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峰，全國公安文聯(lián)會員。現(xiàn)供職于濟南鐵路公安局濟南公安處。作品散見于《人民鐵道》《人民公安報》等報刊。有多篇作品在全國、全路公安征文比賽中獲獎。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李茂森把塞得滿滿的行李箱交給前來道賀并協(xié)助他搬東西的同事，副所長辦公室瞬間變得空曠如新，跟兩年前他剛搬進來時一樣。自從接到赴高鐵派出所任副職的調令，李茂森似乎秒變寧陽東所的客人，所里的每個人都用各自的方式向茂森告別，仿佛連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在向他表達離別之意。

李茂森悄悄走進每一個辦公室，想跟曾經(jīng)奮斗過的地方也告?zhèn)€別，他很羞澀，生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笑話這個七尺男兒的多愁善感，指揮室、執(zhí)法辦案區(qū)、黨員活動室……任職寧陽東的畫面，仿佛歷歷在目……

公安處的會議室里，每一位坐在臺下等待宣布任職令的衣著筆挺的警官們都熱血沸騰、心潮澎湃。他們經(jīng)過筆試的層層篩選，面試的激烈競爭，民主測評、組織考察等一系列遴選程序，終于步入警隊的管理行列。這是臺下每一位警官從警生涯的一個新臺階，也是李茂森政治生活的嶄新開始。三十而立正當時，而今邁步從頭越，責任、擔當、覺悟，一個個規(guī)格極高的專屬名詞從他的腦海中閃過，仿佛能量滿格的那一瞬間，金色的閃光正圍繞著嶄新的一個級別。十年前，初出茅廬的李茂森步入警營，熱血、青春、活力，處處洋溢著朝氣蓬勃的氣息。他在師父的引導下，把看似枯燥乏味的駐站工作，開展得井然有序、有滋有味，這給李茂森的鐵路公安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師父退休前叮囑道：“咱們鐵路公安就算是火眼金睛、銅頭鐵臂，也離不開群眾的支持，練好自身本領，做好群眾工作，團結好同志們?！睅е鴰煾傅膰谕泻拖Ｍ蠲趰徫簧险业阶约旱陌l(fā)力點和閃光點，就這么一步一個腳印，從新警成長為業(yè)務骨干，接替師父的位置，成為負責一方平安的警長，再到如今……

“李茂森?！背练€(wěn)的聲音來自主席臺。

“到?！崩蠲芷诖l(fā)出一聲響亮的答復，但這聲音仿佛如鯁在喉無法順暢喊出，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一個簡單的“到”字，在喉嚨里似乎遇到些許阻礙，好不容易從聲道里擠了出來，自己都能聽到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音。

“任寧陽東站派出所副所長。”

李茂森敬禮時，大腦的喜悅和歡快被“寧陽東”這三個字刷成一片空白，這個地方在哪里？好像沒聽說過這個派出所的名字！李茂森懵在原地幾秒，還是坐在旁邊一同受任的同事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他才緩過神來……

“茂森啊，副所長是個兵頭將尾的職務，要當好所長的助手又要團結帶領好同志，身先士卒、以身作則，帶頭開展好工作。寧陽東所是個正在籌備的新建派出所，那里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要充分展示你的能力和才華?！睍?，領導語重心長地對茂森說。

“請領導放心，堅決執(zhí)行上級命令?！崩蠲鸬苗H鏘有力，他故意回避任命的派出所的名字，在拿到任職令前，他還不確定“寧陽東”是哪三個字。

警民情

“寧陽東”三個金燦燦的立體大字下，是一座主體結構成“品”字形的車站建筑群，外墻通體乳白色。車站坐北朝南，北側是鐵道線，南面是車站廣場，中央是候車室。候車室作為主樓是車站的最高建筑，其他建筑和站臺向兩側延伸成雙翼，遠遠看去，像是亭亭玉立的白色仙鶴，欲展翅翱翔。候車室進站口前，有一個環(huán)形的登乘平臺，是進出車站的唯一通道。通道前是一個由綠化帶環(huán)繞的廣場，廣場中間佇立著一塊泰山石，既有穩(wěn)如泰山又有迎接八方來客的寓意?；疖囌菊w建筑群氣勢恢宏地坐落在群山環(huán)抱的中心平原上，像是墨玉錦緞上鑲嵌的一顆璀璨的明珠。

賈所長帶著李茂森來到這顆“明珠”東側熱火朝天的建筑工地，那是正在建設中的派出所。工地旁的空地上綠草悠悠，微風吹過，仿佛在向這兩位未來派出所的規(guī)劃者揮手致意。“派出所主樓前面要留出兩排停車位，別看現(xiàn)在車少，以后慢慢發(fā)展壯大，警車、便車都少不了……”所長老賈說到以后的發(fā)展，甚是激動。

目前，所里辦公條件比較簡陋，在車站辦公區(qū)域有兩間臨時用房，一間執(zhí)法辦案，一間綜合辦公，晚上值班備勤就在綜合辦公室里克服一下。本就擁擠的辦公室，到了晚上，行軍床、折疊床馬上填空似的將其塞滿。雖然現(xiàn)在的寧陽東還處在施工中，但集成板搭建而成的兩間臨時辦公室很快就會變成嶄新的辦公樓。新派出所的辦公樓和院內的警營文化要提前設計，這是賈所長安排給李茂森的課外作業(yè)。值班時維護好站區(qū)治安，休息時規(guī)劃設計圖，李茂森任職以來感覺工作充實?？吹剿L、教導員一會兒轄區(qū)巡視、一會兒辦公開會、一會兒工地監(jiān)工，事事走在前頭，處處以身作則，李茂森覺得自己更應該帶頭干活。其實，設計警營文化，對書法愛好者李茂森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原本刻板的設計模板，都用書法來寫標題，感覺特別靈動，藝術氛圍立刻呈現(xiàn)。鐵道線東北方向的徂徠山，系泰山山麓的南脈，派出所院內至少要放置一塊泰山石，才能符合當?shù)靥┥揭幻}的文化淵源。正當大家為尋找合適的泰山石而愁眉不展時，李茂森靈機一動，想起來上個月處警時，被口頭傳喚到派出所，接受詢問的徂徠山頑石。

那是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李茂森接到“區(qū)間信號機故障”的警情，他帶著值班民警兆洋一同驅車前往事發(fā)現(xiàn)場。車外暴雨交加、道路泥濘，雨刷器開到最大，能見度也不足十米，一路上摸索著，好不容易挪到現(xiàn)場?，F(xiàn)場位于徂徠山腳下，山坡旁的鐵路護網(wǎng)被撕開一個口子，碎石頭、碎網(wǎng)片散落一地。護網(wǎng)內，已經(jīng)被壓彎的信號機旁，堆滿大青石。雨在風的裹挾下，肆無忌憚地在黑夜中亂舞，仿佛要把李茂森的雨衣扯開。這樣惡劣的天氣也不能阻止現(xiàn)場勘查的進行，錄音錄像、拍照取證、痕跡勘驗，無疑是山體滑坡所致的設備損壞。要趕緊清理線路，恢復通車。李茂森召集現(xiàn)場工務、電務的搶修人員一起把石頭搬離現(xiàn)場。說是“搬”有點夸張，這成噸重的山石，六七個人一起喊著號子，也就剛剛挪動不足半米。李茂森的雨衣被劃開一個口子，雨水蜂擁而至，爭先恐后地往里澆灌。石頭被搬出護網(wǎng)，李茂森已分不清雨衣里是雨水還是汗水。

瞅著搬出來的大青石，李茂森俏皮地說：“頑石，我們是鐵路公安，現(xiàn)在口頭傳喚你到派出所接受調查。”

兆洋插話道：“咱得問問它破壞鐵路護網(wǎng)是何居心。”

就這樣，“肇事”的石頭被“押”到派出所院內，這從徂徠山飛來的頑石，沉穩(wěn)敦厚、圓潤剔透，儼然成了派出所的鎮(zhèn)所“石敢當”，同時也見證了一段警民魚水之情……

在返回的路上，原本堅如磐石的泥路，被大雨沖刷得綿軟難行，一不留神，警車徹底陷在泥坑里。望著泥沼里的車，李茂森一籌莫展，這黑燈瞎火去哪找拖車。

“李所，這大半夜的，拖車也得等到明天吧，看來咱們只能在車上等一宿了?！闭籽髧@氣道。

李茂森擔心地說：“所里值班的人少，就這一輛警車，這極端惡劣的天氣，若再造成其他地方的險情就沒法處警了，得想想辦法?！?/p>

隔著車窗玻璃，李茂森用手電筒照向黑夜，“兆洋，這是孔莊吧？”

兆洋打開手機定位，“剛進孔莊?！?/p>

“太好了！”茂森一拍大腿，打開門就往外沖。

兆洋趕緊搖下車窗玻璃，喊道：“李所，穿上雨衣??！”

“都濕透了，不穿了，你在車里等消息吧。”茂森飛奔進漆黑的雨夜……

“七叔、二哥你們倆推兩側，我和李所推中間，二寶子、狗剩子你倆把眼睛瞪大點，瞅準左右兩邊，車后輪一抬頭就扔磚頭，墊在車后輪的后面，別憨頭憨腦地把頭伸進去扔，側半個身子扔，扔準點！”孔書記是孔莊的村支書，“我喊號子，一起使勁，前面的小司機掛一擋加油！一二三，起！”

“轟”的一聲，車在原地打轉兩下后，車后輪借著墊進去磚頭的力，一躍而上。大家歡聲雀躍，盡管每個人身上都裹滿泥水……

“感謝，感謝孔書記和鄉(xiāng)親們?！崩蠲涂讜浀膬芍荒嗍志o緊地握在一起。

“李所，客氣個啥，咱們早就是一家人了，再說你們這大半夜的，頂風冒雨排除險情，也是為了老百姓的安全?！笨讜洷挥炅艿帽牪婚_眼，“趕緊上車吧，路上注意安全，有啥事，一個電話我們就來幫忙?！?/p>

望著夜幕里漸漸消失的孔莊，李茂森的眼里有些濕潤?？讜浱岬降摹耙患胰恕?，是李茂森駕車巡控線路，正好行至孔莊，發(fā)現(xiàn)村口有兩個著急攔車的婦女，一個婦女抱著大包裹急得原地跺腳，另一個是名孕婦，正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原來，孕婦預產(chǎn)期提前，男丁們都沒在家，抱著包裹的是婆婆，正愁攔不到車去醫(yī)院。李茂森二話不說，帶上這娘倆就往醫(yī)院奔……事后，孔莊的書記根據(jù)車牌號找到寧陽東所，專門給李茂森送來紅雞蛋和錦旗，這是見證警民“一家人”的錦旗，也是派出所的第一面錦旗。

賈所長讓李茂森在石頭平整的一側留下墨寶，他以漆為墨，飽含深情地寫下“警民魚水情”。

指揮“神器”

“萬事開頭難啊！”賈所長站在四面白墻的空曠房間說，“新建派出所的基礎信息得從零起步，沒啥原始資料可供參考，這個房間就是將來的指揮室，咱們得給派出所的心臟配備好利器！”

挨家挨戶調研走訪地籌建轄區(qū)基礎臺賬，憑借李茂森他們幾個人，很難快速熟悉轄區(qū)情況。鐵路線路一旦發(fā)生警情，花費大量時間找準位置、定位現(xiàn)場，勢必會造成工作上的被動。派出所的巡防管控可以打“持久戰(zhàn)”，但警情處置則是“閃電戰(zhàn)”。鐵路區(qū)間發(fā)生警情，報警地點多為鐵路公里數(shù)定位表達，新來的民警很難第一時間找準警情的具體位置，快速抵達處警地點是個難題。

賈所說：“得想個辦法，能一邊詳細掌握轄區(qū)情況，一邊做到快速應戰(zhàn)的準備?！?/p>

李茂森提議：“制作線路轄區(qū)示意圖。”

賈所皺著眉頭說：“示意圖是在熟悉轄區(qū)情況下才能做出來的，這條線路才剛剛開通，咱們對周邊轄區(qū)情況都還不太熟悉，先畫圖再掌握信息，是不是本末倒置？”

李茂森說：“咱們可以這樣，以衛(wèi)星地圖為藍本，在上面標注我們轄區(qū)鐵路線路的基礎數(shù)據(jù)，比如車站、線路、信號機、作業(yè)門、橋涵隧道以及沿線村莊、學校、派出所的位置等，用鐵路公里標制作成圖例，然后按圖索驥，逐步開展沿線數(shù)據(jù)摸排，遇到突發(fā)警情，可以根據(jù)已標注的鐵路位置數(shù)據(jù)對標衛(wèi)星地圖的定位。這樣的示意圖，一舉兩得?！?/p>

賈所若有所思地說：“可以嘗試嘗試?！边@個示意圖必須精準快速地制作出來，它是派出所接處警、警情分布以及數(shù)據(jù)信息的中心指引。

李茂森補充道：“繪制完成上墻時，最好做個鐵皮材質的底板，這樣可以用不同顏色的磁鐵標注警情的種類和動態(tài)數(shù)據(jù)的內容?！?/p>

“我看這活兒你負責，全所總動員，全力以赴畫圖?！辟Z所如釋重負地說。

當一張雪白的宣紙鋪陳在書畫藝術家面前時，那龍飛鳳舞的前奏總是沉穩(wěn)且構思良久；當經(jīng)緯交織的圍棋棋盤擺在對弈者之間時，第一枚棋子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下的。書、弈如此，畫圖更甚。這圖不僅要在懸掛時美觀大方、通俗易懂，更重要的是精準、實用。

李茂森將制圖的中心點定在派出所駐地，然后向兩面輻射制作和收集數(shù)據(jù)，每一處鐵道線與公路交叉點，利用鐵路橋涵數(shù)據(jù)標注，定為支點。李茂森每天都帶著沿線警長和沿線民警，共同開展轄區(qū)示意圖的標注工作。

警長老王是新建派出所時從附近派出所抽調來的經(jīng)驗豐富的老民警，他感覺這種示意圖華而不實，不如多巡幾趟沿線，多走幾個村莊，記在腦子里，比啥圖都好使。

李茂森說：“你是沿線警長自然對轄區(qū)了如指掌，今后新分來的同志，怎么直觀地了解轄區(qū)情況？怎么迅速獲悉處警的位置？一張豐富的轄區(qū)示意圖，足矣?！?/p>

駐站的民警小季心里也犯嘀咕：“這個圖還要涵蓋整個轄區(qū)的方方面面、溝溝坎坎，難度也太大了。”

李茂森不禁莞爾，說：“寧陽東所新成立，咱們這些開拓者每次為所里辛苦付出的成果，都將載入這個小小派出所的光輝史冊，大家伙不要擔心，我有主意，咱們擼起袖子加油干就行?！?/p>

最后決定由小盧負責梳理出一張符合派出所使用的轄區(qū)線路圖。王警長和駐站民警提供線路基礎數(shù)據(jù)，通過認真校對，一一標注在圖上。李茂森聯(lián)絡各鐵路部門提供相關資料，進一步豐富示意圖的內容。對于位置模糊和不明確的定標，李茂森就帶領沿線警務區(qū)實地勘驗，特別是處警時，李茂森總要回來校對一下處警的詳細位置，反復比對、標注。

為了增加實用性，示意圖采用鐵質底板，用磁鐵標注今年以來轄區(qū)涉及的各種警情和危情事件，網(wǎng)外火情、網(wǎng)內進人、紅光帶、道岔失表、信號故障，等等。示意圖上墻的那一天，正值鐵路站區(qū)機、車、工、電、輛等部門在派出所召開聯(lián)席會議，現(xiàn)場給鐵路各部門展示各自轄區(qū)內的安全保衛(wèi)漏洞和隱患，以及下一步重點防范的事件和區(qū)域?？吹竭@個包羅萬象的轄區(qū)示意圖，大家都圍了上去，一個數(shù)據(jù)一個數(shù)據(jù)地看，尋找自己熟悉的地點和關注的區(qū)域，以及涉及自己工作的標識。大家都爭先恐后地索要電子版，也計劃在各自工作領域中制作類似的示意圖。

“王警長，K28+500公里有閑雜人員進線，示意圖標注在棗曹線與國道104的交會處，顯示有作業(yè)門，這是附近最近的處警入口?！敝笓]室來電。通過這一“神器”的啟用，一旦發(fā)生警情，指揮室可以立即在示意圖上找到定位，準確描述事發(fā)地附近的參照物和處置地點，指揮起來如虎添翼。

接警的沿線警長老王說：“運籌帷幄就是這個意思吧?！?/p>

“鸮”之錯

“有鳥若鸮，啄樹則燦然火出。圣人感焉，因用小枝鉆火，號燧人?！?/p>

李茂森接到警情時，正值烈日當空，驕陽似火，天地一片光亮，像極了曝光過度的照片，遠處一小撮綠茵里形態(tài)各異的葉子，仿佛靜態(tài)油畫般紋絲不動。藏在這片“靜態(tài)”里的知了在撕心裂肺地拼命喊叫，給這本就難耐的季節(jié)倒入一種聒噪的不耐煩。腳下的柏油馬路跟地毯一樣有了綿軟質感，空氣也像是剛從微波爐里拿出來似的，被烤化成了片片油狀物，吸進鼻腔的瞬間仿佛熱奶茶滑入食道，頓時對這種生存的依賴產(chǎn)生了些許排斥感。

起火的是一輛滿載集裝箱的平板車，機車后加掛的第一節(jié)車廂的左前端著火，因為是距離火車司機駕駛位最近的地方，很容易就被發(fā)現(xiàn)了。司機見狀立即停車，撲滅初期火情，火勢只燒著了平板車的木質地板，承載的集裝箱箱體被熏黑，箱內貨物沒有損失，幸好及時滅火沒有造成其他損失。

“兆洋，你把起火點、起火部位的整體狀況和火點外圍的其他細目都拍下來?！崩蠲瓏鵁明窈诘倪@個點繞著圈地拍照，兆洋也跟在后面拍個不停。

這列平板停在正線上行，影響整條上行線的列車運行，初期勘查要快、要準、要扎實。現(xiàn)場勘查結束后，迅速恢復了通車。

一陣緊鑼密鼓的忙活，李茂森和兆洋身上的警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留下一圈圈斑駁的汗?jié)n。

這列貨車起火的地方很詭異，是在運行中起的火，雖然車速不高，人為放火的話至少是在開車前就登上貨車。可這是平板車，運輸?shù)氖羌b箱，整列車一覽無余，無處藏身，人為放火的可能性不大。究竟是怎么起的火？

“李所，這起火情從何處查起？”

“兆洋，你看這里！”李茂森指著剛剛拍攝的現(xiàn)場照片，“這里基本可以斷定為起火點?！?/p>

“李所，根據(jù)什么斷定的？”

“起火點，顧名思義就是發(fā)生火災的中心點，火災的起因點。這個點也具有一定的顯著特征，它是燃燒的起點，燃點高，損傷度強，灼燒痕跡重于其他地方，并由一個點向外呈現(xiàn)出射線燃燒的狀態(tài)，找到這個點，起火原因由此便知?！崩蠲ｎD了一下，“查到起火原因，對將來預防火情幫助很大?！?/p>

兆洋回答道：“記下了?！?/p>

起火點可以暫定為集裝箱與平板車之間的一個角，從該處往相反方向的車底板燃燒，因為該處的木質地板出現(xiàn)碳化狀，灼燒痕跡明顯重于其他部位?？墒莾H有這個點，還不能完全確定起火的原因。可以暫時排除人為因素，這個起火點雖然在平板車地板和集裝箱夾角處，但專程來這個位置放火有一定風險，這里連一處放腳的空隙都沒有，只能在列車運行時，靠“飛檐走壁”點燃，這有點難度。既然放火何必舍近求遠，在平板車任意一處點燃地板，都比這個火情損失要大。通過推斷，人為放火的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

莫非是自燃？那也得有個助燃物吧，比如木質地板易燃、高溫天氣助力火情發(fā)生蔓延等?？床坏狡渌挤绞剑荒芤蚕扰懦@一猜測。

難道是外界助燃物來襲擊？還是其他動植物有放火的手段和方法，沒被察覺？

“好難啊！”兆洋說，“看似簡單的案子真正投入進去，才發(fā)現(xiàn)破案不是那么容易?！?/p>

為查明確定起火原因，事發(fā)貨車被整列開往附近的編組場，更換被損毀的部分，以便鐵路公安仔細勘查。

李茂森拿著照相機蹲在平板車下，一貓腰鉆進了底部。

從外觀看，平板車構造簡單，進入底部才發(fā)現(xiàn)它的內部結構極其復雜，轉向架、承載鞍、閘瓦、緩沖器、心盤、上拉桿、制動梁等各個零部件之間交錯契合、井然有序。車底灼傷痕跡不明顯，損傷不嚴重，看來火情集中在車體上方。李茂森和兆洋從車底鉆出來，身上混著汗水和車輛的油漬，像是涂抹了迷彩的特戰(zhàn)隊員。集裝箱被吊車緩緩吊起，箱體下面的火情一覽無余，集裝箱底部通體被燒黑，箱體覆蓋著的平板車地板也大面積呈碳化狀。李茂森和兆洋爬上平板車，拿著米尺丈量最大的一塊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木頭底板，然后一寸一寸地勘查。

一通現(xiàn)場拍照后，李茂森興奮地說：“原來是這么回事??！”

李茂森戴上一次性塑膠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在集裝箱的一角提取幾縷頭發(fā)絲狀的野草枯絮。

經(jīng)化驗，這就是一種普通的枯草，但出現(xiàn)在這里很違和，因為它既不是平板車上的物件，也不是集裝箱的必備，也許是之前裝卸貨物時遺留下來的，也可能是依附風的外力落下的。總之，就是這幾縷枯草正好被集裝箱的一角壓住，讓箱體與平板車的木地板間有了助燃物，天氣炎熱加上外力作用，使枯草達到了燃點，箱角四周的枯草應該都被燒盡了，唯獨箱角緊壓下的空間里沒有接觸到明火，還保留了掌心大小的一小撮。

兆洋驚嘆道：“這么神奇嗎？”

李茂森摘下警帽，擦了擦頭上的汗，笑著說：“這有啥神奇的，老祖宗早在遠古時期就從鸮鳥那里悟到了鉆木取火，這是集裝箱和火車兩個笨重的大家伙在學人類鉆木取火呢?！?/p>

兆洋笑著說：“都是鸮鳥惹的禍?！?/p>

出 發(fā)

窗明幾凈的辦公區(qū)可以照見每個人互相傾訴衷腸的離別之情，整齊劃一的指揮室里懸掛在正面墻上的巨幅轄區(qū)示意圖俯瞰著“聚散離合”，檔案柜里靜靜佇立的基礎數(shù)據(jù)臺賬是曾經(jīng)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奮斗的成果，榮譽墻上鑲嵌著集體三等功、集體嘉獎的獎狀，“警苑風采”里是每一次驚心動魄的抓捕和夜以繼日警務工作的精彩瞬間……從無到有，從有到精，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新建派出所，正是李茂森作為兵頭將尾的副所長，初露鋒芒、小試牛刀的大舞臺。

還記得來時，那塊長滿油油青草的土地嗎？萬丈高樓平地起，如今寧陽東這張白紙被繪制得色彩斑斕，在將來的派出所史冊中，這會是濃墨重彩的首頁華章。當鐵路大動脈密織于中華大地時，肩負著守衛(wèi)每一段動脈安全的鐵路公安機關就是散落其中的點點繁星。一個嶄新的集體，需要“開疆拓土”的先驅們義無反顧地踔厲奮進，播種、耕耘、付出，終會收獲屬于自己的果實。哪怕來不及收獲，那種下的也一定是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離別前，李茂森注定要為青春揮灑過的地方動容一番。凝視的眼眶有些濕潤，莫名的淚水沒有奪眶溢出，而是灑落在熾熱的心房。金一南說：“真正的英雄具有深刻的悲劇意味：播種，但不參加收獲?！钡?，繼任者會在辛苦創(chuàng)建的基業(yè)上，繼續(xù)耕耘，收獲輝煌。

創(chuàng)業(yè)艱難百戰(zhàn)多，離任這個偏僻的新建鐵路派出所，李茂森背起行囊再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