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宜勇
讀書就是讀其人。
時光飛逝,袁方教授領銜編寫的《社會調查原理與方法》出版已是第33個年頭。今年是大興調查研究之年,偶然看到書柜的角落里面袁方教授送我的《社會調查原理與方法》一書,雖然是明顯的鉛字排版不是激光排版,但是翻開再讀,卻發(fā)現(xiàn)其中許多原理和論點都不過時。全的內容主要包括: 緒論、社會調查的方法體系和基本程序、社會調查課題的提出與確定、社會調查的設計與準備等。首版于 1990年,直到 2009年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還在印刷。
水有源,樹有根。結識袁方教授還得從頭說起。1985年到 1988年,我在北京經(jīng)濟學院(現(xiàn)首都經(jīng)濟貿易大學)勞動經(jīng)濟系攻讀碩士研究生,導師劉慶唐系主任一有重要的會議,要請中國社會學會會長袁方出席,我經(jīng)常承攬接待袁方會長的工作。一見面,作為湘北臨湘人,我就聽出他濃厚的湖南口音,覺得特別親切。接下來,無論是從清華大學那邊論,還是從北京經(jīng)濟學院這邊論,袁方前輩都是我的學長,因此更加聊得來。
袁方先生生于 1918年春節(jié)正月初一,卒于 2000年 6月 14日。湖南漢壽人,1942年畢業(yè)于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社會學系,獲學士學位,畢業(yè)后留校任教。師從陳達、潘光旦、李景漢、吳澤霖等社會學家。此后,曾前后在清華大學、北京經(jīng)濟學院等多所高校任教。1982年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成立任系主任、博士生導師。曾任中國社會學會會長、中國勞動學會副會長、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學科評議組成員、北京市人民政府專業(yè)顧問、中國社會工作教育學會會長、中國社會學會名譽會長等職。
袁方先生認為:社會調查作為社會調查研究的一個前期階段,是指運用觀察、詢問等方法直接從社會生活中了解情況、收集事實和數(shù)據(jù),是一種感性認識活動。而社會調查研究則是在系統(tǒng)地、直接地收集有關社會現(xiàn)象的經(jīng)驗材料的基礎上,通過材料的分析和綜合來科學地闡明社會生活狀況及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認識活動。所謂研究,一定是通過對事實資料的思維加工,由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這些判斷非常深刻,一語中的,永不過時。
袁方先生指出:社會調查研究的方法論是指人們的思想方法和科學的一般方法在社會調查研究中的體現(xiàn)和應用,它提供了調查研究的指導思想。所謂社會調查研究的基本方式:也稱研究方式,它表明貫穿于社會調查全過程的程序、步驟與操作方式,它說明研究者是通過何種具體途徑得出研究結論的。至于社會調查研究的具體方法,就是我們在調查研究的某一階段中使用的方法、技術、工具等,一定要與時俱進。
記得袁方先生跟我說過:
剛毅堅卓是西南聯(lián)大的校訓,也是西南聯(lián)大的精神意味著堅忍不拔、追求卓越。和咱們清華大學的自強不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他個人一生提倡的“鍥而不舍,務求深透”的治學原則,也是源自西南聯(lián)大的學養(yǎng)。
在本科學習期間,袁方先生就嘗試用社會變遷和社會流動的理論分析昆明市鎮(zhèn)的變化,進行了大量的社會調查,1941年,袁方先生在《當代評論》雜志上發(fā)表文章《工業(yè)化與職業(yè)間的人口流動》,初步展示了調查的成果。1946年,袁方先生隨清華大學返回北平,途中在上海參與陳達主持的大規(guī)模工廠勞工調查,搜集并整理了大量的資料,在此基礎上撰寫了《上海工人生活史個案研究》和《上海市的工會》等調查報告。1949年,在國情普查研究所工作的袁方先生參與北京市政府組織的關于特種手工業(yè)的調查,對北京市地毯業(yè)和景泰藍業(yè)做了研究并撰寫調查報告。1955年,袁方先生在中國人民大學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于 1956年和陳達等人一起到北京勞動干部學校(北京經(jīng)濟學院的前身)的勞動經(jīng)濟班任教。1956年 11月, 他與李舜英等人作為陳達教授的助手,一起撰寫關于中國人口普查和人口問題研究的文章,以準備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召開的學術年會。1957年,袁方和陳達、費孝通、雷潔瓊等社會學者受潘梓年邀請召開多次座談會,研究建立社會學機構的問題,隨后成立社會學工作委員會,袁方先生也參與了籌備的工作,并和胡慶鈞一起寫作《開展社會學研究的幾點意見》。
改革開放以后,袁方先生致力于打開中國社會學與世界社會學界的聯(lián)系,他于1980年前往美國檀香山參加由東西方人口研究中心召開的“中國人口分析會議”。1982年,他發(fā)表了論文《青年就業(yè)問題的調查研究及其方法》。大約是1986年春天,北京經(jīng)濟學院開始國際勞工組織密切合作,這個時候袁方先生頻繁來朝陽區(qū)紅廟開會。1986年 11月潘金云老師等參加了國際勞工組織在曼谷召開的亞洲就業(yè)促進小組成員國會議,在會上成立了亞洲人力資源開發(fā)聯(lián)絡網(wǎng),并要求各成員國成立各自的國家網(wǎng)。1988年 6月,我從北京經(jīng)濟學院畢業(yè)被分配到國家計委人力資源開發(fā)和利用研究所工作,我在潘金云老師的領導下參與中國人力資源開發(fā)研究會的組建工作。它的前身是由北京經(jīng)濟學院(現(xiàn)首都經(jīng)貿大學)勞動經(jīng)濟系、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北京大學社會學系三個單位的負責人潘金云、趙履寬、袁方三位教授發(fā)起組建了中國勞動、人事、社會學教學科研聯(lián)合會。經(jīng)過北京經(jīng)濟學院、國家計委人力資源開發(fā)和利用研究所、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大學等單位兩年多的籌備,在國際勞工組織及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的支持下,于 1986年 9月 20日在貴陽正式成立了國際勞工組織亞洲人力資源開發(fā)聯(lián)絡網(wǎng)中國網(wǎng),袁方先生擔任亞洲人力資源中國網(wǎng)主席團主席。國內名稱為:中國人力資源開發(fā)研究中心,這是最早把現(xiàn)代人力資源開發(fā)理論引進中國的學術組織。1988年在國家計委的大力支持下 ,經(jīng)國家民政部批準,正式更名為“中國人力資源開發(fā)研究會”。我陪同袁方先生參與了全過程,也是一個見證者。他德高望重,擔任過超過十年的中國人力資源開發(fā)研究會高級顧問。
記得是 1987年秋,袁方教授要我去報考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做他的博士研究生,由于當時社會上的經(jīng)濟體制改革搞得如火如荼,我 1980-1988年先后在清華大學和北京經(jīng)濟學院求學八年,再讀三年博士實在受不了,只好婉拒了。后來證明我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1997年,我結合自己的工作崗位在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開始自己在職博士研究生生活。所以常住人民大學東風三樓 218房間,經(jīng)常晚飯吃過后在校園里面散步時會碰到袁方先生,這樣我打招呼以后, 就可以隨時向他請教一些問題。記得一次閑聊時,他明知故問地考過我;“宜勇啊,人有沒有獸性呀?”我說:“這肯定是有的?!彼终f:“一定要想辦法,弘揚高尚的人性,把獸性限制到最低的程度。你抽空可以關照一下這個問題,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必須妥善解決好這個問題?!?h3>叁
總結自己一生時,袁方先生自豪地說:
我在高校從事教研工作五十多年,在重新回到社會學領域之際,我仍然堅持以往的學術主張,即社會學是一門應用性很強的學科,理論與實際結合是它的一個突出特點;社會調查是社會學的基本功,是理論聯(lián)系實際過程中不可缺少的中間環(huán)節(jié),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學,必須從了解國情,科學地調查中國社會實際情況入手。我曾把這種看法貫穿于北大社會學系的教學實踐,要求學生不僅要有較高的理論素質,而且要深入實地,用科學調查方法,認真從事社會調查研究,在掌握大量實際調查資料的基礎上來認識社會、研究社會、促進社會進步。這已成為北大社會學系的一種學風。常聽人說,北大社會學系的畢業(yè)生在社會學調查研究方法上都有較扎實的基本功。對此,我深感欣慰。
“板凳寧坐十年冷,文章不寫半句空。”袁方教授以自己的一生的研究實踐了一個學人的嚴謹學術態(tài)度和崇高學術精神。
袁方先生強調理論與實際相結合,堅持用科學的方法認識社會,改進社會,在社會學研究中主張“以人為中心”,以社會調查為依據(jù),注重會集各家之長,強調定量方法和定性方法相結合,社會學方法和人類學方法相結合,的確功不可沒。
調查研究始終是我們黨的傳家寶。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調查研究工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調查研究是謀事之基、成事之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沒有調查就沒有決策權;正確的決策離不開調查研究,正確的貫徹落實同樣也離不開調查研究;調查研究是獲得真知灼見的源頭活水,是做好工作的基本功。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很有必要。我們必須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增進同人民群眾的感情,真誠傾聽群眾呼聲、真實反映群眾愿望、真情關心群眾疾苦,自覺向群眾學習、向實踐學習,從人民的創(chuàng)造性實踐中獲得正確認識,把黨的正確主張變?yōu)槿罕姷淖杂X行動。進一步持之以恒地做好基層調查研究工作,袁方先生的《社會調查原理與方法》值得品味,其中不乏許多調查研究的哲理和技術。
(作者系國家發(fā)改委市場與價格研究所所長,二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