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衛(wèi)

鷹的種類多，最常見的有雉鷹、魚鷹、兔鷹。它們因為吃雞、吃魚、吃兔而得名。

兔鷹非常狡猾，它深知野兔的缺點，前腳短，后腳長，往山腳跑，最容易打倒栽，很快就會成為它利爪下的死鬼。

冤死的兔子不少，但無法改變與兔鷹斗智斗勇時的失敗規(guī)律，大自然就是一物克一物，形成叢林法則。但時光已到了二十一世紀，很多以為不能改變的事，現(xiàn)在改變了。比如轉(zhuǎn)基因，比如試管嬰兒，等等，顛覆了傳統(tǒng)認知。

野兔界召開研討會，要集群體的力量，與兔鷹斗智，力爭戰(zhàn)勝它，從而改變歷史。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野兔界中有位元老，整整活了九十九歲，輩分高得無法厘清，反正這些野兔都是它的后裔。元老認為，與兔鷹搏斗，最好的辦法不是逃跑，而是迅速鉆進荊棘籠籠，躲起來，讓兔鷹無從下口。無論如何跑，它們都逃不過兔鷹的襲擊，因為速度跟不上兔鷹。道理簡單，就像直升機?？颂箍?，一個空中，一個地上；一個快捷，一個笨重。

野兔們歡呼，哎呀，我的老人家喲，咋不早點說嘛，真是家有一老勝過一寶。

以后凡遇上兔鷹撲來，野兔們就朝有荊棘籠籠的地方鉆?？墒?，問題仍在，一是還沒有跑到荊棘籠籠前就被兔鷹趕上，一擊而亡。二是一時根本找不到哪兒有荊棘籠籠，兔鷹撲來時，心慌，哪想得那么細致？三是有的荊棘籠籠刺大，把慌亂中的野兔活活扎死，造成非戰(zhàn)斗性減員。

這方法不行，得再想他法，野兔界又召開大會，不信想不到辦法。人們不是常說辦法總比困難多嗎？

這次，一只年輕的野兔說，老人家的經(jīng)驗雖然寶貴，但時代不同了，老辦法解決不了老問題，也解決不了新問題。要從根本上不讓兔鷹捕殺，只能改變野兔的基因。

兔鷹怕誰呢？霸鹟。

霸鹟是一種更小巧靈活的鳥，它能飛到兔鷹的頭上猛啄，讓兔鷹猝死。如果把霸鹟的基因和野兔的基因結(jié)合起來，就不怕兔鷹了，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野兔們高興，科學真是個好東西，于是它們開始籌集資金，然后到世界知名公司合成找科學家合作。只要給足了錢，讓野兔和人的基因結(jié)合都行，或許多年以后，會長出種人兔或兔人的新動物。

合成公司是全球轉(zhuǎn)基因中心。接了野兔的錢后，他們就向全世界高薪招聘科學家。畢竟這個科研項目太新，以往合成研究的，都是同科同屬的轉(zhuǎn)基因項目。而野兔和霸鹟，不僅不同科不同屬，連類別都不一樣。一個是地上的禽類，一個是天空的鳥類，跨界跨得太遠。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全球頂級專家十年的努力，終于讓野兔長出了翅膀，還有霸鹟尖利的喙，能深入兔鷹的毛和皮。

野兔界很高興，它們以后就不受欺負了。這一天野兔界隆重集會，熱烈慶祝。突然，從天空飛來成群成群的兔鷹，惡狠狠地撲向會場。野兔們開始像霸鹟一樣飛起來，和兔鷹開戰(zhàn)，但是，結(jié)果很悲慘——野兔們被兔鷹開腸破肚，比以前更凄慘。因為霸鹟體重小、靈活，而野兔體重大、笨拙，還沒有飛或跑就成了兔鷹的獵物。

野兔一片哀鳴。幸運逃出去的幾只，躲在洞里反思：為啥移植了霸鹟基因，還是沒躲過兔鷹的捕殺呢？

它們永遠不會明白，因為它們已不是純粹的野兔，它們沒有了往日野兔的智商。它們現(xiàn)在應(yīng)叫野兔霸鹟，或霸鹟野兔，世上的另一種半禽半鳥的怪物。

而兔鷹，高翔在天空，每叫一聲，都在羞辱地上的野兔。

選自《北京文學》

2023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