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祥

翠微路之舞

去的時候有星辰

回來是細雨。楊柳

在道路的兩旁，不知道

中間走過了哪些人。

你嗅過的薔薇在柵欄后面。

有人點亮藍色的蛋糕慶祝，

慶祝這不能說話的日子。

秘密的表演，劇本一天比一天

短。

舊傷還沒有痊愈，暗疾嘲笑著

夏日。但那個老人，那個

激情四射的老人，已經(jīng)在廣場

跳起了踢踏之舞。

你的腳因此變癢。年齡的工具

倒置。翠微路在楊柳的撫摸中

變硬。你嬌笑：“救命！”

藍色的蛋糕滾起波浪洶涌。

雖然黑色那么深。雖然他的手粗糙。

雖然在細雨和星辰之間，不知道還

會發(fā)生什么。你躺在床上，你要做

一個沒有青春的夢。

南方

那看得見的南方哀愁

吹動葉和葉的南風(fēng)

照著根和根的烈陽

那看不見的：

我將影子刻入榕樹

我用一把玩具手槍

在南方，向北方

開了一槍。

南方的哀愁

過去的哀愁：

裙裾、耳環(huán)和美菩薩

現(xiàn)在的哀愁：

風(fēng)衣、密碼和潛伏者

未來的哀愁：

旗幟、紋章和大族長

我在這哀愁里畫眉、溫酒、磨劍

我披亂發(fā)戴斜冠消失于南方的赤地曠野

我把很多時間用于

我把很多時間用于閑逛

看紅旗。尋找

隱喻

我低頭，不敢直視

迎面立起的雕塑

和煙霧中的橋

雖然知道會有人采

一朵野菊放在路邊

但他不是我

我內(nèi)心嘀咕但

張口無詞

我尋找隱喻來掩飾

不堪的生活。

我忍耐，興高采烈

我有時候會覺得萬事皆空

我有時候會覺得

萬事皆空

比如一個下午

我和你對坐舉盞

我杯里是蓮花

你嘴里是牡丹

比如我們突然嘆息

給很久以前寫一封信

你寫給黑風(fēng)衣

我寫給粉襯衫

一只共同的蜻蜓停在

密室的門前

我們埋下歃盟的刀、左輪

和斷發(fā)

我們舉盞同飲

說起那個傻皇帝

他不知道流年如金

他也不知道

大家都已經(jīng)背棄誓言

在春光里……

一生

最寒冷的十二月已經(jīng)過去。

田野里豎起一座碑。

她死于一場風(fēng)暴，年齡八十

有余。

她育有七個子女，其中一個

夭折，一個死于雷擊。

其他幾個都活了下來，可以

一起給她送葬。

她的遺愿是葬在先她而亡的

丈夫身邊，雖然終其一生他們很少

說話。那也只能這樣繼續(xù)陪伴下去，

在活著和死后，

在地獄或天堂。

他的春天

沿河有楊柳、水杉和

苦玉蘭。它們在等一個零，

春天已經(jīng)過去三年：

苞芽還在囚禁

終于，他終于。在最低的

臺階里勘探到了零的虛無性：

坍塌。減縮。變形。

這終于不是一個人的零，不是

一個人的春天

一切恢復(fù)如常。只是

在內(nèi)部——

一個人死了

潮水一樣的生活

他從煙花里聽到一聲：

新年好！

孩子們在海邊

夜風(fēng)吹著他們年輕的

臉

他也可以這樣走進夜色

把臉貼近他們的臉

他可以減去二十歲

即使這樣收入會遞減為

零

他在樹下抽劣質(zhì)香煙

他吃便宜的盒飯

為了節(jié)約，他躺在

公園的椅子上數(shù)星星

他現(xiàn)在停在夜色里

他知道他的夜色和他們的

不一樣

他也知道，他看到的煙花

非比從前

他說：新年好！

他按下微信語音，又放下

他聽見微弱的歡呼

在海的另一邊

像潮水一般的生活

紅線

一條紅線。另外一條

也是紅線。

暗紅。淡紅。深紅。

萬里春風(fēng)

兩條紅。

沿著紅線，一只蟲子

正爬上肺尖

一口，一口，

又一口

這時候普通病人

臉色緋紅

他羞愧于健康

沒有為感染值

貢獻一點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