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 范立君

摘 要：清代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是管理盛京三陵的機構(gòu)，盛京三陵始建于入關(guān)前，對盛京三陵的管理蘊含清代“敬天法祖”思想，及清帝對皇權(quán)與禮儀制度的重視。目前學界對于此衙門的設(shè)立時間有分歧，大致分為四種，一為雍正八年（1730）之前已有設(shè)立；二為乾隆九年（1744）六月；三為乾隆十三年（1748年）；四為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本文利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檔案及《黑圖檔》等滿漢檔案，梳理《清實錄》《大清會典》等相關(guān)文獻，考證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設(shè)立時間應為乾隆十七年（1752年）。

關(guān)鍵詞：清代；盛京；陵寢；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禮儀制度；《黑圖檔》；滿漢檔案

Abstract： The Premier's Affairs Yamen of Shengjing's Three Mausoleums in the Qing Dynasty is the organization thatmanages the three Shengjing mausoleums. The three Shengjing mausoleums were built before the Qing army enteringthe Shanhaiguan. The management of the three Shengjing mausoleums contains the idea of "respecting the heavenand the ancestors"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the Qing emperor’s emphasis on the imperial power and the etiquettesystem. At present， the academic circles have different opinions on the establishment time of this yamen， which canbe roughly divided into four points of view. One is that it was established before the eighth year of Yongzheng （1730）;the second is June of the ninth year of Emperor Qianlong's reign （1744）; the third is the thirteenth year of Qianlong（1748）; the fourth is the forty eighth year of Qianlong （1783）. The article uses the Manchu and Han archives such as thefirst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 and the Heitudang Archives， reviewing the relevant documents such as the Qing ShiLu and the Da Qing Hui Dian ， and concludes that the establishment time of The Premier's Affairs Yamen of Shengjing'sThree Mausoleums should be the seventeenth year of Emperor Qianlong's reign（1752）.

Keywords： Qing dynasty; Shengjing; Imperial mausoleum; The Premier's Affairs Yamen of Three Mausoleums; Etiquettesystem; Heitudang Archives ; Manchu and Han archives

清代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mukden i ilan munggan i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管轄永陵（entehememunggan）、福陵（hūturingga munggan）、昭陵（eldenggemunggan）的相關(guān)事務，三座陵寢是清帝的祖陵、努爾哈赤陵和皇太極陵，合稱為盛京三陵，又稱關(guān)外三陵。盛京三陵中永陵為明萬歷二十六年（1598年）始建于赫圖阿拉，后金天聰八年（1634年），皇太極改赫圖阿拉為“興京”，故改稱興京陵，清順治十六年（1659年）尊為永陵。福陵位于今沈陽東部，故又稱盛京東陵，崇德元年（1636年）定名為福陵。昭陵位于今沈陽北部，故又稱盛京北陵，始建于崇德八年（1643年），完成于順治八年（1651年）。由于史書對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這一機構(gòu)建立的時間沒有明確的記載，本文將進行探討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設(shè)立時間。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設(shè)立時間，學界相關(guān)研究大致分為四種觀點：一為雍正八年（1730）之前已有設(shè)立；二為乾隆九年（1744）六月設(shè)置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三為乾隆十三年（1748年）設(shè)立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四為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設(shè)置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于1925年被取消。可見大多觀點仍為乾隆年間設(shè)立。

首先排除雍正年間設(shè)立這一說法，黨哲哲在《清代關(guān)外三陵陵寢駐防研究》（2021年）中提出“雍正八年（1730）之前肯定已有設(shè)立”，后文中又提到“乾隆九年（1744）六月設(shè)置三陵總理事務衙門”，[1]其探究并不清晰。文章根據(jù)“八年春正月丁丑，以總理陵寢事務領(lǐng)侍衛(wèi)大臣尚崇廙為盛京五部尚書”認為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在此前已有設(shè)立，筆者根據(jù)《清世宗實錄》中記載可知，一方面若從職責的實際執(zhí)掌來看，在雍正元年（1723）“以大學士蕭永藻、總理三陵內(nèi)外事務。

內(nèi)務府總管董殿邦、管理三陵包衣佐領(lǐng)下官員執(zhí)事太監(jiān)等事務”。[2]說明在此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實際總理三陵事務的官員。隨后在雍正二年“以和碩額駙舜阿顏總理三陵事務”。[3]雍正三年（1725）“以都察院左都御史署盛京禮部侍郎兼理奉天府府尹事尹泰，總管盛京三陵人員”。[4]此時盛京三陵官員歸于一人管理。雍正五年（1727）八月初九，“ilan munggan i dorgitulergi eiten 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taidzitaifu aliha bithei da juwe jergi wasimbufi tu?an de bibuheamban siyoo yung dzoo sei gingguleme wesimburengge”，[5]蕭永藻總理三陵內(nèi)外事務、太子太傅、大學士。而在雍正四年（1726），允禵被囚禁于景山。雍正五年（1727），雍正帝稱蕭永藻阿諛奉承允禵，令其仍守護皇陵。此處的守護皇陵，主要指景陵。如此看來，此時三陵事務以景陵為主，并非盛京三陵。盛京三陵只是總理三陵事務中一部分，并非衙門的正式設(shè)立，并且在尚崇廙之前已有專門人總理三陵事務。另一方面尚崇廙在雍正六年（1728）以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的身份總理三陵事務，[6]雍正七年（1729）總理陵寢事務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尚崇廙上奏提到景陵圣德神功碑亭的儀柱右側(cè)長出“瑞芝”。[7]可知他是管理三陵事務，其中包括景陵事務。雍正八年（1730）任盛京五部尚書時仍為“總理陵寢事務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與前一年管理景陵時職位相同，后者只是多一項任盛京五部尚書，此時的總理陵寢事務不僅僅是盛京三陵，還包括景陵等?！叭晔聞贞P(guān)系重大爾同將軍管理?！盵8]同年四月福陵左側(cè)因雨水充沛使其改道，雍正帝要求其與平郡王福彭共同辦理，內(nèi)務府總管兼修?？梢姶藭r福陵事務還需內(nèi)務府總管兼管。雍正年間這一系列的變化，都是作為管理人員的變化，而非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建立或者變化，故雍正八年之前說法不成立。

另外其“乾隆九年六月”這一觀點也存疑問。其前文中提到“順治十三年（1656年）設(shè)置福陵總管衙門、順治二年（1645年）昭陵總管衙門，康熙九年（1670年）設(shè)置永陵總管衙門、乾隆九年六月（1744年）設(shè)置三陵總理事務衙門”。[9]

若是按照福陵、昭陵、永陵三陵的總管衙門設(shè)置時間來看，最后設(shè)立的永陵總管衙門距離乾隆九年相差七十四年，那么這七十四年之久是為何？或者其依據(jù)是什么？在文中未有體現(xiàn)。但是筆者根據(jù)乾隆九年六月奉天將軍額爾圖上奏期望將永陵副關(guān)防官可以與福陵、昭陵副關(guān)防官一同揀選為掌關(guān)防官的記載，以及七月壬辰日熱河副都統(tǒng)達勒當阿為奉天將軍，壬寅日查盛京及三陵等處官員，“不謹官一員、年老有疾官二員、才力不及官一員”。[10]可見在此段時間內(nèi)，盛京三陵的實際管理者由奉天將軍額爾圖變?yōu)檫_勒當阿，關(guān)于盛京三陵的事務僅有永陵掌關(guān)防官可由永陵副關(guān)防官升，再無其他事由?？偟膩砜?，若此時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已經(jīng)建立，那么上奏者的身份應是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大臣，或者是文獻里由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這一機構(gòu)發(fā)行、收取、傳遞等。例如在《為咨報三陵衙門贊禮郎純緒病故日期事致總管內(nèi)務府》[11 ]中，上奏者為盛京將軍、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大臣趙爾巽。另《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補放委領(lǐng)催發(fā)克錦為領(lǐng)催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12]檔案中，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發(fā)文咨行盛京內(nèi)務府，說明此時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是實際存在的，以機構(gòu)的身份與其他機構(gòu)交流。所以乾隆九年六月這一說法存疑。

目前學界仍未有一個統(tǒng)一的說法，對于同一機構(gòu)的成立時間呈現(xiàn)多種說法，分析其原因，主要是對文獻資料的整理與認知不同。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設(shè)立時間，可以通過現(xiàn)存檔案資料中涉及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和各類文獻資料中的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與其他相關(guān)衙門間的聯(lián)系中進行分析。在現(xiàn)存史料中，對于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這一機構(gòu)的記載多為清中后期，而開始初顯在乾隆時期。筆者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史料，并在此基礎(chǔ)上加以研究，得出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設(shè)立時間為乾隆十七年（1752年）的結(jié)論，原因有三。

首先，在梁瑩的《“盛京三陵”名稱溯源》一文中記錄：“乾隆十三年（1748 年）建立了統(tǒng)一管理三陵事務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全稱‘三陵總理事務首領(lǐng)衙門’，簡稱‘三陵衙門’。其職能是總管永陵、福陵、昭陵關(guān)外三陵事務的辦公場所，負責關(guān)外三陵維修保護工作，與清代的吏、戶、禮等六部并列”[13]而在《清世宗實錄》中，乾隆九年（1744）允祁開始總理三陵事件，魯慶隨同辦理[14]；乾隆十年（1745）總理三陵事務多羅貝勒允祁與魯慶出現(xiàn)隔閡；乾隆十一年（1746）閏三月十四日的上諭中提到“寄信總理三陵事務貝勒允祁”[15]以及四月上奏昭西陵磚墻倒塌，隨后五月初七日明發(fā)上諭令佛倫與允祁一同總理泰陵，[16]佛倫是因乾隆十一年原泰陵總管內(nèi)務府大臣覺和托年老而接任；乾隆十三年閏七月十八日時，盤山請安時允祁的職位仍然是總理三陵事務貝勒。[17]乾隆十五年（1750）上報東陵栽樹之事；乾隆十六年（1751）參景陵禮部員外郎關(guān)霖，允祁上奏孝賢皇后陵寢、純惠皇貴妃園寢應修葺，并且兩座陵寢皆在裕陵，說明允祁此時還管理裕陵。此上可見在允祁總理三陵事務是清東陵、昭西陵、泰陵，而非盛京三陵，乾隆十三年這一觀點與筆者所發(fā)現(xiàn)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內(nèi)容是不同的。另外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案中，有乾隆十三年十月初六日《題為會議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請以邁拉遜擬補景陵禮部郎中事》，[18]清冊乾隆十三年三月《孝陵等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事宜清冊》[19]等，邁拉遜為景陵郎中，乾隆十六年時景陵禮部員外郎關(guān)霖呈告郎中邁拉遜點用殘蠟等事?？梢姶藭r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管孝陵、景陵之事。檔案能清晰分析出此類文獻中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中的“三陵”即孝陵、景陵、泰陵。所以，梁瑩所提到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設(shè)立于乾隆十三年應指清東陵、昭西陵、泰陵此三陵，而非其文章中所提的盛京三陵。根據(jù)上述考證可知在乾隆十三年還未形成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在梁瑩的論述中應是將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與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混淆。

檔案文獻中常常出現(xiàn)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或直接簡稱三陵衙門。相關(guān)記載多為“總理三陵事務”“盛京三陵總管”“三陵衙門”“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在這些名詞出現(xiàn)時，前期伴隨著清東陵、孝陵、景陵、泰陵、昭西陵，后期則為盛京三陵永陵、福陵及昭陵。具體分析其不同之處，一方面根據(jù)檔案的來源分析，另一方面是按照內(nèi)容分析。從來源看，在乾隆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九日盛京工部侍郎奉寬呈遞的盛京工部修理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需要用的工料銀兩[20]中寫到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指的是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咸豐元年十二月十八日音德亨阿補掌關(guān)防員缺[21]一事上奏的檔案中，可以見到其來源是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光緒元年八月十三日，盛京內(nèi)務府內(nèi)管領(lǐng)出缺，擬正的噶爾炳阿和擬陪的紹安分別補放和記名，[22]辦理此事的機構(gòu)就是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在光緒朝《欽定大清會典事例》中記錄：“盛京戶部管莊六品官二員，遇有缺出，由該將軍會同各部侍郎，於各處有品級、無品級筆帖式，并三陵衙門筆帖式內(nèi)沒缺揀選二員，擬定正陪，咨送吏部帶領(lǐng)引見”。[23]此條例是嘉慶十九年（1814）議定，在此基礎(chǔ)上可以看出此處“三陵衙門”所代指的就是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因在清帝的心中，盛京距離京師較遠，來回路程不便，補缺一事在當?shù)貟x，有利于官員能更加熟悉工作與生活?！胺烙背?，由舊居移居宗室正副族長、副學長、委學長內(nèi)揀選，并將三陵衙門舊設(shè)協(xié)領(lǐng)一缺，向以各旗協(xié)領(lǐng)兼充者，今作為宗室專缺，以翼長升用，與旗員一體歸入軍政考覆，定為六年俸滿?！盵24]此處提到的“三陵衙門”設(shè)協(xié)領(lǐng)一事，根據(jù)光緒五年奏準可知，此時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已經(jīng)設(shè)立完成，加之盛京三陵出缺先用宗室補授，再用旗員，可以分析得知此衙門為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由此可見，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可在檔案中以發(fā)文者，抑或是負責機構(gòu)的角色出現(xiàn)在歷史上。從內(nèi)容看，首先在《清德宗實錄》中出現(xiàn)交叉?！笆⒕④娳w爾巽奏，裁改官缺，更定職掌。請以盛京守護大臣，定為承辦事務首領(lǐng)衙門。又禮部之請祝官八員、贊禮郎十六員、戶部六品官二員、禮部六七品官各一員、工部四五六品官各一員，應改隸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并歸首領(lǐng)衙門兼管。又戶禮工外郎二十缺，請裁十一留九缺，以現(xiàn)任外郎九人，改隸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之五六七品官”。[25] 其中明確寫的是“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詳加閱讀發(fā)現(xiàn)。由盛京將軍趙爾巽上奏改隸衙門，則實際應指的是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分析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與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區(qū)別，可具體了解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設(shè)立時間。

其次，筆者在《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乾隆十七年三月十三日發(fā)現(xiàn)“三陵總理事務衙門（ilan munggan i baita be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首次出現(xiàn)，“（ilan）munggan i 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 i bithe，mukden i booi amban yamun de unggihe，yabubure jalin dangsebooi alibuhangge，，hūturingga munggan i kadalan jafahahafan ba?iba dai alibuha bithede，ulame yabubure be bairejalin，meni harangga sin i jeku jetere urse mukden i dorgibaita be kadalara yamun de niyengniyeri forgon i sin ijeku gaire dangse benebure turgunde，ilhi booi da meide ialibuhangge”。[26]可見為造送福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一事，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咨行盛京內(nèi)務府。在檔案中常用于同級之間的“咨行”在此文中使用，并且在文中講道“將年初到三月三十的人口糧冊造冊三本，留本衙門一冊、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存留一冊，余下一冊轉(zhuǎn)送盛京內(nèi)務府，此處證明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與盛京內(nèi)務府的不同，并且所管政務有所區(qū)分。檔案中人員有阿蘭泰，阿蘭泰于乾隆十三年調(diào)任盛京將軍，“gocika hiya，mukden i jergi babe tuwakiyara jiyanggiyūn，ilan munggan i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mukden i booi amban，weiyuwa pu i jergi ninggun jasei baita be uheri kadalame alifiicihiyara，dalinghū yangsimu hadai goloi adun i baita beuheri kadalame icihiyara，baitalabure hafan bime，jai emutuwa?ara hafan，dehi nadan jergi ejehe arantai unggihe”[27]，講到其職責前綴中是總理三陵事務，可知乾隆十七年時，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是成立的，但具體內(nèi)部官員會身兼數(shù)職，抑或與盛京將軍、盛京總管內(nèi)務府、威遠堡等六邊、養(yǎng)息牧牧群等職責有重疊之處。從內(nèi)容來看，此“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即為“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

最后，在乾隆十七年三月《乾隆朝黑圖檔· 部來檔》中能看到“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在同年正月、二月還未出現(xiàn)。例如乾隆十六年十二月時，福陵關(guān)防衙門需要撥給制作肴饌之丁婦布棉一事，檔案中仍以福陵關(guān)防衙門為主要發(fā)出機構(gòu)。乾隆十七年三月十三日，昭陵總管將覺羅新生兒名冊咨送盛京內(nèi)務府，文中仍未提及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在乾隆十七年四月的《乾隆朝黑圖檔·部行檔》中最初看到《盛京內(nèi)務府為責懲失察陵寢祭祀牛羊倒斃之官員人等事咨三陵事務總管衙門》[28]中咨行“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與上文中《乾隆朝·部來檔》對比，可證明在乾隆十七年“三陵總理事務衙門（ilanmunggan i 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已經(jīng)開始作為發(fā)文者及收文者，即衙門在此時正式形成。

并且在乾隆十七年的《黑圖檔·部來檔》中，出現(xiàn)三陵總理事務衙門12次。涉及福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的相關(guān)記載，檔案中出現(xiàn)4次：“ilan munggan i baita be uheri kadalameicihiyara yamun i bithe，mukden i booi amban yamun deunggihe，yabubure jalin”，皆為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咨行盛京內(nèi)務府，分別為乾隆十七年三月十三日、乾隆十七年五月初四日、乾隆十七年八月初十日、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十六日[29]；同樣在乾隆十七年中旬，昭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記載也是如此，如乾隆十七年四月初一日、乾隆十七年五月二十四日、乾隆十七年十月十四日、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十六日[30]分別有記錄。若此時未能形成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那么為何會在此時大篇幅的記載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咨文盛京內(nèi)務府呢？并且本年在檔冊中還提到嫁娶之事，例如乾隆十七年九月二十日的《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執(zhí)事人吳國柱之弟娶披甲唐子游之女為妻屬實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31]及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初七日《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牧副石圖胞妹嫁披甲張起杰為妻屬實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32]——執(zhí)事人與披甲聯(lián)姻，牧副與披甲聯(lián)姻此等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都需詳加記錄，可見此時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已經(jīng)正式管理盛京三陵。同年九月、十月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還為昭陵食辛者庫人布棉清冊和福陵男婦布棉清冊之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33]可見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還關(guān)注管轄下人口的生活，涉及衣食、嫁娶等方面。

另外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沈陽市大東區(qū)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的《大東文史資料·第四輯》中寫三陵巷時提到：“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始在盛京（沈陽）古城撫近門（今大東門）外經(jīng)理司胡同設(shè)置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三陵衙門于1925年被取消，三陵歸遼寧省署接收管理”。[34]可見強調(diào)乾隆四十八年建，主要說的是衙門建立辦公場所，是建筑，而本文中探討的是機構(gòu)的形成。在一個有明確名字的辦公場所建立之前，一定會先提出此場所要用于某種使用，例如康熙朝設(shè)立南書房，最初因康熙帝想與翰林們探討詩詞文學，而后讓人將乾清門旁房屋收拾妥當，博學善書之人常伴左右入直南書房，所以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這一機構(gòu)的設(shè)立還需往前。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乾隆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二日《為盛京昭陵掌關(guān)防官哈爾賽實系痰癥不能當差咨請退任事致內(nèi)務府》[35]中，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出具揭帖事將滿漢文皆附其中，提到滿漢文mukden i ilan munggan baita be uheri kadalameicihiyara yamun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eldengge munggan ikadalan jafaha hafan昭陵掌關(guān)防官、hafan i jurgan吏部、hafan i kungge yamun吏科、dorgi baita be uheri kadalarayamun內(nèi)務府，dasan be hafumbure yamun通政（使司）衙門，漢文有將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寫成盛京三陵衙門。文中因昭陵掌關(guān)防官哈爾賽左邊手足疼痛麻木，其退任事咨行吏部、吏科、內(nèi)務府、通政使司等衙門，說明在此時，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管理昭陵掌關(guān)防官、福陵掌關(guān)防官，衙門內(nèi)的官員考核任用也需與其他衙門進行聯(lián)系，此時衙門已經(jīng)存在。同理，《清宮內(nèi)務府奏銷檔》中乾隆二十三年七月時上奏的“乾隆二十二年滋生銀兩”中出現(xiàn)：“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領(lǐng)過滋生本銀二萬兩，先交過本銀二萬兩，余利銀三萬兩，今交余利銀五千兩；泰陵承辦事務衙門領(lǐng)過滋生本銀一萬兩，先交本銀一萬兩，余利銀四千四百兩，今交余利銀一千一百兩”。[36]可見此時已出現(xiàn)三陵衙門，其與泰陵承辦事務衙門雖分管不同，但二者處于同級位置。

總的來看，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設(shè)立時間在此前多有訛誤，其原因大多為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與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的誤用。筆者發(fā)現(xiàn)在檔案中滿文記錄為mukden i ilan munggan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漢文有時是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有時是盛京三陵衙門，抑或是三陵內(nèi)務府總管衙門。要與盛京三陵掌關(guān)防衙門（mukden i ilan munggan ikadalan jafaha hafan i yamun）相區(qū)分。mukden i ilan munggan 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與ilan munggan i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yamun都可表達為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前者出現(xiàn)時一定為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后者仍需仔細分辨檔案內(nèi)容。對比《八旗通志》《欽定大清會典事例》《清實錄》等文獻中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出現(xiàn)的時間，以及在各種檔案內(nèi)所承擔的職責，分析其是否指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大多地方檔案中乾隆初年至乾隆十七年，提到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多指孝陵、景陵、泰陵的三陵管理，抑或是直接提出某陵寢總管、副總管等，但其中也會包含盛京三陵。乾隆十七年以后，提到的三陵衙門大多為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管理多為盛京地區(qū)的永陵、福陵、昭陵。三陵衙門在嘉慶、道光、咸豐年間大多指盛京三陵衙門，直到光緒年間趙爾巽對盛京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進行改制為止。本文探討此觀點，一為清代陵寢制度研究提供新的見解與角度，二為盛京三陵研究提供新的證據(jù)支持，三為“敬天法祖”思想下清代祭祀祖先的禮制研究提供借鑒。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清代以來東北移民史資料整理與研究（1644—1945）”（項目編號：17ZDA193）階段性成果。

注釋與參考文獻：

[1]黨哲哲：《清代關(guān)外三陵陵寢駐防研究》，黑龍江大學碩士論文，2021年，第14頁.

[2]《清世宗實錄》卷4，雍正元年二月丁丑，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7冊第111 頁.

[3]《清世宗實錄》卷26，雍正二年十一月壬寅，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7冊第399頁.

[4]《清世宗實錄》卷33，雍正三年六月丙子，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7冊第502頁.

[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滿文朱批奏折，總理三陵內(nèi)外事務太子太傅大學士蕭永藻折，雍正五年八月初九日，檔號：04-02-002-000140-11 41-0002.

[6]《清世宗實錄》卷70，雍正六年六月辛丑，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7冊第1055頁-1056頁.

[7]《清世宗實錄》卷87，雍正七年冬十月丙午，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8冊第159頁.

[8]《清世宗實錄》卷90，雍正八年正月丁亥，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8冊第214頁.

[9]黨哲哲：《清代關(guān)外三陵陵寢駐防研究》，黑龍江大學碩士論文，2021年，第15頁.

[10]《清高宗實錄》卷221，乾隆九年七月壬寅，中華書局1985年影印版，第11 冊第851頁.

[11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咨文，為咨報三陵衙門贊禮郎純緒病故日期事致總管內(nèi)務府，宣統(tǒng)三年十一月十八日，檔號：05-13-002-001009-011 6.

[12]《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補放委領(lǐng)催發(fā)克錦為領(lǐng)催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嘉慶三年六月二十日，《嘉慶朝黑圖檔·部來檔》第8冊，第159頁.

[13]梁瑩：《“盛京三陵”名稱溯源》，《中國民族博覽》，2018年第6期，第209頁.

[14]乾隆九年（1744）、十年（1745）和十四年（1749）奉恩輔國公魯慶管理三陵內(nèi)外事務.

[1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滿文寄信上諭，軍機大臣訥親等為允祁等失察屬下違例行事此次姑免議罪嗣后不得再行徇私盡心事寄信總理三陵事務貝勒允祁等，乾隆十一年閏三月十四日，檔號：03-18-009-000007-0001-0026.

[1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明發(fā)上諭，為降旨佛倫與貝勒允祁一同總理泰陵事務事，乾隆十一年五月初七日，檔號：03-18-009-000007-0001-0037.

[1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滿文錄副奏折，奏請前往盤山請安折，乾隆十三年閏七月十八日，檔號：03-0170-0105-017.

[18]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題本，題為會議三陵總理事務衙門請以邁拉遜擬補景陵禮部郎中事，乾隆十三年十月初六日，檔號：02-01-03-04609-015.

[19]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清冊，孝陵等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事宜清冊，乾隆十三年三月，檔號：56-00-000-000001-0027.

[2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題本，為題請核估盛京工部修理三陵總理事務衙門需用工料銀兩事，乾隆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九日，檔號：02-01-008-001351-0021.

[21]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咨文，為音德亨阿補掌關(guān)防員缺事致總管內(nèi)務府，咸豐元年十二月十八日，檔號：05-13-002-000725-0092.

[22]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咨文，為咨行盛京內(nèi)務府內(nèi)管領(lǐng)一缺將擬正之噶爾炳阿補放擬陪之紹安照例記名事致總管內(nèi)務府，光緒元年八月十三日，檔號：05-13-002-000835-0127.

[23]光緒朝《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55，中華書局1991年影印版，第1冊第702頁.

[24]光緒朝《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卷11 31，中華書局1991年影印版，第12冊第251頁.

[25]《清德宗實錄》卷549，光緒三十一年九月辛未，中華書局1987年影印版，第59冊第293頁.

[26]《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造送福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三月十三日，《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第16冊，第74頁.譯文：三陵總理事務衙門咨文盛京內(nèi)務府總管衙門，為咨行事，具檔子房呈文內(nèi)開，福陵掌關(guān)防官八十八等呈文.為請轉(zhuǎn)行事.我等管轄下食辛者庫人，因給盛京內(nèi)務府送春季領(lǐng)取金斗糧檔冊，副內(nèi)管領(lǐng)梅德呈.在本篇檔案前的乾隆九年六月初十日《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頒給兩陵管理千丁四品官圖記等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一文中，雖然《乾隆朝黑圖檔·部行檔》漢譯為“三陵總理事務衙門”，但是滿文原文為“ilan munggani baita be uheri kadalame icihiyara fung tiyan ijianggun i bithe，”應該漢譯為“總理三陵事務奉天將軍文”，故在本文中不在贅述.

[27]《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造送昭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四月初一日，《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第16冊，第105頁.此檔中dalinghū為誤寫，應為dalingho.

[28]《盛京內(nèi)務府為責懲失察陵寢祭祀牛羊倒斃之官員人等事咨三陵事務總管衙門》，乾隆十七年四月二十日，《乾隆朝黑圖檔·部行檔》第17冊，第143頁.

[29]《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造送福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三月十三日、乾隆十七年五月初四日、乾隆十七年八月初十日、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十六日，《乾隆朝黑圖檔·部行檔》第16冊，分別為第80頁、第163頁、第267頁、第400頁.

[30]《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造送昭陵食辛者庫人口糧冊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四月初一日、乾隆十七年五月二十四日、乾隆十七年十月十四日、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十六日，《乾隆朝黑圖檔·部行檔》第16冊，分別為第105頁、第184頁、第328頁、第402頁.

[31]《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執(zhí)事人吳國柱之弟娶披甲唐子游之女為妻屬實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九月二十日，《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第16冊，第303頁.

[32]《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牧副石圖胞妹嫁披甲張起杰為妻屬實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十二月初七日，《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第16冊，第391頁.

[33]《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造送昭陵食辛者庫人關(guān)領(lǐng)布棉清冊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九月二十四日，《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第16冊，第310頁.《三陵總理事務衙門為造送福陵男婦關(guān)領(lǐng)布棉清冊事咨盛京內(nèi)務府》（乾隆十七年十月二十七日）《乾隆朝·黑圖檔·部來檔》第16冊，第340頁.

[34]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沈陽市大東區(qū)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大東文史資料·第四輯》，黎明印刷廠，1990年，第26頁.

[35]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咨文，為盛京昭陵掌關(guān)防官哈爾賽實系痰癥不能當差咨請退任事致內(nèi)務府，乾隆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二日，檔號：05-13-002-000394-0004.

[36]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故宮博物院合編，《清宮內(nèi)務府奏銷檔》第51冊，第428頁.

（作者單位：吉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徐芳，博士研究生；范立君，歷史學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 來稿日期：2023-0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