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兒,王永勝
1. 天津醫(yī)科大學腫瘤醫(yī)院腫瘤科,國家腫瘤臨床醫(yī)學研究中心,天津市腫瘤防治重點實驗室,天津市惡性腫瘤臨床醫(yī)學研究中心,天津 300060;
2. 山東省腫瘤防治研究院(山東省腫瘤醫(yī)院)乳腺病中心,山東第一醫(yī)科大學(山東省醫(yī)學科學院),山東 濟南 250117
乳腺癌的發(fā)病率位列女性惡性腫瘤之首,2020年GLOBOCAN數(shù)據(jù)顯示,全球約有226.14萬乳腺癌患者,發(fā)病率為47.8/10萬人,其中中國乳腺癌發(fā)病例數(shù)約41.6萬人,占全球乳腺癌新發(fā)病例的18.4%[1-2]。乳腺癌是一類在分子水平上具有高度異質(zhì)性的腫瘤,超過50%的乳腺癌處于人類表皮生長因子受體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HER2)低表達狀態(tài)[3];而在既往傳統(tǒng)分子分型定義中這部分患者被判定為HER2陰性,被排除在HER2靶向治療之外,主要以激素受體(hormone receptor,HR)狀態(tài)為指導接受內(nèi)分泌治療或化療,且在治療失敗后的后線治療選擇十分有限[4-5]。此外,目前的免疫組織化學(immunohistochemistry,IHC)檢測技術也并不能準確識別出HER2低表達檢測的結果[6]。在當前“精準醫(yī)療”的需求下,分子分型標準是否充分滿足乳腺癌診療及預后預測的需求,值得深入思考。
基于IHC和原位雜交(insituhybridization,ISH)技術檢測,《中國抗癌協(xié)會乳腺癌診治指南與規(guī)范(2021年版)》將乳腺癌分為luminal A(HER2陰性且HR陽性,Ki-67增殖指數(shù)低)、luminal B(HER2陰性且HR陽性,Ki-67增殖指數(shù)高)、HER2過表達(HER2陽性)及三陰性型(HER2及HR均為陰性)[7]。此外,該版指南對HER2的表達狀態(tài)進行了更精細的區(qū)分,由既往的HER2陽性/HER2陰性兩種表達狀態(tài)調(diào)整為HER2陽性(IHC 3+或IHC 2+/ISH+)、HER2低表達(IHC 1+或IHC 2+/ISH-)以及HER2陰性(IHC 0)3種狀態(tài)[7]。這種調(diào)整主要基于近年來抗體-藥物偶聯(lián)物(antibody drug conjugate,ADC)在乳腺癌中的突破性進展--大量既往被判定為HER2陰性的乳腺癌患者能夠從靶向HER2的ADC藥物治療中顯著獲益。有鑒于此,本文針對ADC藥物治療不同分子分型乳腺癌患者的研究進展予以介紹,并探討乳腺癌HER2不同表達狀態(tài)下ADC藥物的臨床應用價值。
ADC是一種由連接子將單克隆抗體與細胞毒性物質(zhì)(也稱“有效載荷”或“彈頭”)偶聯(lián)而成的免疫偶聯(lián)物,其中單克隆抗體和細胞毒性物質(zhì)是發(fā)揮抗腫瘤作用的主要成分,而連接子的特性可直接影響ADC藥物的藥效發(fā)揮。ADC的研發(fā)經(jīng)歷了數(shù)個階段[8-9]:第一代ADC藥物靶向性不強,免疫原性較強,且連接子的不穩(wěn)定性可能導致細胞毒性物質(zhì)過早釋放而帶來毒性反應;第二代ADC藥物采用不可切割的連接子,從而避免了細胞毒性物質(zhì)在進入靶細胞前過早釋放的問題;第三代ADC藥物在載藥數(shù)量、連接子設計、細胞毒性物質(zhì)的選擇上有了進一步的改進,具有更出色的臨床療效和安全性。
在乳腺癌的治療中,已上市的以HER2為靶點的ADC包括第二代ADC藥物恩美曲妥珠單抗(T-DM1)及第三代ADC藥物德曲妥珠單抗(T-DXd)。2019-2022年,T-DXd被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xiàn)DA)等多個國家/機構批準用于治療不可切除或轉(zhuǎn)移性的HER2陽性和HER2低表達的乳腺癌患者。2020年,以滋養(yǎng)層細胞表面抗原2(trophoblast cell surface antigen 2,TROP2)為靶點的ADC藥物戈沙妥珠單抗(sacituzumab govitecan)也被FDA批準用于治療既往接受二線及以上治療后的不可切除或轉(zhuǎn)移性的三陰性乳腺癌(triple-negative breast cancer,TNBC)。此外,以HER2為靶點的首個國產(chǎn)ADC藥物緯迪西妥單抗(RC48)在HER2陽性和HER2低表達乳腺癌中也開展了臨床研究[10]。目前,上述ADC藥物已經(jīng)在國內(nèi)上市或即將獲批,多種其他分子靶點的ADC藥物也正在積極開發(fā)中。
乳腺癌患者中有20% ~ 30%表現(xiàn)為HER2陽性[11],此類患者的治療選擇相對更多。目前,曲妥珠單抗+帕妥珠單抗雙靶向治療聯(lián)合紫杉類藥物化療仍然是HER2陽性晚期乳腺癌的首選一線標準治療方案。而在曲妥珠單抗治療失敗后,針對晚期/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還可選擇酪氨酸激酶抑制劑(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TKI)或ADC藥物等方 案[7]。
在臨床可選擇的ADC藥物中,T-DM1是由曲妥珠單抗、細胞毒藥物DM1(微管蛋白抑制劑)以及不可裂解的硫醚連接子組成。T-DXd則由曲妥珠單抗通過可切割的四肽連接體與依沙替康衍生物(DXd)偶聯(lián)而成。兩款ADC藥物均具有雙重治療作用機制,不僅可將細胞毒性藥物選擇性遞送到表達HER2蛋白的腫瘤細胞從而發(fā)揮殺傷作用,也可通過曲妥珠單抗激活抗體依賴細胞介導的細胞毒性,或抑制HER2介導的信號轉(zhuǎn)導[12]。其中,T-DXd具有比T-DM1更高的抗體藥物比(8vs3 ~ 4),其所含的可裂解連接子結構可促進DXd在裂解后穿透靶細胞或鄰近細胞的細胞膜,具有殺傷除HER2陽性細胞外的其他異質(zhì)性腫瘤細胞的“旁觀者效應”[13],這可能是T-DXd相比T-DM1抗腫瘤活性更高的重要原因之 一。
Ⅲ期臨床試驗EMILIA研究[14]在既往接受曲妥珠單抗和紫杉烷治療并發(fā)生疾病進展的HER2陽性乳腺癌患者中證實,T-DM1相比卡培他濱+拉帕替尼方案可改善此類患者的中位無進展生存期(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P<0.001)和中位總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P<0.001)。該研究成功奠定了T-DM1在HER2陽性乳腺癌二線治療中的地位。而近年來Ⅲ期臨床試驗DESTINY-Breast03研究[15-16]的結果顯示,T-DXd在晚期HER2陽性乳腺癌患者(包括既往接受過帕妥珠單抗治療、內(nèi)臟轉(zhuǎn)移和穩(wěn)定性腦轉(zhuǎn)移等預后較差的多個亞組人群)的治療中具有優(yōu)于T-DM1的臨床獲益:T-DXd相較T-DM1進一步提高了療效,客觀緩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顯著提高(79.7%vs34.2%),同時也超越了既往臨床試驗所報告的T-DM1在一線(64.0%)、二線(43.0% ~ 44.0%)、三線治療(31.0%)中的ORR值[14,17-19],且T-DXd組患者的完全緩解率(21.1%)幾乎是T-DM1組(8.7%)的兩倍[15],中位PFS(28.8個月)約為T-DM1組(6.8個月)的4倍,中位OS相比T-DM1也顯著延長(風險比為0.64,95% CI:0.47 ~ 0.87)[16]。
DESTINY-Breast03研究的突破性結果成功改變了HER2陽性晚期乳腺癌的二線治療格局,美國國立綜合癌癥網(wǎng)絡(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 ,NCCN)、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merican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ASCO)和歐洲腫瘤內(nèi)科學會(European Society for Medical Oncology,ESMO)等多個機構發(fā)布的乳腺癌指南均更新了T-DXd替代T-DM1作為HER2陽性乳腺癌二線治療的唯一推薦藥物,以及腦轉(zhuǎn)移局部治療后的二線治療選擇,且該藥在帕妥珠單抗經(jīng)治人群中的獲益顯著優(yōu)于T-DM1[20-22]。相較既往TKI及T-DM1的相關臨床試驗設計,DESTINY-Breast03研究[15]入組的既往接受過一線治療的患者比例約為48%,其中包含了臨床實際中可能會出現(xiàn)的于一線治療后快速進展的患者,此類患者需要及時、有效的治療,因此該研究為這部分人群的治療選擇也提供了一定參考依據(jù)。
盡管并非一線治療,但T-DXd在HER2陽性晚期乳腺癌患者中觀察到的PFS(28.8個月)比既往一線治療方案顯著延長(曲妥珠單抗+帕妥珠單抗+多西他賽治療為18.5個月,T-DM1治療為14.1個月)[23-24]。同時,DESTINY-Breast03研究[25]中T-DXd治療組的PFS2為40.5個月,顯著長于T-DM1組的25.7個月,這意味著在延長從患者隨機到二線治療后進展/死亡的時間方面,T-DXd更具優(yōu)勢,提示更早地使用該藥可能使患者獲益更大。該藥或有望向乳腺癌前線治療邁進,未來也期待將T-DXd作為一線、輔助或新輔助治療而設計的DESTINY-Breast05、09和11等臨床研究結果的公布。
抗HER2治療失敗后的三線治療選擇相對有限,在沒有腦轉(zhuǎn)移的情況下,TKI藥物奈拉替尼+卡培他濱可能是HER2陽性晚期乳腺癌三線治療的選擇[26]。而在有腦轉(zhuǎn)移的情況下,根據(jù)HER2CLIMB研究[27]結果,2021年版NCCN指南即開始推薦使用含圖卡替尼的方案。在DESTINY-Breast03研究[28]的腦轉(zhuǎn)移亞組人群中,T-DXd相比T-DM1,可使疾病進展或死亡風險降低75%,ORR分別為67.4%和20.5%,并提高了12個月的PFS率(72.0%vs20.9%);同時,接受T-DXd治療的腦轉(zhuǎn)移HER2陽性乳腺癌患者的總體顱內(nèi)緩解率和完全顱內(nèi)緩解率分別為63.8%和27.8%,而T-DM1組只有33.3%和2.8%[28]。此外,TUXEDO-1研究[29]結果發(fā)現(xiàn),對于新診斷為未經(jīng)治的腦轉(zhuǎn)移/經(jīng)局部治療后進展的腦轉(zhuǎn)移的HER2陽性乳腺癌成人患者,在標準劑量為5.4 mg/kg的T-DXd治療下,總體顱內(nèi)緩解率達到73.3%。DEBBRAH研究[30]也報告了伴有無癥狀未經(jīng)治腦轉(zhuǎn)移和進展期腦轉(zhuǎn)移的HER2陽性的晚期乳腺癌患者,在接受T-DXd治療后顱內(nèi)緩解率分別為50.0%和44.4%。ROSET-BMT-DXd研究[31]結果表明,T-DXd治療處于穩(wěn)定性、活動性腦轉(zhuǎn)移或者出現(xiàn)軟腦膜癌的HER2陽性乳腺癌患者均具有良好獲益,在具有上述腦部病變的患者中總體顱內(nèi)緩解率為62.7%。這些腦轉(zhuǎn)移人群的數(shù)據(jù)無疑支持了T-DXd作為乳腺癌腦轉(zhuǎn)移患者的新的治療選擇。同時,T-DXd聯(lián)合圖卡替尼治療既往接受過多線治療的、伴/不伴腦轉(zhuǎn)移的HER2陽性不可切除局部晚期/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的HER2CLIMB-04試驗(NCT04539938)目前也正在入組中,期待其結果可為HER2陽性轉(zhuǎn)移性乳腺癌尤其是伴腦轉(zhuǎn)移患者的治療方案提供證據(jù)。
在晚期乳腺癌的后線治療中,對T-DXd產(chǎn)生耐藥的患者,可以繼續(xù)使用既往未使用過的TKI或單克隆抗體的聯(lián)合方案[32]。根據(jù)DESTINYBreast03研究[25]的PFS2結果,T-DM1治療仍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延緩晚期HER2陽性乳腺癌的疾病進展,因此,對于T-DXd耐藥患者也可選擇T-DM1。未來基于新型抗HER2 TKI(如奈拉替尼/圖卡替尼)聯(lián)合新型抗HER2單抗(如margetuximab等)的雙重HER2阻斷療法,以及其他靶向HER2的ADC藥物(如SYD985等)也具有一定潛力[32]。
綜上可見,ADC藥物已經(jīng)在HER2陽性晚期乳腺癌的治療中占據(jù)重要地位,基于HER2分子分型的診斷對于ADC藥物的臨床使用具有至關重要的指導價值。
基于現(xiàn)有的分子分型標準,有研究[33]發(fā)現(xiàn),在HR陽性乳腺癌患者中可能約有64%屬于HER2低表達(IHC 1+或IHC 2+/ISH-),也有研究[34]表明,在既往判定的HER2陰性的患者中,約有45%的患者實際為HER2低表達,這部分患者也可能錯失了靶向治療機會。研究[35]顯示,美國2010-2019年診斷的乳腺癌患者中HER2低表達患者已過半,約占65.5%,因此針對這部分患者的“精準治療”具有重要臨床意義。
DESTINY-Breast04研究[13]是首個針對HER2低表達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的隨機Ⅲ期臨床試驗,入組人群為HER2低表達[IHC 2+/ISH-或IHC 1+/ISH(-或未測得)]、既往接受過1 ~ 2線化療的不可切除和(或)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該研究計劃入組的HR陽性與陰性患者比為480∶60,最終納入的患者比例分別約為90%和10%,符合乳腺癌患者的流行病學特點[33];統(tǒng)計學方案中主要和關鍵次要終點均參與了一類錯誤(α)控制,所有人群PFS和OS數(shù)據(jù)具有統(tǒng)計學效力。結果顯示,相比常規(guī)化療組患者,HR陽性HER2低表達患者中T-DXd組的ORR(52.6%vs16.3%)、中位PFS(10.1個月vs5.4個月)、中位OS(23.9個月vs17.5個月)均得到顯著提升,包括在所有分層亞組中均表現(xiàn)出一致的PFS獲益。HR陰性、HER2低表達患者在接受T-DXd后,相比常規(guī)化療組患者也具有更高的ORR(50.0%vs16.7%)、更長的中位PFS(8.5個月vs2.9個月)和中位OS(18.2個月vs8.3個月)[13]。HR陰性人群中T-DXd組的獲益與總人群一致,表明總人群的獲益并非僅由HR陽性組所驅(qū)動,即無論是在HR陽性或HR陰性的人群中,T-DXd均可使HER2低表達乳腺癌患者獲益?;谏鲜鼋Y果,F(xiàn)DA更新了T-DXd的說明書,在既往獲批的不可切除或轉(zhuǎn)移性HER2陽性乳腺癌的基礎上,進一步增加其可以用于治療不可切除或轉(zhuǎn)移性的HER2低表達乳腺癌患者的適應證。
以往在CDK4/6抑制劑一線治療或二線治療后再進展的HR陽性轉(zhuǎn)移性性乳腺癌患者中,接受化療后患者的預后并不理想,中位PFS分別僅為7.2和6.5個月[34]。DESTINY-Breast04研究[13]入組的HR陽性患者包括既往接受過CDK4/6抑制劑、內(nèi)分泌治療或免疫治療,其結果顯示,無論既往是否接收過CDK4/6抑制劑,均可達10個月及以上的PFS。此外,DESTINY-Breast04研究[36]也納入了22例快速進展(定義為輔助化療期間或完成輔助化療后6個月內(nèi)疾病復發(fā))的HER2低表達乳腺癌患者,此類患者經(jīng)T-DXd治療50%可獲得客觀緩解,而常規(guī)化療組的ORR為0%;且T-DXd組中位PFS也更長(8.2個月vs2.2個月)。FDA認為此類患者因具有高風險且缺乏有效治療手段,盡管其在轉(zhuǎn)移性疾病階段未接受治療,但根據(jù)上述該亞組數(shù)據(jù),也支持T-DXd可用于此類快速進展的患者[37]。
此外,目前也有其他ADC藥物開啟了涉及HER2低表達乳腺癌患者的探索,如SYD985的Ⅰ期研究(NCT02277717,入組人群包括HER2表達至少為IHC 1+)和RC48的Ⅰ/Ⅱ期研究[NCT03052634,入組人群包括HER2 IHC 2+/FISH-或IHC 1+/FISH(-/未測到)]。
總之,DESTINY-Breast04研究結果證明,無論HR狀態(tài)如何,T-DXd均可改善HER2低表達乳腺癌患者的生存情況,進一步改變了晚期乳腺癌的治療格局,突出了HER2低表達患者群體獲益的臨床相關性,并支持重新定義HER2陰性乳腺癌中亞型的必要。而HER2低表達人群與既往定義的HR陽性或TNBC患者可能存在部分重疊,這意味著未來有關乳腺癌靶向藥物的開發(fā)應該更加精準地設計適用人群。
HR陽性乳腺癌患者的一線治療以內(nèi)分泌治療聯(lián)合或不聯(lián)合CDK4/6抑制劑和化療為主,一旦治療失敗,可以選擇其他靶向藥物聯(lián)合治療或化療。而既往的真實世界證據(jù)表明,對于HR陽性/HER2陰性的乳腺癌患者,CDK4/6抑制劑換線治療帶來的PFS較短[13]。盡管DESTINYBreast04研究[13]未納入HER2 IHC 0的患者,但其HR陽性人群的獲益(無論是否接受過CDK4/6抑制劑治療),仍然為乳腺癌內(nèi)分泌治療耐藥后的治療帶來了啟發(fā)。戈沙妥珠單抗是一種通過可裂解的馬來酰亞胺連接體將靶向TROP2的抗體與SN-38(伊立替康的活性代謝物)偶聯(lián)的ADC藥物。Rugo等[38]于2022年ASCO大會上報告了TROPiCS-02研究的階段性結果,發(fā)現(xiàn)對于HR陽性/HER2陰性不可切除的局部晚期或轉(zhuǎn)移性乳腺癌患者,使用戈沙妥珠單抗與標準治療(卡培他濱、艾立布林、長春瑞濱或吉西他濱)相比,其中位PFS有所提升(5.5個月vs4.0個月,P= 0.000);同時,在ORR(21%vs14%)和臨床獲益率(34%vs22%)方面,該藥均顯著優(yōu)于標準治療方案。此外,正在開展的DESTINYBreast06研究的設計也對其入組人群(HER2低表達或HER2 IHC 0 ~ 1+)進行了CDK4/6抑制劑治療的亞組分層,未來相關研究結果將進一步提供參考。綜上,針對HR陽性/HER2陰性乳腺癌患者,ADC藥物可帶來更多選擇,并有望解決CDK4/6抑制劑治療后的疾病再進展問題。
TNBC的病理學特征為HR和HER2均為陰性,其中大部分為Basal-Like型[7]。此類患者的腫瘤相對較大、淋巴結陽性率較高,系統(tǒng)治療選擇類型相對單一,復發(fā)和死亡風險更高[39]。研究[40]發(fā)現(xiàn),80% ~ 90%的TNBC患者腫瘤組織中都能夠檢測到TROP2陽性(≥10%的腫瘤細胞IHC染色陽性定義為TROP2陽性),且與轉(zhuǎn)移性TNBC患者預后差有關。因此,TROP2成為了TNBC的重要靶點。
針對TNBC患者,聯(lián)合或單藥化療仍是一線及后線主要治療方案,此外還可選擇免疫檢查點抑制劑和多腺苷二磷酸核糖聚合酶[poly(ADP-ribose) polymerase,PARP]抑制劑等。而ADC藥物的發(fā)展已打開了TNBC二線及后線治療的路徑。Ⅲ期臨床試驗ASCENT[41]結果顯示,在既往接受過至少二線化療的轉(zhuǎn)移性TNBC患者中,接受戈沙妥珠單抗相比標準治療(卡培他濱、艾立布林、長春瑞濱或吉西他濱),可顯著延長患者的中位PFS(5.6個月vs1.7個月)和中位OS(12.1個月vs6.7個月);該藥總體上安全性可控且使患者生活質(zhì)量得到明顯改善[41-42]。基于該研究結果,戈沙妥珠單抗已成功獲批用于TNBC患者的治療。此外,Ⅱ期臨床試驗NeoSTAR研究[43]發(fā)現(xiàn),未經(jīng)治的TNBC(腫瘤≥1 cm,或任意腫瘤大小但淋巴結陽性)患者在接受4個周期戈沙妥珠單藥治療后,直接進行手術患者的病理學完全緩解率達30%;該研究結果反映出戈沙妥珠單抗在新輔助治療中的良好活性,使之成為首個應用于TNBC新輔助治療領域的ADC藥物[43]。
另一種靶向TROP2的ADC藥物DS-1062a(datopotamab deruxtecan,Dato-DXd)的TROPION-Breast和TROPION-PanTumor系列臨床試驗也正在積極開展。與戈沙妥珠單抗相比,該藥半衰期更長,有效載荷更強,可以減少對正常細胞的脫靶毒性[44],因此可能具有更佳的療效和安全性。Dato-DXd已在經(jīng)過多線治療后的TNBC患者中展現(xiàn)出良好的治療前景和安全性,ORR為32%,中位PFS和OS分別為4.3和12.9個月[45]。評估Dato-DXd作為治療轉(zhuǎn)移性TNBC的一線療法的療效和安全性的TROPION-Breast02(NCT05374512)研究正在進行中,也期待其未來相關研究結果的公布,為臨床帶來新的證據(jù)[46]。
目前,T-DXd、戈沙妥珠單抗以及PARP抑制劑治療已成為傳統(tǒng)定義的TNBC二線及后線治療選擇。隨著越來越多ADC藥物進入臨床應用,針對不同的人群,需要謹慎考慮ADC藥物的使用優(yōu)先順序。此外,隨著分子分型標準的變更,未來針對TNBC人群的靶點的探尋可能需要更加精準(表1)。
表1 新一代ADC藥物德曲妥珠單抗和戈沙妥珠單抗在晚期/轉(zhuǎn)移性乳腺癌中的臨床應用Tab. 1 The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new generation ADCs trastuzumab deruxtecan and sacituzumab govitecan in advanced/metastatic breast cancer
HER3是EGFR受體家族的另一個成員,HER2-HER3二聚體對HER2介導的信號轉(zhuǎn)導至關重要[47]。Patritumab deruxtecan(HER3-DXd)已在臨床前研究中被證明對表達野生型HER3或HER3突變的乳腺癌具有抗腫瘤活性[48],有望用于治療轉(zhuǎn)移性乳腺癌和HER2低表達或HER2不表達的乳腺癌患者。目前該藥已進入臨床研發(fā)階段,TOT-HER3研究正在評估HER3-DXd在HR陽性/HER2陰性早期乳腺癌患者中的生物活性(表2)。
表2 正在進行的其他分子靶點乳腺癌ADC藥物研究Tab. 2 Ongoing trials of ADCs for other molecular targets in breast cancer
此外,還有一些新靶點ADC藥物,如enfortumab vedotin和SGN-LIV1A等也正在既往接受過治療的局部晚期或轉(zhuǎn)移性TNBC乳腺癌患者中進行探索(表2)。盡管相關研究尚在初步階段,但可以預見,這些新靶點ADC藥物的發(fā)展有望為當前乳腺癌患者尤其是TNBC患者中缺乏有效的靶向治療藥物的問題提供解決方案。
“精準醫(yī)療”時代,鑒于T-DXd在HER2低表達乳腺癌患者中的優(yōu)異表現(xiàn),未來HER2低表達能否作為獨立的分子亞型已經(jīng)引起關注。分子亞型能夠成立通常需要滿足的條件包括:能夠代表一類獨特的生物學特征,具有預后預測價值以及能夠指導臨床治療選擇??紤]到目前HER2低表達的定義是由臨床實踐推導而來,盡管在指導ADC用藥方面有重要價值,但在患者預后和腫瘤生物學特征方面,其與HER2不表達乳腺癌是否存在差異目前研究者并未形成一致性意見[49-51]。因此,HER2低表達能否作為獨立的分子亞型仍需更多的證據(jù)支持。2023年更新的《美國臨床腫瘤學會和美國病理學會乳腺癌HER2檢測指南》認為,雖然創(chuàng)建新的HER2表達結果類別(例如HER2低表達、HER2超低表達)還為時過早,但是區(qū)分IHC評分為0與1+的最佳實踐目前仍具有臨床意義;即HER2低表達雖然并非一種分子亞型,但可作為臨床策略亞組[52]。
關于乳腺癌分子分型的發(fā)展,未來仍有多個值得深入探索的方向,如拓展分型分子的表達譜、提高生物標志物檢測技術和統(tǒng)一的檢測標準等。DESTINY-Breast06(NCT04494425)研究目前已經(jīng)完成了入組計劃,包含HER2 IHC 2+/ISH-或IHC 1+、HER2 IHC >0 <1+、HER2 IHC 0(ISH-或未檢測到)的乳腺癌患者,未來可能進一步拓寬T-DXd的使用人群范圍。
分子分型是指導乳腺癌臨床診療的重要依據(jù)。ADC藥物的快速發(fā)展,尤其是新一代ADC藥物T-DXd、戈沙妥珠單抗等在乳腺癌治療中的優(yōu)異表現(xiàn),使人們認識到提高乳腺癌診斷準確性的重要價值。目前國內(nèi)外采用的乳腺癌分子分型中對HER2表達判讀標準的更新,將進一步有助于ADC藥物的合理臨床應用,使更多的患者獲益。隨著ADC藥物的不斷研發(fā),其在乳腺癌中的應用價值也將進一步提升。
利益沖突聲明: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