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家鴻
“記憶與想象是本書最基本的格調(diào),有關(guān)地址與時間的描寫充盈其中?!薄度紵柠溙铩芬赃@樣的定位,記述了作者韓浩月在他鄉(xiāng)與故鄉(xiāng)兩地生活的感受。
這本書收錄了作者的21篇文章,作者將這些文章分成兩類,并將其稱為“雙城記”——首都一線大城市與家鄉(xiāng)縣城七線小城互為鏡像,映照出作者一路在兩地奔波的面龐。
上輯“陌生之地”,寫的是“城愁”,說的是城市生活的困惑。下輯“帶你回故鄉(xiāng)”,說的是“鄉(xiāng)愁”,描寫了在故鄉(xiāng)遇到的人與事。
《燃燒的麥田》中寄寓的種種,不僅是作者想傳遞給生活在不同地方的漂泊者的,也是許多人自身攜帶的。因而,這本書不是個人的自言自語,而是連通相識或不相識之人的心靈小徑,小徑路口不大、不難找見,進入其里,卻另有一片敞亮天地。
尋常的物與事,在韓浩月筆下,常顯出不同的意蘊與風(fēng)致來。這在他的《燃燒的麥田》中所在多有。
與大海相處,在海邊圖書館看書,是自我校對、自我清潔的過程;愛上一個地方,就會被一個地方囚禁,失去繼續(xù)奔波的勁頭;KTV之神奇有兩處,唱歌時在里頭裸露靈魂,結(jié)束后仿佛一切沒發(fā)生過;書店可以是曠野,對開書店的人來講如此,對逛書店的人來講亦如此……
現(xiàn)代交通的發(fā)達,讓現(xiàn)代人過的橋遠多于古代人,于此,韓浩月有一份懇切的提示,游玩時遇到橋,千萬別錯過上橋的機會,上了橋還不夠,“去橋上拍照,看花,看流水,看曠野和遠方啊”,再說了,“一張照片里如果有了橋,就會額外多一份紀念意義”。
書里一篇文章,記錄了韓浩月在上海生活的幾個月時光,在漫長的夜里,他喜歡在市井巷弄里穿行,他說:“被陰影占滿的上海巷弄有種特別的詩意,那陰影仿佛是透明的,發(fā)著薄而晶瑩的光?!痹趺葱凶吣兀克f:“我用快而勻速的步伐走著,整個五官都在捕捉著巷道里的各種聲音、味道、氣息,皮膚上的毛孔仿佛全部打開?!?/p>
這是溝通、對話,他打開,巷弄敞開,彼此毫無保留。
飛機晚點是常見的,候機久等是常有的,讀書是韓浩月候機時的必選方式。他認為,在等待中品讀的書,會比平常好看,“一本打開的書,像酷暑中的一口井,井口散發(fā)著清冷卻誘惑人的涼氣,也像是一層單薄的竹林,繞到竹林后面,再透過竹影往外觀看,就覺得是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書是一個世界,書帶人進入另一個世界,擁有兩個世界的人,就不會被現(xiàn)實世界死死捆住、困住,掙脫不得。
在北方秋天里,站在橋上,他撿起一粒石子遠遠扔到橋下,無聲無息地落在河灘上?!拔腋淖兞四橇J拥拿\,從此它將在一個曾經(jīng)河流洶涌的地方,等待清晨與日暮,等待滄海桑田,與我在不遠處一棟高樓的房間里,所面對的未來,一模一樣?!?/p>
從石子到自我的內(nèi)心,建立雙方關(guān)聯(lián)的是同樣無法改變的身不由己、隨波逐流,被扔出的石子,何嘗不是人之處境的真實寫照?
好的散文與別的散文之差別因素有多種,其中重要一點在于見識。是見識,而不是知識、智慧或?qū)W識。散文是見人的文體,因此,也可以說,見識既可見出散文的差別,亦可見出散文家的區(qū)別。
何為見識?在我看來,即認識人與事的深度。見識無關(guān)乎多或少,只在于深或淺。《燃燒的麥田》中的見識,由麥田出發(fā),到大江大海,延伸至天空宇宙,這其實應(yīng)是我們每個人,都具備的感受力與想象力。
韓浩月的散文是向內(nèi)掘進的寫作,這注定是一條沒有終點的前行之路。世人灼熱的眼神常被外界紛繁吸引,殊不知內(nèi)心的廣袤、精神的深邃才是無法窮盡的風(fēng)景。于此,外服務(wù)于內(nèi),前者無條件追隨后者。
韓浩月已然找到屬于他的散文基調(diào),信筆寫之即自成一道風(fēng)景,這風(fēng)景又把春夏秋冬四季皆囊括其中,可謂美不勝收。讀之,有一種找到倚靠的踏實感,就如同與熟悉的老朋友敘敘家常。
讀《燃燒的麥田》時,日?,嵤抡兆?,做完即返回書桌前,抑或身在別的空間時依然牽掛著它。只要得閑,就把書拿起,沉浸其中,直到別的瑣事到來才放下,如此反復(fù),反復(fù)如此,書與真實生活,形成了寫照與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