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11 月，一小批來自西伯利亞的紅嘴鷗會率先抵達昆明。它們往往是探路越冬地點的先行部隊，而后，從12 月到次年3 月，大批紅嘴鷗接踵而至，整個冬與春都在昆明安家。

這段時間，翠湖、大觀公園、海埂大壩、環(huán)西橋以及盤龍江等，昆明最美的幾處地方都被紅嘴鷗“霸占”，但昆明人毫不介意，因為在他們心目中，紅嘴鷗早已成為春城的“榮譽市民”。

“榮譽市民”紅嘴鷗

紅嘴鷗是一種鷗科鳥類，俗稱“水鴿子”，分布在中國的品種主要為冬候鳥，天一寒冷就會尋覓氣候溫暖、食物充沛的地方越冬。盡管在許多沿海港口、湖泊地帶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但選擇駐扎城市中心的卻不多，昆明是例外。

昆明城內(nèi)的紅嘴鷗數(shù)量尤其多，它們分別來自蒙古國的烏布蘇湖和吉爾吉斯湖流域，俄羅斯的貝加爾湖，新疆的博斯騰湖。據(jù)昆明市鳥類協(xié)會觀察統(tǒng)計，僅2020 年冬天，來昆明越冬的紅嘴鷗就達4 萬余只，達到歷年之最。紅嘴鷗每年不遠萬里準時飛來，這樣的行為已持續(xù)了三十多年。

許多老昆明都清晰在目，1985年11 月，北國已經(jīng)飄雪，春城仍溫暖如春。一天早晨，人們在明媚的滇池上空發(fā)現(xiàn)有如同白色雪花的東西在飛，待其落地一看，竟然是一種白羽紅嘴的鳥兒。它們零散分布在南太橋和得勝橋一帶，膽子很小，只敢在湖面嬉水，餓了就捕捉淺水處的魚蝦昆蟲飽腹。不幾天，這種白色“水鳥”越聚越多，出現(xiàn)的地方分布也變廣。

據(jù)當時鳥類專家判斷，因為滇池周邊的食源有限，部分水鳥便飛往各處覓食，盤龍江、大觀河、翠湖等都是它們心儀的目的地。

同年11 月19 日，《春城晚報》刊登了一篇《盤龍江上水鳥翻飛》的文章，這是紅嘴鷗初次光臨昆明后媒體刊發(fā)的第一篇報道，后來人們把這天定為“紅嘴鷗入城紀念日”。但彼時，人們還不知道這種水鳥的真實姓名，只是對這群陌生來客充滿好奇，小心翼翼地不敢驚擾它們。同樣的，“水鳥”也在打量著這座陌生城市，與駐足觀望自己的人類四目相對。有熱心市民投稿到《春城晚報》，呼吁“春城人民和有關部門對傷害驚嚇海鷗的行為引起重視，及時給予教育和制止，大家都來珍惜、保護飛臨春城的海鷗?！贝撕粲跻唤?jīng)刊發(fā)，在城中引發(fā)一陣熱議，更多主流媒體對水鳥進行了報道。12 月12 日，昆明市人民政府向全市發(fā)布了保護“水鳥”紅嘴鷗的通告，通告要求：全市人民要樹立愛鳥護鳥的良好社會風尚；各級政府和在昆所有單位及個人都要做愛鷗模范。

如何做一個愛鷗模范，昆明人動了不少腦筋。政府方面，開展一系列紅嘴鷗科學統(tǒng)計與研究工作，規(guī)范鷗糧生產(chǎn)與銷售，撥?？钣糜谕斗棚暳希皇忻駛儞募t嘴鷗吃不飽，專門制作了名叫“投食船”的竹排，上面盛滿食物推向湖面。學生、老人與環(huán)保志愿者奔走于大街小巷，向更多市民倡議保護小生靈。昆明人的努力沒有白費。第二年，紅嘴鷗如約而至。第三年、第四年……到如今，紅嘴鷗與春城的美麗約定已持續(xù)了三十七年。這期間，以紅嘴鷗的詩歌散文創(chuàng)作、寫生攝影作品數(shù)不勝數(shù)，無數(shù)游人專為它們來到春城。

二月的昆明，是最好的觀鷗時間。紅嘴鷗此時進入越冬中期，它們已經(jīng)大規(guī)模完成集結，安札在各大公園景區(qū)。海埂大壩、滇池東岸、滇池觀景路都是極佳的喂鷗點。需要注意的是，這群可愛的紅嘴鷗是有作息時間的，早上8 點“上班”，下午5 點“下班”。若你碰巧在午飯時間經(jīng)過，可要留神，這群被市民寵壞了的寶貝會突然出現(xiàn)，哪里人多就往哪里竄。有時拍打著翅膀越過行人肩頭，有時從空中俯沖下來叼走人們手上的食物……

菜市場裝得下一整個云南

誠如導演陳曉卿所言，地球上缺的不是鋼筋水泥，而是人間煙火。

離大觀樓不遠，有一處充滿煙火氣的隱藏景點——篆新農(nóng)貿(mào)市場，它被網(wǎng)友評為全國唯一一個人氣堪比5A 景區(qū)的菜市場。在過去，市場位置附近?？恐岢氐臐O船，不遠處的大觀河，也曾是人們游泳娛樂的地方。篆新農(nóng)貿(mào)市場于1998 年投入使用，遠近市民聚集到這里營生或買菜，擠擠挨挨的煙火氣延續(xù)了二十多年，這兩年通過網(wǎng)絡傳播而走紅，吸引著想要感受城市本真一面的“人間煙火客”們。

菜市場里仿佛裝得下一整個云南。春天，各種各樣的野菜上市。在古滇文化好山好水熏陶下的小販們，天生擁有大自然賦予的美感。蔬菜水果、小吃熟食，或按“撞色”法則劃分，或按長相姿態(tài)擺放，無一例外都透著生機勃勃的氣息。作為云南人，沒有吃過野菜的春天，怎么會完整？這個時候走俏的香椿，則是吹響春天味道的第一號角。

二月中旬，香椿上市，在浩浩蕩蕩的野菜大軍里，它特立獨行，因為味道特殊。它的命運有些類同于香菜，愛它的人每餐必不可少，受不了的人則避之不及。在昆明，香椿常扮演家家戶戶餐桌上的主角。最經(jīng)典的吃法為涼拌香椿，削去根部的老葉，用沸水焯燙大約一分鐘，撈出，加入油辣椒、芝麻油、花椒油、味精、鹽、胡辣椒面等，拌勻裝盤，菜便完成。買香椿要趕早，一般中午十一點前就會售罄。

對外地游客來說，不只香椿，菜市場里有更多稀奇古怪的食材。樹番茄、木姜子、臭菜、香茅草、苤菜根、刺五加等都是傣菜的獨特秘方，不少人未曾見過。據(jù)說有些新物種，甚至是生物學家在菜市場發(fā)現(xiàn)的，比如“麻根”，它被官方命名時便沿用了老百姓取的名字。豌豆粉、烤餌塊、豆花米線、炸藕圓、木姜子雞腳、豆面湯圓酥肉等等，云南千奇百怪的味道也在這里聚集，而賣蜂蛹的人總是伴隨野生菌小攤一起出現(xiàn)，若是膽子大，可以嘗嘗剛從蜂巢中夾出的活的蜂蛹。如果想買伴手禮，菜市場也能滿足各種需求，當?shù)厥巢摹⒒ú?、干貨米線餌絲，現(xiàn)烤鮮花餅等，價格比商店便宜得多。

除了篆新， 昆明最大的菜市場——東華農(nóng)貿(mào)市場值得一去。它位于城的東北側，出了白龍站地鐵口便能看到一處形似火車站的棕紅色盒子。地鐵4 號線與百年滇越鐵路完全平行，明暗兩條交通線接駁東華農(nóng)貿(mào)市場，相伴穿越東華街道。當清晨第一班地鐵進站，菜市場也迎來清晨第一批客人。

把春色吃進肚子里

昆明的春天，只聞花香賞花色是遠遠不夠的。對于“花城”人民來說，對鮮花最好的尊重就是——吃掉它。

花是什么時候從觀賞物變成餐桌美味的呢，據(jù)史料記載，我國至少有兩千多年的吃花史。在古時，吃花被比作是得山野之趣、遠人間煙火的雅事?！对娊?jīng)》里“采蘩”“堇荼”便是對食用野菊花、木槿花的最早記錄。漢代至隋唐前，鮮花因顏值和香氣，被人們視為“仙藥”，直到武則天開創(chuàng)一道“百花糕”，吃花從宮廷到民間成為一種全民飲食風尚。

昆明屬低緯度高原山地季風氣候，北有群山阻隔冷空氣，南受印度洋暖濕氣流的影響，四周又有滇池、陽宗海調節(jié)濕度，夏無酷暑，冬無嚴寒，這樣的氣候條件，使得昆明可以根據(jù)不同季節(jié)種植各種花卉。了解云南菜的人知道，它最大的特點便是“野”，把蟲子當下酒菜，用葉子做盛器從來不算什么新鮮事，那么吃花對云南人來說，算是另一種帶著浪漫的野性。昆明人也有自己的一套“鮮花食譜”，按月份劃分。

一月是玉蘭花的季節(jié)。白玉蘭、紫玉蘭、朱砂玉蘭在西山森林公園、曇華寺公園、植物園爭相開放。玉蘭花花期短，一朵玉蘭花大概有10 片花瓣，將花瓣拆開、洗凈，加一些馬蹄碎，包裹肉丸一起蒸，便成了過年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二月至三月，是油菜花的賞花期。

在昆明，油菜花不簡單，科研人員通過把常規(guī)的油菜花與其他十字花科作物進行雜交，選育出了色彩繁多的新品種。

離昆明市區(qū)約60 公里的安寧金色螳螂川（滇池唯一的出水口），萬畝油菜花延綿河岸，色彩紛繁點點，猶如進入莫奈的花園?；ㄌ镏谐Ｓ胁擅鄣拿鄯?，得以更多保留花朵的香氣。油菜花通常涼拌、爆炒、下火鍋等均可，云南本地流行水腌菜的做法：選取帶莖的油菜花，洗凈燙熟，浸泡入米湯，裝進密封罐保存四至五天，自然發(fā)酵成酸菜，便可以長久留存這一口春天的味道。

三四月金雀花上市，金雀花炒蛋也是一道春天專屬的美味。敲兩個雞蛋，混著花瓣炒著吃，仿若春暖花開融化整個味蕾。同時期可食用的花朵還有杜鵑花和石榴花，接下來便是玫瑰花盛開的季節(jié)。把玫瑰花瓣撒進過橋米線的濃湯里，是昆明人最樂在其中的烹飪步驟，講究一點的，還要把菊花、茉莉花、荷花等一并撒入。

去哪買鮮花食材？大名鼎鼎的斗南市場多是售賣鮮切花，安寧八街、呈貢、晉寧等地有專門的花卉種植基地，春色繽紛的菜市場才是最佳的答案。值得一提的是，因為鮮花的賞味期實在有限，離不開花的昆明人創(chuàng)造了許許多多保存花香的食品，鮮花餅、鮮花糖、花茶、花酥、花奶凍……大概昆明人自己都數(shù)不清到底有多少種。

編輯+ 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