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詹姆斯·霍爾丁

那天下午，當3個蒙面劫匪手持霰彈槍闖進銀行，開始洗劫柜臺內(nèi)的現(xiàn)金時，我一點兒也不緊張。因為我十分確定，他們一出銀行，就會面對5名荷槍實彈的警察。

若不是因為科伊小姐——羅賓斯維爾市的頂尖女帽設(shè)計師，事情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科伊小姐的女帽店位于街道拐角，距離銀行不遠。她是一名一流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帽子美觀時尚，而且?guī)в械姆ㄊ嚼寺L(fēng)情，極大地滿足了女士們對美的追求。

科伊小姐30多歲，恬靜漂亮，辦事極為可靠?！澳憬^對可以信任科伊小姐，如果她說周二上午11點能把你的帽子做好，那她肯定就能做好。就在你踏進店門的那一刻，她會縫好最后一針。”我甚至在自家餐桌上都聽到過此類評價，因為我妻子是科伊小姐的老主顧。

幾年前，有幾家保險公司推出一項業(yè)務(wù)，只要參保的銀行同意遵守一些安保措施條款，其保費就可以降低。其實要求并不復(fù)雜，只要銀行在外部某個地方設(shè)置搶劫報警系統(tǒng)，就可以少繳保費。這意味著，一旦發(fā)生搶劫案，銀行之外的報警鈴或者蜂鳴器必須被及時拉響，警察局隨即接到報警，立馬派遣警員到達出事現(xiàn)場。

在過去布線相當原始的年代，保險公司并不要求外部報警系統(tǒng)必須裝在警察局里，只要警鈴能夠及時啟動就行。

如果采用了這個系統(tǒng)，省下的保費非?？捎^，于是我們銀行決定利用這項優(yōu)惠政策。作為出納員，我被銀行委派去選擇一個合適的外部報警地點，最好就在銀行附近。

外部報警地點選在哪兒呢？我不禁想起妻子最近一次對科伊小姐的夸贊。于是一天午休時間，我去拜訪了這位女帽設(shè)計師。

自我介紹之后，我說明了來意，告訴她，銀行打算在附近安裝一個報警器，“科伊小姐，我認識的女士個個對你贊不絕口，夸你辦事絕對可靠”。

“謝謝！”她顯然很高興，“我確實凡事都盡力做到精細和有序。我覺得這樣，生活能少些麻煩?！?/p>

“是的，所以我才想請你允許我們把報警器安裝在你店里。在銀行營業(yè)時間內(nèi)，你都會在店里吧？”

“當然。我自帶午飯，哪里也不去?！?/p>

“很好。你為人持重謹慎，我們看好你。相信我們的報警器雖然給你增添了新的責(zé)任，但絕不會給你帶來不便——畢竟銀行搶劫案發(fā)生的概率太小了。此外，我們銀行還會給你一些小額補助?！?/p>

她很高興：“需要我做些什么？”

“一旦報警器響了，你只需給警察局打個緊急電話，”我指了指柜臺上的電話，“發(fā)出我們預(yù)先安排好的信號?！?/p>

“我肯定能做到?！笨埔列〗氵呎f邊愧疚地瞟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似乎承諾給某位顧客做的帽子會因我們的談話而晚交貨一分鐘，“說實話，多賺一點外快，誰會不樂意呢？”

兩天之后我們就在她的女帽店裝好報警器，并進行了全面測試。首次演習(xí)中，警察在接到科伊小姐的報警電話4分鐘內(nèi)就趕到了銀行。保險公司對報警系統(tǒng)的性能和科伊小姐非常滿意，立刻同意給我們銀行降低保費。

因為保險協(xié)議中規(guī)定，需要對線路進行日常測試，以確保其運行正常。于是我與科伊小姐約好，每天下午3點整，我都會按下銀行桌下的按鈕，啟動她店里的報警器。一旦科伊小姐店里的電話出現(xiàn)故障，或者報警器響的時候電話占線，科伊小姐只要跑到隔壁商店，用那里的電話報警就行。

兩年以來，我們銀行從未發(fā)生過搶劫案，但我依舊會在每天下午3點整測試報警器。每個月我給她郵寄一張小額支票，作為酬勞。

我知道我們的外部報警系統(tǒng)運轉(zhuǎn)良好，我也確信科伊小姐一定在女帽店里，時刻準備著。因此那天下午，我抬頭看到3個蒙面持槍劫匪時，不僅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有些興奮。在劫匪的喝令下，我慢慢將雙手舉過頭頂，但同時趁人不注意，悄悄用膝蓋抵住了桌下的報警器按鈕。

我能夠清晰地想象出我的動作引發(fā)的一系列反應(yīng)：科伊小姐店里的報警器響了，震驚之下，她可能會在工作臺前愣神片刻，然后扔下手中的帽子，快步來到電話前。她會鎮(zhèn)定地撥打警局的緊急報警電話，最后信心滿滿地等待我的好消息。

不幸的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些事科伊小姐一件也沒做。

當女帽店里的報警器響起時，科伊小姐望了一下墻上的掛鐘，疑惑地皺了下眉。她不耐煩地從縫紉機前站起身來，走過去，把掛鐘的分針往前撥了10分鐘，將時間調(diào)到3點整。

（聶 勇摘自《譯林》2023年第6期，李曉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