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CiteSpace可視化處理2000～2021年中國知網（CNKI）上湯亭亭相關的期刊文獻發(fā)現，國內湯亭亭研究總體上可劃分為穩(wěn)健發(fā)展期（2000～2005）、多元爆發(fā)期（2006～2015）及平穩(wěn)深化期（2016～2021）三個階段。22年間，該研究領域呈現出成果擴大、發(fā)文數量增長、研究人員和機構數量增加、研究方向擴展等態(tài)勢；研究熱點集中在作家、主題、寫作技巧、文化、比較文學、文學史等批評方面，研究熱點的變化趨勢與同時期社會語境存在關聯。一些現象也不容忽視：國內研究者多聚焦于《女勇士》《中國佬》《孫行者》而忽視湯亭亭其他文學經典；該領域仍然缺少湯亭亭文本間的比較研究以及其寫作風格變化和題材演變的宏觀研究；部分研究者仍需明確學科邊界，厘清其美國文學屬性。國內湯亭亭批評目前仍以定性研究為主，未來可引入更多數字人文手段從量化角度持續(xù)深耕。

關鍵詞：湯亭亭；CiteSpace；可視化研究；發(fā)展趨勢；研究熱點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24）5-0113-11

引" 言

作為美國華裔文學史上的代表性作家，湯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 1940-）對美國文學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被視為“美國亞裔文學第一經典”①的創(chuàng)造者。國內學界對以湯亭亭為代表的美國華裔作家展開研究，其豐碩成果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對華裔作家身份的天然親近感，以及中華文化海外傳播、華人在美奮斗史等宏大命題的文化感召。時至今日，國內湯亭亭研究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和成果，但總體上呈現出定性研究為主、量化研究較少的狀態(tài)?；诖耍疚膰L試通過數據可視化的計量方法，借助可視化工具CiteSpace軟件，從學術史梳理角度對2000～2021年中國知網（CNKI）中收錄的湯亭亭研究領域相關期刊文獻，進行年發(fā)文量、核心作者、研究機構、熱點前沿、發(fā)展趨勢等知識圖譜的多角度可視化分析，期待厘清新世紀以來國內（暫不含港澳臺地區(qū)）的湯亭亭研究現狀與發(fā)展趨勢，通過歸納整理學術史，反思并展望國內華裔文學批評，以期為該領域發(fā)展提供一個新的數字人文視角。

一、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為保證知識圖譜在反映國內湯亭亭研究的現狀和發(fā)展趨勢中的準確性和可信性，本研究以中國知網（CNKI）為數據來源，在高級檢索功能中以“湯亭亭”為主題詞、摘要詞和關鍵詞為內容檢索范圍，以2000～2021年為時間檢索跨度，以學術期刊庫為數據檢索來源。共檢索到550篇文獻，其中包含106篇核心期刊文獻（核心期刊包括北大核心、CSSCI及C刊擴展版）。為保證研究的嚴謹性和科學性，對檢索出的期刊文獻進行了逐條篩選。在人工篩除訪談錄、會議信息以及與主題關聯度較低的文章后，本研究將剩余的535篇期刊文獻和包含在內的100篇核心期刊文獻以Refworks格式導出，作為數據樣本，進行可視化分析。

（二）研究方法與工具

本研究使用華裔學者陳超美博士開發(fā)的CiteSpace5.8.R3版本軟件，采用數據計量的研究方法，對檢索到的100篇核心期刊文獻進行作者（Author）和機構（Institution）節(jié)點分析，時間切片（Slice Strength）設置為一年，以探尋該領域內核心作者發(fā)文情況和研究機構分布特征，以及學者和機構之間的合作情況。本研究還對檢索到的535篇學術期刊進行了關鍵詞（Keyword）的聚類、時區(qū)、突現等分析，從微觀上把握國內湯亭亭批評的主題研究類別、熱點變化趨勢、關鍵詞內部關聯等要素。

二、國內湯亭亭研究的時空分布

（一）發(fā)文量年度分布特征

某一學科或領域研究文獻在不同時間段上的分布，可以幫助我們發(fā)現該學科或領域的發(fā)展階段和發(fā)展趨勢。本文將2000～2021年間，國內湯亭亭研究領域的學術期刊文獻分為全部期刊和核心期刊兩個板塊，繪制成發(fā)文年度分布折線圖（圖1）。據圖1顯示，兩個板塊在22年間呈現出明顯波動變化趨勢，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筆者將其命名為孕育期（2000～2004）、爆發(fā)期（2005～2016）和回歸期（2017～2021）。

第一階段為孕育期（2000～2004）。年均期刊發(fā)文7.2篇，核心年均發(fā)文3.2篇，整體呈波動發(fā)展趨勢。其中2001年核心發(fā)文6篇，2003年發(fā)文10篇，均屬階段內高峰。第一階段發(fā)展得益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眾多西方文學理論陸續(xù)傳入國內，以及針對美國華裔文學和對湯亭亭作品的介紹性文章在國內的普及，國內相關研究人員接觸到湯亭亭經典文本并開始采用多種文論角度剖析湯亭亭及其作品。除此之外，漓江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和《孫行者》（Tripmaster Monkey： His Fake Book），譯林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中國佬》（China Men）等湯亭亭經典文本的中文譯著，一定程度上也帶動了國內除外國語言文學專業(yè)外的其他相關專業(yè)學者參與研究。該階段的研究成果證明了湯亭亭文本的經典性和研究價值，為后期國內湯亭亭研究的快速發(fā)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第二階段（2005～2016）迎來了國內湯亭亭研究的爆發(fā)期。該階段年均期刊發(fā)文34篇，核心年均發(fā)文5.75篇，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增速上都實現了量的飛躍和質的突破。其中，2013年核心發(fā)文突破新高達到14篇，2015年期刊發(fā)文45篇，成為迄今為止國內湯亭亭研究領域的年發(fā)文數量巔峰。盡管2016年發(fā)文數據有所下降，但仍保持在25篇以上，數量趨于平穩(wěn)，正逐步過渡至第三階段。這一時期，湯亭亭的《第五和平書》（The Fifth Book of Peace）、《戰(zhàn)爭的老兵，和平的老兵》（Veterans of War， Veterans of Peace）、《我愛生命中有寬廣余地》（I Love a Broad Margin to My Life）等著作陸續(xù)面世并傳入國內，為國內學者提供了更多的研究對象。同時，國內研究者運用多種理論視角對湯亭亭既往作品持續(xù)開展深入研究，由此呈現出多元化趨勢。除此之外，對湯亭亭的不同作品和湯亭亭與其他美華作家作品的比較研究也初步形成。截至2009年，國內出版了5部論文集、14部中文專著、5部英文專著、2部中譯本專著、1部教材、1部工具書。值得一提的是，本階段學者們陸續(xù)獲批國家級和省部級科研立項，比如，許雙如、張喜華、程梅、李靜等四名學者分別于2009～2014期間獲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或教育部留學回國人員科研啟動基金資助，其他學者所受省級科研支持的項目也遍地開花。這些高水平項目的獲批，無疑對學術研究起到了正向激勵的作用，助推國內湯亭亭研究乃至美華文學研究進一步發(fā)展。

第三階段回歸期（2017～2021）相較于前一階段，發(fā)文數量有所下降，期刊年均發(fā)文18篇，核心期刊年均發(fā)文3篇。從整體上看，研究成果數量平穩(wěn)回歸，但研究熱度仍然高漲，說明國內學界對湯亭亭研究仍保持興趣關注和研究投入，年產出穩(wěn)定，情況樂觀。相較于第一階段，本階段依舊呈現出厚積薄發(fā)之勢。董曉燁、陳富瑞、賈曉慶、張德祿、張瓊、郭海霞（天津大學）、郭娟娟、楊紀平、孫明明、徐文培等來自眾多高校及科研機構的研究者，于2013～2019年間獲得國家級和省部級基金立項支持，階段性成果產出數量可觀，且未來產出將持續(xù)擴大。湯亭亭研究領域的項目扶持逐年增加，證明了該領域存在巨大的研究價值空間。綜上所述，國內湯亭亭研究成果數量穩(wěn)定并不斷積累，蒸蒸日上，未來可期。

（二）核心作者及機構發(fā)文情況

發(fā)文作者是科學研究的主體，通過對發(fā)文作者及其合作網絡的結構進行分析，可以反映出該領域的核心作者群及其合作關系②。核心作者是指在本學科研究領域中擁有較深的學術造詣，科研成果相對較多，并且能夠引領學科發(fā)展的研究者。確定核心作者在通發(fā)文作者中的比重，有助于進一步了解領域內學科建設情況。通常情況下，確定核心作者需重點關注以第一作者身份及以獨立作者身份發(fā)文的作者③，操作上依據普萊斯定律，即Mp＝0.749√Np max。Mp表示入選核心作者所需的最低發(fā)文數量要求，Np max指檢索范圍內最高發(fā)文數量。對從事湯亭亭研究的通發(fā)文作者進行檢索，得到如下結果。核心期刊樣本范圍內最高發(fā)文數為3篇，代入公式可得Mp＝0.749*√3＝1.29≤2，表明發(fā)文數大于等于2篇的12名作者符合核心作者指標。經統(tǒng)計整理，核心作者信息如表1所示，核心期刊作者及合作情況信息如圖2所示。

本研究共檢索核心期刊100篇，包含作者103名。在CiteSpace作者共現分析（圖2）中，103個節(jié)點（Nude）代表103位作者，節(jié)點越大，代表發(fā)文量越大。部分作者之間的連線（Link）表示其論文合作情況，連線越粗，表明合作越多越緊密；連線的顏色越靠近圖中色卡的深色端，表明合作文章發(fā)表時間距今越近，反之越久遠。根據表1，12位核心作者共發(fā)文40篇，占總535篇期刊的7.48%，其中核心作者共發(fā)核心期刊31篇，占總535篇期刊的5.79%，占總100篇核心期刊的31%。普賴斯定律認為，核心作者論文數量占論文總量的比例達到50%左右，則可認定為形成了核心作者群。根據上述計算，該領域并未形成核心作者群。通過圖2還發(fā)現，該研究領域內已經形成合作發(fā)文的小型規(guī)模，同時包括同單位和跨單位下的研究合作。

圖3為檢索所得100篇核心期刊的發(fā)文機構共現圖，可以看出，南京大學、南京師范大學、暨南大學、上海外國語大學和長沙理工大學等院?？偘l(fā)文量排名靠前，為該領域發(fā)展的中堅力量。從首次發(fā)文時間來看，海南師范大學、解放軍外國語大學、南京師范大學、暨南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等研究單位，早在新世紀初就已組織學者從事湯亭亭相關研究，構成該領域發(fā)展的先行力量。從發(fā)文機構的地理分布上看，呈現出南多北少的局面，且主要集中在有僑民文化底蘊的東南沿海或臨海地區(qū)，以及地處經濟較發(fā)達地區(qū)的語言文學強校當中。其中，北京外國語大學吳冰教授撰文《湯亭亭：女勇士到和平斗士》，詳細介紹了《女勇士》《中國佬》《孫行者》《第五和平書》等作品的主題內容及藝術風格，尤其論述了前三部作品的后現代特色，在闡釋深度上達到了新的高度，吳冰教授被譽為“中國華裔美國文學研究的先驅者”④。在發(fā)文機構類別上，呈現出以高等院校和外文研究所為主、社會科學研究單位為輔的局面。值得關注的是，北京外國語大學于2003年成立華裔文學研究中心，是國內高校首個從事該領域研究的教學和科研的機構。此后，一些高校相繼成立專門的海外華裔文學研究機構，如暨南大學于2006年成立海外華文文學與華語傳媒研究中心，體現出國內科研力量對該領域的積極關注。

（三）學科分布情況

目前，國內學界湯亭亭研究的學科分布主要集中于外國語言文學領域，但通過研究前期文獻檢索和機構梳理（圖3）時發(fā)現，部分文獻的所屬學科是中國現當代文學，可見國內湯亭亭研究已呈現出學科交融的態(tài)勢。由此也引發(fā)了一定思考，即湯亭亭批評研究是否可以納入中國現當代文學的范疇。

從學科概念上，自1917年“文學革命”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前的中國文學稱為中國現代文學，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迄今的中國文學稱為中國當代文學⑤。中國現當代文學誕生并發(fā)展于中國社會劇烈轉型的歷史階段，探究百年來中國語境下文學與時代和社會之間的關系。就海外華文文學而言，它是否被納入中國現當代文學，這一議題逐漸引起學界的關注。一般認為，海外華人文學涵蓋華文文學與華裔文學兩種形式。具體到湯亭亭，盡管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軌跡”與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發(fā)展一定程度上不謀而合，但其特殊的英文書寫屬性、遠離祖居國的華裔身份主體以及國別認同差異等，決定了其作品很難被納入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研究范疇。但是，我們可以從中華文化自身“走出去”和“再引進來”的角度出發(fā)，探析湯亭亭文學創(chuàng)作與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和海外華人文學之間的邊界問題。

國內學界關于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的中文概念界定，至今仍沒有定論。有關美國華人文學、美國華裔文學、華裔美國文學、華裔美國人文學的命名爭議，集中體現為對國族認同與種族認同之間的差異，以及深層的“去政治化”和“去語言化”等標準的衡量。然而，眾多作家和學者圍繞Chinese一詞的中文指稱展開討論，他們并沒有否認湯亭亭作品的美國屬性，理由是它們屬于“旅美華僑或美籍華人所生（此條限定了血統(tǒng)），在美國成長受教育，具有美國國籍，母語為英語并以英語為主要創(chuàng)作語言的作家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⑥。湯亭亭作為美國第二代華裔，雖受中美雙重文化的影響，但實際生活條件的限制使得她對祖居國的認知是從媒體和書本中獲得的，對美國文化具有感性認知但對中國生活缺少實際記憶。盡管她的作品試圖聯結居住國和祖居國的雙重文化，但由于受到美國主流社會廣泛閱讀和批評家的高度重視，再加上英文書寫的特性，因而早已呈現強烈的美國屬性，并不符合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的范疇，也不符合華文文學對中文書寫的要求。

關于海外華人文學是否應當被納入中國現當代文學，國內學界亦眾說紛紜。學者陳國恩⑦認為，這種呼聲植根于中國現當代文學處于學科膨脹時期，以及海外華人文學與中國現當代文學密切相關的現實背景中，但如果不顧作家民族身份的認同，國別主體的確定以及海內外研究者不同的研究立場、目的和方法，而貿然將海外華人文學納入中國文學，就會導致國家間政治和文化沖突，甚至會滑入大國沙文主義的困境中。就湯亭亭而言，微觀上，她的美籍華裔身份和她對中華文化的積極探尋，使得部分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者對其產生了天然親近感。宏觀上，步入新時代后，中國現當代文學肩負起了中華文化海外傳播、華人海外奮斗史探尋等新時代使命，以及“擴大闡釋的學科愿景”⑧。在學術研究中，排除部分學者同時從事中國文學和外國文學學科交叉研究的情況，我們可以適當厘清湯亭亭及其創(chuàng)作所代表的美國文學，以及中國文學的概念界限，做到“既要考察作品的生產、接受、批評與影響等文學活動的外在標準，也要堅持‘文學的民族身份認同’這一內在標準”⑨。

三、國內湯亭亭研究的關注焦點

與發(fā)展脈絡

（一）研究熱點

關鍵詞是文獻核心內容的高度概括和凝練，反映了作者的寫作意圖和興趣，概括了文章的主要內容，從中可以獲得研究目標、方法和主要觀點等有用信息⑩。為探究國內湯亭亭研究中的熱點，本研究對樣本范圍內535篇期刊文獻進行了關鍵詞共現分析，檢索結果共有507個關鍵詞，隨后進行篩選，對出現頻次大于等于5的關鍵詞進行統(tǒng)計和顯示，結果如圖4顯示，表2為與之相應的包含關鍵詞中心性（Centrality）統(tǒng)計的共現表。

在關鍵詞共現網絡圖譜中，節(jié)點大小代表了關鍵詞共現的頻次，節(jié)點及節(jié)點間連線顏色的變化代表關鍵詞在不同時間年份出現及相互間建立聯系的不同時間，連線的粗細代表節(jié)點間的共現強度{11}。中心性作為衡量節(jié)點權力的大小，反映了該節(jié)點在網絡中的重要性，點中心性越高，說明節(jié)點在該領域中越重要{12}。

圖4中，Q＝0.91＞0.6，表明共現結果是令人信服的。通過對圖4和表2所呈關鍵詞的分析、總結和歸類，本文將國內湯亭亭研究熱點關鍵詞大致分為六類。第一類為湯亭亭作品人物研究，如《女勇士》中的女性形象、《孫行者》中惠特曼·阿辛形象、《中國佬》中的華人祖輩形象等，這類研究多立足于歷史時代背景下的中美社會文化差異，闡述人物生存境遇和性格形成原因。第二類為湯亭亭作品中的中國元素研究，如中國傳統(tǒng)文化（7）、中國故事（5）、中國形象（5）等，這些研究既有立足于美國視角，也有大陸視角和臺灣視角下的中國敘事和文化符號分析，同時部分文獻還包括對于作品里中國傳統(tǒng)文化如“花木蘭”和“孫行者”等神話原型研究。第三類為文化批評研究，這類研究主要圍繞文化身份（26）、文化沖突（9）、西方主流文化下的“他者”（9）、文化融合（7）、華裔（19）、華裔美國人（7）等主題，研究美國華裔文學/華裔美國文學文化話語建構。第四類為女性主義視角研究，針對女性主義（13）、女性形象（8）、女權主義（6）、女性（6）、性別（5）、雙性同體（5）等性別話語，涉及湯亭亭女性主義批評和父權種族與女性存在，圍繞多文本中女性多元形象和中美文化環(huán)境中華人女性社會境遇，進行成長主題和女性主體性形象建構研究。第五類為后現代文論引入的研究，如互文性（10）、后現代主義（5）、后殖民主義（5）、戲仿（5）、改寫（5）等，這類研究多專注于湯亭亭作品的主題思想和文體風格，探尋其如何消解美國社會中的二元對立，以及如何應對少數族裔身份政治。最后一類是針對美華文學發(fā)展的綜述性研究，以及多位美華文學作家作品間的比較研究，如華裔美國文學（20）、美國華裔文學（16）、華裔文學（13）等。

然而，被劃分在不同板塊的多個關鍵詞之間依然存在著緊密聯系。因此，本研究在圖4和表2的基礎上，生成前十個關鍵詞聚類的時間線圖譜（Timeline View），結果如圖5所示。關鍵詞聚類圖譜可總結各關鍵詞節(jié)點間的相似性，依據數據運算將共詞關系明顯的節(jié)點聚成一類，準確描繪研究前沿的重點{13}。通過觀察各關鍵詞聚類的時間演變過程，深入了解聚類下各關鍵詞之間的共性。由圖5可知，關鍵詞聚類共生成10項，S＝0.97＞0.3，聚類明顯，Q＝0.87＞0.7，聚類可信度高。圖5集中反映了前十大關鍵詞聚類在時間變化中與其它關鍵詞的高度耦合情況。每一個節(jié)點代表一個文獻關鍵詞，其出現位置由該關鍵詞首次出現時間決定。連線代表關鍵詞之間的聯系，即它們曾出現在同一篇文獻的關鍵詞列表中。

通過進一步探究可以發(fā)現，從湯亭亭的經典文本展開定性研究的居多。在#1《女勇士》、#3《中國佬》和#9《孫行者》中，對文本中女性題材的單獨劃分，一方面體現出作者在題材選擇上的獨具匠心，以及研究者對女性話題的重點關注。另一方面，對于湯亭亭作品中華人女性形象的研究，要建立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女性形象“符號化”分析和美國社會語境中華人整體文化身份的基礎上，因為“父權主義和種族主義社會‘雙重邊緣’的美籍華裔女性是少數族裔的弱勢群體”{14}。同時，女性主義在后現代理論體系中也不斷延伸研究范圍，并與其他多種理論相結合發(fā)展，比如張義在《后殖民語境下美國華裔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與身份建構》一文中，借用霍米·巴巴“第三空間”理論探討了湯亭亭作品中女性的獨特文化身份。

后殖民主義等后現代文論的引入，將部分研究者的研究重心轉移至更大維度的文化批評，對#2東方主義、#4文化身份、#5沖突、#6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8華裔美國人的熱點關注，因此應運而生。在這一層面上，部分學者展開了從文本人物形象上升至文化沖突背景下華裔美國人的“文化他者”邊緣身份的研究。這其中，既有對湯亭亭解構霸權政治話語下落后愚昧的負面東方模式并建構真實正面亞裔美國人形象的贊揚，也有對湯亭亭始終無法“克服己有的西方偏見，客觀地向西方讀者展現中國文化，相反卻以對刻板印象的證實來為東方主義話語煽風點火”{15}的批判。在湯亭亭拾起東方母國文化元素進行寫作時，既有對“湯作中的中國故事是作者有意的建構，借以表現獨特的華裔美國經驗”{16}的自我東方化的肯定，也有對“湯亭亭選擇在美國主流話語接納的東方主義話語框架下來言說西方讀者愛聽的‘中國故事’，來改寫、拼貼中國故事以確立自己的美國身份”{17}的否定。實際上，在分析湯亭亭作品中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時，應該“區(qū)分中華文化符號與具有中國傳統(tǒng)價值內涵的中國文化”{18}。湯亭亭的創(chuàng)作囿于自身逐漸淡化的中國經驗和難以割舍的美國社會主流文化范式，在二元文化交匯中尋找獨立與融合的安身之所，這也是相當一部分美華作家的創(chuàng)作縮影。國內研究者在此方面所進行的關于文學性、文化性和族裔性的解讀和闡釋，仍可持續(xù)深耕。

（二）研究轉向

圖6和圖7分別是關鍵詞聚類的時區(qū)圖譜和突現圖譜。圖6的橫坐標單位為1年，可從時間維度上觀察樣本文獻關鍵詞的發(fā)展演變。關鍵詞突現，是指在某段時期內相關領域突然增加的關鍵詞。綜合關鍵詞突現分析與關鍵詞共現分析，可以提取出相關領域具有突出推動作用的技術、理論和方法等研究熱點，以及熱點的演變{19}。圖7選擇了共現強度最高的前25個關鍵詞，觀察研究主題的時間轉向。若關鍵詞在特定時期內出現數量大幅增加，則表明該關鍵詞的主題研究是該時期的學術熱點。隨時間演變的關鍵詞突現，則表明研究主題的轉向。

從圖7和表2可以看出，22年間的研究轉向變化整體上較為平緩，整體研究仍處在文本批評、人物批評和文化批評等層面，新世紀初期就已提出的關鍵詞在接下來的十幾年里仍具有研究熱度和討論價值?！皼_突”、“后現代主義”和“女性形象”等三個關鍵詞，在樣本時間的前中后三個時段內都展現出較長時段內的研究價值。“虛構”、“身份”和“華裔美國人”等關鍵詞雖然持續(xù)時長較短，但出現強度（Strength）較高，表明這些關鍵詞在特定時間段曾引起研究者的高度關注。隨著時間推進以及研究視角不斷擴展，學者們聚焦除《女勇士》與《中國佬》以外的其他文本，如《孫行者》《第五和平書》和部分湯亭亭散文作品，探討其文本傳遞出的“和平主義”“成長主題”等思想。

文學作品的批評總是離不開文學批評者身處的社會政治文化語境。20世紀八九十年代，伴隨著中美關系“蜜月期”和中國改革開放，兩國民間交流逐漸增多，極大促進了兩國文化的彼此傳播。部分國人走出國門邁向國際，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開始關注僑胞的海外見聞和生活際遇。此時，國內美華文學研究多關注多元文化碰撞沖擊。值得一提的是，1998年美國迪士尼公司出品的動畫電影《花木蘭》將中華文化經典形象創(chuàng)新性地搬上熒屏，這是繼湯亭亭《女勇士》文學改寫之后，“木蘭形象”再次映入美國主流的視野。雖有爭議，但這兩次“改寫”表明花木蘭已經成為經典文化符號，打破了文化疆界，在不同語境中呈現出不同的審美形態(tài)。進入21世紀，伴隨中國參與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中國國際地位進一步提升，和平與發(fā)展成為時代主題，中國學者試圖在文化沖擊中探尋一條融合之路。進入新世紀第二個十年，重視中華文化對外的國際傳播影響力以及對內的文化自信力，成為全社會的普遍共識，大批學者投身于探究西方文學中的中國元素與中國形象，挖掘中國文化傳統(tǒng)在域外發(fā)揚光大的實例{20}。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根據兩種期刊發(fā)文量的年度分布特征（圖1）歸納出國內湯亭亭研究的三個階段，即孕育期（2000～2004）、爆發(fā)期（2005～2016）和回歸期（2017～2021）?？紤]到研究熱點及轉向以及成果轉化的延遲性，根據圖4至圖7的關鍵詞知識圖譜，結合發(fā)文年分布圖，進行更完整詳細的三個研究階段劃分，即穩(wěn)健發(fā)展期（2000～2005）、多元爆發(fā)期（2006～2015）及平穩(wěn)深化期（2016～2021）。簡言之，第一階段的國內湯亭亭研究，在20世紀西方文論和文本傳入國內的背景下，以美華文學為研究陣地，以湯亭亭經典文本為研究對象，構建研究范式。第二階段的國內湯亭亭研究呈井噴發(fā)展態(tài)勢，該階段無論是期刊發(fā)文量，還是研究廣度深度，都在第一階段的長足發(fā)展后集中爆發(fā)，研究視角也向主題批評、文化批評、中國元素研究等方面深入推進。第三階段的國內湯亭亭研究，在經歷熱度持續(xù)走高后穩(wěn)健過渡至新時期，期間既有對已有研究成果的重新思考，也有引入新角度后的價值探究，更有立足美華文學發(fā)展新時期的總結評述。時代在前進，立足21世紀的第三個十年，國內湯亭亭研究仍會蒸蒸日上，日新月異。

四、結語

長期以來，文學領域的批評研究多以定性分析為主，以數據可視化分析為手段之一的量化研究還未充分展開。本研究通過運用CiteSpace進行歷時與共時分析，既是對可視化分析的拓展延伸，也是對文學學術史研究的一種技術手段新嘗試。學術史是對于學術發(fā)展過程的歷史性研究、記錄和評價，針對客觀數據的量化分析不僅能從歷史的角度來考察學術發(fā)展的演變，而且對于當前和未來的學術研究也具有一定的指導和借鑒作用。

新世紀以來國內湯亭亭研究呈現了比較鮮明的階段性發(fā)展，研究態(tài)勢體現為成果持續(xù)擴大、發(fā)文數量持續(xù)增長、研究人員和機構數量持續(xù)增加、研究方向持續(xù)擴展等特點，研究熱點聚類明顯，前沿不斷轉向，主要集中在作家研究、作品研究、主題批評研究、文化批評研究、寫作技巧研究、比較文學研究、美華文學史研究等。與此同時，一些現象也不容忽視。比如，研究成果呈現兩極分化，過多集中于《女勇士》《中國佬》《孫行者》等，而對《第五和平書》《戰(zhàn)爭的老兵，和平的老兵》和《我愛生命中有寬廣余地》等湯亭亭寫作生涯中的后期作品研究較少；缺少湯亭亭文本間的比較研究以及其寫作風格變化和題材演變的宏觀研究；個別文章研究題目高度相似，學術觀點雷同，論證老調重彈，缺乏新意；湯亭亭經典作品彰顯了跨文化研究價值，部分研究者仍需明確學科邊界，厘清其美國文學屬性。

國內湯亭亭研究在過去二十多年間成果豐碩，這既要歸功于“湯亭亭作為美國華裔作家與中國研究者之間的文化淵源”{21}，也要歸功于“外國文學研究中各式批評理論提供的強大話語支持”{22}，更要歸功于國內學者的孜孜不倦，筆耕不輟。時至今日，“新文科建設所倡導的學科‘交叉融合’將給外語學科增添新的內涵，使它的學科邊界進一步模糊、內涵更加復雜?！眥23}數字手段的引入，為湯亭亭研究提供了新的探索路徑和嘗試可能，比如通過語料庫進一步分析湯亭亭的語言特色與文體風格?？偠灾?，國內湯亭亭批評乃至美華文學研究仍呈如火如荼之勢，雖有不足，但瑕不掩瑜。

① Helena Grice. Maxine Hong Kingston.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06， p.128.

② 李伯華、羅琴、劉沛林、張家其：《基于CiteSpace的中國傳統(tǒng)村落研究知識圖譜分析》，《經濟地理》2017年第9期。

③ 黃微，張曉君：《基于知識圖譜的我國網絡輿情研究進展可視化分析》，《情報科學》2016年第6期。

④{21}{22} 王紹平：《對國內湯亭亭研究的梳理與思考》，《文學經典重估與當代國民教育——中國外國文學學會第十四屆年會論文集》，清華大學出版社2020版，第250頁，第254頁，第254頁。

⑤ 朱水涌，李曉紅：《中國現當代文學》，科學出版社2000版，第2頁。

⑥ 董美含：《“美國華裔文學”的概念界定》，《文藝爭鳴》2011年第5期。

⑦⑧ 陳國恩：《海外華文文學不能進入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0年第1期。

⑨ 段宇暉：《論海外華文文學與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的關系》，《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

⑩ Xu Tian， Yong Geng， Khoury Sarkis et al. “Trends and features of embodied flows associated with international trade based on bibliometric analysis”. Trends in Food Science amp; Technology， 2019（83）.

{11}{13} 陳悅、陳超美、胡志剛：《引文空間分析原理與應用》，科學出版社2014版，第93頁，第100頁。

{12} 王娟、陳世超、王林麗、楊現民：《基于CiteSpace的教育大數據研究熱點與趨勢分析》，《現代教育技術》2016年第2期。

{14} 張義：《后殖民語境下美國華裔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與身份建構》，《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期。

{15}{17} 張喜華：《論湯亭亭的文化身份建構策略》，《社會科學》2013年第5期。

{16} 霍小娟：《從“花木蘭”到“女勇士”——試析湯亭亭對中國故事的改寫》，《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

{18} 徐穎果：《中國文化符號與美國的亞洲化》，《國外文學》2006年第3期。

{19} 陳悅、陳超美、劉則淵、胡志剛、王賢文：《CiteSpace知識圖譜的方法論功能》，《科學學研究》2015年第2期。

{20} 趙文書：《和聲與變奏——華美文學文化取向的歷史嬗變》，南開大學出版社2009版，第2頁。

{23} 張劍：《外國語言文學的學科邊界與“新文科”的交叉融合》，《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年第1期。

（責任編輯：霍淑萍）

The Exploration of the Digital Humanities Involving

Criticism of Maxine Hong Kingston in China（2000-2021）

Zhao Xuchen and Wang Shaoping

Abstract： As revealed in the magazine or journal literature related to Maxine Hong Kingston on CNKI through visualized processing via CiteSpace between 2000 and 2021， research into Maxine Hong Kingston studies in China as a whole can be divided into the period of steady development （2000-2005）， the multiply explosive period （2006-2015） and the period of steadying and deepening （2016-2021）. During the 22 years， this research area shows a trend in broadening the achievements， increasing the number of published articles and the number of research staff and institutions， and expanding research directions， with the research hotspots focused on such critical aspects as writers， themes， writing techniques， culture，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literary histories， and the change trends of research hotspots related to the existence of the social context of the same period. A number of things cannot be ignored， though： While China-based scholars mostly focus on The Woman Warrior， China Men and Tripmaster Monkey， they ignore her other literary classics. In this area， there is still a lack of studies comparing Maxine Hong Kingston intertextually， and of macro research into the change of her writing style and the evolution of her subject matter. Part of the researchers still need to define the boundaries of the discipline and its American literary attributes. In the main， criticism of Maxine Hong Kingston in China remains that of qualitative research. But， in the future， more digitalized and humanized measures can be introduced to keep farming the area from a quantitative perspective.

Keywords： Maxine Hong Kingston， CiteSpace， visualized research， developmental trends， research hotspots

基金項目：本研究為大連外國語大學2021年研究生教育綜合改革重點項目“《英語族裔文學》課程思政探索（項目編號：YKCSZ2021-01）”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大連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