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 潔

飛翔的左手

到最高的指尖

某個夜晚

萬家燈火中的江山

消失的指紋在溫潤的瞬間

飛向峰巒

到云端

隱隱而至的空域，藏匿的流泉

不會輕易閃現(xiàn)

到語言

戛然而止的火焰

沒有傷及茂密的林地，到岸邊

歇息的大鳥梳理羽毛

那一刻，飛翔的左手

突然接近了閃電

無羽之空

去一首舊詩里眺望吧

斧鑿敲擊著山巖，在谷地的溪流中

白鹿追逐云

直到平坦的草原，那是某一個清晨

馬群驟然出現(xiàn)

到一首舊詩里細細回味

曾經(jīng)年輕的日子，還有血的長馳

如何催生了一些幻象

接著就是轟然倒塌

可是，那畢竟是一個心懷理想的年代

心與心貼近

當(dāng)然會有懷念

在一首舊詩的屋宇下，看一個人

流淚遠去，最終消失于蒼茫

那個時候，我們覺得所有的一切

都會來得容易

我們甚至無視一個狂妄帝國的尊容

那種所謂的輝煌

還不及一吻

今夜

我在一首舊詩里久坐

我沒有等待什么，我的身旁

仿佛聚攏著蔚藍色的光芒

還有無數(shù)雙清澈的眼睛

路邊夢邊

白馬從最高的音符上掠過

我覺得它經(jīng)過一道斜坡

就在尾音中走失了

我與親人們大醉不醒

那是貢格爾草原的午夜

一段旅途停在路邊，我停在夢邊

天河之水在草尖上閃耀

那小小的宇宙里含著塵土

時間藏著殺戮

在我能夠感覺的部分

那匹白馬屬于一個遙遠的王朝

如今被許多人詛咒

我與親人們

不愿在酒歌里回避禁忌

我們大睡，白馬飛過的夜空正在蘇醒

遠 逝

我的高原隱忍在

秘而不發(fā)的玄機中，為一只

重歸的燕子，將屋檐洗凈

我的降生之地

掬起一捧泥土即可嗅到

遙遠氣息的塞外，河流的彎弓

在曠古的荒蕪里閃耀

某種緬懷，一如生銹了箭鏃

父母已逝

在許多排列有序的名詞

和動詞之間，高原依舊

我少年時走過的道路依舊

記憶仿佛在鋒刃上起舞

我是小心的，但是，我的崇敬

在此生也不會躲避祭火

它決定著我的命運

這一天還是到了

我在人設(shè)定的一個概念里

也就是所謂遠方

這是對高原而言的

我再一次想到歸去

在昨夜的夢境中

我守著圣旗，我的父母

在高原守著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