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走向牲口棚

我的手里提著馬燈

你的手中牽著它

一段由水塘邊回到院子里的路

天上寒星閃耀

路面已被久冰凍住

推開門，一股暖和向我們撲面而來

你把韁繩拴進(jìn)墻上的鐵環(huán)

我止住馬燈不安的晃動

你還要為它添上草料，又推門出去

棚屋里只剩下我和它

圍著一朵弧形的燈焰

氣息中充滿了牛糞的氣味

它偶爾抬頭望著我

我看到它眼中的另一種寒星

草料鋪滿石槽，我們關(guān)門回去

路上的寒霜已起

星光下細(xì)看，地面上也有人淡淡的身影

（選自本刊2023年第五期“詩高原”欄目）

義海點評：

這是一首以鄉(xiāng)村生活作為題材的作品，但它完全擺脫了傳統(tǒng)鄉(xiāng)村田園詩的俗套。全詩采用客觀、冷靜的敘事方法，詩人的主體性、內(nèi)心的情感，完全隱藏在一連串?dāng)⑹略娋涞暮竺?。這須細(xì)讀才能感受到。

整首詩由一連串的純客觀的動作組成。這很容易讓人想起龐德等意象主義詩人“只要意象”客觀傾向，所不同的是，作者在這里突出的是“行動”（actions），而不是物象（images）：“走向牲口棚”“提著馬燈”“牽著它”“拴進(jìn)”“抬頭望著我”“關(guān)門出去”……這些客觀的動作，一個接一個，給人以目不暇接之感。然而，透過這些純客觀的動作，我們能感受到詩行下面有一種情緒在涌動?！芭镂堇镏皇Ｏ挛液退? 圍著一朵弧形的燈焰”，這看似客觀的情境（situation）描寫，實為意蘊豐富的意境。“它偶爾抬頭望著我”這句，看似冷靜，但隱藏著“它”和“我”之間的某種默契、相互依存等情緒?！拔铱吹剿壑械牧硪环N寒星”，這句處于客觀與主觀的臨界點上，但詩人對此只是點到為止。

這首詩也讓人想起弗羅斯特在新罕布什爾農(nóng)場時期所寫的那些作品：把抒情交給敘事，事件本身可以說盡一切。這也是江非詩歌常見的風(fēng)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