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禮登

蘇易簡為北宋太平興國五年（980）狀元，也是宋初四川的第一個狀元。《宋史》記載：蘇易簡，字太簡，梓州銅山人。古銅山縣在今天四川省中江縣廣福鎮(zhèn)及其周邊地區(qū)。但近年來，綿陽市游仙區(qū)的鹽泉鎮(zhèn)、三臺縣柳池鎮(zhèn)卻紛紛建起了蘇易簡紀念館，發(fā)表文章，舉辦展覽，聲稱他們那里才是真正的狀元故里。江油市九嶺鎮(zhèn)也湊了個熱鬧，在該鎮(zhèn)的蘇溪村建起了民間狀元小廟，讓其享受“老家”的香火。因此，關(guān)于蘇易簡是哪里人，目前存在“銅山說”“鹽泉說”“三臺說”和“江油說”。相比而言，三臺說和江油說根據(jù)較弱，鹽泉說因《永樂大典》加持，隱隱有推翻《宋史》的勢頭。中江在喧囂中卻顯得較為沉默保守，給人感覺《宋史》真的寫錯了，事實并非如此。

“鹽泉說”難以自圓其說

“鹽泉說”的主要觀點有：蘇易簡的曾祖父蘇振因任職銅山，根據(jù)古代地方官回避制，他不得在原籍任職，因此他不能是銅山籍；乾隆年間綿州知州屠用謙寫的《蘇中令易簡傳》聲稱曾任中江縣令的王一正明確說了中江境內(nèi)沒有蘇氏遺跡，是《宋史》搞錯了蘇易簡的籍貫；蘇易簡是寄應(yīng)銅山從而在梓州參加鄉(xiāng)試①。但“鹽泉說”并不能成立。

首先，唐末仕人入蜀后在任職地入籍并不鮮見，因此回避之說在亂世并不總是適用。如《宋運使（誨）墓志銘》記載“公世居京兆……仕唐為僖宗諫官，以子觸閹寺，出綿州團練副使，因家焉”；彭山馮氏“自五代祖儔仕孟氏，任眉州司戶參軍，卒官，遂家焉”（《長樂馮先生墓志銘》）；中江吳氏“唐廣明間有諱肇者扈從入蜀，為鎮(zhèn)國大將軍，食邑于中江，子孫因家焉”（《中江吳先生（之巽）墓志銘》）。

其次，據(jù)中江縣地方志辦公室主任鐘力生確認，中江在清朝并沒有王一正這么一個縣令，因此“鹽泉說”論據(jù)有誤。清康熙年間編修《中江縣志》的有一個當教諭的王一貞，但他不是縣令。王一貞寫過一首《游銅山訪蘇門三君子祠址》的詩，不可能認為中江沒有蘇氏遺跡。此外，中江境內(nèi)還有蘇公筆、狀元橋、蘇狀元打馬還鄉(xiāng)圖等眾多遺跡。

最后，蘇易簡不是寄應(yīng)銅山參見鄉(xiāng)試。宋朝時確有寄應(yīng)現(xiàn)象，但原因在于原籍的發(fā)解名額太少，考生紛紛到名額多的京城開封等地參加考試，相當于現(xiàn)代的異地高考。鹽泉所在的綿州和銅山所在的梓州名額差不多，蘇易簡如果是鹽泉人，沒有理由費勁跑到隔壁梓州來考試，更何況朝廷還頒布有嚴懲寄應(yīng)的規(guī)定。他的父親蘇協(xié)當時在河南任職，要寄應(yīng)也會想辦法幫他在開封參加考試而不會選擇梓州。近年有學(xué)者研究發(fā)現(xiàn)宋初因?qū)倮粜枨罅看?，很長一段時間實行的是無定額發(fā)解。宋太宗太平興國二年（977），全國解額達到5200 人，這是蘇易簡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980）參加考試的3 年前①。那幾年名額如此眾多，他完全沒有必要去寄應(yīng)。更為重要的是，蘇易簡考中狀元的龍虎榜上，赫然還有4 位同鄉(xiāng)進士，其中王仲華是綿州人，稅挺和謝全是梓州人，還有一個嚴儲更是看著蘇易簡長大的老熟人。由于蘇氏祖輩都在做官，在當?shù)睾艹雒?，如果當年狀元屬于違規(guī)寄應(yīng)考試，恐怕在綿州和梓州都會被曝光并引起轟動。

歐陽修都不知道還有一份《父祖家傳》

“鹽泉說”還提出蘇舜欽本人寫的《父祖家傳》也記載了蘇氏定居鹽泉的事情，并進一步認為蘇易簡出生在鹽泉?！短K舜欽集》的編輯人是歐陽修，但是他竟然沒有看到過《父祖家傳》?！陡缸婕覀鳌防锩娲_實寫道蘇舜欽的高祖蘇寓“至左綿，尤喜其地物爽潤，遂葬親青溪，占數(shù)鹽泉居焉”。這應(yīng)該是“鹽泉說”的來源，是一份核彈級證據(jù)。但是這么重要的一篇文稿，卻并沒有收錄在《蘇舜欽集》中。當代蘇舜欽研究專家傅平驤、胡問濤也只是把這篇文稿放在其編輯的《蘇舜欽集編年校注》的附錄里而非正文里，理由就是這篇傳記屬于“疑偽之作”②。

《父祖家傳》里面提到蘇易簡時只是稱其為“中令”，而蘇舜欽寫的《先公墓志銘》里面卻提到了蘇易簡“太師尚書令”的頭銜，可見《傳》寫于《志》前。但是《先公墓志銘》既然都被歐陽修匯編，遺漏寫在前面的《父祖家傳》就說不過去。況且按照《永樂大典》的說法，此文稿就掌握在蘇舜欽的兒子蘇泌手里。是蘇泌親手把《父祖家傳》交給同宗族人和尚法懿，該文才得以流傳于世。但是他何必費這么大勁呢？交給歐陽修編輯才是讓蘇氏家族流芳百世的正途。

《先公墓志銘》應(yīng)該寫于蘇耆去世的宋仁宗景祐二年（1035），而《父祖家傳》里寫到了蘇舜欽被任命為湖州長史，這已經(jīng)是宋仁宗慶歷八年（1048）的事了，因此文稿中關(guān)于蘇舜欽的內(nèi)容不可能是蘇舜欽本人寫的。雖然很多人打圓場說這是蘇泌代替他父親寫的，但這種代筆行為讓《父祖家傳》的整體可信性大大打了折扣。

更何況《父祖家傳》內(nèi)容本身有不少不合情理之處，比如里面記載蘇寓把父親蘇振的遺骨從銅山帶到成都放著而不下葬，直到他到劍州做了一圈官然后又辭官“遍游名山”之后，才在綿州“葬親青溪”。在他決定定居鹽泉時，他的整個宗族都還在銅山，怎么可能同意他把蘇振遺骨帶出去折騰這么一大圈、這么多年呢？另外，在郭威建立后周之初，《父祖家傳》就借蘇寓的口說出了“蜀歷將謝，必歸火運主”這句話，這是十分可疑的。“火運”是宋朝的德運，后周的德運屬木。蘇寓說這句話時，后周國勢正盛，離宋朝建立還早，但蘇寓跳過“木運主”說后蜀將直接歸“火運主”，相當于已經(jīng)認定后蜀與后周必將速亡并且后蜀絕不會亡于后周?！陡缸婕覀鳌烦錆M這種神話般的敘事，難怪權(quán)威專家會懷疑其真實性。

“銅山說”在宋朝就得到公認

歷史上關(guān)于蘇易簡是梓州銅山人的記載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更加權(quán)威，離蘇易簡的時代更近。最早的是北宋時曾鞏所著的《隆平集》，其中清楚地記載，“蘇易簡，字太簡，梓州人”。曾鞏是蘇易簡的孫子蘇舜欽的同時代人，他的老師歐陽修和蘇舜欽是密友，所以曾鞏對蘇舜欽的家族是熟悉的。曾鞏動手編修《五朝國史》時，離蘇易簡去世才80 多年。《隆平集》其實就是《五朝國史》的底稿，也是后來元初編修《宋史》的素材資料①。此外，蘇舜賓的孫子蘇之才的墓志銘上明確寫著“太師諱易簡，妙齡以梓潼進士魁天下”②。“以梓潼進士”就是從梓潼的鄉(xiāng)試向京城的會試發(fā)解貢士的意思，這里的“梓潼”就是宋時的梓潼郡，它是梓州在唐時和宋初的別稱?？梢姡K氏家族明確表達自己是梓州而非綿州的。南宋韓元吉為另一個蘇氏家族的蘇師德所寫的墓志銘開篇就說：“蘇姓在本朝凡三望族。其系出梓州者，則太簡舉進士為天下第一?！笨梢?，蘇易簡是梓州銅山人在兩宋是得到公認的，不需要清朝的一個知州來為他正名。

綿州知州反對綿州知州

現(xiàn)存的兩宋嚴肅文獻中并無蘇易簡是綿州鹽泉人的記載。南宋時期的《東都事略》《事類備要》《翰苑新書集》《名賢氏族言行類稿》《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等都明確記錄蘇易簡為“梓州銅山人”。另有《名臣碑傳琬琰集》《古今紀要》《宋宰輔編年錄》等記錄蘇易簡為梓州人，沒有點明銅山。直接支持“鹽泉說”的只有南宋時《分門古今類事》，但其匯編的都是神異志怪的事情，不足為信。間接支持“鹽泉說”的只是《永樂大典》所輯的《潼川志》。無論從文獻數(shù)量、與蘇易簡生活時代的接近度還是文獻的直接性，“銅山說”都比“鹽泉說”具有壓倒性的證據(jù)優(yōu)勢。

元朝以后，文獻大多持與《宋史》相同的說法。值得一提的是，當代學(xué)者張邦煒教授認為銅山說“依據(jù)卻很勉強，無非是蘇易簡的曾祖父曾任銅山令”①。這種說法并不正確，因為《宋史》本身并沒有作這樣的簡單推論。史家確定一個人的籍貫自有家狀、登科錄等文獻依據(jù)。明確提到蘇易簡是綿州鹽泉人的文獻少之又少，在《永樂大典》和明朝楊慎編修的《全蜀藝文志》中可以看到蘇易簡是鹽泉人的說法。但楊慎在其所撰《詞品》一書中，卻又明確稱蘇易簡是“梓州人”。明朝的《一統(tǒng)志》更是清楚寫明蘇易簡是“梓州銅山人”。到了清朝，盡管雍正年間的《四川通志》記載蘇易簡是中江人，但乾隆年間的綿州知州屠用謙卻依據(jù)《永樂大典》認為蘇易簡應(yīng)當是出生在綿州鹽泉，并將他的觀點寫進清乾隆《直隸綿州志》。有意思的是，沒過多久，新的綿州知州文棨在修清同治《直隸綿州志》時就不同意屠用謙的觀點，他在“人物志”中對蘇易簡寫的是：“梓州銅山籍，綿之鹽泉人?！贝送?，他還在“選舉志”中將蘇舜欽記載為：“入籍郪縣。”后者是完全錯誤的，但這同時說明了綿州志的編修者對“鹽泉說”底氣不足。

比一比明朝記載的兩塊石碑

《永樂大典》說在鹽泉發(fā)現(xiàn)了“祖司馬墓碑”，上面刻有蘇寓“上世宦于蜀，樂左綿山水奇秀，挈宗族居焉”的文字，“鹽泉說”以此證明蘇易簡家在鹽泉。這塊墓碑不見實物，僅見于這份記載，內(nèi)容的真實性較為可疑。從“宗族”這兩個字可以看出蘇寓從銅山帶走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家庭，還有他兄弟甚至包括隔房兄弟的家庭，難道僅僅因為他一個人喜歡鹽泉的山水，整個宗族的老老少少就要大規(guī)模遷徙嗎？此外，《永樂大典》說這是“中令之父侍郎協(xié)所作祖司馬墓碑”，也就是說這塊碑是蘇協(xié)為父親蘇寓所立的。這就問題更大了，試問，兒子給父親立碑，怎么可能稱之為“祖”呢？即便認定葬在鹽泉第一代為該地蘇氏始祖，那也應(yīng)當以蘇振為“祖”而輪不到蘇寓稱“祖”。

無獨有偶，中江在明朝時也發(fā)現(xiàn)了一塊石碑。明朝陜西布政司左參議王惟賢在《銅山鄉(xiāng)賢祠記》中記載，他在銅山挖出一塊宋代的石碑，是南宋寧宗時銅山縣令王忠厚所刻，上面有“欲買此地，繪先達如蘇易簡諸大老為四賢堂”等字跡②?？梢姡纬瘯r銅山一直把蘇易簡視為當?shù)厝?。王惟賢感嘆：“蘇門徙汴之后，故鄉(xiāng)聲蹤斬然?！彼J為蘇易簡一家是直接從銅山遷往開封的，和鹽泉沒有關(guān)系。

《銅山鄉(xiāng)賢祠記》提到的中江這塊石碑和《永樂大典》記載的鹽泉祖司馬墓碑都是古碑，其證明效力如何，還需要其他材料進一步佐證。就祖司馬墓碑而言，《父祖家傳》乃是“疑偽之作”，其余如鹽泉的薛太夫人墓碑等大多立于清朝，不足為憑，而清乾隆《直隸綿州志》的“寄應(yīng)說”更是牽強，難以為據(jù)。由于祖司馬墓碑本身就可疑，所以其只有一點線索功能而無證明效果。正是由于其只提到居住而沒提到入籍，所以導(dǎo)致清同治《直隸綿州志》不得不承認蘇易簡一家至少籍貫仍然在中江。

相反，中江的《銅山鄉(xiāng)賢祠記》有不少有力的佐證。首先，有前面列舉的諸多文獻資料，其中北宋徽宗年間的蘇之才墓志銘說蘇易簡出自“梓潼（梓州）”，這是蘇易簡直系子孫的證詞，無可置疑；其次，王惟賢還在銅山發(fā)現(xiàn)了一根宋時“進士題名柱”，上面刻著蘇門三世的名字；第三，明朝時在銅山還能看見宋朝時所立的“宋參軍趙鼎吉修尉廨碑”，上面刻有“蘇易簡，國初進士第一，蜀斯文發(fā)祥權(quán)輿之地”；第四，銅山直到南宋都還有蘇易簡家族的直系子孫蘇伯起在這里生活；第五，宋代以田產(chǎn)和祖墓為標準認定鄉(xiāng)貫的制度決定了蘇易簡不可能是鹽泉人。宋代士子參加科舉考試前都要填寫家狀備查，寫明自己三代及鄉(xiāng)貫等信息，科舉后會編輯《登科錄》流傳，這些個人資料是編修史書的重要參考?！端问贰氛f蘇易簡是銅山人，最終根據(jù)還是蘇易簡的家狀等資料。他既然填寫的是梓州銅山，那就證明蘇家在銅山要么有田產(chǎn)，要么有祖墓。

一些時代較晚的文獻記載蘇易簡為綿州鹽泉人，不排除蘇氏家族在某個時期曾在鹽泉置業(yè)買地。在蘇易簡重孫這一代，家族里出現(xiàn)了在鹽泉出家當和尚的本族子弟法懿，《永樂大典》稱其為“宗從”，也就是同宗的族人。法懿從鹽泉興沖沖趕到今天的廣元昭化去看望在當?shù)刈龉俚奶K舜欽的兒子蘇泌，共敘宗族情誼。這說明定居在綿州鹽泉的極大可能是蘇易簡的弟弟蘇易直后代這一支。他們當然也以蘇易簡為榮，但這不能成為把蘇易簡說成是鹽泉人的理由。南宋《潼川志》有這樣的記載，纂修者應(yīng)當是受到了蘇易直這一支脈的影響。

聊一聊“三臺說”和“江油說”

三臺柳池鎮(zhèn)有一座步蘇橋，傳說是蘇易簡母親薛太夫人捐資所建，一座三學(xué)寺?lián)f是蘇易簡三個兒子讀書的地方。柳池鎮(zhèn)還有狀元墳，墳前清朝光緒年間所立的墓碑上刻著“參政蘇易簡墓”幾個大字，碑文寫著“喜其地物爽潤，遂近父喪葬古鹽泉之青溪因家焉”。這顯然是引用了《父祖家傳》里的說法又加以發(fā)揮。如果這是真的，那么蘇舜欽寫的開封葬有蘇協(xié)、蘇易簡的先塋就是假的，顯然蘇舜欽為父親和叔父寫的墓志銘是可靠的，三臺這塊墓碑上的說法不符合事實。而且碑文里還說蘇易簡號“青溪”，這與2022 年5 月在中江廣福新發(fā)現(xiàn)的《重修藥師院碑記》中記載的蘇易簡號“乾菴”不一致，而“乾菴”之號得到清乾隆《中江縣志》的印證，顯然更有根據(jù)?！叭_說”的文獻依據(jù)基本上與“鹽泉說”一樣，只是認為三臺的柳池和鹽泉舊址一溪之隔，蘇寓葬親青溪就在柳池鎮(zhèn)的青溪村。但三臺李述國先生在《宋代狀元蘇易簡》一文中甚至認為鹽泉也非綿陽玉河之鹽泉舊縣，而是三臺柳池鎮(zhèn)的馬康橋，因為這里盛產(chǎn)井鹽。①

“江油說”的文獻依據(jù)是清《彰明志略》，其中記載：“宋蘇文憲公易簡，世居邑之清溪，碑碣故址明代尚存?！倍墩妹髦韭浴返囊罁?jù)又是明嘉靖進士金皋所寫《李太白祠堂記》中的觀點。其中有這么一句話：“蘇（颋）太平興國易簡狀元之先，世居縣之清溪，今碑碣故址在焉，是先生之生在彰明無疑也。”金皋是在寫蘇颋夸獎少年李白時加了這么一句對蘇氏的解釋，以至于彰明縣令陳謀不得不為此寫了一段評語，意思是說他從來沒有在其他書中看到過蘇易簡一家世代生活在彰明的記載，既然金皋言之鑿鑿，那應(yīng)該不會有假。

總體來看，“江油說”缺乏可信的依據(jù)，“三臺說”其實是依據(jù)“鹽泉說”來爭一半狀元故里，因此可以存而不論。

隔岸那堆漁火映照著家鄉(xiāng)銅山

蘇易簡中狀元以后回了一次家鄉(xiāng)。他到達梓州涪江邊時天已黑，對面的梓州城籠罩在夜色之中，但岸邊有隱隱的漁火，親人、故友、地方官在潼川渡口興奮地等待著他。在過江的船上，他看著滿天繁星難以自抑，吟出了一首《潼川夜渡》：“清流深夜渡，候吏戴星迎。不見荒城色，唯聞孤棹聲。兩行蠟炬靜，一葉彩舟輕。何處漁家火，遙遙隔岸明?！比绻亦l(xiāng)在鹽泉，那么蘇易簡應(yīng)當走金牛道回綿州，用不著走東川道繞行梓州。當他從梓州到達銅山時，父老相迎，小城沸騰，于是留下了流傳至今的蘇狀元打馬還鄉(xiāng)圖，他走過的橋從此被叫做狀元橋。

進入宋朝，門閥制度解體，英雄不問出處，知識分子都有外出謀取功名的激情，人們“家不尚譜牒，身不重鄉(xiāng)貫”，也不一定以回歸故土為生命的最后一站。蘇易簡離開后再也沒有回來，但銅山的父老仍然記得他，懷念他，傳誦他的才華，學(xué)習(xí)他的家風(fēng)，為他在家鄉(xiāng)樹起了如椽的大筆——蘇公筆。

這一走，鄉(xiāng)關(guān)迢遞，魂歸何處？《大清一統(tǒng)志》《四川通志》等記載蘇易簡葬在三臺縣西南八十里靠近銅山廢縣的地方，就是今天離中江廣福鎮(zhèn)不遠的三臺景福鎮(zhèn)。清《江南通志》又記載蘇易簡墓在安徽休寧的溪口漁梁。其實這都不對，因蘇易簡是葬在開封的。中江廣福、三臺景福、柳池、綿陽鹽泉、更北的江油乃至外省所謂的蘇易簡墓只是表達了人民對他的敬仰和懷念。從這些地方都有蘇氏遺跡這個事實，可以看出蘇氏家族在早期實際上有一個從中江開枝散葉、逐步北遷的發(fā)展歷程，但根在中江是毫無疑問的。

（作者單位：西南財經(jīng)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