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那瑜
近日,印度將與中國臺灣簽訂MOU(諒解備忘錄),讓臺灣引進印度移工,此舉引發(fā)臺灣社會的“性”恐慌。網(wǎng)上出現(xiàn)“別印來”的運動,反對引進印度移工。反對者的主要理由是“印度性別觀念低,性侵案件頻傳”,民眾擔心引進印度移工會危及婦女安全。
印度真的是世界上性別歧視最嚴重的性侵大國嗎?這是國際媒體對第三世界國家文化歧視造成的過度渲染。性暴力是全球性的“疫情”,并非印度獨有。若從數(shù)據(jù)來看,美國婦女的處境比印度更艱難。
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估計,有高達1/5 的美國女性會在此生遭性侵,美國司法部報告也顯示,每年有超過30 萬余名美國女性遭到強奸—換言之,美國每10 萬人口有26.9 起強暴案件,相對來說,印度則是每10 萬有2 起;若將通報率低的因素考察進去,印度的強奸通報率10%,美國則是約24%,美國依然是高出許多。在美國這樣一個每6.2分鐘就有一名婦女被強暴的社會,人們似乎將強奸當成如每日的槍擊案般,是令人束手無策的“普遍的”社會現(xiàn)實,很少成為全國性的新聞案件。
以筆者在地的觀察,震撼全世界的2012 年底的德里公交強暴案,之所以成為印度全國矚目的焦點,是由于此案的“特殊性”而非普遍性,并不是印度社會性暴力表現(xiàn)的常態(tài)。當時的受害者是就讀醫(yī)學院的23 歲女學生喬蒂,她在有男友的陪同下,在公交上遭6 人輪奸致死。喬蒂出生于婆羅門家庭,而施暴者全是從外地來的貧窮移工,他們居住在德里擁擠的貧民窟里,除了其中一人曾讀過大學,其他人都是中輟生與游手好閑的底層勞工。
在印度,90% 的性侵案受害者是低種姓的女性,其中許多案例施暴者為警察,這種“以下犯上”的慘烈案例較為少見。印度是個階級分明、社會規(guī)范嚴明的社會,一般貧民窟的窮人如果沒有特別的任務,并不敢大剌剌地走入中產(chǎn)階級的社區(qū)。
然而,“以上侵下”的情況非常普遍,許多在家?guī)蛡虻呐詴荒兄魅诵则}擾或性侵。此外,在印巴分治時,當印度教與穆斯林兩個社群產(chǎn)生血腥沖突,強暴女性則是最常用來羞辱、懲罰與報復敵人的途徑。
2020 年,印度北方邦發(fā)生一起19 歲的賤民少女遭到同村四名高種姓男子性侵、施暴,兩周后死亡的不幸事件。事件之初,警方對受害者家屬處處刁難,先是態(tài)度消極遲遲不受理報案,受理后又刻意對案情中性侵的事實置之不理。警方更在未經(jīng)家屬同意的情況下,半夜筑起人墻隔絕媒體與家屬,將過世少女的遺體直接火化,并斷絕村里四戶賤民家庭與外界的聯(lián)系、禁止媒體進入村里采訪,也以防疫的理由強制取消一切集會活動。警方一方面逮捕探望受害者家屬的賤民政治領(lǐng)袖,一方面任由高種姓群眾集會聲援加害者。這是一起性暴力與種姓暴力結(jié)合的社會事件。
雖然從性暴力數(shù)據(jù)上來看,印度似乎比美國好一些,但兩者都是極度不幸的社會。印度的性暴力要放在階級、種姓、城鄉(xiāng)、宗教沖突這些復雜的問題上來理解,而美國的性暴力也必須看到其階級、宗教與種族的背景。將印度特殊化成性侵國,只是自以為進步的國家和社會逃避現(xiàn)實的精神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