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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魚游過頭頂

        2023-12-27 00:00:00王明明
        天津文學 2023年8期

        頭頂天空湛藍,薄云暈開、點綴在夢幻里。每隔一陣,大魚就會緩緩游過,頑皮地翕動雙鰭,抖個機靈,看向底下的人。那個叫阮清源的男人又一次站在大廳中央,等待金色大魚的出現(xiàn)。就在剛才,他坐在電腦前,目光透過門縫落向天井及天井的另一側(cè),一間間辦公室拼成了巨大的加工廠,他們從絞肉機里被甩出來,散成了餌料。他嚇出一身冷汗,一睜眼,十分鐘過去了。

        兩個月來,他總是夜里失眠,白天恍惚,人也瘦了一圈。那些抑制大腦活動、促進睡眠的藥物起到的唯一效果是讓他變得輕飄飄的,時常覺得自己要飛起來,像一團棉花、一朵云,或蒲公英的種子。

        你站在那干什么呢?——聲音遠遠傳來,太像尤尚武了,阮清源的雙肩像被那聲音拎了一下,倒裝句的稱呼卻落在了“阮哥”上。真是陰魂不散。身邊的人多稱呼他“源哥”或“清源”,尤尚武叫他“你”,有時也叫“你他媽”,只有這個方維保膈應人地叫他“阮哥”。嚴格來講,他們算早就認識了,在那個事業(yè)單位招考的面試培訓班里。那是個大班,一對一流水練習題目時,同過組,但彼此沒報姓名,更沒留聯(lián)系方式。這次一起來政府跟班,還是對方先認出了他,是你啊!方維保一臉欣喜,竟像又見故人一樣,來了個自來熟,不真不假、不深不淺地問,這個姓不常見吧?讀什么?阮清源一本正經(jīng)要開口,卻發(fā)現(xiàn)狡黠的笑早就蕩漾在這年輕男人的臉上。夠賤!阮清源心想。

        四天前,他被派到政府信息科跟班學習。信息科在政府大樓的頂層。初來乍到,阮清源就發(fā)現(xiàn)大廳是整層樓最有意思的地方——腳步走到中間,“咕嘰咕嘰”的回聲傳來,像給鞋底與大理石的瞬間接觸加了音效,像走在山洞里又聽到了泉眼的流水聲,像一群小動物聚在一塊兒低語……真是美妙至極。阮清源放慢腳步,試圖聽得真切,卻又聽不真切,疑惑聲音來源,又一時尋不到答案。他低頭用力跺腳,方才注意到腳下地面顏色的不同,大理石倒映著藍色頂棚,頭頂竟是一片藍天,天藍色圓形頂棚,似有薄云點綴其間,仿真效果出奇地好,棚頂向上凸成弧形球面,淺坑一般,有點意思。這八成是利用了聲學原理,讓每天穿梭于東A區(qū)和西B區(qū)的人有了短暫的聆聽大自然聲響的機會,彌足珍貴的十幾秒,十幾步,肩頭都覺輕松些。

        他對聲音越來越敏感了。

        要是抬頭可見真的天空該多好!太傻了。那樣雨水不就澆了下來,政府大樓就成了養(yǎng)魚的池塘了。阮清源心有不舍,停住腳步,又退回來,再重新走,聲音再次傳來,果不其然,當他走出頭頂對應的這片圓形區(qū)域,聲音便消失了。他回身,抬頭,一條大魚在棚頂一閃而過,金色的,略胖。原來,那竟是一塊屏幕。沒錯,細看時,云也在動,像做了錯事的孩子,只是動得不甚明顯。大魚消失后,似有氣泡在邊沿處泛起。屏幕變成了水,天,或是倒映在水里的天——

        方維保已經(jīng)在角落里注視良久,阮哥,你這是在偷懶呦。

        阮清源心想,工作量又不大,再說兩人共用一臺電腦,左膀貼右臂,方維保有狐臭,加之“徐科”煙癮又大,整間屋子說不清是股什么味兒。還不讓人喘口氣了?阮清源發(fā)覺,他對氣味同樣變得敏感。

        你都學會了嗎?我下周可就不來了耶。

        阮清源斜了一眼又瘦又高的年輕人,劉海擋住他半只眼。能不能別說話?

        年輕人似乎沒看懂他眼里的厭惡。

        那天,方維保一開口,阮清源就一激靈,聲音太像尤尚武了。他說,你能不能別說話?方維保一臉疑惑。阮清源示意他看看辦公室環(huán)境,多安靜。沒承想這年輕人一臉不在乎,小聲嘀咕道,那是他們沒話說罷了。阮清源不置可否。最近,他經(jīng)常會碰到極其相似的聲音,比如他現(xiàn)在的某個同事的聲音就特別像過去單位的某位領導,他的一個鄰居的說話聲音尤其像他過去學生時代的某位學長。然而,在空間和時間上都離得如此近的兩個人,聲音這般相像,這讓阮清源無法適應,工作時,就像尤尚武在身旁監(jiān)工,以至于每根汗毛都保持著服從命令聽指揮的狀態(tài)。方維保說話又賤又難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滿心盼到了周五,好心情被這愣頭青的兩句話就蒙上一層灰。兩個人都是年初全市事業(yè)單位統(tǒng)考進來的,方維保在農(nóng)業(yè)局,阮清源在文化局,方維保是應屆生,阮清源則早在企業(yè)里摸爬滾打了整十年,如此算來,差不多比方維保年長十歲。這一次,全市幾家單位依次派人來跟班學習,每人兩周,交叉一周,所謂的“一帶一”。方維保早來一周,也就是說這一周時間里,阮清源按理是要喊他一聲師傅的。接下來,阮清源也能順理成章當一周的師傅了,只是他又將把一周所學教授于誰,他尚不得而知。辦公室里總是鴉雀無聲,“徐科”從未提及此事,想必早已安排妥當。

        事實上,周一上午時,方維保只用二十分鐘就教完了全部工作,內(nèi)容簡單,量也不大,無非是每天給網(wǎng)站的幾個固定欄目上傳信息,信息都是報過來的現(xiàn)成的,他要做的就是掛到網(wǎng)上去,倘若是方案,再將方案和解讀互相做好鏈接,至多一個小時就夠用。除此外,就是充當雜役,被“徐科”使喚著去其他科室拿文件、送文件。表面看是學習,實際更像是用免費勞動力頂科室的人員空缺,順便磨一磨新員工的心性。人被臃腫的時間擠扁了,透不過氣,阮清源就伺機觀察其他人,學著他們的樣子,把動作放慢,能走十步的距離磨蹭到二十步,簡單求教一件小事,就按車轱轆話來說,顯得笨拙又謙虛。不出幾日,阮清源發(fā)覺自己變慢了,沒錯,好像身體機能在退化,走路慢,說話也慢,慢條斯理。想起樓外的車水馬龍,菜市場的爭執(zhí)殺價,回家?guī)薜暮籼旌暗兀约喝缤桓粼诹硪粋€世界一般。有某些片刻,他覺得這樣也好,一個被吵鬧的家庭生活折磨得身心疲憊的中年男人,難道不需要這樣的獨處時刻嗎?當然需要。但它卻總顯得那么不真實,像是真空一樣的世界??!他伏在走廊欄桿上,面向天井,數(shù)著從九樓到一樓一扇扇門,像一個個格子,不由得想起西方電影中的監(jiān)獄,便覺缺氧,要栽倒似的。連上廁所也慢,一個廁所上半小時,花二十分鐘拍照,拍風景——廁所的窗戶對著樓北面的公園,兩側(cè)還有低矮的附屬樓,景致不差。快門按下去,不好,刪掉,重來,再刪,再重來——阮清源意識到,他其實是在躲避什么,躲避無趣、困頓、壓抑、尷尬。沒錯,就是無趣、困頓、壓抑和尷尬,它們以安靜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太安靜了。辦公室里沒人出聲,通常一上午也聽不到幾句話,話也不知道都憋在哪,像水分被空調(diào)抽干了一樣。沒錯,整棟樓里都是只會緩慢移動的干枯軀體,從B區(qū)到A區(qū),從A區(qū)到B區(qū),從辦公室到廁所,從廁所到辦公室,安靜而緩慢。只有經(jīng)過大廳的那片天空時,才有了點生氣,大魚的身影會閃現(xiàn)出來,讓人覺得歡愉。可它總是閃一下,就消失,剩下的仍舊是無趣、困頓、壓抑、尷尬,躲也躲不開。

        手機響起時,阮清源又一次站在云底等待大魚的出現(xiàn)。按理說,每次間隔應該都是固定時長,阮清源卻覺得每次等待的時間都不盡相同,越焦急它越不出現(xiàn)。他屏住呼吸,生怕哪里傳來的聲響把魚嚇走了。當然,這是自欺欺人,可偏偏手機就響了。他嚇壞了,那聲音與這樓內(nèi)的安靜氣氛極不協(xié)調(diào),在大廳處回聲更是空曠。他下意識地想按掉,一看是尤尚武的,不由眉頭一皺,到哪都躲不開他。許是查崗,尤尚武心細,要是知道他開小差離開了辦公室,定會記在心里,可信息科在最里頭的B915,跑是來不及了,阮清源靈機一動,魚一樣地竄進了廁所,又將水龍頭擰開,接了電話。

        尤主任——

        你把材料打開。電話那頭,尤尚武言辭猛烈。

        阮清源蒙了,什么材料?噢,他想起來了,前天晚上,副主任晨姐交代他弄了個王局的工作材料。

        我這會兒不太方便,我在衛(wèi)生間。阮清源故意將手機伸向水龍頭,又拿回來。要不等一下——對了,他突然想起來,我沒電腦,尤主任,我在這邊跟人共用一臺電腦。

        噢,你是在政府嗎?

        是的。他心想,不是你讓我來跟班學習的?這一回鄉(xiāng)下,自己倒忘了。尤尚武在駐村幫扶,每周五下午快下班時才回局里溜達一圈。

        唔——那好吧。

        有驚無險。掛了電話,阮清源稍稍松了口氣。他沒想到一順嘴就把這事給推了,突然意識到跟班學習的好處,不由得嘴角上揚。

        第一次弄材料,他就體會到了尤尚武的變態(tài)。那一次,材料傳給尤尚武兩天都沒動靜,偏偏在截止日期前一天下午快過半時,尤尚武從村里打來電話。第一句照例是“你把材料打開”。尤尚武要指揮他改材料了。為便于打字,阮清源只好將手機開了揚聲器。電話那頭,尤尚武逐字逐句地過材料,“你能不能用心點?”“不懂不會問呀?”“長沒長腦子?”“還老秘書呢,你在以前單位是怎么混的?”“你XX……”——阮清源唯唯諾諾,強壓怒火,不敢吭聲,按著尤尚武說的改,忍著尤尚武的訓斥,根本沒工夫想,尤尚武的話同時都傳進了同事的耳朵里。同事素愛見人下菜碟,本來依仗著年紀優(yōu)勢,他還能在幾句“源哥”下聽到點假意的請教,那之后,他們就不再客氣了,“源哥”變成“清源”甚至直接變成“你”的不在少數(shù)。當然,也有個同病相憐的,次日,那人拐彎抹角又保持距離地寬慰道,別往心里去,老尤人就那樣,多少年始終保持著過去那一套,人糙、心急、嘴更是惡臭,以前科室?guī)讉€收文員都被他罵走了,有一回一個不太機靈的姑娘被罵得直接哭了出來。你待久了就能體會到,他這兩年已經(jīng)變好了很多。那人說,他就只能罵咱80后,再老點的70后得給足面子、哄著干活;90后和00后誰搭理他?受了氣直接辭職走人;也就咱這年紀,上有老下有小,找個工作談何容易?他們拿準了咱捱幾句罵也沒事。阮清源點點頭。生了二胎后,日子緊了,這兩年企業(yè)里效益不好,他實在沒辦法,只好重拾教材,拼了半條老命才考到事業(yè)單位來。那人還不忘鼓勵阮清源,放心,咱單位里也就他一個這樣。時代在發(fā)展,這樣的領導會越來越少,以后就是咱們的天下了。阮清源笑而不語,他從未想過會有那樣一天。他進來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考晚了,按簡單的論資排輩來看的話,單位的提拔已經(jīng)到了90這一代,除了尤尚武,所有的科長都比他阮清源年輕。按慣常理解,他這年紀只能混日子養(yǎng)老了,他其實大可不必對尤尚武唯唯諾諾,可他做事認真,一碼歸一碼嘛,再者說,他還在半年試用期內(nèi),又敢得罪誰?

        此次市政府之行,有些灰頭土臉。跟班學習,意味著工作沒做好。在文化局,阮清源在辦公室主要任務是搞材料,兼管單位網(wǎng)站信息工作。單位有三個線上媒體——網(wǎng)站、公眾號和微博。阮清源負責網(wǎng)站,專業(yè)部門的一位美少婦負責公眾號和微博。問題就出在微博賬號上,最近一次抽查,被“單否”了。尤尚武愛面子,又嚴格,氣不打一處來??山K究抵不住老員工加美少婦的聲色攻略,喊幾句老尤不行,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沒用,干脆拎著嗓子喊幾聲“武哥哥”,阮清源都被整出一身雞皮疙瘩,素來憐香惜玉的尤尚武哪里受得了?幾句發(fā)嗲的腔調(diào),吐出哀求討好的一套說辭,老員工運籌帷幄,憑借出色的交際能力,正中尤尚武下懷,尤尚武融化了。融化了的尤尚武并非消了氣,而是莫名其妙就將那股邪火給轉(zhuǎn)移了。他轉(zhuǎn)身對阮清源說,小蘇這兩周沒空,干脆你去,畢竟你才來,正好熟悉熟悉情況,多學習沒壞處。阮清源還能說什么,他雖在企業(yè)里磨出了十年工齡,年紀也并不小,可現(xiàn)在他就是新人,從企業(yè)里搞材料做宣傳的老人,變成了文化局搞材料做宣傳的新人,一個眼瞅奔四的新人。

        快挨到下班時間,方維保喊他,“徐科”叫你呢!阮哥,網(wǎng)站出錯了。

        回到辦公桌前,“徐科”有點生氣的樣子,讓阮清源趕緊把一篇幾百字的短稿撤回來。你得認真校對啊,并不是說他們發(fā)來,你就直接掛網(wǎng),是什么樣就什么樣,你要再審核校對一遍。我們是最后一道關(guān)卡,知道不?不管哪個科室的稿子出了錯,我們都要挨板子的。

        阮清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沒看出什么,復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還是沒發(fā)現(xiàn)錯誤。正愁眉不展時,方維保的手指點了點電腦屏幕上的兩處表述。阮清源略顯尷尬。

        有的問題往嚴重了說就是思想意識的問題,干這行的可千萬不能糊里糊涂的,要隨時保持清醒,不能錯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靶炜啤闭f。

        阮清源連連點頭,趕忙將問題修改了過來。

        方維保聳聳肩膀,故意用右肘觸碰阮清源的左肩,還撇嘴做了個鬼臉。我可真不放心你呀!他說。小兔崽子整這么一出,即便是玩笑也有點過了,阮清源憋一肚子氣,又不好在“徐科”面前發(fā),小聲對方維保說,你跟我出來下。

        什么?方維保突然提高了嗓門,沒聽清,你說什么?——噓,你先別說話,你聽到什么聲音沒有?方維保小聲說,好像什么人在吵架?

        吵架?怕是沒那么簡單,要能吵這么大聲那可真能耐了。坐在角落里的同事說。再看“徐科”,以及其他人,都無動于衷,像一尊尊雕塑,可他們顯然聽到了。

        方維保的好奇心被點燃,他竄到外墻窗戶旁望向樓下,幾輛大巴車依次排開,身著校服的學生魚貫而出,廣場瞬間擠滿了人。

        藝術(shù)節(jié)開始彩排了?!靶炜啤闭f。

        阮清源回想起來,先前聽同事說過,今年要舉辦以本地某位歷史名人命名的首屆藝術(shù)節(jié)。歷史上,這位名人不僅是位藝術(shù)家,還是所處朝代的政治家,政府打出“文化強市”牌后,便將這位名人從歷史的深井里打撈出來,決定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發(fā)揚光大。

        阮清源心生好奇,佯裝上廁所,來到大廳,迅速移步到大廳南側(cè)。那排已然陳舊的運動器械擋住了他的身影,也擋住了旁人的視線。遠處有幾個身影,他們攥著手機或嘴里銜著煙,用低語或貌似看文件的姿態(tài)掩飾著無所事事。沒錯,阮清源猜測,他們和他一樣。

        從窗戶望下去,孩子們?nèi)杠S著、打鬧著,正為短暫逃離校園的圍墻而歡喜。歡喜并未持續(xù)太久,就隨著喇叭傳出的幾聲叫喊而偃旗息鼓,轉(zhuǎn)眼間,他們已在廣場上列好了隊形,藍白相間的校服,配著胸前的紙花或小紅旗,整齊有序。進行曲響起,在不算響亮的樂曲中,他們變換著隊形和動作。

        阮清源想到自己少年時的生活,同樣像一場困局,被困在縱深的記憶中,被困在老家的大山里。他像被什么東西囚禁著,這么多年,一直如此。有一年“六一”兒童節(jié),他們林場子弟小學計劃去工廠慰問演出。生活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大家以為終于可以去看看大山外的世界,不承想,吹起小喇叭的那一刻,他們的隊伍卻向著深山更深處邁進。

        這么些年,他走啊走,始終沒走出生活的圍困,沒走向夢想的彼岸。到現(xiàn)在,他已說不清自己向往的終究是什么。

        當個孩子多好啊,聽從一切,選擇照做,甚至,不用動腦。阮清源看入了迷,不由得哼起一段塵封的旋律——

        我依然看到那些少年

        站在九月新學期操場

        仰望著天空清澈的眼神

        想著無限的未來……

        沒過多久,廣場中央的紅旗在動,四周的樹也在動,像是起風了。南邊的天空,烏云逐漸壓了過來。阮清源好似身處汪洋大海之中。有好幾次,學生們蹲下又起來,從南向北,魚群一樣游動,洪水猛獸般涌過來。接著退回,再來一個回合,像湖水拍打湖面,一波一波,一浪勝一浪。

        他正看得起勁,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轉(zhuǎn)身抬頭,一只大魚帶著魚群俯沖下來,逼近時,魚群終于被擠出了屏幕,大魚張開大嘴,要把整個大廳吞掉的架勢。屏幕像是出了狀況,重復播放著這一畫面,大魚一次次張開大嘴,齜牙咧嘴,隨之循環(huán)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那聲音原本不易察覺,阮清源卻聽得真切。

        他的失眠癥越來越重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聽得真真切切,吃藥不行,把自己灌醉同樣無濟于事。倘若情況繼續(xù)嚴重下去,他就得遵醫(yī)囑去三院治療,可三院是精神病醫(yī)院,想到這,焦慮幾乎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線,阮清源竟忍不住想落淚。半夢半醒,迷迷糊糊,那條大魚游進了他的夢里,纏繞著他,纏得他夜里睡不實,中午睡不著,白天的其他時間就總是犯困。

        午飯過后,信息科的人在辦公室午休,方維保家距離近,他回去了。機關(guān)所在地這片是近幾年發(fā)展起來的新城,全市最好的實驗小學都坐落在附近,幾個大熱的樓盤最受年輕人青睞。阮清源發(fā)覺自己真是老了,老人住老城,他是不屬于這里的,似乎也沒資格。

        政府大樓卻并不新。城市發(fā)展的速度比人們的期待慢很多,政府大樓蓋好后的頭幾年,這一帶都新得如雨后春筍,清清爽爽,大樓只能與荒草地做伴,比長勢,熬著。等到開發(fā)效果得以顯現(xiàn),樓卻老了。在這里辦公的,除了方維保那樣的年輕人,大多也都住得遠一些。

        阮清源有點孤單,想推門進去,聽到里面在聊著什么。他們說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們大概在說某條信息寫作的事,他們喜歡逐字逐句地鉆研幾百字的新聞信息,怎么寫好,或更好,樂此不疲。阮清源只是詫異,上班時間他們不說,這會兒倒熱鬧起來。他干脆回到大廳。大廳東南和西南角各有幾個沙發(fā),比辦公室的椅子還舒服,他選擇了距離辦公室更遠的東南側(cè)的沙發(fā),偎在里面,反倒踏實許多。

        偶爾,他站起身看向樓下,雨線細密無聲,小了很多。紅旗和樹在空氣的懷抱里顫抖,空氣依舊不安分,并不能抱緊它們。在西片的樹木間,似乎可見幾個傘影兒、幾個下半身。

        阮清源試圖看清他們的樣子,干脆站起身來到跑步機上。反正睡不著,他試著跑幾步讓自己變得疲憊,但又不能弄得大汗淋漓,一身臭味。他比誰都討厭一群人擠在一起的感覺,總能聞到怪味,他不能接受自己成為味道的來源。

        居然夢到了尤尚武。夢中的尤尚武不再油膩,他容光煥發(fā),年輕如方維保。他一身軍裝,腰挎鋼槍,在參加一場戰(zhàn)斗,抑或演習,誰知道呢!——

        一只手榴彈飛來,迷蒙中的尤尚武稚嫩又愚鈍,他竟慌了??於阊?,你快躲呀,夢里的阮清源急得大喊大叫,終于一個身影飛躥進畫面,將尤尚武一把推開。接著,轟的一聲,他看見自己被肢解,四散開來,變成一個有意識的塊狀物體。

        他想醒,卻醒不來。他被魘住了。他看見自己飄在空中。不,他竟飄進了九樓頂棚的屏幕里,像被水或云包圍著、托舉著。他俯身看著尤尚武在自己底下掩面哭泣,他哭得幾乎崩潰。他發(fā)現(xiàn)自己深處魚群當中,那個熟悉的聲音不知從哪傳來——我們的生活,容不得半點馬虎,更容不得后悔。

        他在“咕嘰咕嘰”的腳步聲中醒來,發(fā)現(xiàn)跑步機還開著,自己窩在沙發(fā)里,疲憊不堪。

        “咕嘰咕嘰”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方維保已經(jīng)立在他面前,背著一個挺大的背包,阮哥,你做噩夢了?

        你怎么來這么早?

        不早了,都上班半個小時了。

        阮清源的額頭微微滲出汗液,一臉窘相。你這——他疑惑地盯著方維保的背包。

        下午我不就回去了嘛,等下晃蕩下就收拾東西走人。

        阮清源心想,至于嘛,他自己什么都沒帶。方維保呢,帶了筆記本電腦、水杯、記錄本,還帶了咖啡、面巾紙,他甚至還帶了衣服。阮清源想不通,即便是中午不回家,在辦公室待一整天,也用不著帶衣服吧,中途還需要換一次衣服嗎?據(jù)阮清源觀察,他的衣服也確實沒用上。

        不過,還有半天班呀?

        咳,這不都已經(jīng)過去半小時了嘛!我就進去再坐會兒,時間就過去了。你不進去嗎?

        我——我要去樓下拿個文件,你先進去吧。阮清源搪塞道。

        對了,方維保想起了什么,問,你上午叫我出來是要說什么?

        唔——沒什么。阮清源本想教育他一些話,譬如機關(guān)里的為人處世之道,這會兒卻覺得沒意思。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混成了這副樣子,還教別人?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倚仗年齡或經(jīng)歷作資本動輒好為人師的舉動。有時,他覺得自己被工作包裹了十幾年,像只蠶蛹,始終沒有破殼,沒有找到那個滿意的自我。他想,他的一生,都將在撕扯中度過吧!他又能教誰呢?再說,生活中的很多事都是教不了的,只能自己去體驗。他連心里所想的這句話都覺得特別做作。

        他來到窗前,廣場上的學生早已離去,許是撤得急,弄得幾朵彩色小花沾在濕漉漉的大理石地面上,色彩已經(jīng)化成水,色彩斑斕地蜿蜒流動著。

        這時,他手機收到了晨姐轉(zhuǎn)過來的尤尚武修改后的王局的材料。此刻,又想到尤尚武訓斥人時的樣子,既可笑又荒謬。

        電話隨即響起,是尤尚武的。晨晨把材料發(fā)你了吧?你好好學學,不是我說,你弄材料真得從頭學起。還有啊——你就不能回單位拿臺筆記本電腦嗎?腦子一根筋啊,你。阮清源不是沒想過,可就兩周時間而已,對付一下就過去了,再說辦公桌就那么大,方維保本身就帶了一臺筆記本——他也懶得解釋,他斷定剩下的一周,他在這里的日子不會好過。他的日子又何時好過呢?在這里,在單位,在家,他都負重前行,透不過氣,他這個年齡的男人,在哪里都一樣。

        方維保背著背包走了過來。我跟“徐科”說了,就先回去了。阮哥,后會有期。年輕人居然流露出一絲不可名狀的神情,像是不舍,或者一絲憐憫。

        嗯。有點可笑,他們認識不過才五天,外加之前在培訓班的幾次照面,僅此而已。

        你也別在這兒躲太久,“徐科”那怕有意見。

        這還用你教?阮清源心想,沖方維保擺了擺手,后會有期。一剎那,阮清源想到十多年前自己才畢業(yè)工作時的樣子,可他隨即意識到,他壓根記不起那時候的樣子,他只不過是借著方維保的模子在回憶,一個粗線條的畫像都足以令他頭疼腦漲。

        那條金色大魚又出現(xiàn)了。阮清源忙不迭跑到天空底下,是他之前沒見過的姿態(tài),魚像是從水里一躍而出,背對著他扭動著身體,翻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復又跌入水中,轟的一聲,濺起滾滾浪花。壓抑的氣氛隨之被打破。那碩大的尾巴卻久久不愿沉進去。沒錯,這一次是水池的畫面,藍天變成了水池。

        阮清源正要往回走,頭頂卻傳來另一種聲音——嘀嗒、嘀嗒……

        大魚攪動一池碧水,漣漪嚇得水中的浮云不斷抖動著。魚尾剛剛劃過,一滴眼淚落了下來,巧不巧滴在阮清源的鞋尖前,過幾秒鐘又是一滴。他俯下身子看,復又抬頭,恍惚覺得頭頂真的鑲著一座池塘,仿佛那些水和那條魚就要落下來了。唯一的活物,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擊穿棚頂。

        阮清源突然異常興奮,一只腳踩在幾滴雨構(gòu)成的一小攤水上,啪嗒——啪嗒——再踩,啪嗒——啪嗒——

        他居然小心翼翼地扭動起來,跳機械舞一樣,越扭越放肆——

        他不知道,方維保沒有走遠,此刻正在電梯口看著他,一臉詫異。

        王明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9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在《花城》《山花》《小說月報原創(chuàng)版》《青年文學》《長江文藝》《芙蓉》等期刊發(fā)表作品百萬余字,著有小說集《舞翩翩》《風箏知道天空的顏色》。獲江西省第六屆谷雨文學獎。

        責任編輯:艾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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