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好
最近,由作家余華的作品改編、演員朱一龍主演的電影《河邊的錯誤》上映,余華又一次成為熱搜???。無論是“反P U A先行者”,還是“潦草小狗”,作為中國文壇少有的“e人”,近些年,余華的身上背負著太多標簽,逐漸從“嚴肅文學代表”走向“網(wǎng)紅”和“團寵”。種種印象匯聚下,余華仿佛成了文學界的搖滾巨星,有他出現(xiàn)的現(xiàn)場活動幾乎場場爆滿。從早前的易中天、劉心武到如今的余華、莫言,作家們先后入駐新媒體平臺,與年輕一代互動交流。以往冷峻嚴肅的作家形象在這個時代逐漸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鮮活、生動的“網(wǎng)紅”。
01當文學大家成為“網(wǎng)紅”“團寵”
前不久,余華在韓國延世大學舉辦講座,出人意料的是,現(xiàn)場人山人海,清一色都是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在簽售會上,粉絲讓余華寫“暴富”,余華抬手就寫了一個“抱負”,粉絲讓寫個“更上一層樓”,余華漏寫個“一”,隨后補了個“兩”……這些新梗火上熱搜,更有一個“喝熱水被燙到變形的余華老師”表情包廣為流傳,讓網(wǎng)友直呼“這滾燙的水就像我滾燙的人生”。網(wǎng)友說余華長得像潦草小狗,在講座中余華對此回應(yīng),他接受這樣的形象,還說自己是穿西裝的“潦草小狗”,引發(fā)現(xiàn)場爆笑。
從前提起余華,大家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其代表作《活著》,是遙不可及的“文學家”,時間久遠到讓部分網(wǎng)友開始質(zhì)疑余華是否真的“活著”。然而事實證明,余華不僅好好地“活著”,還活成了一個5G沖浪選手。
不難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文化人已經(jīng)走進新媒體平臺,并以各自的方式走紅。2001年開播的《百家講壇》將廈門大學教授易中天、紅學研究者劉心武帶進觀眾視野。之后,隨著網(wǎng)絡(luò)信息技術(shù)迅猛發(fā)展,很多文學家也開通自己的新媒體賬號,談文學,談人生,為求知若渴的青年提供更好的學習與交流平臺。
和余華一樣,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莫言也有一只撞臉“修勾”,甚至被網(wǎng)友調(diào)侃為“難兄難弟”。之前,莫言開通公眾號,對于網(wǎng)友留言中的“次元壁破了”“yyds”等網(wǎng)絡(luò)熱梗,他并沒有嗤之以鼻,反而用自己的方式去解讀和回應(yīng)了年輕人的熱梗。除此之外,他的公眾號文章也不乏對人生問題的深刻解讀,更不乏對年輕人的指引和安撫。
從文壇、講臺到各視頻平臺,曾經(jīng)充滿距離感和權(quán)威感的學者們主動拉近了與年輕人的距離,打破了年輕人對他們的刻板印象,被了解、被喜歡、被解構(gòu),同時,年輕人借此獲得了快樂、知識、經(jīng)驗和慰藉。
02年輕人談?wù)撚嗳A時,究竟在談?wù)撌裁?/p>
不止余華,莫言、史鐵生等知名作家也成了短視頻的流量密碼。為何大家從前覺得陌生的文學家,如今都成了頂流?
以余華為代表的作家走紅,主要是憑借其幽默的語言、敏銳的現(xiàn)場反應(yīng)能力,以及能共情當下年輕人的生活。比如,余華在被問及“為什么寫作”時,他說,“因為我不愿意做牙醫(yī),想睡懶覺,想不上班”;莫言面對馮鞏的起筆名請求,起了個和自己筆名搭配的“閉嘴”……
由于現(xiàn)實形象與其作品的畫風截然相反,這種反差感迅速吸引年輕人的視線,熱衷造“梗”的年輕一代開始用自己熟悉的方式解構(gòu)原本高高在上、充滿距離感的文人大家,層出不窮的表情包、視頻切片在社交媒體上極速傳播,在年輕人的世界里,余華、莫言不再是高等學府里的權(quán)威教授,而更接近于可以一起開玩笑的“互聯(lián)網(wǎng)好友”。
除了作家個人性格的真實、幽默、不做作,頂流作家的“冤種兄弟情”也令網(wǎng)友頓感親切。每每回憶起史鐵生,余華的講述都是輕快、明亮、溫暖的。在他講述的故事里,史鐵生是在籃球場上坐著比賽的足球守門員,是可以在麻將桌上力挽狂瀾的牌友,是和他們一起去地里偷黃瓜的“最佳損友”,是即使遭受了命運的不公,也笑對一切,保持善良,沒有絲毫怨言的“輪椅巨人”。
更重要的是,他們抗拒文學賦予的濾鏡和光環(huán),在理解年輕人的同時,試圖給年輕人帶來慰藉。余華從談“孔乙己的長衫”,到承認自己經(jīng)驗有限所以“不給年輕人提建議”,或者同情現(xiàn)在的年輕人“努力未必有回報”……這些與當下情緒無比契合的金句直接說進年輕人心里,甚至被稱為年輕人的“嘴替”。而年輕人在更深入地了解作家們的人生經(jīng)歷之后,也會發(fā)現(xiàn),他們記錄苦難但不歌頌苦難,樂觀豁達去看待每一件事,這比任何心靈雞湯都更能給年輕人帶來鼓舞。
03網(wǎng)紅余華不該是終點,“作家余華”才是
去年,余華受邀參與了歌手李健的線上音樂會,累計觀看量超過了4億,這是余華第一次對自身流量有了具象的認識,“那簡直是個天文數(shù)字”。流量洶涌而來,余華起先并不在意,直到有洗發(fā)水品牌找到他去做代言人,他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了”?!拔抑雷约菏歉墒裁吹?,作家做廣告是很滑稽的一件事。”
有人把余華上過的熱搜分類歸納,分成“喜劇發(fā)言”“大咖互動”“共情年輕人”,最后才是“他的寫作”。余華自己也承認,其實那些排隊聽講座的觀眾未必是他的讀者,他們甚至不一定是對文學話題感興趣,觀眾提問也常常圍繞年輕人的生活狀態(tài),好像一場“余華請回答”的互動游戲。
前段時間,《我在島嶼讀書》正式收官,不僅在豆瓣收獲9.1的高分,更被網(wǎng)友評價為“近來最有意義的文化類綜藝”。余華、蘇童等眾多文學大咖聚在一起談天,分享個人對文學的理解、回憶文壇往事、解讀經(jīng)典著作。借著綜藝節(jié)目的外殼,以喜聞樂見的形式讓年輕人重拾閱讀興趣,將文學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相串聯(lián)。這或許已經(jīng)是文學在當下與普通人最親近的方式了。
在成為“網(wǎng)絡(luò)頂流”的這幾年,余華不止一次說過“現(xiàn)在說喜歡我的年輕人,很有可能根本沒有讀過我的書”;如今的“全網(wǎng)狂歡”只是一種巧合,流量碰巧選中了他,熱鬧的是時代,不是“余華”。
如果有一天,即使這種時代情緒消散了,“網(wǎng)紅余華”重新回到了角落,而新時代的讀者們,還能夠沿著余華們留下的互聯(lián)網(wǎng)蹤跡,溯游而上,找到那個不那么會說笑話,卻足夠鋒銳的作家余華,或許才是這場狂歡最有價值的遺產(chǎn)。
資料來源:毒眸、最人物、三聯(lián)生活周刊等微信公眾號
網(wǎng)友這么說
@云上看景:在我高中時候,周圍的同學都很喜歡《活著》《許三觀賣血記》這樣的作品,我很懷念無憂無慮讀書的日子。希望潮水退去,大家真的會重新翻開“潦草小狗”的作品。
@Wednesday:余華給人的感覺就像身邊的朋友,而且這個朋友閱歷頗多,一句話讓人醍醐灌頂?,F(xiàn)在的社會上這樣的人稀缺,所以討人喜愛。
@張云霄:年輕人追捧的“文化頂流”依然是知識輸出型的,更有時代性,只不過不再是師長式的說教,而是平等的討論。
@草莓熊:我們對作家們的真正喜愛,不能僅僅停留在“造?!钡膴蕵房駳g中,一時的情緒共鳴,往往不能根治內(nèi)心的疲軟,而是透過他們的作品,品味人生起伏,只有深厚的積淀,才能讓我們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