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7日,一則有關26歲女大學生當村支書的短視頻沖上熱搜。這個大學生原名叫張桂芳,她走紅不是因為才藝,而是因為她一手打造的家鄉(xiāng)——三家村。短短兩年,26歲的張桂芳把破瓦頹垣的家鄉(xiāng)打造成網(wǎng)紅村,引得游人如織。
1997年張桂芳出生在河南省鶴壁市三家村。父親常年在外務工,母親在家種地,供她和姐姐上學。2019年,張桂芳從天津農學院畢業(yè)后,父母希望她回鶴壁工作。但張桂芳自有打算,她想在30歲前努力掙一大筆錢。于是,她在天津大學城附近開了家民宿,生意紅火,收入可觀。
2020年底,張桂芳接到好幾通老家村委的電話,動員她回村競選村支書。她很是驚訝。在張桂芳的印象中,村支書可威風了,不是誰都能當?shù)摹4蚵牶蟮弥逯盎钌馘X多”,她更有勁了,決定回村參選。村民投票時,全村一共1052票有效選票,她獲得890票。沒想到自己會以高票當選,張桂芳上任前心里一直美滋滋的。
上任后,張桂芳在村里轉悠了一圈??粗奶幍钠仆邭堅蝗挥悬c明白村里動員年輕大學生回村的目的了。瞬間,她有些心酸,更多的是退卻??斓郊议T口時,她遠遠地聽見父親正扯著嗓門打電話:“我作為黨員,沒能給村里出力。閨女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备赣H驕傲的語氣觸動了她,她心想:“那就試試吧,希望我能給三家村帶來希望!”
張桂芳把自己生意不錯的民宿轉讓出去了,滿腹豪情地“殺回”三家村:“我一定要把三家村建設得美美的?!钡芸彀l(fā)現(xiàn),事情沒那么簡單:三家村三面環(huán)山,周圍溝嶺縱橫,很多土地撂荒,難以發(fā)展集體經(jīng)濟;常住人口400人上下,60%以上都是老人。更讓張桂芳難以接受的是村里還負債百萬元。
頭兩三個月,張桂芳情緒都很低落。之前做民宿時作息時間晝夜顛倒,上任村支書后為了跟上大伙的節(jié)奏,她咬著牙倒時差,堅持早睡早起。一開始,因為工作不順,她隔一兩天就忍不住哭一場。原本一直在外務工的老爸,為了支持女兒,放棄工作,回到村里陪著張桂芳。老爸說:“閨女,全村村民都姓張,算起來都是親戚,你大膽做,不懂多問?!贝謇镉薪?jīng)驗的同事也安慰她:“船到橋頭自然直?!?/p>
在身邊人的鼓勵下,張桂芳調整好情緒:“那就先把村里的環(huán)境整治好。”村里的年輕人都在外打工,只能動員老人和小孩。沒想到大家都很樂意,在外務工的村民,晚上回家會主動干完分配給自家的任務。
村民的配合讓張桂芳放下心里的包袱,她挨家挨戶走訪,了解群眾訴求,解決村民的煩心事。她帶領大家一起修路,鋪水管,清理河道,建起了村里第一個公共廁所和第一個籃球場。
平凡的生活中,張桂芳經(jīng)常被村民的點滴舉動溫暖。村口曬太陽的老爺爺,每次見了她都會主動塞糖;村小學的孩子們總是圍著她問東問西。微小的生活細節(jié),讓張桂芳感動之余也頗為心酸:老人和孩子是多么渴望關心呀。要是能把年輕人留下,這些問題就都能解決。
一日,在飯桌上,父親指著電視里的新農村給張桂芳看:“咱們村要能弄好,進城的人肯定愿意回來,村里就熱鬧咯?!币徽Z驚醒夢中人。張桂芳明白村里條件太差,基礎設施不完善,所以進城的年輕人都不愿意回來。她想,如果讓村子舊貌換新顏,年輕人應該就愿意常回來了。
2021年春天,張桂芳在短視頻中看到有種墻面彩繪很漂亮。三家村最不缺的就是整齊的墻壁,她當即決定把三家村打造成“彩虹村”,在村民家的房前屋后、道路兩側的圍墻上刷上彩色涂料和漫畫,以此吸引年輕人旅游打卡,帶動村里的經(jīng)濟發(fā)展。
可是,彩繪工程報價十幾萬元起,村里沒錢。張桂芳無奈,只好給做墻繪的朋友“畫餅”:先免費畫墻,有效益后再結賬。朋友看到她這么熱心建設村里,就答應了。村子大變裝開始后,大多數(shù)村民支持張桂芳的做法,但也有人跑到她家理論:“怎能搞這些花里胡哨的門面功夫?!?/p>
張桂芳頂住壓力,一遍遍給村民做思想工作,解釋她這樣做的道理,大多數(shù)村民漸漸也理解了。一個多月后,櫻花粉、芥末綠、霧霾藍等洋氣的色彩取代了素瓦、裸墻、灰屋頂,“告白氣球”“天使翅膀”“大魚海棠”躍然墻上,道路兩旁的路基上都刷有彩虹條。在多彩的墻繪中,有一幅以張桂芳為原型的圖畫。畫中的她拉開幕布,露出盛放的向日葵花園,這是她夢中的“希望田野”。
而持續(xù)多日的風吹日曬,將張桂芳原本白皙的臉曬成了小麥色。愛美的她根本無暇顧及,因為村里還有一堆事等著她去解決。村里煥然一新后,張桂芳邀請了一些媒體給三家村做報道,但并沒有吸引多少流量。剛上任,就給村里添了一筆十幾萬元的債務,她急得睡不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21年7月,三家村接連三四天下暴雨,水災嚴重。張桂芳住在村委,帶著村兩委干部頂著暴雨走村串戶,確保村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過后,村民張保群哽咽地說:“剛走出校門的女娃娃不顧個人安危,在雨里跑來跑去幾天,著實不容易。”
洪災之后,張桂芳積極對接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給村里和鎮(zhèn)上爭取到384萬元的救災物資,幫助鄉(xiāng)親們平安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有個奶奶領了一包蔬菜種子,抓著張桂芳的手不放:“姑娘,你真厲害,給咱們弄來這么多東西,蔬菜種子都想到了。下屆選舉,我還選你?!?/p>
因禍得福,三家村因為這次的災情被媒體多次報道,“出圈”了。災情過后,很多人慕名前來,還有美術教育機構將三家村定點為寫生采風基地。村里還因此榮獲環(huán)境美化大獎,獲得了一筆獎金。張桂芳用獎金支付了彩繪工程款,并把余款投入村子的基礎建設中。這次水災最令張桂芳感動的是,村民們自發(fā)捐款給村里受災嚴重的家庭,經(jīng)濟并不寬裕的鄉(xiāng)親們居然一共捐出了3萬多元。經(jīng)過這次暴雨的洗禮,張桂芳覺得自己真正融入了這片土地。
村子被媒體報道后,有種植戶前來承包荒蕪的土地,種植了大片南瓜。南瓜豐收了,皮膚曬得黝黑的張桂芳坐在南瓜堆里直播銷售。南瓜一售而空,村民們樂得眉開眼笑。
張桂芳在村里刮起了青春風,修建了電影院,每周六安排村民們集體看電影。她還買洗衣機給留守老人免費洗衣。
為了吸引城里的孩子回村,張桂芳將村里的危房推倒,建起了圖書館。因經(jīng)費不足,她沒錢買門窗,安書柜。村里做裝修的大叔二話不說,只用成本價為圖書館打造了門窗和書柜。村里有了和城里一樣漂亮的圖書館,孩子們回村又多了一個去處。孩子多了,老人的笑聲也多了起來。
在村里待久了,張桂芳發(fā)現(xiàn)村支書其實就是“萬金油”,哪里需要跑哪里。被村民認可后,找她“評評理”的人越來越多,鄰里糾紛、兄弟矛盾、夫妻不和,都來找她說道說道。
起先,張桂芳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急得干瞪眼。于是她上網(wǎng)學習,學會傾聽。她一邊聽一邊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實在不行,她便拿出紙和筆,畫出思維導圖,清晰明了地解決問題。調停了幾次家庭糾紛后,她越來越老練。
一次,一個老太太蠻不講理,到村委耍橫。張桂芳也不客氣地懟回去:“阿姨,你要再沒完沒了,我就去找您兒子。您兒子不管用,我就去找他領導評評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老太太本來就是無理取鬧,愣了半晌,一聲不吭地走了。同事們給張桂芳豎起大拇指:“原來咱小芳村支書是個‘虎姑娘’呀!”
看女兒在崗位上得心應手,張桂芳的父親才放心地外出打工。工作之余,張桂芳常和父親視頻通話,父親不時感慨:“村里搞好了,要是能在家賺錢就好咯?!?/p>
張桂芳知道,這不僅是父親的心聲,也是所有外出務工村民的心聲。她希望有一天,三家村外出謀生的人,都能在家門口工作。因此,張桂芳嘗試帶領村民種植更多經(jīng)濟作物,但最后都以失敗告終,她為此四處求教。
有一天,同事將過去一年村委工作的日常,剪輯成視頻在村里的電影院播放??吹饺掖鍙摹俺笮▲啞币稽c點變成“白天鵝”,很多村民哭了。張桂芳看到后,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拍短視頻,讓三家村走出去,集思廣益,說不定就能找到更好的辦法。
2023年3月,張桂芳注冊了抖音賬號“97村長小芳”并分享了她24歲被“騙”回村里競選村干部的故事。視頻幽默風趣,展現(xiàn)了張桂芳當村支書兩年多來的成長和三家村的變化,打動了上百萬人,當天便上了熱搜。
全國網(wǎng)友因張桂芳的選擇而感動,視頻的評論區(qū)沸騰了:“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薄八麄冞x你是因為從你身上能看到希望,事實證明,你確實帶來了改變和希望”……
張桂芳上任的兩年多時間,依靠環(huán)境整治和招商引資,已經(jīng)解決了村里百分之六七十的債務,不僅贏得了村民的信任,也收獲了不少溫暖。走在路上,總有奶奶拉著她的手,給她摘院子里的果子,或塞給她一點吃的。張桂芳說:“這樣的小溫暖每天都會有。”更讓她開心的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回村發(fā)展。
有人將張桂芳視為年輕人的榜樣,夸她有超出同齡人的遠見,稱贊她的睿智,夸獎她超高的執(zhí)行力。但張桂芳拒絕外界過高的贊譽,談及未來,她希望自己能開個好頭,引領更多年輕人回到家鄉(xiāng),用所學所長振興鄉(xiāng)村,讓父老鄉(xiāng)親過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