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焦的樹

黑鳥

落在一棵燒焦的樹上

那棵樹已經(jīng)被燒焦過很多回了

枝干漆黑，寸葉

不生。母親說

爺爺帶她來這里時

還有些樹枝沒來得及清理

她為我指認

曾經(jīng)生長于此的

這些樹的名字

以及這些樹燒焦的故事

那么多場雨試圖

清除大火留下的痕跡

然后伐木工趕到

他們伐倒的樹

在我們記憶中生長

黑鳥飛起，它也記得

這里曾生長著的

各異的草木

詩人的觀察

一位詩人坐在屋子里

眼望墻壁，好似

墻上有什么東西

除了椅子和一位詩人

外來者看見

墻壁白得像雪

甚至墻壁也不存在

他一直坐著，眼睛

望著同一個方向

太陽從他身上升起

月亮落到他腳下

就這樣

他在頭腦中編織出

一個又一個宇宙

飛自樹林的鳥

一只從樹林飛來的鳥

伏在窗口

人來時，它撲打翅膀

撞擊玻璃與鐵欄桿

找不到

飛回樹林的路

它急欲逃離的地方

我們急于進入

像蟻群

渡過白日甚至整個夜晚

有時我將窗子打開

在窗臺

偶爾鳥兒跳躍

欄桿切割的樹林

它叼走我的筆

我目送它遠去

這種幻想

當我長久地望向窗外

產(chǎn)自云端

一時不知欄桿與玻璃

到底隔開了人

還是

鳥

貓的教育

兩只花貓

在回家的路上

總能看到

它們躺在青草間

或者鉆進灌木

用枝葉

梳理毛發(fā)

有時我會靠近它們

試圖讀取

陽光的記憶

——那些毛

能記住昨日的雨

它們很少奔逃

它們在草地

學(xué)著扎根

我學(xué)著

像它們那樣躺下

曬一天陽光

把熱量

借給黑夜

我學(xué)著它們做夢

把自己也當成

一株青草

擱 淺

我能夠使用的詞語

像魚群

擱淺在沙灘

失去的不僅是時間

每次回家

詞語，通貨，一點點擠壓

方言

用于與父母交流的

越來越少

當我走過鄉(xiāng)村

人群聚集的長廊

溪水在流

像往常一樣

而我已習(xí)得文言

甚至

一門外語

卻再找不到一種方式

讓爺爺聽懂

我的故事

擱淺在沙灘的魚

也像是我

一個異鄉(xiāng)人

繼續(xù)異鄉(xiāng)

在每日增衍的詞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