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
是否相信永恒和絕對的真理,是我們每個人都繞不過去的疑問。如果過去說到永恒的真理,沒有多少人會反對。但中國人畢竟現實主義者居多,特別是現代人,大多已經變成了“相對論”的信徒,認為一切東西都是相對的:黑白是相對的,真理是相對的,對錯是相對的,道德也是相對的。
如果一切都在“相對”,那追求真理還有什么意義?于是一切都可以混淆,一切都可以去“辯證地理解”,結果完全成了詭辯。
相信永恒和絕對的真理,對一生治學至關重要。我們可以相信有一種無所不在的、莫名的、難以理解的、巨大的規(guī)定力,是它決定了世界的秩序,形成了規(guī)律。這種力量是存在的。
但是有一個問題:當我們接近真理的時候,會有各種途徑,它們通常會表現為各種思想體系。所有學說都會號稱自己找到了通向永恒真理之路。一個人既要相信絕對真理,又要對所有通向它的路徑保持一定的質疑能力。一切的學說和探索都是不完全的,都不妨將其看成接近真理的路徑和假設之一。如此一來,要探索真理就不能輕易排斥其他學說,就要有巨大的包容性,包括反省和自我批判。只有這樣,才能處于整合和“解碼”當中,接近終極的意義。
把一切學說都當成通向永恒之旅的假設,既要有懷疑精神也要有包容精神。無論某一種學說如何鏗鏘有力,我們仍然可以去質疑。一個學說不可能囊括所有的真理,無論它多么豐富、博大、精深,都只是認識世界的一個側面、一個層次和一個角度。它來自不同的人群、生活經驗和道德禁忌,來自不同的社會需要。
面對各種各樣的學說和理論系統(tǒng),不妨大膽地包容和質疑。這如同胡適說過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是一種很好的治學精神。
河河//摘自《也說李白與杜甫》,人民文學出版社,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