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
看見老何開的漫畫屋,是我隔著柵欄欣賞不知哪戶人家種的番茄時,發(fā)現(xiàn)這個陌生小區(qū)里有個一樓的房間格外特別。鵝黃色的光線從里面滲出,讓有著矢車菊藍色玻璃的陽臺像個精致的禮物盒,玻璃上用奶白色膠帶貼出了板正的字體——不藏書屋。
名兒有意思,模樣也有意思。我繞了半天找到大門,進入這個老舊但非常安靜舒適的小區(qū)。剛拉開在陽臺開出的小門,就看見一只蹲在地上的奶牛貓。它扭頭看我,跟招呼老熟人一樣發(fā)出“啊啊”的短促聲音,我蹲下摸它腦袋,它就立刻“咕嚕咕?!?。
被小組作業(yè)折磨的我瞬間得到治愈,趁著店主還沒來到這個房間,開始夾著嗓子對著貓咪說胡話:“給姐姐捏捏肉墊好不好?哇,你的肉墊是粉色的,小鼻子也是粉色的!”沉浸式擼貓時,余光感知到人影,再抬頭,就看見老何在通往另一個屋的門口,表情微妙。
我瞬間站起,有點尷尬地清清嗓子:“你好。”老何笑得和藹:“你好,要看點兒什么書?”有些社恐的我微微點頭,對著書架開始找自己想看的漫畫書。手冢治蟲的《火鳥》、富堅義博的《全職獵人》、五十嵐大介的《魔女》、九井諒子的《可愛的七個孩子》……包著透明書皮的成套漫畫整齊地安置在色澤溫潤的木質書柜上,像合著押韻的樂章,會在不同人的腦內奏出完全不同的曲調。
書柜很大很高,我踮起腳尖才能看到書柜最上面一層的漫畫全稱。根據(jù)漫畫稀有度、厚度、出版社等,租借一本的價格在3元到5元不等。我坐在正中間的桌子上看,一本一本又一本。
從夕陽剛下看到月亮在天幕上透亮滾圓。
老何在另一間屋子陶醉地聽他的黑膠唱片。
早已陷入劇情的我趴著看,端坐著看,站起來晃來晃去繼續(xù)看。
我看到第一個機器人“死亡”時,眼淚“啪嗒啪嗒”掉,三本之后用完了一包紙巾。有個說法是,我們在閱讀中看見了自己。我以漫畫故事為始,想著自己的小組作業(yè)還差一大堆,痛痛快快落下淚來。
書中機器人的悲傷、人類的悲傷與處在現(xiàn)實的我的悲傷混合在一起,在身體里醞釀,成為苦咸的淚水,再落到有著云朵印花的手帕紙上。
臨到十點關門,我還剩四本沒看完,就交了押金借回家看。掃付款碼的時候老何在書柜上翻了半天,拿出《冥王》隨書贈送的磁卡:“這個給你,這套確實好看。”他短暫地停頓后咧嘴一笑,“值得一哭。”
“我哭得那么大聲?”
“我是在聽歌又不是聾了?!?/p>
我把書和磁卡塞進書包,晃蕩到門口,貓咪也走了過來。
“歡迎下次再來。”老何斜倚在門框上說。
“一定再來!”我擺擺手,進入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