞:政黨政治歐洲

        摘" 要:在右翼民粹主義的沖擊下,歐洲政黨政治格局當前在成員國和歐盟層面都出現(xiàn)了顯著的“右升左降”的政治走向,這主要是價值觀、經(jīng)濟、社會等多個層面因素共同影響的結(jié)果。與此前相比,當前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呈現(xiàn)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選民群體的擴大化、與主流右翼政黨政治界限的模糊化以及跨國合作的深入化等新特征。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將成為主導歐盟政治嬗變的重要因素,不僅將使得國內(nèi)政治層面的“防疫線”機制失效,加劇國內(nèi)政治極化和文化沖突,還會削弱歐盟的共識政治基礎(chǔ),歐盟未來對華戰(zhàn)略也將繼續(xù)沿著“去風險”的既有邏輯演進,這將對中歐經(jīng)貿(mào)和綠色合作進程產(chǎn)生阻滯性影響。如何應對一個更加政治內(nèi)顧和保守化的歐盟,將是我國未來對歐外交必須面對的新課題。

        關(guān)鍵詞:歐洲;政黨政治;右轉(zhuǎn)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中歐關(guān)系

        近年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歐盟國家中參與執(zhí)政和走向政治主流,以右翼民粹主義為主要驅(qū)動力的政治右轉(zhuǎn)趨勢已成為歐洲政治的“新常態(tài)”。當前,歐洲政黨政治格局的整體性右轉(zhuǎn)趨勢主要體現(xiàn)在成員國和歐洲議會兩個層面。在成員國層面,歐盟國家右翼政府數(shù)量占據(jù)多數(shù),左翼政府面臨嚴峻執(zhí)政考驗。2019年后,歐洲左翼勢力曾迎來了短暫復蘇,然而,在經(jīng)歷了2022-2024年新的選舉周期后,歐洲政黨政治格局出現(xiàn)了向右回擺的趨勢,意大利、葡萄牙、芬蘭、瑞典、希臘等歐洲國家均完成了由“紅”轉(zhuǎn)“藍”的右轉(zhuǎn)過程,右翼政黨取代了左翼政黨的執(zhí)政地位。目前,歐盟成員國政府多由右翼政黨掌控,左翼政黨主導下的成員國政府僅剩六個(西班牙、波蘭、斯洛文尼亞、馬耳他、丹麥和德國),而這些僅存的左翼政府大多正面臨嚴峻的執(zhí)政考驗①。

        在歐盟層面,歐洲議會的總體權(quán)力平衡也在向右偏移。2024年6月的歐洲議會選舉結(jié)果凸顯政治右轉(zhuǎn)的態(tài)勢。其一,歐洲右翼勢力取得選舉突破,議席數(shù)首次超過中左翼黨團。中

        作者簡介:玄理,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德國問題研究所助理教授(上海200092)。

        基金項目: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青年課題“當代西方民粹主義的政治傳播機制研究”(2023EZZ002)。

        ①" 例如,德國社民黨的民調(diào)支持率自2021年執(zhí)政以來一路走低,在2024年6月的歐洲議會選舉中更是獲得了歷史以來的最差戰(zhàn)績,得票率被德國選擇黨反超,其在2025年聯(lián)邦議院大選后再次成為主要執(zhí)政黨的前景也越發(fā)黯淡;而在西班牙和波蘭,盡管左翼政黨通過組成聯(lián)盟政府的方式獲得執(zhí)政地位,但是右翼政黨依然保持著議會第一大黨的地位,對政策制定和立法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右翼的歐洲人民黨黨團(以下簡稱為“人民黨黨團”)贏得188個議席成為議會第一大黨團,也是唯一一個在選舉中議席數(shù)獲得增長的中間派黨團。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新一屆歐洲議會中的議席數(shù)量約占四分之一,較上次選舉取得了較大幅度的進步,右翼民粹主義的歐洲愛國者黨團和歐洲保守與改革黨團躍居歐洲議會的第三大和第四大黨團。其二,中左翼黨團整體規(guī)模縮水。中間派復興歐洲黨團、中左翼社會民主進步聯(lián)盟黨團(以下簡稱為“社會民主黨黨團”)、綠黨與歐洲自由聯(lián)盟黨團(以下簡稱為“綠黨黨團”)和左翼黨團席位數(shù)共計312席,較上屆議會減少了31席。其中,復興歐洲黨團和綠黨黨團遭遇選舉重挫,議席數(shù)分別下降21席和17席European Parliament, “2024 European Election Results,” https://results.elections.europa.eu/en/index.html.。

        在此背景下,本文將嘗分析以下問題:當前歐洲政黨政治格局為何會在右翼民粹主義的沖擊下出現(xiàn)右轉(zhuǎn)趨勢?此次右轉(zhuǎn)趨勢具有怎樣的新特征?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對于歐洲政治和中歐關(guān)系具有何種影響?

        一、歐洲政黨政治格局出現(xiàn)右轉(zhuǎn)趨勢的原因

        近年來,歐洲先后遭受了新冠疫情、俄烏沖突等多重危機的挑戰(zhàn)。然而,多數(shù)處于危機模式下的歐盟成員國政府并未產(chǎn)生危機下民調(diào)支持率迅速上漲的“聚旗效應”,歐洲民眾對于本國政府的不滿情緒反而與日俱增,進而驅(qū)使他們支持右翼民粹主義勢力,推動歐洲政黨政治格局的右轉(zhuǎn)趨勢,這主要是價值觀、經(jīng)濟、社會等多個層面因素共同影響的結(jié)果。

        (一)價值觀層面:左翼價值觀的激進化引發(fā)右翼保守主義的反彈

        一方面,左翼覺醒主義價值觀趨于激進化。覺醒主義思潮(Wokeness/Wokeism)最早意指對黑人群體面臨的社會歧視和不公正現(xiàn)象的覺醒。2014年,覺醒主義因與美國黑人人權(quán)運動“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的關(guān)聯(lián)而開始受到學界和媒體的關(guān)注。在2020年“喬治·弗洛伊德”事件后,覺醒主義思潮迅速在西方社會發(fā)酵,“覺醒”所涵蓋的范圍也從黑人族裔擴展至女性、同性戀、跨性別、環(huán)保主義者等多元少數(shù)群體所遭受的壓迫和歧視。近年來,經(jīng)過了急劇左傾化的西方高等教育的“浸潤”后,西方新自由主義政治精英階層逐漸將覺醒主義價值觀推向激進化,將其作為操控多元文化主義、標榜自己文化認同與道德優(yōu)越性和籠絡(luò)少數(shù)群體的政治工具。他們簡單地將社會分為白人“壓迫者”和少數(shù)群體“受害者”的二元對立結(jié)構(gòu),作為“被壓迫者”的少數(shù)群體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并非來源于資本主義制度的內(nèi)在痼疾,而是來自于多數(shù)群體的歧視和壓迫趙丁琪:《身份政治的困境與右翼民粹主義的興起——西方身份政治的危機與反思》,《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20年5期。。在新精英階層看來,一直以來維系國家和民族認同的共同主流文化傳統(tǒng)、身份認同、歷史、生活方式和價值觀成為“壓迫者”欺壓少數(shù)群體的“原罪”,必須加以修正甚至重構(gòu)Matthew Goodwin, Value, Voice and Virtue: The New British Politics, Penguin Books, 2023, p.110.。正如加拿大政治學家埃里克·考夫曼所言,左翼新精英階層執(zhí)意推行的以多元文化主義為底色的覺醒政治是“非對稱性的”Eric Kaufmann, “Liberal Fundamentalism: A Sociology of Wokeness,” American Affairs, Vol.4, No.4, 2020, pp.188-208.,即對不同群體的身份認同采取了雙重標準——在崇尚少數(shù)群體的認同、歷史和文化的同時,淡化甚至詆毀多數(shù)群體的身份認同。在新精英群體的過度“呵護”下,覺醒主義從意識到少數(shù)群體遭遇社會不公的社會進步主義代名詞,轉(zhuǎn)變?yōu)樽笠砩矸菡魏投嘣幕髁x的激進化變種和新精英階層意識。

        在保守主義者看來,其自身自由權(quán)利被覺醒主義所剝奪,因而將覺醒主義視作來自左翼的“非自由主義”威脅。這是由于相較于傳統(tǒng)自由主義者對于多元意見的開放性和包容性,新自由主義精英癡迷于為“受壓迫”的少數(shù)群體伸張正義的狹隘愿景,傾向于通過“取消文化”、限制言論自由等極端方式使試圖維護傳統(tǒng)價值觀的保守主義者“噤聲”甚至“社會性死亡”。保守主義群體認為自己明明是受到激進覺醒主義思潮“反向歧視”的受害者,卻被新精英階層視為道德低劣的“壓迫者”和“施害者”,甚至被污名化為“種族主義者”和“極右翼分子”,逐漸喪失了社會地位、尊嚴和聲望,淪為道德階層的“二等公民”??梢姡X醒政治業(yè)已演變成了一場文化戰(zhàn)爭,加劇了不同社會階層之間的沖突與撕裂。

        近年來,覺醒意識形態(tài)在歐洲社會和政治中逐漸流行開來,其影響力甚至逐漸滲透至歐盟機構(gòu)之中。2021年10月,歐盟委員會平等事務(wù)專員海倫娜·達利向歐盟委員會提交了一份名為“包容性溝通指南”的文件,該文件認為歐盟內(nèi)部應當避免使用“女士們與先生們”“圣誕節(jié)”等用語,因其帶有歧視性色彩,有損歐盟作為一個包容性機構(gòu)的形象European Commission, “Union of Equality: European Commission Guidelines for Inclusive Communication,” https://www.fdesouche.com/wp-content/uploads/2021/11/guidelines-for-Inclusive-communication.pdf.。事實上,早在2018年和2019年,歐洲理事會和歐洲議會就曾先后發(fā)布類似的指導方針文件,提倡在歐盟機構(gòu)使用“性別中性名詞”European Parliament, “Inclusive Communication Guidelines for DG COMM Output,”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contracts-and-grants/files/grants/media-and-events/en-annex-9-inclusive-communication-guidelines-of-the-european-parliament.pdf; General Secretariat of the Council, “Inclusive Communication in the GSC, 2018,” 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media/35446/en_brochure-inclusive-communication-in-the-gsc.pdf.。覺醒主義在歐盟的抬頭引發(fā)了歐洲保守主義力量的強烈不滿,匈牙利總理維克托·歐爾班宣稱,歐洲正遭受在“自由進步主義實驗室”中研發(fā)出來的“覺醒病毒”的攻擊,其目標是破壞歐洲文明所仰賴的民族國家觀念Mrton Losonczi, “PM Orbn at CPAC Hungary: ‘The Antidote to the Woke Virus Is in Hungary’ ,” https://www.hungarianconservative.com/articles/current/viktor_orban_cpac_hungary_2023_antidote_woke_virus_trump_ukraine/.。

        另一方面,左翼氣候價值觀的激進化也成為當前歐洲政治右轉(zhuǎn)的催化劑。近年來,以綠黨為代表的歐洲左翼勢力為了快速推進綠色議程、按期實現(xiàn)2050年氣候中和的既定目標,不顧國家經(jīng)濟低迷現(xiàn)狀,強行推行成本高昂的能源轉(zhuǎn)型措施。例如,德國聯(lián)邦政府于2023年通過了《建筑能源法》草案,擬用高成本和低排放的“熱泵”取代油氣供暖系統(tǒng),這意味著德國民眾要為建筑能源改革付出巨大成本,該法引發(fā)了民意的強烈反彈。盡管一直以來歐洲民眾綠色意識高漲,氣候議題在歐洲是一種共識性議題,政治化程度較低,但在多重危機的侵襲下,歐洲民眾意識到激進的綠色轉(zhuǎn)型措施無法迅速解決歐洲乃至全球的氣候問題,反而會進一步削弱歐洲的經(jīng)濟和降低民眾生活水平,加劇歐洲社會的不平等現(xiàn)象。因此,在落實綠色轉(zhuǎn)型目標的同時能否真正實現(xiàn)公正轉(zhuǎn)型成為當前歐洲民眾重視的問題。歐洲投資銀行發(fā)布的“2023-2024年氣候調(diào)查報告”顯示,多數(shù)受訪者表示綠色轉(zhuǎn)型可能會給低收入民眾的生活成本造成負面影響,68%的歐洲民眾認為向氣候中和經(jīng)濟的轉(zhuǎn)型若想取得成功,就必須要解決不平等問題,然而62%的歐洲民眾不信任本國政府有能力做到公正轉(zhuǎn)型European Investment Bank, “People in Major Industrialised Nations Support Compensating Low-Income Countries Affected by Climate Change: 2023-2024 EIB Climate Survey,” https://www.eib.org/en/surveys/climate-survey/6th-climate-survey/world.。

        (二)經(jīng)濟層面:經(jīng)濟和社會民生困境增加歐洲民眾的經(jīng)濟危機感

        經(jīng)濟問題是誘發(fā)右翼民粹主義思潮泛起的重要因素不少西方學者從經(jīng)濟視角分析右翼民粹主義思潮興起的原因,參見Dani Rodrik, “Populism and the Economics of Globalizatio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Policy,Vol.1, No.1-2, 2018, pp.12-33; Giray Gozgor, “The Role of Economic Uncertainty in the Rise of EU Populism,” Public Choice, Vol.190, No.1, 2022, pp.229-246; Delton T. Daigle, Joséphine Neulen and Austin Hofeman, Populism, Nativism, and Economic Uncertainty, Palgrave Macmillan, 2019, p.208。。自21世紀以來,西方國家面臨多重危機的沖擊,經(jīng)濟長期失速、失業(yè)率上升、收入不平等加劇等經(jīng)濟問題使普通民眾感到自身生活水平和國家經(jīng)濟未來前景的不確定性持續(xù)上升。在傳統(tǒng)的政治經(jīng)濟學理論中,受到經(jīng)濟衰退不利影響的民眾會為左翼政黨投票從而尋求更多的社會保障和收入再分配支持。然而,傳統(tǒng)主流左翼政黨多年來癡迷于推行多元文化主義政策,過度迎合中產(chǎn)階層選民而忽視了中下層民眾的政治訴求,這些民眾的焦慮感、被遺棄感和反移民與反建制情緒等負面情感顯著增強,價值取向出現(xiàn)保守化傾向。此時,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往往將經(jīng)濟不確定性簡單歸咎于政治精英、移民、國際組織等因素,承諾采取保護主義政策和“強人政治”來捍衛(wèi)本國人民利益,這對于那些認為主流政黨無法有效應對當下經(jīng)濟困境的選民具有較強吸引力。

        近年來,歐洲民眾的經(jīng)濟危機感顯著提升,對于未來的經(jīng)濟和生活水平的預期趨于悲觀。根據(jù)2024年秋季的歐洲晴雨表民調(diào),39%的民眾將本國的經(jīng)濟形勢形容為“好”,60%的民眾將本國的經(jīng)濟形勢形容為“差”,僅有19%的歐洲民眾認為本國經(jīng)濟將在未來一年出現(xiàn)好轉(zhuǎn)European Commission, “Standard Eurobarometer 102,” https://europa.eu/eurobarometer/surveys/detail/3215.。此外,73%的歐洲民眾預計自己的生活水平在未來一年將進一步下降European Parliament, “EP Autumn 2023 Survey: Six Months Before the 2024 European Elections,” https://europa.eu/eurobarometer/surveys/detail/3152.。這種經(jīng)濟悲觀情緒為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政治動員提供了可乘之機。總體而言,當前歐洲民眾的經(jīng)濟危機感主要源于俄烏沖突進一步加劇了歐洲經(jīng)濟和社會民生的困境。俄烏沖突爆發(fā)后,在歐洲能源成本持續(xù)升高的背景下,生產(chǎn)和運輸成本的顯著提升不僅使得歐洲工業(yè)制造業(yè)遭遇重挫,還推動了商品和服務(wù)價格的普遍上漲,歐洲各國的通脹率隨之迅速攀升,經(jīng)濟下行壓力顯著加大。2023年,歐盟經(jīng)濟增長態(tài)勢較為羸弱,僅有0.4%的微幅增長,歐元區(qū)在2023年第四季度經(jīng)歷了技術(shù)性衰退,經(jīng)濟環(huán)比增速為-0.1%。2024年12月,歐洲央行下調(diào)了未來幾年歐元區(qū)經(jīng)濟增長預期,可見歐盟經(jīng)濟處于低增長狀態(tài)的預期短時間內(nèi)不會改變。2023年歐盟共有11個成員國陷入經(jīng)濟衰退困境,其中作為歐洲經(jīng)濟引擎的德國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下降0.3%,成為此年度唯一一個經(jīng)濟出現(xiàn)負增長、尚未恢復到疫情前經(jīng)濟水平的主要全球經(jīng)濟體。德國央行于2024年12月預測德國2024年經(jīng)濟將萎縮0.2%,這將是德國自21世紀以來首次連續(xù)兩年萎縮。在社會民生方面,盡管2023年歐盟通脹率開始回落,但衡量潛在通脹壓力的核心通脹率依然居于高位,這給歐洲民眾的生活成本帶來沉重壓力。不僅如此,能源危機的久拖不決還使得更多歐洲民眾陷入能源貧困的窘境。歐盟委員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24年約有8%-16%的歐盟公民正面臨能源貧困能源貧困的衡量指標包括能源支出占家庭凈收入的比例、在冬季無法讓家里保持足夠溫度等。參見European Commission, “Who’s Energy Poor in the EU? It’s More Complex than It Seems,” https://joint-research-centre.ec.europa.eu/jrc-news-and-updates/whos-energy-poor-eu-its-more-complex-it-seems-2024-09-25_en。,在冬季無法讓家里保持足夠溫度的歐盟民眾比例從2021年的6.9%升至2023年的10.6%Eurostat, “Inability to Keep Home Adequately Warm,” https://ec.europa.eu/eurostat/databrowser/view/ilc_mdes01/default/table?lang=en.。由于貧困家庭受到能源危機的沖擊更為明顯,歐洲社會不平等將因能源貧困現(xiàn)象而進一步加劇。以德國為例,最低收入家庭的能源支出在家庭總支出中的比例已經(jīng)從2020年的6.0%上升到2022年的9.1%,這些家庭的能源支出比2020年高出約50%,且低收入家庭要比中高收入家庭付出更高比例的能源支出Carl Heinemann and Istvan Heilmann, “Fossil Fuel Prices and Inflation in Germany,” https://www.camecon.com/what/our-work/new-findings-on-fossil-fuels-and-recent-inflation-in-germany/.。

        (三)社會層面:移民問題持續(xù)加劇歐洲民眾的社會不安全感

        自2023年起,歐盟面臨的難民問題愈加嚴峻,難民庇護申請數(shù)量和非法移民數(shù)量都創(chuàng)出了新高。根據(jù)歐盟庇護機構(gòu)(EUAA)的數(shù)據(jù),2023年共有超過114萬人申請難民身份,較2022年增長了18個百分點EUAA, “EU Received over 1.1 Million Asylum Applications in 2023,” https://euaa.europa.eu/news-events/eu-received-over-1-million-asylum-applications-2023.,2023年歐洲的非法入境人數(shù)為38萬人,較2022年增長了17%Frontex, “Signicant Rise in Irregular Border Crossings in 2023, Highest Since 2016,” https://www.frontex.europa.eu/media-centre/news/news-release/significant-rise-in-irregular-border-crossings-in-2023-highest-since-2016-C0gGpm.。2024年,歐盟面臨的難民形勢未見緩解。前六個月,歐盟已收到了約51.3萬份難民庇護申請,與2023年同期基本持平。盡管歐盟已通過多種方式逐步收緊移民政策,但難民問題的久拖不決進一步暴露了歐盟難民治理能力的缺失,加劇了歐洲民眾對歐盟和各成員國政府失去對邊境控制的擔憂。他們擔心對大量難民的安置會過度消耗本就拮據(jù)的國家福利資源,拖累歐洲經(jīng)濟的恢復速度。因此,進一步控制移民人數(shù)成為歐洲民眾的普遍共識。2024年益普索機構(gòu)的民調(diào)顯示,51%的歐洲民眾對歐盟的移民政策持負面看法,而持正面看法的僅占16%;71%的受訪者認為加強邊境管制、打擊非法移民應該成為歐盟未來幾年的工作重點Jorge Liboreiro and Vincenzo Genovese, “Half of Europeans Disapprove of EU Migration Policy and Demand Stronger Border Controls, Poll Shows,” https://www.euronews.com/my-europe/2024/03/26/half-of-europeans-disapprove-of-eu-migration-policy-and-demand-stronger-border-controls-po.。此外,2023年10月巴以沖突的爆發(fā)使得歐盟面臨的難民問題愈加嚴峻,這也引發(fā)了民眾對安全問題的憂慮。長期以來主張采取強硬手段限制移民數(shù)量的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也趁機加大了將移民問題安全化的力度。匈牙利總理歐爾班在巴以沖突爆發(fā)后召開的歐盟峰會上指出,巴以局勢的不穩(wěn)定將使得難民潮迅速涌向歐洲,而移民和恐怖主義之間存在著非常明顯的聯(lián)系,支持接納移民就是支持恐怖主義“Hungary’s Orban Says ‘Link Between Terrorist Acts and Migration’,” https://www.france24.com/en/live-news/20231026-hungary-s-orban-says-link-between-terrorist-acts-and-migration.。

        公共投資力度的不足與移民問題的同頻共振也是加劇歐洲民眾社會不安全感的重要原因。2008年歐債危機爆發(fā)后,歐盟各國政府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財政緊縮政策,這使得公共投資的財政支出急劇萎縮。2016年歐盟各國公共投資的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占比甚至一度跌至2.8%,達到二十五年來的新低,近年來該比例雖然略有回彈,但依然落后于歐債危機前的水平。公共投資的乏力不僅削弱歐盟經(jīng)濟增長的長期勢能,還會引發(fā)社會不安全感。不少西方學者研究發(fā)現(xiàn),政府長期公共投資不足會導致醫(yī)療、教育、公共交通、住房等公共服務(wù)的缺乏。在此背景下,如果移民依然能夠在本就捉襟見肘的公共資源中“分一杯羹”,將加劇歐洲本土民眾的反建制和反移民情緒,推動其轉(zhuǎn)而支持右翼民粹主義政黨Niels Nyholt, “Left behind: Voters’ Reactions to Local School and Hospital Closures,” 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Research, Vol.63, No.3, 2024, pp.884-905; Charlotte Cavaille and Ferwerda Jeremy, “How Distributional Conflict over In-Kind Benefits Generates Support for Far-Right Parties,”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85, No.1, 2023, pp.19-33; Simone Cremaschi et al., “Geographies of Discontent: Public Service Deprivation and the Rise of the Far Right in Italy,” https://www.hbs.edu/ris/Publication%20Files/24-024_da5e436e-b4e8-4215-b788-f6043dbc7d1f.pdf.。以住房為例,住房問題現(xiàn)已成為導致歐洲社會不安定風險的重要因素。公共投資不足導致歐洲各國的社會住房供應量常年萎縮,歐洲各國本土民眾與移民之間圍繞社會住房資源的競爭越發(fā)激烈,民眾的住房成本也持續(xù)攀升。2010年到2023年間,歐盟各成員國的房地產(chǎn)價格上漲48個百分點,房租上漲22個百分點,對于可支配收入低于全國收入中位數(shù)60%的貧困人口而言,2023年的住房支出在其可支配收入中所占的比例達到38.2%,逼近住房成本負擔過重的標準(即家庭住房支出占可支配收入40%或以上)Eurostat, “Housing in Europe-2024 Edition,” https://ec.europa.eu/eurostat/web/interactive-publications/housing-2024#evolution-of-house-prices-and-rents.。在2023年荷蘭議會眾議院選舉前,住房問題已成為荷蘭選民最為關(guān)注的議題Vincenzo Genovese, “Housing Crisis Biggest Concern for Voters at Dutch Election,” https://www.euronews.com/my-europe/2023/11/21/housing-crisis-biggest-concern-for-voters-at-dutch-election.。這也為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利用住房問題進行反移民宣傳提供了機會。荷蘭自由黨在此次大選的競選綱領(lǐng)中指出,一些難民在社會保障房的分配上通?!跋碛袃?yōu)先權(quán)”,這使得荷蘭本土民眾不得不在名單上等候更長的時間,這是“對荷蘭人民的歧視”PVV, “NEDERLANDERS WEER OP 1, Verkiezingsprogramma PVV 2023,” https://www.pvv.nl/images/2023/PVV-Verkiezingsprogramma-2023.pdf.。

        二、右翼民粹主義驅(qū)動下歐洲政黨政治右轉(zhuǎn)趨勢的新特征

        在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伴隨著歐洲各國社會民主黨的持續(xù)走弱和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開始在各國議會中嶄露頭角,右翼民粹主義驅(qū)動下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態(tài)勢就已初現(xiàn)端倪林德山:《歐洲政治右傾化與歐洲政黨政治的變化趨勢》,《當代世界》2002年第9期。。當時,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主要有以下特征: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選民基礎(chǔ)通常為處于中下層階級且受教育程度較低的老年男性群體,選民基礎(chǔ)相對單一;鑒于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極端主義立場,主流右翼政黨和右翼民粹政黨的政治界限分明;受狹隘民族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桎梏,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缺乏共同的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思想基礎(chǔ),鮮見較為深入的跨國和全球合作。與之前相比,當前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態(tài)勢具有以下新特征。

        (一)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選民群體的擴大化

        美國政治學家皮帕·諾里斯和羅納德·英格爾哈特的文化反彈理論認為,老年男性選民群體通常會通過支持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捍衛(wèi)自身保守主義價值觀,而受教育程度較高的青年選民則秉持自由主義價值觀,二者的政治對立較為顯著Pippa Norris and Ronald Inglehart, Cultural Backlash: Trump, Brexit, and Authoritarian Populis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7, pp.33-35.。也正因為如此,右翼民粹主義選民的政治畫像通常被學界歸類為受教育程度較低的老年男性群體。然而,從近期的歐洲各國大選情況來看,青年選民和女性選民成為支持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新群體,這也意味著民粹主義驅(qū)動下的歐洲政治右轉(zhuǎn)趨勢具有長期化的可能性。

        其一,青年選民成為歐洲右翼民粹政黨選民基礎(chǔ)的新增長點。在2022年法國總統(tǒng)大選次輪決選中,勒龐在35歲以下青年選民群體中的得票率(44%)超過了70歲以上老年群體(30%);在2022年意大利議會大選和2023年荷蘭眾議院選舉中,梅洛尼領(lǐng)導的意大利兄弟黨和維爾德斯領(lǐng)導的荷蘭自由黨分別是本國35歲以下青年得票率最高的政黨。究其原因,青年民眾政治不滿情緒的激增為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政治動員提供了機會。自歐債危機以來,歐洲的社會發(fā)展危機出現(xiàn)了持續(xù)化、長期化的趨勢,在收入止步不前和通脹高企的背景下,貧富差距和代際鴻溝問題日漸突出,階層躍升渠道的封閉和就業(yè)預期的不安全感讓歐洲青年群體對未來充滿迷茫和無力感。歐盟統(tǒng)計局的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歐洲青年民眾(18-24歲年齡段)陷入貧困或社會排斥風險的比例為26.1%,這一比例高于任何其他年齡段的民眾Eurostat, “Living Conditions in Europe-poverty and Social Exclusion,” https://ec.europa.eu/eurostat/statistics-explained/index.php?title=Living_conditions_in_Europe_-_poverty_and_social_exclusion.。不僅如此,歐洲各國政府和歐盟對于青年民眾政治訴求的忽視進一步透支了他們對于主流政治的信心。歐洲議會晴雨表的民調(diào)顯示,分別有約六成和七成歐洲青年認為自己在本國和歐盟的決策中沒有發(fā)言權(quán)European Parliament, “Flash Eurobarometer, European Parliament Youth Survey,”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at-your-service/files/be-heard/eurobarometer/2021/youth-survey-2021/report.pdf.。

        其二,越來越多的女性選民的選舉偏好趨于保守化。從近年來歐洲國家的大選情況看,女性選民逐漸成為右翼民粹主義支持者的新生力量。荷蘭自由黨在2023年議會眾議院選舉中的女性選民比例占47%;2022年意大利大選中,有42%的女性選民支持由意大利兄弟黨、力量黨和聯(lián)盟黨組成的右翼聯(lián)盟,而支持中左翼聯(lián)盟的女性選民僅占28%。近年來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選民“性別差距”縮小的原因在于,歐洲女性越來越擔心自身安全和平等權(quán)利受到伊斯蘭移民和覺醒主義及性別意識形態(tài)的威脅,而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將自身塑造成女性安全和權(quán)利捍衛(wèi)者的策略供給引起女性選民的共鳴。近年來,倡導女性權(quán)利、渲染女性權(quán)利的危機感成為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政治動員工具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將自由、平等的歐洲文明與所謂“未開化”“厭惡女性”和作為文化異類的伊斯蘭文明相對比,并把伊斯蘭移民視為父權(quán)制極端暴力的載體,將威脅歐洲女性來之不易的安全與自由。法國國民聯(lián)盟領(lǐng)導人若爾當·巴爾代拉曾在歐洲議會中指出:“我們歐洲的價值觀永遠優(yōu)于那些奴役女性、把她們囚禁在頭巾后面的價值觀?!盝ordan Bardella, “Compte rendu in extenso des débats,”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doceo/document/CRE-9-2023-02-14-INT-2-145-0000_FR.html.勒龐也曾表示:“我害怕移民危機標志著女性權(quán)利終結(jié)的開始?!盢icholas Vinocur and Sofia Melo, “Marine Le Pen’s Feminist Front,”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marine-le-pen-feminist-front-national-gender-equality-migration-cologne/.除移民外,右翼民粹主義勢力認為覺醒主義和性別意識形態(tài)也在威脅著女性群體的安全。近年來,德國和西班牙等多國先后通過了性別自決法案,這意味著這些國家的公民無需提供醫(yī)學診斷或手術(shù)證明,就有權(quán)根據(jù)自身性別認同更改自己的法律性別。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對此極為不滿,認為這是覺醒主義和性別意識形態(tài)走向極端化的表現(xiàn),更是對女性群體安全的重大威脅。西班牙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呼聲黨表示性別自決法案將使得處于單性別場所的女性陷入安全風險Enrique Anarte, “Are LGBTQ+ Rights at Stake in Spain’s Election?” https://www.reuters.com/world/europe/are-lgbtq-rights-stake-spains-election-2023-07-17/.。意大利總理梅洛尼指出,“女性將成為性別主義的第一受害者”,并駁斥了“性別是一種社會建構(gòu)”的敘事,認為性別只能由生理性別決定“Meloni: Women Will Be First Victims of Genderism,” https://cne.news/article/2671-meloni-women-will-be-first-victims-of-genderism.。

        (二)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與主流右翼政黨政治界限的模糊化

        長期以來,絕大多數(shù)主流右翼政黨選擇與中左翼政黨形成穩(wěn)固的政治中間派,通過對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采取排斥策略與其劃清鮮明的政治界限,包括將民粹主義者妖魔化為“政治異端”的話語譴責策略和旨在降低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優(yōu)勢議題的顯著性的無視策略Anna-Sophie Heinze, “Strategies of Mainstream Parties Towards Their Right-wing Populist Challengers: Denmark, Norway, Sweden and Finland in Comparison,” West European Politics, Vol.41, No.2, 2018, pp.287-309.。近年來,在民粹主義政黨的選舉壓力之下,許多主流右翼政黨開始摒棄傳統(tǒng)的排斥策略,轉(zhuǎn)而采取“接觸策略”,即模仿右翼民粹主義的動員方式和部分政策綱領(lǐng),希望以此來爭奪保守主義選民,這意味著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無需真正執(zhí)政,其民粹化和保守化的政策偏好也能在主流右翼政黨乃至新政府的政策綱領(lǐng)中得以體現(xiàn),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與主流右翼政黨之間的政治界限也相應日趨模糊化。這主要由以下兩個原因所致。

        一是,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去激進化和主流化趨勢減輕了主流右翼政黨模仿其政策綱領(lǐng)的“道德負擔”。絕大多數(shù)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吸取了長期以來因其極端化形象而被主流政治邊緣化的教訓,有意緩和激進的政治立場,推動自身政治綱領(lǐng)從極端民族民粹主義到保守主義的轉(zhuǎn)向,從而提高自身政治信譽,吸引更多中間派選民,增加被主流政治接納甚至參與執(zhí)政的可能性林德山:《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發(fā)展趨勢及其影響》,《人民論壇》2024年第6期;房樂憲、孟祥毅:《以退為進:歐洲右翼民粹政黨的“去激進化”趨向》,《歐洲研究》2024年第2期;高春芽:《民粹政黨主流化與主流政黨民粹化的雙向運動——以西歐右翼民粹政黨為例》,《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20年第3期。。例如,自英國2016年脫歐公投以來,多數(shù)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對歐立場有所緩和,它們放棄了推動本國脫離歐盟或歐元區(qū)的激進訴求,而是希望通過內(nèi)部改革重塑歐盟。正如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所言:“我們的計劃不是脫離歐盟,而是征服歐盟?!盉en Hall, Marton Dunai and Henry Foy, “Viktor Orbn: What is the Endgame for Europe’s Chief Disrupter?” https://www.ft.com/content/e158834e-1860-4dee-9d2f-3458ec71f287.一直以來致力于推動意大利退出歐元區(qū)的意大利兄弟黨在執(zhí)政后的歐洲愿景也更加務(wù)實,在2022年推出的新執(zhí)政聯(lián)盟協(xié)議中,兄弟黨領(lǐng)導下的右翼執(zhí)政聯(lián)盟表示支持歐洲一體化進程,并推動歐盟向更具政治性、更少官僚主義的方向前進Fratelli d’Italia, “Programma Centrodestra 2022,” https://www.fratelli-italia.it/programmacentrodestr/.。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去激進化趨勢顯著提升了自身的選舉吸引力和合法性,使其進一步趨于主流化。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時期,由于移民議題顯著性的衰減和自身動員策略的失當,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崛起之勢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玄理:《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西歐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動員策略與未來走向探析》,《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21年第2期。。俄烏沖突引發(fā)的能源與社會危機和去激進化策略使得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找到了逆轉(zhuǎn)選舉頹勢的跳板。近年來,從歐盟各成員國和歐洲議會的選舉結(jié)果來看,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發(fā)展勢頭強勁。匈牙利、荷蘭、法國、葡萄牙、希臘、芬蘭、瑞典和意大利等國的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近兩年大選中的得票率和議席數(shù)都有所增加,且已在意大利、荷蘭、芬蘭、匈牙利等七個成員國進入政府執(zhí)政??梢?,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已擺脫了長期以來被主流政治邊緣化的困境,進一步趨向主流化。正如荷蘭政治學家卡斯·穆徳所指出的,歐洲已經(jīng)進入了右翼民粹主義政治的新階段——右翼民粹主義政黨不再是可以被主流政治忽視或利用的邊緣性政黨,而是成為政治主流的一部分Cas Mudde, The Far Right Today, Polity Press, 2019, p.8.。

        二是,部分主流右翼政黨深陷選舉困境促使其向右翼民粹主義靠攏。與以往的政治右轉(zhuǎn)趨勢不同的是,近年來歐洲主流右翼政黨的選舉表現(xiàn)普遍低迷,相對于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規(guī)模優(yōu)勢和話語優(yōu)勢不斷被蠶食,這使其深陷選舉困境之中。在歐洲政黨政治中,以文化價值認同為基礎(chǔ)的新政治分野逐漸取代了以經(jīng)濟階級為基礎(chǔ)的傳統(tǒng)政治分野,成為驅(qū)動歐洲政黨政治演化的核心要素。為了迎合新中產(chǎn)階級選民傾向于進步主義價值觀的政治偏好,被裹挾進文化議題競爭的主流右翼政黨在這些議題上持續(xù)向左轉(zhuǎn),作為右翼保守派的“保守主義”底色持續(xù)被沖淡,意識形態(tài)趨于空洞化,難以聚合圍繞新政治分野而撕裂的選民的意愿和訴求,這使得主流右翼政黨與保守主義選民之間的政治紐帶日益松動,驅(qū)使后者“叛離”至保守主義色彩更濃的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玄理:《政黨解盟視角下德國聯(lián)盟黨的選舉困局——基于2021年德國聯(lián)邦議院大選的分析》,《德國研究》2021年第4期。。在此背景下,多數(shù)主流右翼政黨近年來開始了在社會文化議題上從自由主義到保守主義的立場再調(diào)適,在政策綱領(lǐng)和話語敘事上向右翼民粹主義靠攏,以圖重新贏回傳統(tǒng)右翼選民的支持。

        (三)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跨國合作的深化

        長期以來,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尋求跨國聯(lián)盟合作之路坎坷不斷,主要原因在于本國優(yōu)先的狹隘民族主義的阻礙。它們在歐盟和國際層面的跨國合作更多是出于政治策略考量而非意識形態(tài)因素的聚合性。然而,與此前不同的是,當前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共同意識形態(tài)基礎(chǔ)已初步形成,并逐步取代了單純的策略因素成為其跨國合作的基石——民族保守主義指導下針對全球主義與自由主義秩序的反霸權(quán)斗爭民族保守主義是近年來西方興起的新政治思潮,其核心理念是批判全球主義共識和為民族主義辯護。參見孔元:《美國當代保守主義的民族主義轉(zhuǎn)向》,《國外理論動態(tài)》2020年第1期。。在這場斗爭中,作為全球化自由主義秩序的代理人,主要由專家、官僚這一社會“新階級”組成的跨國精英聯(lián)盟成為右翼保守主義和民粹主義者批判的重點。右翼民粹主義者認為,在自由化和全球化浪潮下,剝離了特定民族身份和認同標簽的跨國精英利用專業(yè)知識攫取利益,以推行全球主義和自由主義價值觀的名義破壞國家主權(quán)、文明和傳統(tǒng)價值觀Rita Abrahamsen et al., “Confronting th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ociology of the New Right,”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ociology, Vol.14, No.1, 2020, pp.94-107.。盡管他們在社會中并不占多數(shù),但在政治、媒體、跨國企業(yè)、國際組織等重要領(lǐng)域享有絕對發(fā)言權(quán)甚至占據(jù)霸權(quán)地位。

        具體而言,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跨國合作不斷走向深入主要體現(xiàn)在歐盟和國際兩個層面。在歐盟層面,推崇民族保守主義價值觀共識和保護以基督教文明為基礎(chǔ)的共同歐洲認同,已成為增強當前歐洲議會右翼民粹主義黨團內(nèi)部團結(jié)的重要動力。在2024年的競選綱領(lǐng)中,保守與改革黨團在第一部分就開宗明義地表示歐洲共同的傳統(tǒng)文化和價值觀是黨團的重要根基:“歐洲的自由與繁榮基于數(shù)百年來形成的價值觀和民族文化。民族國家及其民主政體是這些價值觀和文化的保障。我們將竭盡全力保護歐洲珍視的傳統(tǒng)、自由和價值觀……反對任何進一步集中歐盟權(quán)力的企圖?!盓CR, “ECR Party Manifesto,”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GWy-8garJEV8pSRpSZBOlOo3wxBPp0 6p/view.在歐洲一體化、跨大西洋關(guān)系、自由貿(mào)易和宗教社會問題等領(lǐng)域,保守與改革黨團表現(xiàn)出一以貫之的保守主義立場,并體現(xiàn)了與其他主流黨團相似的黨團凝聚力。英國蘭卡斯特大學政治學者馬丁·斯蒂文指出,保守與改革黨團不僅僅是表達疑歐主義訴求的短期性跨國政黨聯(lián)盟,更是在歐盟政治領(lǐng)域推廣保守主義意識形態(tài)愿景的政治載體Martin Steven and Aleks Szczerbiak, “Conservatism and ‘Eurorealism’ in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The European Conservatives and Reformists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Poland’s Law and Justice,” European Politics and Society, Vol.24, No.5, 2023, pp.585-602.。此外,歐洲愛國者黨團也將保護歐洲傳統(tǒng)文明作為黨團建立的重要原則,在其推出的“歐洲未來的愛國宣言”中指出,歐盟全球主義勢力和非民選官僚正企圖用一個“歐洲中央國家”取代民族國家,只有通過歐洲各個愛國政黨的合作,才能捍衛(wèi)歐洲認同、歷史傳統(tǒng)和生活方式等猶太-基督教文明的寶貴遺產(chǎn)FP, “‘Patrioten für Europa’: Kickl (FP), Orbn (Fidesz), Babi (ANO) gaben Startschuss für neue patriotische Allianz!” https://www.fpoe.eu/patrioten-fuer-europa-kickl-fpoe-orban-fidesz-babis-ano-gaben-startschuss-fuer-neue-patriotische-allianz/.。

        除了在歐盟領(lǐng)域的跨國合作外,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將合作觸手進一步擴展到全球?qū)用?,意圖在全球范圍內(nèi)形成有組織的右翼跨國合作網(wǎng)絡(luò)。一方面,借助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CPAC)、全國保守主義會議(NatCon)CPAC和NatCon是近年來西方傳播右翼保守主義思想的重要政治場所。CPAC成立于1974年,最初只是美國保守主義者的小型年會,如今已成為美國規(guī)模最大和最具影響力的保守主義者年度聚會,自2022年以來三度移師匈牙利舉辦。NatCon是2019年成立的致力于推廣民族保守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會議,由荷蘭埃德蒙·伯克基金會資助,至今已于華盛頓、羅馬、布魯塞爾、奧蘭多、倫敦等地召開,吸引了諸多歐美右翼代表性政治家的廣泛參與。等平臺,加強與全球右翼的議題聯(lián)動、敘事協(xié)調(diào)和機制合作。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意大利總理梅洛尼、荷蘭自由黨黨魁維爾德斯和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等歐美右翼勢力的代表性政治家都曾在CPAC上發(fā)表演講,共同宣揚和傳播右翼保守主義思想和價值觀,他們在反全球自由主義霸權(quán)的政治話語敘事上呈現(xiàn)出明顯的相似性,堅決反對移民、經(jīng)濟全球化和文化多元主義,呼吁全球右翼保守勢力和各地人民抵御新階級精英主導的自由主義霸權(quán)的“欺凌”和“威脅”,共同捍衛(wèi)主權(quán)民族國家和本國獨特的文化與傳統(tǒng)。例如,在2024年于布達佩斯舉行的第三屆歐洲CPAC上,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敦促全球右翼保守主義政黨協(xié)調(diào)行動、保持團結(jié),共同結(jié)束建立在進步自由主義霸權(quán)基礎(chǔ)上的世界秩序dm Brder, “Viktor Orbn Advocates for Sovereignty over Progressive Liberal Hegemony at CPAC Hungary,” https://www.hungarianconservative.com/articles/current/viktor_orban_cpac_hungary_2024_sovereignty_world_order_change_elections/.。另一方面,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以教育、智庫和學術(shù)出版等領(lǐng)域為抓手,推動保守主義思想納入全球公眾辯論、主流話語和思想譜系之中,以增強其可接受度和可信度。右翼民粹主義者意識到,僅僅依靠選舉政治途徑無法一勞永逸地推翻自由主義秩序霸權(quán),這場反霸權(quán)斗爭的成功取決于能否打破自由主義對西方文化、教育機構(gòu)和主流思想的壟斷Rita Abrahamsen and Michael C. Williams, “Transnational Nationalists: Building a Global Radical Right,” Political Insight, Vol.14, No.3, 2023, pp.28-31.。這需要右翼保守和民粹勢力建立能夠產(chǎn)生自身信仰體系的反霸權(quán)“文化機器”,也即構(gòu)建并通過各種形式傳播自身特有的意識形態(tài)、思想體系,為挑戰(zhàn)自由主義秩序的政治運動提供思想基礎(chǔ)[英]讓-弗朗索瓦·德羅萊、[加拿大]邁克爾·C.威廉姆斯:《從批判到反動:新右翼、批判理論與國際關(guān)系》,謝來輝譯,《國外理論動態(tài)》2023年第4期。。有鑒于此,教育、智庫和學術(shù)出版等培育和推廣保守主義思想的領(lǐng)域成為右翼民粹主義勢力跨國合作的重點。匈牙利政府為多瑙河研究所(Danube Institute)等智庫撥付專項基金,用以為國外保守主義科研人員和知識分子提供資助。多瑙河研究所還資助了《歐洲保守派》(European Conservative)和《匈牙利保守派》(Hungarian Conservative)等英文出版物,以便在全球更廣泛地傳播右翼保守主義思想和信息The Economist, “‘National Conservatives’ Are Forging a Global Front Against Liberalism,” https://www.economist.com/briefing/2024/02/15/national-conservatives-are-forging-a-global-front-against-liberalism.。不僅如此,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還通過教育層面的努力和合作在反自由主義霸權(quán)斗爭中開辟新的戰(zhàn)場。迄今為止,歐洲各國的右翼民粹主義和保守主義政黨及政治家已成立了多所教育機構(gòu),力圖對“覺醒主義”“種族批判理論”等進步主義思想“撥亂反正”,并希望將這些機構(gòu)作為保守主義新生代精英的搖籃,共同培植反自由主義霸權(quán)的新一代力量,完善全球保守主義精英網(wǎng)絡(luò),如法國社會、經(jīng)濟和政治科學研究所(Institute of Social, Economic and Political Sciences)、意大利政治教育學校(School for Political Education)以及匈牙利國家行政大學(Ludovika-UPS)等Rita Abrahamsen et al., “Confronting th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ociology of the New Right,”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ociology, Vol.14, No.1, 2020, pp.94-107; Dorit Geva and Felipe G Santos, “Europe’s Far-Right Educational Projects and Their Vision for the International Order,”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97, No.5, 2021, pp.1395-1414.。

        三、右翼民粹主義沖擊下歐洲政黨政治右轉(zhuǎn)趨勢的影響

        (一)國內(nèi)政治層面,“防疫線”機制失效加劇國內(nèi)政治極化和文化沖突

        在政黨格局碎片化時代,歐洲民主共識政治和政黨格局能否在民粹主義的挑戰(zhàn)下保持相對穩(wěn)定,在很大程度上仰賴于主流政治與社會針對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防疫線”機制能否有效壓縮其生存和發(fā)展空間。“防疫線”(cordon sanitaire)機制最早起源于20世紀90年代的比利時,用來形容比利時主流政黨拒絕與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弗拉芒利益黨進行合作的政治手段。后來這個說法被廣義化為西方主流政治與社會為削弱右翼民粹主義的合法性和政治影響力,以各種政治形式對其設(shè)置的封鎖與障礙。具體而言,針對右翼民粹主義的“防疫線”機制主要由三個層面構(gòu)成。首先,在社會層面,主流政治精英和媒體通過對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成員及其政治觀點進行“妖魔化”,削弱其政治合法性,以圖拉緊抵御右翼民粹主義的“社會網(wǎng)”,而民眾對于極端主義和右翼民粹主義價值觀的抵御能力及其政治中間主義的立場定位是“防疫線”機制的社會基石。其次,在政策層面,主流政黨通常通過無視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擅長的議題,或者轉(zhuǎn)移民眾對這些議題的注意力,從而降低議題顯著性,弱化其選舉吸引力。最后,在機制層面,主流政黨完全排斥與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議會等立法機構(gòu)中的合作,包括拒絕其全部立法倡議、反對其進入聯(lián)合政府參與執(zhí)政等。

        從近年來的發(fā)展態(tài)勢看,在民粹主義的猛烈沖擊下,歐盟多數(shù)國家的“防疫線”機制在社會、政策和機制層面均出現(xiàn)松動。其一,民眾政治價值觀和政治立場的右轉(zhuǎn)化趨勢凸顯。以德國為例,根據(jù)弗雷德里?!ぐ鼗饡拿裾{(diào)報告,2022年和2023年,秉持右翼極端主義價值觀的德國民眾比例超過8%,達到近十年來的新高。此外,這項民調(diào)報告還觀察到了德國民眾政治立場的右轉(zhuǎn)傾向,指出認為自身持右翼政治立場的德國民眾比例升至15.5%,認為自身持中間派政治立場的民眾比例首次跌破六成Andreas Zick, Beate Küpper and Nico Mokros (Hrsg.), Die distanzierte Mitte: Rechtsextreme und demokratiegefhrdende Einstellungen in Deutschland 2022/23, Friedrich-Ebert-Stiftung, 2023, p.70.。民眾政治立場的右轉(zhuǎn)趨勢意味著歐洲社會對于右翼民粹主義敘事和政治訴求的包容度正與日俱增,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歐洲社會的合法性也相應持續(xù)提高。

        其二,主流政黨在政策議程上逐步向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靠攏。在右翼民粹主義的推波助瀾下,歐盟多國主流政黨在政策領(lǐng)域的右轉(zhuǎn)趨勢凸顯。一方面,隨著難民問題的持續(xù)發(fā)酵,各國主流政黨在移民問題上采取強硬措施。2024年1月,德國聯(lián)邦議院正式通過了新難民遣返法案,以簡化驅(qū)逐出境程序,更加高效地推動移民遣返工作。同月,法國馬克龍總統(tǒng)正式推出并簽署新移民法案,該法案整體上對于移民的管控措施更加嚴格。來自中右翼新民主黨的希臘總理基里亞科斯·米佐塔基斯承諾在2026年前延長希臘和土耳其邊境隔離墻,以防止非法移民“有組織地入侵希臘和歐洲領(lǐng)土”Nektaria Stamouli, “Build That Wall, Greek Leader Says Ahead of Election,”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build-wall-greece-kyriakos-mitsotakis-election-turkey-migration/.。另一方面,在氣候問題上,主流政黨的保守化偏轉(zhuǎn)使得綠色共識也受到挑戰(zhàn)。馬克龍曾在2023年5月呼吁在歐盟層面暫停出臺新的綠色法規(guī),并在9月推行法國綠色轉(zhuǎn)型計劃時放棄了禁止使用化石燃料供暖系統(tǒng)的計劃,他表示不希望法國民眾因綠色義務(wù)而增加生活負擔。由中右翼的溫和聯(lián)合黨、基督教民主黨和自由黨組成的瑞典聯(lián)合政府在2022年10月成立時就宣布廢除環(huán)境部,將環(huán)境相關(guān)事宜置于能源、商業(yè)和工業(yè)部之下運作,這也是瑞典35年來首次不再設(shè)立獨立的環(huán)境部門。這在一定程度上呼應了右翼民粹主義的瑞典民主黨希望降低環(huán)境氣候問題重視程度的政策訴求。

        其三,主流右翼政黨與右翼民粹主義政黨開展多樣化的立法合作。一方面,主流右翼政黨和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合作成為歐盟國家政府組閣的新形式。在主流右翼政黨的支持下,越來越多的右翼民粹主義政黨以主要執(zhí)政黨或執(zhí)政伙伴的身份進入政府執(zhí)政。正如德國政治學者穆勒所言,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西方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或領(lǐng)導人是在沒有右翼建制保守派精英支持的情況下上臺參與執(zhí)政的Jan-Werner Müller, Democracy Rules,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2021, p.6.。例如,2024年5月,荷蘭新政府達成組閣協(xié)議,前執(zhí)政黨荷蘭自由民主人民黨加入了由荷蘭自由黨領(lǐng)銜的四黨執(zhí)政聯(lián)盟;2023年,中右翼芬蘭民族聯(lián)合黨與右翼民粹的芬蘭人黨組成執(zhí)政聯(lián)盟;瑞典民主黨在9月的議會大選中成為瑞典第二大黨,并與右翼聯(lián)合政府簽署了一項涵蓋七大施政領(lǐng)域的合作協(xié)議,確保了對新政府執(zhí)政綱領(lǐng)的影響力。另一方面,對于德國、西班牙等在國家政府層面的“防疫線”機制相對穩(wěn)固的國家,其在地方層面的“防疫線”機制逐漸失效,主流政黨開始與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地方議會共同投票甚至組成聯(lián)合政府。2023年9月,在反對黨基民盟、自民黨和選擇黨的共同投票支持下,德國圖林根州州議會決定將房產(chǎn)轉(zhuǎn)讓稅從6.5%降至5.0%?;衩酥飨纳踔猎凳驹诘胤阶h會層面不排除與選擇黨進行合作默茨的此番表態(tài)引發(fā)了聯(lián)盟黨內(nèi)和其他黨派的強烈不滿,他后來在黨內(nèi)壓力下收回了之前的言論,并再次強調(diào)了聯(lián)盟黨不會在任何場合與選擇黨進行合作的立場。“Merz für pragmatischen Umgang mit AfD in Kommunen,” https://www.tagesschau.de/inland/innenpolitik/merz-afd-kommunen-100.html.。與德國相比,西班牙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呼聲黨(Vox)在地方層面與主流政黨的合作則更加深入,截至2023年底,呼聲黨與其他主流政黨在地方層面已達成五個組閣協(xié)議和四項政府外協(xié)議Stuart J. Turnbull-Dugarte, “Public Support for the Cordon Sanitaire: Descriptive Evidence From Spain,” Party Politics, 2024, online first, pp.1-9.。

        隨著“防疫線”機制效用的顯著下降,主流政治和社會的民粹化趨勢越發(fā)凸顯,強調(diào)認同差異、塑造身份對立的政治動員模式不再是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專屬,而是已成為歐洲各國政黨政治動員和競選策略的普遍模式。部分主流政黨為了短期選舉利益忽視了國家和社會的整體利益共識,甘愿充當右翼民粹主義話語的傳聲筒,并在國內(nèi)進一步推行右翼保守主義取向的社會政策,削減社會福利和公共支出,這將進一步加劇歐洲社會分裂和文化沖突。

        (二)歐盟層面,歐盟政治議程的保守化趨勢侵蝕共識政治基礎(chǔ)

        一方面,歐洲政黨格局的右轉(zhuǎn)走向使得歐盟未來政治議程走向趨于保守化和內(nèi)顧化。歐盟一直以規(guī)范性進步主義力量自居,然而,歐洲政治生態(tài)的向右偏移會推動歐盟未來政治議程走向和相關(guān)政策討論趨于保守化和內(nèi)顧化。這首先體現(xiàn)在歐盟未來的施政綱領(lǐng)上。2024年6月底,歐盟正式推出了《歐盟2024-2029年戰(zhàn)略議程》,明確了未來五年的施政綱領(lǐng)。該文件主要分為“自由和民主的歐洲”“強大和安全的歐洲”以及“繁榮和有競爭力的歐洲”三個部分??梢姡瑲W盟未來政策走向更多圍繞著本土產(chǎn)業(yè)競爭力、防務(wù)、安全等現(xiàn)實性和保守化議題展開,而對于價值觀、綠色協(xié)議等帶有左翼規(guī)范性色彩的重點議題在該文件中的篇幅和提及次數(shù)顯著減少。2024年7月,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正式推出了歐盟委員會在2024-2029年的政治指導方針文件,同樣指出提升歐盟競爭力是歐盟委員會在下一個執(zhí)政期首要的政策優(yōu)先事項Ursula von der Leyen, “Europe’s Choice, Political Guidelines for the Next European Commission 2024-2029,” https://commission.europa.eu/document/download/e6cd4328-673c-4e7a-8683-f63ffb2cf648_en.。

        在施政綱領(lǐng)的保守化轉(zhuǎn)向下,歐盟在相關(guān)議題領(lǐng)域上的右轉(zhuǎn)趨勢越發(fā)凸顯。以移民議題為例,中右翼的歐洲人民黨黨團近年來表現(xiàn)出較為明顯的保守趨向,其領(lǐng)導人曼弗雷德·韋伯(Manfred Weber)曾指出,歐盟未來五年的首要任務(wù)是確保自身的穩(wěn)定和安全,因此控制移民應當成為歐盟優(yōu)先考慮的事宜,必要時可以修建邊境圍欄阻擋非法移民進入歐洲Alice Hancock, Andy Bounds and Sam Fleming, “Europe’s Largest Political Party Veers Right Ahead of 2024 Election,” https://www.ft.com/content/ef22522b-95fe-4834-bb02-162a279a7214.。在主流右翼和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共同推波助瀾下,歐洲主流政治長期以來的親移民共識和“歡迎文化”已然成為歷史,取而代之的是移民的“泛安全化”和移民政策的加速收緊。《歐盟2024-2029年戰(zhàn)略議程》以及歐盟委員會新政治指導方針文件都首次將移民視為歐盟面臨的“安全威脅”European Council, “Strategic Agenda 2024-2029,” 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media/4aldqfl2/2024_557_new-strategic-agenda.pdf.。2024年5月,歐盟理事會正式批準通過了歐洲移民和庇護法改革方案,該方案囊括了加強歐盟的邊境管理、加速強制遣返非法移民、將尋求庇護者和相關(guān)庇護程序轉(zhuǎn)移到第三國等諸多內(nèi)容,體現(xiàn)了歐盟主流政治希望進一步收緊移民和庇護管控的決心。

        另一方面,歐洲政治右轉(zhuǎn)趨勢使得歐盟共識政治基礎(chǔ)遭受沖擊。歐盟作為一個以合作式共識政治體制為基礎(chǔ)的政治機構(gòu),其政治實踐主要圍繞歐盟成員國以及歐盟不同政治機構(gòu)之間的廣泛協(xié)商和政治妥協(xié)而開展。長期以來,歐洲議會也被視為“制度化共識”的場域Aleks Szczerbiak and Paul Taggart (eds.), Opposing Europ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8, p.131.。在新一屆歐洲議會中,盡管主流中間力量依然占據(jù)多數(shù)席位,但業(yè)已成為第三和第四大黨團的右翼民粹主義黨團依然可以構(gòu)成歐洲議會內(nèi)部的阻滯性力量,共同阻止相關(guān)決議和法案的出臺。法國國民聯(lián)盟主席和歐洲愛國者黨團領(lǐng)導人若爾當·巴爾代拉指出,法國國民聯(lián)盟希望在歐洲議會中擔任“擁有否決權(quán)的少數(shù)派”的角色,尋求與其他政黨結(jié)盟形成“臨時多數(shù)派”,以聯(lián)手抵制特定法案的出臺Sarah Paillou and Nicolas Camut, “How France’s National Rally Plans to Take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Hostage,”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how-frances-national-rally-plans-to-take-the-european-parliament-hostage/.。此外,在右翼民粹主義不斷增長的選舉壓力下,中右翼黨團在環(huán)境保護、援烏制俄、歐盟擴大等議題上的立場也趨于保守化,越來越不傾向于與左翼力量進行妥協(xié),這容易導致歐盟決策和共識政治治理模式陷入僵局。例如,2023年11月,人民黨黨團和兩大右翼民粹主義黨團共同投票否決了作為歐洲綠色協(xié)議重要支柱之一的可持續(xù)使用法規(guī)該法規(guī)旨在至2030年將農(nóng)藥和其他有害物質(zhì)的總體使用量減半,從而減緩生態(tài)環(huán)境退化進程,但歐洲右翼黨團則認為該法規(guī)將造成農(nóng)業(yè)減產(chǎn),損害農(nóng)民利益。,馮德萊恩此后宣布撤回該項法規(guī),引發(fā)歐盟左翼勢力強烈不滿。

        (三)中歐關(guān)系層面,右翼民粹主義沖擊下的政治右轉(zhuǎn)趨勢將增加中歐關(guān)系的不確定性

        從積極的方面來看,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上升將使得歐洲議會在涉臺、涉港和人權(quán)等領(lǐng)域更難以形成統(tǒng)一的對華強硬立場。此次歐洲議會選舉中,對華“鷹派”和“實用主義”派力量出現(xiàn)了此消彼長的變化。標榜重視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問題的綠黨黨團和復興歐洲黨團議席數(shù)量出現(xiàn)一定萎縮,而德國選擇黨、法國國民聯(lián)盟和荷蘭自由黨等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議席數(shù)量進一步增加。盡管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對華態(tài)度具有多元化的特征,但來自于身份與民主黨團的多數(shù)歐洲民粹主義政黨在涉華議題上一直秉持實用主義立場,不支持歐盟將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因素嵌入對華戰(zhàn)略。德國選擇黨和荷蘭自由黨的歐洲議會議員都曾指出,歐盟不應當介入中國內(nèi)政問題,在人權(quán)等問題上對中國進行道德說教有損中歐關(guān)系和歐盟自身利益Kara Němekovand Ivana Karskov, “From the Fringes to the Forefront: How Extreme Parties in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Can Shape EU-China Relations,” https://www.amo.cz/wp-content/uploads/2024/05/AMO_EU-elections_analysis.pdf.。根據(jù)德國國際和安全事務(wù)研究所的研究報告,在第九屆歐洲議會(2019-2024)中,右翼民粹主義的身份與民主黨團僅在47%的涉港、人權(quán)和歐盟對華戰(zhàn)略等涉華議題上投下贊成票,歐爾班所在的匈牙利青民盟沒有在任何涉華議題中投贊成票。由于歐洲愛國者黨團吸引了此前身份與民主黨團中大多數(shù)政黨的加入,這意味著該黨團的對華立場將整體偏向緩和??梢灶A見,未來歐洲議會對中國內(nèi)政和人權(quán)等議題的關(guān)注程度和批評力度將會有所減弱,對華強硬共識將更加難以形成,歐盟內(nèi)部圍繞對華戰(zhàn)略邏輯應遵循“貿(mào)易優(yōu)先”還是“意識形態(tài)優(yōu)先”的政治角力和立場分裂將更加突出。

        從消極影響看,一方面,貿(mào)易保護主義將會在未來歐盟對華經(jīng)貿(mào)關(guān)系中占據(jù)上風。由于右翼勢力總體上傾向于保守主義和保護主義的經(jīng)濟政策偏好,政治右轉(zhuǎn)意味著經(jīng)濟安全和地緣政治競爭將成為歐盟未來對華經(jīng)貿(mào)戰(zhàn)略中的重要考量。馮德萊恩提出,歐盟將在未來五年采取新經(jīng)濟外交政策,追求更大的經(jīng)濟安全是其中的重要支柱之一;歐盟在與戰(zhàn)略競爭者和制度性對手打交道時,必須更加堅定地保護歐盟經(jīng)濟免受關(guān)鍵技術(shù)泄露和安全問題的影響Ursula von der Leyen, “Europe’s Choice, Political Guidelines for the Next European Commission 2024-2029,” https://commission.europa.eu/document/download/e6cd4328-673c-4e7a-8683-f63ffb2cf648_en.。這也意味著歐盟未來的對華“去風險”力度將有所增強。這可以從歐洲議會三大右翼黨團的對華經(jīng)貿(mào)立場上得到佐證。在2024年歐洲議會競選綱領(lǐng)中,人民黨黨團傾向于從制度競爭的角度來看待歐盟與中國的關(guān)系,將中國的經(jīng)濟崛起與歐洲經(jīng)濟的衰落相關(guān)聯(lián),以此呼吁歐盟與中國建立更加公平的經(jīng)濟關(guān)系,強調(diào)需要保護歐盟免受來自中國和其他第三國投資者的“侵害”,也希望與民主國家中志同道合的伙伴開展貿(mào)易合作,以便在與中國的競爭中保持競爭力EPP, “EPP Manifesto 2024,” https://www.epp.eu/files/uploads/2024/03/Manifesto_2024.pdf.。保守與改革黨團在競選綱領(lǐng)中也指出,其將著力推動貿(mào)易關(guān)系多樣化,減少過度依賴,建立彈性供應鏈組合,同時積極應對不公平的貿(mào)易行為,在與中國的經(jīng)貿(mào)關(guān)系中,將優(yōu)先考慮對華“去風險”政策ECR, “ECR Party Manifesto,”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GWy-8garJEV8pSRpSZBOlOo3wxBPp0 6p/view.。盡管身份與認同黨團在此次歐洲議會選舉中并未共同推出競選綱領(lǐng),但從2019-2024年第九屆歐洲議會涉華議題的投票行為看,該黨團在經(jīng)貿(mào)領(lǐng)域的對華立場具有較為明顯的趨同性,黨團中的絕大多數(shù)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中國對歐盟經(jīng)濟或安全利益產(chǎn)生所謂“負面影響”的相關(guān)決議或提案上投出贊成票相關(guān)決議或提案包括第三國經(jīng)濟脅迫法案、關(guān)于中國捕魚作業(yè)對歐盟漁業(yè)影響的決議,以及關(guān)于中國對歐盟關(guān)鍵基礎(chǔ)設(shè)施的影響的決議等,參見Kara Němekovand Ivana Karskov, “From the Fringes to the Forefront: How Extreme Parties in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Can Shape EU-China Relations,” https://www.amo.cz/wp-content/uploads/2024/05/AMO_EU-elections_analysis.pdf。。

        另一方面,中歐綠色合作的空間將受到壓縮。在歐盟持續(xù)將安全考量嵌入對華經(jīng)貿(mào)戰(zhàn)略的背景下,環(huán)境與氣候合作已成為中歐深化雙邊共識的新支柱。然而此次歐洲議會選舉中,隨著重視氣候問題的綠黨黨團遭遇重創(chuàng),秉持氣候現(xiàn)實主義甚至氣候懷疑主義的右翼民粹和保守力量上升,歐盟未來對于中歐綠色合作的需求將進一步減弱,對中歐綠色合作的投入意愿和力度也將持續(xù)降低,中歐綠色合作空間可能會被壓縮。例如,在電動汽車出口問題上,歐盟對華防范心態(tài)將進一步加劇。2024年7月,歐盟委員會宣布對中國進口電動汽車征收臨時反補貼稅,而右翼勢力的崛起更將為中歐電動汽車貿(mào)易的前景蒙上陰影。歐洲右翼保守派力量普遍質(zhì)疑電動汽車對于氣候保護的成效,并認為電動汽車將給歐洲本土車企帶來毀滅性打擊,因此堅決反對歐盟2035年停售燃油車的計劃,希望能夠通過技術(shù)改革的方式讓內(nèi)燃機汽車在2035年后依然能夠生產(chǎn)和銷售。例如,人民黨黨團正在尋求推動修訂歐盟2035年的燃油車禁令,通過開發(fā)零排放替代燃料讓燃油車在2035年以后達到碳中和排放標準,從而獲得禁令的豁免權(quán)。

        結(jié)" 語

        由于多數(shù)歐洲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傳統(tǒng)上秉持親俄立場,俄烏沖突爆發(fā)后,許多政治觀察者預測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會繼續(xù)走弱。然而,俄烏沖突非但沒有削弱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反而為其創(chuàng)造了新的政治機遇。在多重危機背景下,歐洲右翼民粹主義勢力的民族民粹主義敘事和保守主義議程供給與公民日益增長的政治不滿情緒以及其對安全的需求產(chǎn)生了共鳴。

        必須指出的是,作為此次歐洲政黨政治右轉(zhuǎn)的最主要驅(qū)動力,右翼民粹主義在歐盟內(nèi)部直接施加影響力依然面臨一些制約因素。一方面,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在歐洲議會依然呈現(xiàn)碎片化態(tài)勢。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盡管在歐洲保守與改革黨黨團等案例中體現(xiàn)了跨國機制合作的可能性,但其在歐洲議會的政治力量分散在歐洲主權(quán)國家黨團(Europe of Sovereign Nations)、歐洲愛國者黨團和保守與改革黨團之中,依然無法有效形成政治合力,這將削弱其在歐盟內(nèi)部的政治影響力。另一方面,親歐政治中間力量仍是歐盟的主導力量,對歐盟政治整體走向的掌控力未見明顯削弱。親歐的人民黨黨團、社會民主黨黨團、復興歐洲黨團和綠黨黨團獲得的議席數(shù)超過六成,依然能夠保住多數(shù)席位。不僅如此,歐盟層面對于右翼民粹主義的“防疫線”機制相對穩(wěn)固,歐盟委員會、歐洲議會、歐洲理事會等主要機構(gòu)的新領(lǐng)導人均來自于主流黨團,歐洲主權(quán)國家黨團和歐洲愛國者黨團的議員也無緣新一屆歐洲議會的14個副主席職位,這使得歐盟政治和政策走向依然能夠保證總體上的延續(xù)性和穩(wěn)定性。然而,歐洲政黨政治右轉(zhuǎn)的發(fā)展前景并不完全取決于右翼民粹主義的發(fā)展動向,未來歐洲主流政黨與右翼民粹主義勢力在成員國和歐盟層面的合作意愿是更為重要的影響因素。一旦在國內(nèi)政治中“防疫線”機制受到侵蝕的態(tài)勢持續(xù)蔓延并深入歐盟內(nèi)部,那么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將成為未來主導歐盟政治嬗變的最重要因素之一。

        總而言之,右翼民粹主義沖擊下歐洲政黨政治的右轉(zhuǎn)趨勢雖然不會徹底改變歐盟內(nèi)政外交和對華戰(zhàn)略的基本走向,但將進一步擴大歐盟內(nèi)部的政治極化趨勢,使得歐洲議會和歐盟理事會在安全、移民、氣候變化等議題的決策過程趨于復雜化,歐盟未來政策的不確定性和保守主義色彩進一步增加??梢灶A見,歐盟未來對華戰(zhàn)略將繼續(xù)沿著“去風險”和地緣政治競爭的既有邏輯演進,如何應對一個更加內(nèi)向型和保守化的歐盟,將是我國對歐外交必須面對的新課題。

        (責任編輯:李濟時)

        The Rightward Shift in European Party Politic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Rise of Populist Right Parties and Its Impacts

        Xuan Li

        With the rise of populist right parties, the current political landscape of party politics in Europe is exhibiting a significant shift to the right, both at the national level and within the European Union, characterized by a decline in left-wing forces. This trend is driven by a combination of factors related to values, economy, and society. Compared to the past, the rightward shift in European party politics displays new features, including the expansion of Populist right parties’ voter bases, the blurring of political boundaries, and the deepening of transnational cooperation. This rightward trend is poised to become a dominant force in shaping the EU’s political transformation, leading not only to the breakdown of domestic “cordon sanitaire” mechanisms against extremism, but also exacerbating domestic political polarization and cultural conflicts. Additionally, it will weaken the foundation of consensus politics within the EU. The EU’s future strategy towards China is expected to continue following the logic of “de-risking”, which will hinder the progress of China-EU economic and green cooperation. Addressing the challenges posed by an increasingly inward-looking and conservative EU will be a new and critical issue for China’s future diplomacy with Euro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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