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霞
在討論1950 年代香港文學的發(fā)展面貌時,香港青年作者的成長是學界關注的重要議題之一,以此為核心,研究者通過青年報刊圍繞青年創(chuàng)作、青年文化教養(yǎng)、文學主體性等展開了相關討論,《中國學生周報》《海瀾》《大學生活》《文藝世紀》《青年樂園》《文藝新潮》等都是聚焦較多的報刊。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些影響較大、發(fā)行量較廣的青年報刊之外,還有一些青年學生自發(fā)創(chuàng)辦的校園刊物,如香港官立文商??茖W校文學系學生創(chuàng)辦的《五四文刊》、崇基學院中國語文學會出版的《華國》等,也以校園文藝的方式折射了香港文學發(fā)展的階段特性,是我們從“微觀”視域進入歷史語境的一種方式。
《五四文刊》很容易和新文化運動之“五四”作關聯(lián)設想,實際上是香港官立文商??茖W校文學系1954 級學生創(chuàng)辦的校園文藝期刊——“刊名五四,乃我級名”①,所刊作品為該系師生撰寫的學術評論、散文、詩詞、小說和劇本等。與一般校園文藝刊物不同的是,其編創(chuàng)者多是再進修的香港中文教師,文藝熱忱既源于職業(yè)需要與個人興趣,也和重返校園后被激發(fā)出的文學熱情有關:“我們是念文學的一群,我們認為只有不斷寫作才有進步,只有不斷的學習才有創(chuàng)造。我們憑著這一點勇氣和熱忱,決朝著中國文學的大道邁進,為保存和發(fā)揚民族優(yōu)良傳統(tǒng)而努力?!雹谒麄儗Α爸袊膶W”的理解和認知,受香港自身的文化觀念與審美習性影響,也與文學系的教授們通過授課、文學活動等進行的引導有關。但是,以“五四”為名,顯然不僅是時間上的契合,通過刊物中的師生交往記述、文化思考、古體詩詞創(chuàng)作及新文學實踐,我們看到的是在時空交錯的“五四”延長線上,20 世紀50 年代初期,香港一群師生“‘借文學革命’之義,想象、建構的正是延綿2000 多年不斷更新的中華‘詩國’”③。不過,因是小范圍發(fā)行的校園刊物,且僅有兩期,1953 年的創(chuàng)刊號為第1 期,1954 年的畢業(yè)號為第2 期,是特定群體在短時期內的文藝活動,僅為當時香港校園文藝的一個側影,故研究者較少關注。但回到歷史語境,《五四文刊》作為微型校園刊物,可以說反映的是介于《中國學生周報》和《青年樂園》之間的另一種文化空間,教授們的文化指導和文藝實踐關乎文化傳統(tǒng)在地承續(xù)與重建的問題,而青年學生的文藝觀念和文學創(chuàng)作則體現(xiàn)出立足香港回應“引導”的現(xiàn)實感,此種校園文藝已然超越青春色調或校園文化的范疇,為我們觀察1950 年代香港文學發(fā)展提供了另一種向度。
在20 世紀50 年代的香港文化場域中,左、右翼陣營都非常重視青年讀者,“出于推行意識形態(tài)、搶奪文學市場和青年讀者等目的創(chuàng)辦了一批青年文學刊物,但雙方在具體的雜志定位、文章選取等方面大多均以‘培植青年文學力量’‘推動中國文學發(fā)展’為中心”④,如友聯(lián)出版社出版了一系列面向學生群體的刊物《大學生活》《中國學生周報》等,其中1952 年創(chuàng)刊的《中國學生周報》影響最為深廣,而左派文藝刊物中當時頗受中學生歡迎的是創(chuàng)刊于1956 年的《青年樂園》,被認為是可與《中國學生周報》分庭抗禮且市場份額占有較大的報紙⑤。盡管政治傾向與文化立場不同,但青年報刊對20 世紀50 年代香港文學轉型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主要體現(xiàn)在對香港青年的文化素養(yǎng)培育、文學品味形塑以及創(chuàng)作引導等層面。不過,與發(fā)行甚廣、影響較大的青年刊物相比,還有一些校園刊物也值得關注,其作為“微型”文化場,并不只是青年與校園的疊加,在記錄特定時期青年文化心理的同時,也從“另外”的角度反映了香港青年及學院知識分子的文化意識。而在校園刊物中,微小如《五四文刊》又是“另外”之中的“例外”。
《五四文刊》由香港官立文商??茖W校文學系1954 級學生創(chuàng)辦,在第二期的編后記中編者透露其資金來源:“最傷腦筋的經費問題,終于決定由同學們自想辦法籌足后,這樣才算解決了”⑥,但它又非典型的校園刊物。原因之一是學校的性質——官立文商??茖W校由香港教育司創(chuàng)辦于1951 年,英文名原為Evening School of Higher Chinese Student,故有“官立漢文夜學院”之稱,設有新聞系、文學系和商學系等,學生畢業(yè)后不授學位,沒有校址,主要借用香港大學的校舍上課,“創(chuàng)辦的目的是解決中學畢業(yè)的升學問題,希望以中國語言為媒介講授高級學術使中英兩大文化得以交流,使學生可在短期的專業(yè)訓練之后成為香港優(yōu)秀的新聞商界和教師方面的人才”⑦。尤其當時香港中文中學師資缺乏,以此種方式創(chuàng)辦學??梢栽谝欢ǔ潭壬暇徑饨逃龎毫Γ瑫r任署理教育司的毛勤先生就曾指出“中文中學缺乏師資的情形,更為嚴重,這些學校低級的部分學科所需的師資,可以由官立文商??茖W校加以初步培植”⑧,“規(guī)定凡是念文學系的現(xiàn)任教員,若學年考試全部合格,可領回已交的全部學費”⑨。可以看出該校極為重視中文和文學教育,且教授陣容強大,“有的是過去國內的大學教授,而現(xiàn)在在港大任教,有的是在香港大專學校任教者”⑩,如謝扶雅、柳存仁、譚維漢等。故官立文商??茖W校在當時也被認為“在本港幾間大專學校中最為特殊”[11]。
文學系“第一期的同學,錄取有四十人,實際到讀的二十八人”[12],后又有同學陸續(xù)轉入,畢業(yè)時有三十五人。《五四文刊》的創(chuàng)辦者們,正是最早一期(1951 年秋)入學的文學系學生。作為該校首屆進修學生,文學系同學的文藝活動較為豐富,不僅成立系會,還組織各類文藝活動,“成立話劇組,顧問是巢校長和謝教授等,導演是譽滿中國劇壇的胡春冰教授,助理導演是鄭立基同學。胡教授選定了曹禺名著《正在想》為劇本,全體演員出動,定期排練,準備成熟后在‘麗的呼聲’播音?!盵13]巢校長即該校首任校長巢坤霖,胡適在《南游雜憶》中曾提及與其談論香港教育問題:“香港的教育問題,不僅是港大的中文教學問題。我在香港曾和巢坤霖先生、羅仁伯先生細談,才知道中小學的中文教學問題更是一個亟待救濟的問題”[14]。巢坤霖出身望族,是清末圣保羅、黃仁、圣士提反的學生,后留學英國,在Durham University 和University of London 就讀,回國后在清華大學講授拉丁文和英國文學,于1921 年返回香港出任教職[15];此后曾擔任國際宣傳處駐澳大利亞悉尼辦事處主任,1949 年任務完滿返回香港[16],1951 年任香港官立文商專科學校校長。從早年經歷可以看出巢坤霖對香港教育有切身經驗,也極為重視文學教育,在《五四文刊》創(chuàng)辦時曾題字鼓勵學生發(fā)展文藝活動,報道中也有記載其參與學生演劇活動,1953 年11 月巢坤霖因病去世,《五四文刊》發(fā)表過學生的詩歌《靈魂在那里》,將失去校長之悲形容為“如孩子喪母,如婦人喪夫”,以“靈魂在那里”表示愛與精神之不滅。
以上可知,《五四文刊》的編創(chuàng)者身份較為多元。他們既是在讀學生,又是社會上的職業(yè)人士,以香港中小學教師為主——“同硯凡三十有五,而任教職者三十”[17]。故他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或文化思考,不再是典型的青春風格或局限于校園文化,行文與表達都相對成熟,如黃國棟的《文藝與個性》、樂季雨的《青年人的使命》、曹美屏的《哲學與民族文化》等。他們對于為何繼續(xù)進修,以及對文學和寫作的理解,也都有相對獨立的表述和判斷:“今乃拓其余時,以所習經史之業(yè),百家之言,詩賦詞曲之選,倫理社會諸科,以至文字文法之探求,小說與戲曲之賞悟,窮邏輯哲學之秘奧,窺西洋文學之涯涘,發(fā)為文章,各盡其長匯輯文存……志不逮乎眩世,僅在光其所學……而毋負吾師殷殷之望”[18]。故從“青春”色調和學生編創(chuàng)者角度來說,在香港當時的校園文藝刊物中,《五四文刊》具有獨特性。
此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非典型”元素,即《五四文刊》的作者中教授占據(jù)重要比例。第一期中為刊物撰稿的教授有謝扶雅、曾希穎、羅香林、阮雁鳴、趙尊岳、柳存仁等;第二期為刊物撰稿的教授有謝扶雅、阮雁鳴、趙尊岳、曾希穎、柳存仁等。透過《五四文刊》所呈現(xiàn)的師生交往與互動形態(tài),可以看出教授們其實是一種介入性參與,既指導學生們的文藝活動,也積極表述自己的文藝觀念或文化思索,從形式和內容等多個角度影響了學生們的辦刊理念。首先,來看一下《發(fā)刊詞》和排在首期第一篇的文章《“五四”和新作家》。在《發(fā)刊詞》中,確實有對“五四”的遙想與回應,可以看出是借“五四”之象征意涵,表達彼時香港青年學生當以歷史精神自我激勵、直面現(xiàn)實并勇于承擔責任的時代意識:
時逢五四,亦饒深義,豈獨聲氣相求,學業(yè)砥礪而已乎!吾人在卷冊勞形之余,進修繼昝感晚近國學凌夷,沉冥不返,無復彰時,邪說橫流,真?zhèn)尾槐?,尋求墜緒,啟發(fā)幽光,此固責不容辭,不敢不勉也。夫無所得于心而妄以告人者,謂之私己。爰于領畧所得,編成是卷,求正先達,借助他山,此刊之所由也。[19]
而與《發(fā)刊詞》中青年人的主體自覺相呼應的,是為師者的期待——謝扶雅的《“五四”和新作家》,由本?!拔逅摹奔墝W生,聯(lián)想到新文化運動之“五四”,進而展開討論,以激勵學生:
“五四”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很偉大的學生運動,是新文化運動,也更是中國文學革命運動。在這一次運動中,曾經出版了許多云蒸霞蔚的刊物,產生了無數(shù)龍騰虎嘯的作家,而達成了文學革命的偉大任務。然溯中國文學史上的革命運動,“五四”不是第一次……至今日,海角的香江也尚有流風遺韻?!邕@詩人節(jié)的主人公永給中外人士無限太息,激動,興奮;現(xiàn)代世界,黑云籠結,陸沉之兇兆已具,全人類玉石俱焚之期日迫一日。熱情敏感的新詩和新作家必然地會蓬興崛起,椎輪大輅,挽既倒之狂瀾!“五四”——五四級諸子乎;企予望之矣![20]
謝扶雅[21]也即上文提到的學生話劇社的“謝教授”,在該校講授《中國文學史》《修辭學》《經學》。通過《五四文刊》相關文章的記述,可以看出謝扶雅不僅為刊物撰稿,也積極參與學生的文藝活動,在系會第二屆主席改選時,謝教授即席題贈新詩予以鼓勵:“在山明水媚的南天,產生了文藝的王國”[22],可以說參與、指導學生活動的實質,是對香港青年承續(xù)“五四”精神有企望,對香港文藝有新期待。同年一月,謝扶雅發(fā)表在《中國學生周報》的《香港的中國學生》也談及對青年學生和香港的雙重期待:“這里正是中西兩方文化都落了空的三不管地帶,沒有見到如我們所理想所希望的,真成為中西文化交流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個新文化中心……然而,學生們不需自哀所處的絕境和殘酷的命運,我們應有自信和自信力,中國學生運動素具偉大光榮的歷史”[23]。
雖然《五四文刊》僅有兩期,但非常重視教授們的意見或建議。柳存仁在第一期發(fā)表的《做自己和為別人》中提及當時學校各系辦刊風尚,肯定“五四”級辦文藝刊物是“著丁先鞭”,但也覺得“就出版刊物來說,在一所大學或??埔?guī)模的學校里,大家只是分頭摸象式的,各就所長,以及自己所特殊喜歡的事物來撰述,發(fā)抒一部分純真的觀感和研究的心得,固然未為不美,但好處似乎也就是止于此了,若然說到學術空氣的培養(yǎng),和寄托研究的熱誠,那么這樣的書刊,當然我們誰都會覺得不足。”[24]顯然柳存仁和謝扶雅是從不同層面提出新期待,謝扶雅是站在“五四”文學革命的延長線上,期待香港青年成為“新作家”;柳存仁更在意“研究”和“學術”,甚至建議五四級學生向學校申請編纂學術性雜志。在第二期中,《五四文刊》很明顯的變化就是學生們的學術探討型文章增多了,有鄭立基的《論文學的〈內在傾向〉》、黃振權的《中國文學教學漫談》、吳月華的《中國秦漢以來學術思想的演變》、吳鴻順的《中國小說觀念之演進》、唐和貞的《唐宋兩代文學的價值》、馬秀文的《短篇小說的取材與布局》等,總體數(shù)量較多。而以文學研究的態(tài)度,論及“五四”文學革命的文章《中國散文發(fā)展述評》,可以看出是從青年學生角度出發(fā),但受到教授們影響的文學思考:
甲午迄今,外受列強之瓜分,內有軍閥之專橫因而產生五四文學革命,此后由于西洋科學之輸入,文人因鑒于國家之危亡,為救國救民,文學乃由黑暗時代再復趨于新生,其始由于孫文學說之影響,而蔡元培、胡適、魯迅等繼之在文學上針對時病,發(fā)揮時事評論,用淺白之語體以報道民眾覺悟,使知國家為民所有、政治為民所管,由頹廢之舊有生活,轉入民主之潮流,而中國文學至此時為數(shù)千年來,劃時代之改造也。[25]
然而吾國吾民,久受儒家倫理觀念之熏陶,于新文學之現(xiàn)階段,總以抨擊舊思想舊道德,一切均西歐文化為依歸,以致國族失其重心,政治陷于混亂,新舊生活方式,尚未達到明朗時期,故近代中國尤處于劇變時代,五十年來內憂外患之交迫,予民族莫大之創(chuàng)傷,遺留萬劫不復之禍患,神州陸沉,殺機四起,文化之出路尚在徬徨昏黑之暗夜,文學之發(fā)展在風雨飄搖之歧路,救國救民之最后覺醒,是亦吾人之責任。[26]
作者在梳理中國散文發(fā)展脈絡之后,肯定新文學之散文風格,認為新文學的寫法平淺通俗,融合歐美散文技法,有時代感,言之有物,并以《胡適四十自述》《魯迅傳》為例證,但其文學觀念及文化理念顯然又是站在“五四”的延長線上進行的總體性思考,文章結尾的歷史感與憂患意識和上文所引謝扶雅的慨嘆:“現(xiàn)代世界,黑云籠結,陸沉之兇兆已具”的情緒基調是相通的,而“救國救民之最后覺醒,是亦吾人之責任”則有回應師者召喚的意味。
《五四文刊》并無政治背景,其編創(chuàng)者雖心懷“五四”情結,但“五四”更多的是作為象征性文化符號而存在,在“青年人”身份和社會意識層面自覺地將“五四”視為精神資源,因此他們的文章多在結尾處表達改變社會的擔當意識。而具體到文藝觀和文化理念,這一群學生的認知則顯示出立足香港的、在“五四”之外的承傳與探索。說其立足香港,未必是明確的香港主體意識,而是身在香港,或從中國文學/民族傳統(tǒng)整體性角度談文學應有的樣態(tài),或針對香港現(xiàn)實談對文藝的理解和期待,在以“中國文學”和“民族傳統(tǒng)”為基點的文化共同體想象中,具有獨特價值。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現(xiàn)實感”也可視為青年群體更加關注香港自身文化建設的表征。
其一,從對新文學的傳承與在地發(fā)展來看,《五四文刊》同仁強調文藝不從屬于政治,應有不受環(huán)境約束的獨立性、自由性。不同于祖國大陸在1950 年代對現(xiàn)代文學傳統(tǒng)的選擇性繼承,尤其是對“五四”傳統(tǒng)中人文主義與自由理念進行清理,香港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政治文化影響,但香港文壇并未像祖國大陸或臺灣那樣受制于文學制度,而是有相對自由的文學空間,“文學創(chuàng)作一直拓展著其超越政治意識形態(tài)對峙的脈絡”[27],黃萬華就認為文學真正能夠超越政治束縛,又在于其對文學常識的堅持[28],他以20 世紀50 年代的香港青年刊物《海瀾》為例,論述了此時文壇對文學的“常識性立場”的堅持,認為正是以文學常識的力量保存、發(fā)展了文學自身。在《五四文刊》中也有相關論述,盡管文章總量不多,但也可梳理出刊物同仁的文藝觀念和創(chuàng)作傾向。當然《五四文刊》的作者們并非以“常識”立論,他們所秉持的文藝獨立于政治,文藝應當是有個性的、自由的觀念,實則是從更為素樸的角度或回應師者引導而進行的文藝思考。
較具代表的有黃國梁的《文藝和個性》,鄭立基的《論文學的“內在傾向”》。《文藝和個性》認為文藝作品是作者個性的再現(xiàn),“必然是非教條主義的”,因此對文學受制于“文藝政策”和“整風”進行強烈批判,認為在壓抑和束縛的環(huán)境中作者是不愿提筆的,“真正的夢,真正的悲哀,真正的希望和真正的愛情”是無法在作品中流露出來的,“要文藝服從于政治,牽著作者的鼻子走”是泯滅作者個性,摧毀藝術的生命,強調文藝作者應該是獨立的,自由地抉擇所寫的內容,“只有撇脫了政治束縛,粉碎思想的鎖鏈”,作者才能真正表現(xiàn)個性,文藝作品才有豐富和美麗的生命?!盵29]從中可以看到此時香港青年對文學的熱誠,而這樣的文學觀念在當時也是較為普遍的。即便是帶有政治傾向的青年刊物,在面對青年群體時,也非常注意文藝觀念更加符合香港當時的文化語境,比如《青年樂園》雖然強調現(xiàn)實主義精神和文學經典的教化作用,但并不排斥或反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自由和個性,因此刊發(fā)的文學作品不乏寫愛情、都市之作,也不乏風格感傷或唯美之作。
鄭立基的《論文學的“內在傾向”》認為文學作品的實質主要由時代精神和地方色彩決定的,主要從“感傷主義”、“浪漫主義”和“寫實主義”三種傾向談論文學與時代的關系,并且認為三種傾向,并無高下,各有優(yōu)點和缺陷,以歐洲自然主義和《紅樓夢》為例說明三種傾向配合得當就可能產生價值高的作品。顯然這與唯現(xiàn)實主義為上的文藝觀不同,強調的是文學的時代性及其不受環(huán)境支配的獨立品格:“藝術與生活,一樣的是我們個人的內部要求的一種表現(xiàn),一樣的是一種力量的表現(xiàn),如果生活全然要憑借環(huán)境的支配,豈不是藝術家的創(chuàng)造,完全否定?”[30]不僅如此,還對文藝研究者提出期待——“改造境遇,刷新時代,是研究文藝者應有的精神與認識”。這種對文學自身價值的強調,對文藝研究者主動精神與獨立判斷意識的肯定,體現(xiàn)的同樣是一種獨立、自由的文藝觀,也可以說是《五四文刊》的內在追求。
其二,從對待傳統(tǒng)文學的態(tài)度來看,《五四文刊》有保存國粹、賡續(xù)傳統(tǒng)文化的自覺。趙稀方在談論早期香港新舊文學關系時,認為“中國古典文學是香港歷史上中文文化承傳的主要形式,擔當著中國文化認同的重要角色。如果說中國古典文化在大陸象征著封建保守勢力,那么它在香港卻是抗拒殖民文化教化的母土文化的象征”[31]。因而,在香港現(xiàn)代文學發(fā)展進程中,傳統(tǒng)文學如舊體詩詞一直有其自身的脈絡。至20 世紀50 年代初期,香港社會文化發(fā)展進入新的階段,但知識界對傳統(tǒng)文化的態(tài)度卻未發(fā)生重大轉變,舊體文學因南來文人的帶動呈蓬勃之勢,特別是學者詩人如饒宗頤、曾希穎、趙尊岳等,到香港后比較活躍,詩文述作并重,香港學者程中山就認為,“這些南來文人后來大多扎根香港,或辦學育才,或結社唱和,提倡國故文學,促進香港五六十年代舊體文學蓬勃發(fā)展”[32]。被視為“本港漢文最高學府”的香港官立文商??茖W校,文學系的課程設置也非常重視傳統(tǒng)文化素養(yǎng)的培育,如曾希穎講授《詩學》《諸子學》、趙尊岳講授《詞曲》、黃孟駒講授《散文名著》、謝扶雅講授《經學》。曾希穎和趙尊岳的詩詞“早已鵲名中外”[33],為不少青年學生仰慕,但他們也在《五四文刊》發(fā)表詩詞作品和研究文章,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到學生的文學觀念。不過,這些學生作為有職業(yè)的青年,已有相對穩(wěn)定的文化理念,因此他們對傳統(tǒng)文學的態(tài)度,并不完全承襲自老師,還和香港自身的古典文學傳統(tǒng)有關,比如《發(fā)刊詞》是極為雅致的文白兼容,其對文化的延續(xù)和發(fā)揚更多指向“國學”:“同人既獲茍安,得修國學,宜有堅宏之力量,延續(xù)文化,應具命脈之機能;庚續(xù)發(fā)揚,是以非積學不為功,舍積理無由致,然積學積理,惟在研求,依仁游藝、井蓄兼收,同情與珍惜,究不如敦品勵行之自珍,灌輸與提挈,孰若勤學好問之為愈。”[34]
從兩期內容來看,學生談論古典文學的文章也較多,如張漢的《屈原與莊周》、黃容之的《略論溫韋之異同》、陳載聯(lián)的《莊子思想及其文學》、唐和貞的《唐宋兩代文學的價值》、卓麗英的《漫談詩詞》、吳鴻順的《中國小說觀念之演進》等,即便論及新舊文學分野,也是較為客觀地評述,較有代表性的如盧干之的《詩和詞的認識》,從文學發(fā)展史的角度談論詩的發(fā)展,論及文學革命以后詩歌的發(fā)展也是新舊并重,認為“無論作新(近體)詩也好,做舊(古體)詩也好,第一個步驟是取材,而其所包含的資料時無所不具”,不過,最終目的則是有感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大陸受到毀壞,而“本校為本港漢文最高學府,我們這一群學子,孜孜屹屹者,亦為鉆研中國國粹,以期保存固有文化,因為香港,大多數(shù)人都注意研究ABCD,剩下一塊田園,我們不耕耘,又有誰去耕耘呢,吾儕其勉之!”[35]與此對應的是,青年學子的創(chuàng)作也不乏舊體詩詞,如《浣溪沙》《憶江南》《望江南》《相見歡》《漁家傲》《清明》《江城子》等舊體詩詞都與新詩作品同在“詩詞”篇。
其三,注重文藝的教育功能?!段逅奈目返倪@些青年們并非1950 年代香港文壇的重要作者,他們只是極為普通的一群,有不少都只在本??镏谢钴S,但正是這些知識青年素樸的文學認知,從側面反映了此時香港青年對文學的某種理解與期待。并且,他們的文學認知并非停留在個人見解層面,作為中小學語文教師,他們也多從實際出發(fā)探討文學的教育功能。除卻一些談論文學教學法的文章,如《中國古代文化教育的貢獻》《中國文學教學漫談》《漫談兒童教學法》等,還有像吳冰的《學校戲劇與教育》,認為有提倡學校劇運的必要,更進一步期待戲劇成為教育社會大眾的方式,不負戲劇教育的真意:“中國的話劇運動,由清末到現(xiàn)在都是由學校劇運去支持的,雖然在抗戰(zhàn)時期有點不同,但是今天也是一樣由學校去支持,其中當然有不可以分離的因素和淵源,……戲劇是一種集體的藝術,要有合作精神,由演劇而訓練出群體的道德,這就是公民訓練的一種新方法了”[36]。此外,如劉世珍的《閑話粵曲》,批判當時粵曲內容低俗,范圍狹窄,多用赤裸裸的市井口語,不乏隱秘頹敗之風,“不忍卒聽”,認為香港的粵曲家們,“可不必斤斤思索曲辭的綺麗,也不要渴望在世界樂壇上出風頭,只要把著崇正的觀念,本著好音樂的精神,把粵曲改造成為一種健全的音樂便很夠了”[37],“崇正”與“健全”的訴求,正是基于粵曲在香港流行,對一般民眾有著重要影響,但內涵不足,亟需更新。當然,他們對文學社會價值的關注,并不全然出于過往文學史論述中知識分子對香港商業(yè)化環(huán)境的抵抗,而是作為香港青年改善社會風氣以“立人”的教育理想。
《五四文刊》所刊文學作品,因作者的群體差異形成兩種風格——以學生為主的唯美、浪漫與感傷的青年文風;以教授為主的沉郁、凝重與沉著的學者氣度。這兩種風格共存于特定時期的校園刊物,為我們觀察20 世紀50 年代初期的香港文學轉型提供了獨特角度——校園文化生態(tài)如何呈現(xiàn)/ 影響香港文學的發(fā)展?在過往論述中,香港中文大學、嶺南學院和香港大學的學者作家,尤其是1949 年前后的南來作家所建構的校園文化成為觀察香港文學的重要視角,“他們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中國文化本位的文化激情和民族意識強烈的‘故國之思’,提升了香港這一殖民性、商業(yè)性城市的文化品味。這種文化生態(tài)有助于香港文學的生存發(fā)展”[38],但是經由《五四文刊》,我們或可通過具體個案延伸考察向度——學生創(chuàng)作如何呈現(xiàn)時代,教授創(chuàng)作在影響文壇的同時,如何引導學生?
盡管《五四文刊》的學生創(chuàng)作具有總體相似的風格,但從文學作品所呈現(xiàn)的個體經驗和精神世界來看,這一群香港青年,又可分為香港本地人和大陸南來香港者。鄭立基的小說《邂逅》與署名珍的《緣》,講述的都是香港都市的故事,屬于浪漫主義的現(xiàn)代風格,注重細節(jié)和心理描寫。《邂逅》寫的是電車奇遇,青年男子家彥夜乘電車,邂逅年輕漂亮的馬小姐,后又在同學家的舞會上相遇相熟,陷入愛戀之后,家彥說出自己的家庭情況,不料馬小姐留下一封信不辭而別,因為她正是被他舅舅在臺灣拋棄的女人。而《緣》寫的是“我”在每夜的渡海輪船上都會遇到漂亮的“你”,“你”的一顰一笑都引起“我”的遐想,一切都朝著浪漫和美好的方向展開,但是“我”跳出敘事,告訴大家“你”突然不見了,又俏皮的說:“朋友,你想象中充滿羅曼締克的故事,是這樣的結尾,可有替我難過嗎?謝謝你的關心我,但我對這故事感著缺憾的滿意。因為,我知道,它終不會如你所想像的結果,因為,因為——我也是一個女孩子?!盵39]《緣》中刻意為之的浪漫敘事、輕松自如的心境,正與《邂逅》營造的唯美浪漫氛圍,追求日常中的傳奇一樣,是都市青年最普遍的情感表征,而故事發(fā)生的場所又是極具香港都市特質的流動性空間,這是香港青年的香港故事,雖浪漫虛無,但又是“現(xiàn)實”的。莫志珍的小說《歸來》,在敘述方式上和同學作品大抵相同,注重心理描寫,聚焦細節(jié),但寫的卻是一個與香港無關的大陸青年抗戰(zhàn)的故事。當然寫在香港,與此時祖國大陸的革命歷史敘事是完全不同的,小說只是將抗戰(zhàn)作為表現(xiàn)個體心理、家庭倫理的背景。小說中的情感表達是理性、客觀的,大陸經驗也是隱藏的。但在詩詞和散文這類抒情作品中,南來青年的懷鄉(xiāng)思歸之情則傾瀉而出。比如《浣溪沙(鄉(xiāng)思)》:“無語高樓倚晚風,環(huán)山樹色綠重重,思鄉(xiāng)千里白云封。故國已教人事改,那回歡笑幾重逢,回腸蕩氣永難窮?!盵40]吳鴻順的長文《杜鵑聲聲啼暮春》,也表達天涯落拓、去國離鄉(xiāng)之悲。南來青年的失落和鄉(xiāng)思,正與此時香港文壇南來作家強烈的“故國之思”相同,是此地時代情緒的一種表征。
值得注意的是,在《五四文刊》中,還有一種敘事有效彌合了香港—大陸經驗的差異,鄭立基的小說《情書和方帽子的故事》講述的是一個大陸青年融入香港的故事。小說中,金兆光和梁青華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后原本都有適合專業(yè)的職業(yè),但時局不好,先后到港,因青華老家向來都在香港,憑借父執(zhí)提攜找到了一份工作。而兆光只在香港的一間私立學校做了小學老師,薪水微薄,因為有青華鼓勵和安慰他并不覺得自己的日子灰暗。私立學校校長的女兒施小姐年近三十,尚未結婚,她要求的對象是無論貧富,但要戴過方帽子即有學位,還要會寫情書。兆光寫給青華的情書不小心被施小姐看到,因未署名被她誤解是寫給自己的,于是產生結婚之意,但兆光不為財富和穩(wěn)定誘惑,化解誤會,辭職離去。雖然在小說題記中,作者想要說明的是“物質”不能壓倒一切,健康的愛情不是“物質”所能換得,“精神”更為重要,可以說是青年人追求理想愛情的表征。但在敘事中,我們依然能夠感受到作者對香港的愛意——香港在小說中被說成“天堂的領域”,即便描述兆光處境不好,生存苦悶,也因對校長女兒形象的漫畫式勾勒帶來的輕松氛圍而消解。當這些作品共處一體,我們可以窺測校園文化與整個時代、與香港文學轉型之間的關聯(lián):青年學生不僅呼應或反映時代潮流,也以自己獨立的文學思考,延續(xù)現(xiàn)代青春敘事和香港都市書寫,而他們在其間所表露的香港經驗、香港情感,也是此后更多青年書寫香港、建構香港主體意識的前奏。
從《五四文刊》中的教授創(chuàng)作來看,趙尊岳、曾希穎的詩詞雅致厚重,對學生有引導和示范作用,亦是此時香港南下文人借由詩詞唱和復興傳統(tǒng)的潮流表征,但從校園文化與香港文壇的深度關聯(lián)、對新文學傳統(tǒng)的承傳而言,最具代表性的還是教授們的劇本創(chuàng)作以及對學生演劇活動的引導?!段逅奈目飞形闯霭鏁r,文學系就成立了話劇組,在胡春冰教授的指導下曾演出曹禺的劇作,而中文系大部分同學也是該校云漢劇社的主要成員,劇社演出的歷史劇《虎符》在當時有一定的影響力,該劇主要有巢坤霖校長、胡春冰、謝扶雅等人的積極參與和指導。據(jù)報道,此劇曾一連四晚在銅鑼灣黃仁書院禮堂演出,第一晚招待文化界,嘉賓云集[41]。胡春冰抗戰(zhàn)時期就曾到香港,是“中國文化協(xié)進會”的發(fā)起人之一,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回國,1949 年又到香港,致力于推動香港話劇運動:“倡議小劇場、全港戲劇人才團結,使戲劇運動擴大公開”[42]。《五四文刊》第一期就有“戲劇”小輯,第二期則發(fā)表了柳存仁的歷史劇《月落烏啼霜滿天》。胡春冰和柳存仁都是中英學會中文戲劇組的主要成員,該協(xié)會是1950 年代“香港最具影響力的話劇創(chuàng)作和演出團體”[43],并且努力推動校際戲劇比賽?!对侣錇跆渌獫M天》曾是1953 年在皇仁書院參加校際比賽演出獲得冠軍的劇目。劇作主要講述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中國北方某小國一農村家庭因饑餓窮困,無力為老母治病預理后事,因而兄弟、母子之間發(fā)生沖突,進而產生誤解,最后家人和解的故事。劇作一方面肯定以仁義、孝悌為代表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另一方面也將民不聊生的根源指向“苛政猛于虎”。《月落烏啼霜滿天》是柳存仁這一時期頗具代表性的劇作,也是以古裝創(chuàng)作躲避香港左右政治對峙的表現(xiàn)。借由教授們寫劇、指導演劇的文藝實踐,以及當時他們舉辦的一些列戲劇講座,如胡春冰、柳存仁等講“中國戲劇源流”(1952 年)、胡春冰等講“戲劇與中國文化”(1953 年)[44]等等,可以尋出校園文藝與香港文壇之間互動的線索。而柳存仁的劇作在校園刊物發(fā)表、又由學生演出,也讓我們看到南來文人不僅以指導學生演出現(xiàn)代劇作的形式讓香港青年學習、接受中國現(xiàn)代劇作,也通過創(chuàng)作劇本、傳播劇作的形態(tài)將推動香港話劇運動與引導香港青年文藝實踐關聯(lián)起來。
與1950 年代影響較大的青年刊物相比,《五四文刊》并未培育出群體性或代表性的作家,但其以非典型校園刊物的樣態(tài),形構了獨特的校園文藝景象,為我們思考香港當代文學的發(fā)展向度提供了微觀切入口。一方面,《五四文刊》立足香港,從青年身份與時代意識層面自覺承續(xù)“五四精神”,在五四延長線上探索文藝的本質屬性問題、熱誠思考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承續(xù)與轉化,具有鮮明的現(xiàn)實感,但又超越了校園文藝的局限性,其文化視野往往是歷史與現(xiàn)實融匯,言香港觸及的卻是“吾國吾民”與中華文化共同體;而青年學生的文學創(chuàng)作則從一般性角度表征了香港經驗、香港情感的復雜性。其次,教授作者的論述或文藝創(chuàng)作,向內是對青年學生進行文學教育,起到引導、示范作用,其現(xiàn)代旨趣或古典素養(yǎng)皆有培育學生審美品味的意義,并且這些學生也會以“師者”身份培育新一代香港青年,潛移默化的文學影響也超越了單純的校園文藝;向外,教授作者又是將校園文藝和香港文壇建立關聯(lián)的重要文化中介??梢哉f,《五四文刊》及其呈現(xiàn)的校園文藝形態(tài),為我們觀察當代香港文學發(fā)展提供了微妙的線索,可探尋出名報大刊之外的時代記憶與文化實踐。
①[19][34]黃振權:《發(fā)刊詞》,《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②盧干之:《編后余話》,《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③黃萬華:《“前存在”: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背景下的香港澳門文學》中論及《五四文刊》,并有此論述,《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評論》2021 年第5 期。
④王艷麗:《試論戰(zhàn)后香港文學轉型——以20 世紀五六十年代香港青年文學刊物為中心》,《中國比較文學》2022年第3 期。
⑤當時為《青年樂園》做過派報員的石中英曾說“在1956 年創(chuàng)刊號的印刷數(shù)為5000 份,在六十年代高峰期超20000 份……在周報行銷的11 年半時間內,與同類的‘競爭對手’《中國學生周報》相比是四六開,即《青樂》占市場40%,而《中周》占市場60%”。見石中英:《我們認識的〈青年樂園〉十之六》,《大公報》,2014 年6 月6 日。
⑥[33]編者:《寫在刊后》,《五四文刊》1954 年第2 期。
⑦⑨⑩[11]黎鍵:《香港官立文商》,《中國學生周報》,1956 年5 月26 日,第6 版。
⑧《展望與檢討》,《五四文刊》1954 年第2 期。
[12][13][22]鄭翰屏:《本會沿革與展望》,《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14]胡適:《南游雜記》,收入耿云志、李國彤編《胡適傳記作品全編》(第1 卷上),東方出版中心2002 年版,第179 頁。
[15]黃振威:《胡適在香港:一九三五年一月四日至一九三五年一月八日》,《文學研究》2006 年第3 卷,第178 頁。
[16]郭存孝在《中澳關系的真情歲月》(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8 年)中有一節(jié)《中國教育界前輩和駐澳洲外交官——巢坤霖》專門介紹巢坤霖。
[17][18]黃振權:《卷首語》,《五四文刊》1954 年第2 期。
[20]謝扶雅:《“五四”和新作家》,《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21]謝扶雅是浙江紹興人,中國現(xiàn)代著名的基督教思想家、文學獎、翻譯家,致力于比較中西宗教哲學文化的異與同,力主兩者融會貫通,早年曾赴日本、美國留學,回國后曾任教于嶺南大學,1947 年7 月離開廣州至香港,曾在嶺英書院任教,1952 年任教于香港官立文商專科學校。
[23]謝扶雅:《香港的中國學生》,《中國學生周報》,1953 年1 月2 日,第2 版。
[24]柳存仁:《做自己和為別人》,《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25][26]江仰和:《中國散文發(fā)展述評》,《五四文刊》1953 年第2 期。
[27][38]黃萬華:《跨越1949:戰(zhàn)后中國大陸、臺灣、香港文學轉型研究》(上),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9 年版,第25 頁。
[28]黃萬華:《百年香港文學史》,花城出版社2017 年版,第58 頁。
[29]黃國梁:《文藝和個性》,《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30]鄭立基:《論文學的“內在傾向”》,《五四文刊》1954 年第2 期。
[31]趙稀方:《小說香港·前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 年版,第7 頁。
[32]程中山:《居夷風雅參時變:論百年香港舊體文學之發(fā)展——〈舊體文學卷〉導言》,收入陳國球、陳智德:《香港文學大系·導言集》,香港:商務印書館有限公司2016 年版,第309 頁。
[35]盧干之:《詩和詞》,《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36]吳冰:《學校戲劇與教育》,《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37]劉世珍:《閑話粵曲》,《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39]珍:《緣》,《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40]《浣溪沙·鄉(xiāng)思》,《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41]《云漢劇社公演〈虎符〉》,《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42]何倩霞:《從組織到演出》,《五四文刊》1953 年第1 期。
[43][44]胡文謙、胡星亮:《1949-1966 年香港話劇創(chuàng)作研究》,《安徽師范大學學報》2021 年第5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