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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譯“利未亞”:利瑪竇漢文著述中的非洲知識詳考

        2023-11-09 07:42:04閆波橋
        浙江學(xué)刊 2023年6期

        閆波橋

        提要:利瑪竇率先將非洲譯為“利未亞”,并在漢文著述中譯介了數(shù)量可觀的非洲知識,開辟了晚明國人認識非洲的新途徑。利氏融合各類歐洲文獻涉非記載、耶穌會內(nèi)部非洲信息、東渡時在非親身經(jīng)歷等,打下扎實的非洲知識基礎(chǔ)。他繪制世界地圖直觀呈現(xiàn)非洲樣貌,創(chuàng)制“利未亞”等非洲地名譯名,以釋文介紹非洲多地風(fēng)土人情,還在宗教和世俗著作中引用涉非古典人文知識。作為古代中非關(guān)系史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早期西學(xué)東漸的稀見篇章,利瑪竇首譯的“利未亞”知識反映出歐洲文化輸出與殖民活動特征,預(yù)示著歐洲崛起后中非相似的歷史遭遇。

        引 言

        在中非關(guān)系史上,中介群體的橋梁作用不可忽視。作為西學(xué)東漸的先驅(qū),耶穌會士將歐洲人掌握的非洲知識傳入中國,其開創(chuàng)者正是利瑪竇。以《坤輿萬國全圖》為代表的利氏世界地圖長期受到學(xué)界關(guān)注,其中的非洲地理知識雖時有學(xué)者提及,但相關(guān)專論仍難覓于世。自20世紀初先后有學(xué)者探究此圖資料來源、繪圖方法、文字內(nèi)容、各版本關(guān)系,以及關(guān)于利氏地圖的全面研究。(1)對此圖資料來源的研究,見J. F. Baddeley, “Father Matteo Ricci's Chinese World-Maps, 1584-1608,” 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0, No.4, 1917, pp.254-270. 趙永復(fù):《利瑪竇〈坤輿萬國全圖〉所引用的中國資料》,復(fù)旦大學(xué)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編:《歷史地理研究》第一輯,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1986年,第200—207頁。繪圖方法的研究,見E. Heawood, “The Relationships of the Ricci Maps,” 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0, No.4, 1917, pp.271-276. 李敬敏、駱遙:《〈坤輿萬國全圖〉地圖數(shù)字復(fù)原與討論》,《測繪科學(xué)》2021年第4期。圖中文字的考釋見Lionel Giles, “Translations from the Chinese World Map of Father Ricci,” 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2, No.6, 1918, pp.367-385; Vol.53, No.1, 1919, pp.19-30. 陳觀勝:《論利瑪竇之萬國全圖》,《禹貢》1934年第1卷第7期。高翔:《〈坤輿萬國全圖〉地名考本》,光明日報出版社,2015年。版本學(xué)研究,見洪煨蓮:《考利瑪竇的世界地圖》,《禹貢》1936年第5卷第3—4期,曹婉如等:《中國現(xiàn)存利瑪竇世界地圖的研究》,《文物》1983年第12期,綜合性研究,見Pasquale M. d’Elia, Il mappamondo cinese del P. Matteo Ricci S.I, Biblioteca Apostolica Vaticana, 1938. 黃時鑒、龔纓晏:《利瑪竇世界地圖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還有學(xué)者用它探究傳入中國的地理概念、博物學(xué)知識及其影響,(2)用此圖分析西來地理概念的研究,見王國榮:《明末清初傳教士對五大洲說的早期傳播》,《船山學(xué)刊》2009年第1期;龐乃明:《明清中國“大西洋”概念的生成與演變》,《學(xué)術(shù)研究》2019年第11期;博物學(xué)研究,見鄒振環(huán):《殊方異獸與中西對話——〈坤輿萬國全圖〉中的海陸動物》,《海洋史研究》2015年第1期。上述知識的影響見Qiong Zhang, Making the new world their own: Chinese encounters with Jesuit science in the age of discovery, Brill, 2015, Chapter 2.開始關(guān)注此圖非洲部分。另有少數(shù)學(xué)者研究利氏其他著作時觸及其中的非洲內(nèi)容。(3)Jonathan D. Spence, The Memory Palace of Matteo Ricci, Viking Penguin, 1984, p.155;周運中:《利瑪竇〈輿圖志〉佚文考釋及其他》,《自然科學(xué)史研究》2010年4期;王蘇娜:《利瑪竇倫理哲學(xué)作品中的西方古典引證》,《國際漢學(xué)》2020年第1期。在中非關(guān)系史領(lǐng)域,20世紀60年代已有學(xué)者認識到利氏等人著述是明清社會非洲知識的主要來源,(4)向達遺稿:《自明初至解放前(Cir, 1405-1948)中國與非洲交通史料選輯說明》,《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1982年第1期。80年代起一些通史著作辟專章介紹利瑪竇等耶穌會士的漢文著述,考證了利氏地圖中部分非洲地名和釋文。(5)楊人楩:《非洲通史簡編——從遠古至一九一八年》,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26頁;朱凡:《古代中非關(guān)系研究》,暨南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1988年,第22—23、102—103、106—111頁;沈福偉:《中國與非洲——中非關(guān)系二千年》,中華書局,1990年,第493—497頁;艾周昌、沐濤:《中非關(guān)系史》,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第159—161頁;許永璋:《古代中非關(guān)系史稿》,上海辭書出版社,2019年,第221—222頁。還有學(xué)者利用此圖探究明清之際的黑人形象,非洲地名學(xué)研究提及利氏創(chuàng)制“利未亞”譯名的,惜均未對利氏譯介的“利未亞”知識展開專題探討。(6)龐乃明:《因襲與重塑:明清之際黑人形象的歷史建構(gòu)》,《河北學(xué)刊》2016年第6期。

        總體而言,西學(xué)東漸視角下關(guān)于利瑪竇漢文著述的研究較為深入,但由于尚未突破中歐二元框架,鮮有關(guān)注其中的非洲內(nèi)容;(7)一些全球史研究認為耶穌會士關(guān)于“非西方世界”(例如美洲、印度、東南亞)的經(jīng)歷和知識形塑了其在華學(xué)術(shù)活動,亦影響了明清之際國人對這些地區(qū)的認知,但對非洲仍缺乏關(guān)注。見Zhang, Making the new world their own, Introduction. Huiyi, Wu, “‘The Observations We Made in the Indies and in China’: The Shaping of the Jesuits’ Knowledge of China by Other Parts of the Non-Western World,” East As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Medicine, No.46, 2017, pp.47-88.中非關(guān)系史研究雖已意識到利氏著述的史料價值,但大多僅概述《坤輿萬國全圖》,缺乏對其非洲知識的全面分析。本文擬系統(tǒng)梳理散見于利瑪竇各類漢文著述中的非洲內(nèi)容,結(jié)合利氏在西文書信和著作中自述的非洲經(jīng)歷及其引用的16世紀西文地圖集等原始資料,探究利氏建構(gòu)的非洲形象及其反映出的歐洲文化輸出、殖民活動特征。

        一、非洲知識東傳的背景:以利瑪竇為線索

        鄭和下西洋之后,明代中國鮮同非洲直接交往,亦難獲得非洲新知,直到利瑪竇等耶穌會士入華“才更豐富了中國人對非洲的了解”(8)楊人楩:《非洲通史簡編——從遠古至一九一八年》,第126頁。。與歷史上的客商、旅行家等中介群體不同,耶穌會士以其豐富的知識儲備、熟練的漢語技能建立起中歐文化的接觸地帶,將源自泰西的知識傳入晚明社會,歐洲人視野中的非洲正是其中獨具特色的一部分。

        耶穌會士非洲知識的基礎(chǔ)是歐洲人在漫長歷史中形成的非洲認識。不晚于“軸心時代”,歐洲南部已與非洲北部互通聲息,古希臘、古羅馬著作留下許多關(guān)于非洲地理環(huán)境、風(fēng)土人情乃至奇珍異獸的記載。(9)Edwin M. Yamauchi, ed., Africa and Africans in Antiquity,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01.其后有的知識融入早期基督教文獻繼續(xù)流傳,有的在文藝復(fù)興中被重新發(fā)現(xiàn)。隨著新航路的開辟,西歐諸國探險非洲獲得新知,“使一種建立在古代和近代地理知識上的非洲概念逐漸形成”(10)朱凡:《古代中非關(guān)系研究》,第106頁。。非洲的形象在各種地圖和著作中逐漸清晰起來,被視為有待歐洲人“開發(fā)”“教化”的區(qū)域;關(guān)于非洲的各種知識細節(jié)則包羅萬象、亦真亦幻。耶穌會士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將非洲知識傳入晚明中國。從求學(xué)于修院到踏上東渡之旅,他們有多種渠道接觸到歐洲以外地區(qū)的知識。(11)Wu, “‘The Observations We Made in the Indies and in China’,” East As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Medicine, No.46, 2017, pp.53-59.這些異域知識不僅體現(xiàn)了他們扎實的學(xué)術(shù)功底,而且反映出歐洲對晚明中國文化輸出的廣度和深度,下面以利瑪竇的經(jīng)歷為例,分析入華耶穌會士非洲知識的三個主要來源。

        首先是各類歐洲文獻關(guān)于非洲的記載。利氏有言:“敝國雖褊,而恒重信史,喜聞各方之風(fēng)俗與其名勝,故非惟本國詳載,又有天下列國通志以至九重天、萬國全圖無不備者?!?12)《坤輿萬國全圖·利瑪竇跋》,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182頁。筆者據(jù)黃時鑒、龔纓晏《利瑪竇世界地圖研究》所附《坤輿萬國全圖》影印本考訂文字。在求學(xué)階段,神學(xué)生需系統(tǒng)學(xué)習(xí)各自然科學(xué)和人文學(xué)科,即涉及多類異域知識。如利瑪竇曾先后修習(xí)于羅馬、科英布拉,自稱東渡果阿后“前兩年,我?guī)缀醵荚诮淌谌宋恼n程”(13)《致羅馬耶穌會總會長克勞迪奧·阿夸維瓦神父(1581年11月25日,果阿)》,利瑪竇:《利瑪竇書信集》,文錚譯,商務(wù)印書館,2018年,第14頁。,其人文學(xué)功底可見一斑。這在利氏漢文著作中也有體現(xiàn),例如他在《西國記法》《畸人十篇》引用老普林尼《博物志》的非洲內(nèi)容。利氏還熟知自然科學(xué)知識,其恩師克拉維奧是當時著名的數(shù)學(xué)和天文學(xué)者,曾教他輿地學(xué)。(14)利瑪竇:《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文錚譯,商務(wù)印書館,2014年,第109頁。歐洲同仁曾多次寄來奧特柳斯《地球大觀》等地圖集,成為利氏繪制地圖的主要參考書。(15)《致羅馬耶穌會總會長阿夸維瓦神父(1608年8月22日,北京)》、《致羅馬耶穌會阿爾瓦萊茲神父(1609年2月17日,北京)》,利瑪竇:《利瑪竇書信集》,文錚譯,第311、341頁。安特衛(wèi)普地圖學(xué)家奧特柳斯(Abraham Ortelius,1527-1598)的拉丁文地圖集《地球大觀》(Theatrvm Orbis Terrarvm)首版于1570年,集中呈現(xiàn)了當時西歐的世界地理知識,被國際學(xué)界視為首部近代意義上的世界地圖集,曾數(shù)次再版并被譯為荷、德、法等歐洲語言。利氏覲見萬歷帝時貢獻“《萬國圖志》一冊”,據(jù)考證即為奧氏地圖集。(16)利瑪竇:《貢獻方物疏》,湯開建匯釋、校注:《利瑪竇明清中文文獻資料匯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201—202頁。

        第二種知識來源是耶穌會內(nèi)部關(guān)于非洲的信息。作為一個全球布局、知識導(dǎo)向的國際組織,耶穌會向歐洲人涉足的世界各地派出傳教士,獲得關(guān)于異域的豐富新知。在非洲,1541年耶穌會士開始在莫桑比克一帶傳教,此后足跡涉及摩洛哥、埃塞俄比亞、剛果王國、莫諾莫塔帕王國(今津巴布韋)、馬達加斯加等地,留下大量書信、報告等第一手記錄,在耶穌會內(nèi)部廣泛傳閱,利瑪竇在歐洲求學(xué)時即有機會接觸到這些資料。(17)Festo Mkenda, Jesuits in Africa: A Historical Narrative from Ignatius of Loyola to Pedro Arrupe, Brill, 2022, Chapter 1.東非教務(wù)隸屬葡萄牙人和耶穌會在所謂“東印度”的大本營——印度果阿。利氏來華前長居印度(1578—1582年),他在果阿結(jié)識的一位耶穌會士曾傳教于莫諾莫塔帕王國。他在信中寫道:“安德肋·費爾南德斯神父曾經(jīng)和貢扎洛神父一起在莫諾莫塔帕傳教……現(xiàn)在費爾南德斯神父年事已高,而且德高望重,他答應(yīng)我,為我詳細介紹莫諾莫塔帕的情況,而我負責(zé)記錄?!?18)《致里斯本耶穌會蔣·皮埃特羅·馬費伊神父(1581年12月1日,果阿)》,利瑪竇:《利瑪竇書信集》,文錚譯,第19頁。此類得自非洲傳教同仁的知識可能被利氏用在著述之中。

        第三種知識來源是耶穌會士東渡途中在非實地觀察。當時大多數(shù)耶穌會士搭乘葡萄牙商船東行,利瑪竇回憶道:“1578年3月24日我從里斯本出發(fā),繞過整個非洲,于同年9月抵達印度城市果阿?!?19)《致羅馬耶穌會法比奧·德·法比神父(1592年11月12日,韶州)》,利瑪竇:《利瑪竇書信集》,文錚譯,第80—81頁。途中他曾在赤道附近、好望角海域測量經(jīng)緯度,來華后為證明地圓說寫道:“且予自大西浮海入中國,至?xí)円蛊骄€已見南北二極皆在平地,略無高低。道轉(zhuǎn)而南,過大浪山(按:即好望角),已見南極出地三十六度,則大浪山與中國上下相為對待矣。”(20)《坤輿萬國全圖·總論》,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174頁。在《坤輿萬國全圖》中,利氏稱“入匿”(幾內(nèi)亞)近海有一種“白角兒魚”,“烹之,其味甚美”,或許來自其親身體驗。(21)《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5頁。利氏未在信中留下關(guān)于非洲之旅的詳細記錄,僅提及:“我不和您談莫桑比克的消息,因為我在那里逗留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22)《致錫耶納耶穌會富里伽蒂神父(1581年11月24日,肇慶)》,利瑪竇:《利瑪竇書信集》,文錚譯,第56頁。莫桑比克島是當時葡萄牙在東非最重要的據(jù)點,據(jù)同行者記錄可知有數(shù)百名黑奴在此被驅(qū)趕上船,“船只還在橫渡印度洋途中,勸說這些奴隸信奉基督教已然成了神父們的一件樂事,大多數(shù)奴隸目睹第一批同伴死后接受了這一信仰”(23)Spence, The Memory Palace of Matteo Ricci, p.79.。或許非洲給利氏留下了難言之感。

        綜上,利瑪竇在入華前已有豐富的非洲知識儲備。上述提及非洲的文字不乏寫于中國者,表明非洲是利氏來華后繼續(xù)關(guān)注的對象。耶穌會士在澳門和肇慶役使黑奴“卡菲爾人”作仆役和翻譯,這可能也促使利氏向中國社會介紹非洲、解釋黑奴問題。肇慶百姓曾與耶穌會士發(fā)生沖突,“當他們闖入神父們的苗圃時,正遇一名皮膚黝黑的卡菲爾仆人在那里看守,他勇猛地趕走入侵者?!?24)利瑪竇:《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文錚譯,商務(wù)印書館,2014年,第128、137—138、109頁。耶穌會士時常協(xié)助澳門葡人遣返逃到廣東的奴隸,其中不乏“皮膚黝黑,能令敵人膽戰(zhàn)心驚的卡菲爾人”。利氏或許要向地方官解釋黑奴的來龍去脈,事成后方能自夸“不僅拯救了許多即將失落于異教徒之中的靈魂,而且還讓那此急于找回自己奴隸的主人挽回了數(shù)千兩銀子的損失?!?25)利瑪竇:《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文錚譯,商務(wù)印書館,2014年,第128、137—138、109頁。

        隨著中歐交往趨于深入,向晚明社會介紹包括非洲在內(nèi)的世界情況成為耶穌會士的一項主要任務(wù),利瑪竇因具有充足學(xué)識成為最佳人選,開啟這場連接三大洲的知識旅行。他的背后是歐洲多地協(xié)力搭建的非洲知識基礎(chǔ):源自古希臘、古羅馬的人文經(jīng)典,葡萄牙、西班牙籍航海家的非洲新知,尼德蘭制圖學(xué)派的世界地圖,在耶穌會羅馬學(xué)院匯聚一堂,經(jīng)德意志學(xué)者系統(tǒng)講授,最終由意大利籍會士結(jié)合其旅非親身體驗傳入中國。

        二、“利未亞”譯名創(chuàng)制及非洲知識的初傳

        非洲知識起初作為世界地理的一部分傳入中國。1583年利瑪竇自澳門入肇慶,寓所內(nèi)的西文世界地圖引起造訪者興趣。次年他據(jù)此繪成《大瀛全圖》,(26)湯開建等考證《大瀛全圖》一名首見于韶州同知劉承范所著《利瑪傳》,方弘靜《千一錄·利瑪竇傳》、徐時進《歐羅巴國記》亦提及此名。見湯開建、周孝雷:《明代利瑪竇世界地圖傳播史四題》,《自然科學(xué)史研究》2015年第3期。是第一幅近代意義上的漢文世界地圖。利氏在寄給耶穌會羅馬總會長的信中附贈此圖,稱之為“一幅我們西方樣式的世界地圖,但文字、比例尺、時間和名稱都符合中國的習(xí)慣”。(27)《致羅馬耶穌會總會長阿夸維瓦神父(1584年11月30日,廣州)》,利瑪竇:《利瑪竇書信集》,文錚譯,第43頁。其札記寫道:“此圖的經(jīng)緯度、赤道、回歸線和五大洲都如此精確,還標注著世界各國的風(fēng)俗習(xí)慣以及從原圖中譯出的各地地名?!?28)利瑪竇:《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文錚譯,商務(wù)印書館,2014年,第128、137—138、109頁?!洞箦珗D》中西合璧,“實可謂接觸地帶的跨文化產(chǎn)物”,(29)Zhang, Making the new world their own, East Asia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Medicine, No.46, 2017, p.85.非洲的直觀形象、漢文譯名和地理知識蓋由此開始在華傳播,可惜因原圖失傳而不可知。(30)現(xiàn)存明代地圖中,《大明混一圖》(1389)、羅洪先《廣輿圖》(1541)等均繪出非洲南部倒三角形狀、水系分布,載有若干非洲地名。但它們的亞洲和非洲比例嚴重失衡,且未提出大洲概念與非洲名稱。

        存世最早的利氏世界地圖為其南昌時期(1595—1598年)作品,有三種摹本載章潢《圖書編》:卷十六《昊天渾元圖》、卷廿九《輿地山海全圖》《輿地圖》(上、下)?!蛾惶鞙喸獔D》分繪東西半球海陸輪廓,無漢文地名?!遁浀厣胶H珗D》為橢圓投影單幅世界地圖,非洲大陸輪廓完整但被夸張的海灣、河湖割裂,共有三個漢文地名:大洲名“利未亞”在東北內(nèi)陸,“泥羅河”在埃及位置,“黑人國”在東非海岸。(31)《圖書編》卷廿九,明萬歷四十一年刊本,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藏,頁三十三下—三十四上?!遁浀貓D》采用等距方位投影,以赤道為界分為南北半球兩幅,地名標注細密,非洲部分共計約84個地名,(32)《圖書編》卷廿九,頁三十六下—三十八上。筆者統(tǒng)計《輿地圖上(赤道以北)》約有58個非洲地名,個別區(qū)域漫漶難以辨別;《輿地圖下(赤道以南)》27個,減去兩圖均有的“利未亞”洲名,非洲地名共計約84個。龔纓晏考證兩圖共425個地名。見龔纓晏:《現(xiàn)存最早的利瑪竇世界地圖研究》,《歷史地理》第38輯,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9年,第1頁。大多數(shù)地名為后來的《坤輿萬國全圖》(1602)沿用或僅改譯音。龔纓晏考證《輿地山海全圖》主要依據(jù)1570年版奧特柳斯《地球大觀》之世界地圖繪成,《輿地圖》可能參考了普蘭修、墨卡托父子等人地圖。(33)龔纓晏:《現(xiàn)存最早的利瑪竇世界地圖研究》,第9頁。

        《圖書編》卷廿九收錄利瑪竇《地球圖說》一文解釋上述地圖,首見地圓說、五大洲說、經(jīng)緯度等近代地理知識。利氏先舉其大浪山測地以證地圓說,后寫道:“茲以普天下輿地分五州,曰上下亞墨利加,曰墨瓦蠟?zāi)峒?Magellanica,即所謂“南方大陸”),曰亞細亞者,利未亞,曰泥邏河。其各州之國,繁顆難悉,大約皆百以上?!薄兜厍驁D說》最后寫道:“其經(jīng)緯線畫,每十度為一方,以分置各國于其所,東西線數(shù),自中國起;南北線數(shù),自福島起也?!?34)《地球圖說》,《圖書編》卷廿九,頁三十五上?!案u”即非洲加那利群島古名,利氏地圖中本初子午線穿過此地,繼承古希臘學(xué)者托勒密的地理學(xué)傳統(tǒng)。(35)Evangelos Livieratos, “The Matteo Ricci 1602 Chinese World Map: the Ptolemaean Echoe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artography, Vol.2, No.2, 2016, pp.186-201.《地球圖說》明確提出非洲大陸譯名為“利未亞”,還提及“大浪山”、“泥邏河”(或為“歐邏巴”之誤)、“福島”等地名,非洲地理知識密度很高。

        利瑪竇還在南昌撰著介紹世界風(fēng)土人情。1595年利氏獻《世界概述》于建安王朱多,“書中附有歐、亞、非、美洲和南半球的地圖……并全部用漢文作了注釋,這在中國是前所未見的”。(36)利瑪竇:《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文錚譯,第205、248頁。同為明宗室的朱謀在其《異林》卷十六“夷俗”收錄利氏《輿圖志》(已佚)12條文字,介紹南亞、東歐、非洲、南北美洲多地。周運中認為《世界概述》與《輿圖志》可能是利氏對奧特柳斯《地球大觀》的翻譯。(37)周運中:《利瑪竇〈輿圖志〉佚文考釋及其他》,第441—442頁?!懂惲帧分蟹侵挢墓?條,分別為“鐵島”(加那利群島)、“亞大臘山”(阿特拉斯山)、“巴爾加”(內(nèi)容實為尼羅河)、“呀麻蠟”(阿姆哈拉)、“井巴”(津巴布韋)。其中“鐵島”“呀麻蠟”“井巴”未見于前述《輿地圖》,表明利瑪竇在南昌可能繪制多種地圖,擴充了非洲知識。前四條佚文與《坤輿萬國全圖》釋文相似,“井巴”條雖未見于存世利氏地圖,但與艾儒略《職方外紀》(1623)相近。綜合《輿地山海全圖》《輿地圖》和《輿圖志》可知,利氏漢文世界地圖的地名和釋文在南昌時期已基本成型。

        利瑪竇居南京時(1598—1600年)新繪世界地圖“糾正了以前的很多錯誤,還加上了很多新的注釋和說明”(38)利瑪竇:《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文錚譯,第205、248頁。。摹本之一見馮應(yīng)京《月令廣義》首卷《山海輿地全圖》。(39)《月令廣義》首卷,明萬歷三十年刊本,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藏,頁七二下-七三上。與前述《輿地山海全圖》相比,《山海輿地全圖》亦采用橢圓投影,非洲大陸輪廓更幾何化,內(nèi)陸有洲名“利未亞”,西北突出部分注有“天下此山至高”(按:指阿特拉斯山),與前述《輿圖志》“亞大臘山”條表述相近。非洲西側(cè)海中標“利未亞?!?東側(cè)海灣標“西紅?!薄4藞D后“大西國山人利瑪竇撰”《山海輿地全圖說》與前述《地球圖說》內(nèi)容相近,除非洲大陸譯名、大浪山測地、福島經(jīng)度三處非洲內(nèi)容外,首次提及非洲地理四至:“利未亞南至大浪山,北至地中海,東至西江(按:應(yīng)為紅)海、仙勞泠祖島(即馬達加斯加),西至河折亞諾滄(大西洋),即此州只以圣地(指巴勒斯坦地區(qū))之下微路與亞細亞相聯(lián),其余全為四海所圍?!?40)利瑪竇:《山海輿地全圖說》,《月令廣義》首卷,頁七四上。對“利未亞”的介紹居于“歐邏巴”和“亞細亞”之間。

        除世界地圖,利瑪竇介紹歐洲記憶術(shù)的《西國記法》(1595)亦提及“利未亞”,反映出該譯名開始在其著述中廣泛應(yīng)用。是書《原本篇》舉“昔人善記者”數(shù)例,“有若利未亞一國王,遣使至羅瑪,舍定,羅瑪諸臣千余人造館勞問,翼旦使者入朝,見諸臣,即一一詳其姓名答謝之?!?41)利瑪竇:《西國記法》,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144頁。史景遷考證此例取自老普林尼《博物志》,“利未亞國王”實為古希臘伊庇魯斯國王皮洛士,與非洲無關(guān)。(42)Spence, The Memory Palace of Matteo Ricci, p.155.此處為利氏本人的記憶偏差,但可借此窺見他記憶中古希臘羅馬與非洲(北非)的歷史聯(lián)系與對等地位,折射出他對于“利未亞”的一種印象。

        利瑪竇棄用通行的Africa而采用過時的Libya,原因可能有三。第一,Libya屬基督教地理觀念,《圣經(jīng)》中多次出現(xiàn)Libya而從未有Africa,(47)英文欽定版《圣經(jīng)》(King James Bible)中,Libya見于結(jié)30:5;結(jié)38:5;徒2:10。漢文《和合本》圣經(jīng)譯作“呂彼亞”,見白曉蕓編:《圣經(jīng)地名詞典》,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年,第248—249頁。中世紀代表性的真福地圖即用Libya表示非洲。(48)在現(xiàn)藏法國國家圖書館的一幅11世紀真福地圖(編號GED-7914)中,Libia為大洲名,Africa為地區(qū)名。https://gallica.bnf.fr/ark:/12148/btv1b84466500,2023年4月4日。第二,利氏古典人文素養(yǎng)頗高,受托勒密地理學(xué)傳統(tǒng)影響很深,可能促使他選擇古希臘淵源的Libya,借此向中國士人展示歐洲學(xué)術(shù)之深厚。第三,從翻譯角度看,利未亞、歐羅巴、亞細亞均為三字詞,能表明其同為“舊大陸”的屬性,與“新大陸”南北亞墨利加、墨瓦蠟?zāi)嗉訁^(qū)別明顯。據(jù)此可推測,“利未亞”譯名是利瑪竇綜合考慮宗教傳統(tǒng)、學(xué)術(shù)源流、翻譯需要的主動選擇,使這一在歐洲已停用的名詞在晚明中國獲得新生。

        三、《坤輿萬國全圖》與非洲知識的豐富

        利氏世界地圖的集大成者當數(shù)1602年獻于明廷的《坤輿萬國全圖》(后文簡稱《坤圖》)。(49)本文依據(jù)的《坤輿萬國全圖》為1936年禹貢學(xué)會影印日本京都大學(xué)藏明萬歷三十年李之藻印本,見黃時鑒、龔纓晏《利瑪竇世界地圖研究》附圖。利氏稱之為“取敝邑原圖及通志諸書重為考定,訂其舊譯之謬與其度數(shù)之失,兼增國名數(shù)百,隨其楮幅之空載厥國俗土產(chǎn)”。(50)《坤輿萬國全圖·利瑪竇跋》,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182—183頁。此圖沿用歐洲人自古典至大航海時代的非洲知識、歐洲視角下典型的非洲形象,又融入中國文化傳統(tǒng),“更多地包含著多種文本與文化脈絡(luò)之間的復(fù)雜對話”(51)鄒振環(huán):《殊方異獸與中西對話——〈坤輿萬國全圖〉中的海陸動物》,第330頁。,關(guān)于“利未亞”的知識即屬跨文化產(chǎn)物。

        (一)《坤圖》非洲圖繪與地名探源

        《坤圖》由主圖、附圖、附文等組成。主圖為橢圓投影世界地圖,仍以奧特柳斯、墨卡托等人世界地圖等為藍本,詳細繪出非洲山脈、河湖、島嶼等,地名繁多、釋文詳細。但非洲大陸輪廓不甚準確,多處海岸線僅作整體性勾勒,缺乏海灣、岬角等細節(jié),其中北非西部、加蓬一帶、紅海西岸至非洲之角海岸與奧氏地圖區(qū)別尤大,亦不符合實際情況;唯非洲大陸南端形狀、莫桑比克海岸、馬達加斯加島輪廓較奧氏之圖貼近現(xiàn)實,或別有所本。希伍德認為影響圖中非洲形狀的原因之一是利氏將非洲移至全圖左側(cè)使經(jīng)線過度彎曲。(52)Heawood, “The Relationships of the Ricci Maps,”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0, No.4, 1917, p.276.非洲水系方面,利瑪竇與奧特柳斯均將尼羅河繪成一個縱貫非洲東部的龐大水網(wǎng),但兩圖的河道走向、湖泊位置區(qū)別較大,利氏仍沿用中世紀繪圖傳統(tǒng)連接起尼羅河和西非河流,而奧氏在西非繪出獨立水系。整體上看,這些地圖中非洲內(nèi)陸河湖、山脈等均與實際相差很大,沿海地區(qū)更符合現(xiàn)實。

        《坤圖》非洲部分有187個地名(全圖共約1205個地名),(53)《坤圖》非洲地名數(shù)量為筆者據(jù)禹貢學(xué)會影印本統(tǒng)計;全圖地名數(shù)量據(jù)高翔《〈坤輿萬國全圖〉地名考本》詞目表之“地名類”統(tǒng)計。較利氏南昌時期《輿地圖》增加百余個。這些地名分布于整個非洲,且沿海較內(nèi)陸地名密集,這與奧特柳斯、墨卡托等人地圖類似?!独D》非洲部分地名總數(shù)較奧氏世界地圖更多,原因是利氏吸納了奧氏等人非洲地圖部分地名。但由于并非全部譯出,無法將漢文、西文地名一一對應(yīng)。且《坤圖》缺少地區(qū)界線、城鎮(zhèn)符號等,只能以地名所在位置、書寫方向、字體大小、附近山脈與河流走向概略表示其方位與范圍,地名表示的國家、地區(qū)、城鎮(zhèn)、民族等屬性也不易區(qū)分。(54)高翔《〈坤輿萬國全圖〉地名考本》對照西文世界地圖、中西文研究論著,初步考證了《坤圖》大部分非洲地名。

        利氏《輿地圖》和《坤圖》中大多數(shù)非洲地名表示的非洲國家、地區(qū)或民族首次見于漢文世界,尤其是西非、中非等明代中國所知甚少的區(qū)域。《坤圖》中北非、東非、南非地名亦不同于明代已有譯名,反映出利氏在繪制非洲部分時似未參考中國文獻。據(jù)考證《坤圖》亞洲部分參考羅洪先《廣輿圖》,(55)趙永復(fù):《利瑪竇〈坤輿萬國全圖〉所引用的中國資料》,第203—207、207頁。但非洲部分的繪圖、地名均與《廣輿圖》相差很大。(56)《廣輿圖》卷二《西南海夷圖》,明嘉靖四十五年刊本,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藏,頁八十五上?!独D》與明人茅元儀《鄭和航海圖》東非地名對照如下:

        《鄭和航海圖》《坤輿萬國全圖》東非地名對照表(57)來源:海軍海洋測繪研究所、大連海運學(xué)院航海史研究室:《新編鄭和航海圖集》,人民交通出版社,1988年;高翔《〈坤輿萬國全圖〉地名考本》;Ortelius, Theatrvm Orbis Terrarvm.

        由上文可推知,《坤圖》之非洲地名應(yīng)譯自奧特柳斯等西文地圖。其中大多數(shù)地名為音譯,如非洲古國“馬邏可國”(奧圖作Maroco,摩洛哥)、“亞毘心域”(Abissini,阿比西尼亞)、“馬泥工哥”(Manicongo,剛果國王稱號),歷史名城“洞布多”(Tombotu,廷巴克圖),西非民族“蠻定曷”(Mandinga,曼丁戈族)等,均為大航海時代歐洲人造訪過或聽聞的事物,反映出這些非洲文明符號的影響力。還有歐洲人創(chuàng)制的地名如葡萄牙據(jù)點“漢臥剌”(Angolia,安哥拉)、“門沙皮刻”(Mozambique,莫桑比克);由迪亞士命名的“嬰方德河”(Infante fl.,南非大魚河);葡萄牙商人所稱“乜力日突”(Melegete,胡椒海岸),因盛產(chǎn)梅萊蓋塔胡椒而得名。亦有部分地名為意譯,如坦桑尼亞地區(qū)標注“黑人國”,易使讀者聯(lián)想到中國文獻所載黑人;“綠峰島”(y. de Cabo Verde,佛得角群島)、“大浪山角”(好望角,迪亞士名之風(fēng)暴角,Cabo das Tormentas)、“羅經(jīng)正峰”(Costa dritta,厄加勒斯角附近)與航海密切相關(guān)?!案u”(加那利群島古名)、“月山”(古典傳說中的尼羅河源頭)、“門菲”(古埃及名城孟菲斯)等則可上溯至古典時代,奧氏地圖已不載,再次印證托勒密傳統(tǒng)對利瑪竇的影響。(60)朱凡:《古代中非關(guān)系研究》,第22—23頁。來源各殊的地名遍布全非,展現(xiàn)著當時歐洲人認識非洲的深度,證明利氏稱歐洲“四時與外國相通,客商游遍天下”所言非虛。(61)《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4頁。

        (二)《坤圖》釋文所見非洲風(fēng)土人情

        《坤圖》最右側(cè)總論與前述《山海輿地全圖說》相近,論及赤道和大浪山測地、“利未亞”大洲地理四至、福島經(jīng)度等非洲地理知識,此不贅述。主圖共有14條釋文涉及非洲風(fēng)土人情,內(nèi)容與前述《輿圖志》基本一致。《輿圖志》中“鐵島”、“亞大臘山”、“巴爾加”、“呀麻蠟”(《坤圖》作“訝麻蠟”)四條與《坤圖》內(nèi)容相近,唯“井巴”地名和釋文不見于《坤圖》?!独D》非洲部分還有“利未亞”(非洲動物概述)、瓦約瓦(所謂“撒哈拉暗河”)、黑入多(埃及)、馬拿莫大巴(莫諾莫塔帕王國)、仙勞冷祖島(馬達加斯加)、木島(馬德拉群島)、亞察那入(塞內(nèi)加爾地區(qū)柏柏爾人部族)、“入匿”(幾內(nèi)亞)近海、非洲東南海域九條釋文,另有墨瓦蠟?zāi)嗉印靶氯肽洹?新幾內(nèi)亞島)提及“利未亞”。翟林奈考證此圖許多釋文譯自普蘭修1592年版世界地圖,(62)Giles, “Translations from the Chinese World Map of Father Ricci,”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2, No.6, 1918, pp.367-385,379.但利瑪竇非洲釋文與普氏不盡相同,或由利氏本人綜合各種歐洲文獻、耶穌會士非洲信息、親身經(jīng)歷等撰寫。(63)見Plancius, “Nova et exacta Terrarvm Orbis Tabvla geographica ac hydrographica,” in Frederik C. Wieder ed., Monumenta cartographica, Vol.1, The Hague: Martinus Nijhoff, 1925-1933, pp.l,33,37.

        全圖地名釋文主題為物產(chǎn)和民俗,反映出歐洲的博物學(xué)傳統(tǒng)。非洲內(nèi)陸中心有釋文:“利未亞最多虎、豹、獅子、禽獸之類。有貓出汗極香,以石拭汗收香,歐邏巴多用之?!?64)《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頁。與利氏對歐洲、南美等大洲的總論性釋文相比,非洲總論僅介紹動物而完全未提及國家和民族。一般認為文中香貓指非洲靈貓,(65)Giles, “Translations from the Chinese World Map of Father Ricci,”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2, No.6, 1918, pp.367-385,379.它并非出“香汗”而是長有香腺,利氏之言可謂虛實相生。他特別寫到“歐邏巴多用之”,在增添真實感的同時隱含著歐洲人對非洲的“原料產(chǎn)地”定位。此外,大洋洲“新入匿”得名由來為“因其勢貌利未亞入匿相同”,(66)《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亦體現(xiàn)了非洲與其他大洲的關(guān)聯(lián),歐洲人的全球視野由此可見一斑。

        其他非洲釋文亦多論及物產(chǎn),例如自“門菲”城“行十日程,地產(chǎn)寶石、烏木”;(67)《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绊悸橄灐钡鹊亍巴敛划a(chǎn)鐵,而產(chǎn)金銀、象牙、犀角、寶貝之類”(68)《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叭肽洹苯S小鞍捉莾呼~”捕食飛魚,海濱人作餌釣“白角兒魚”;非洲東南部海域“出鱷魚似巨舫大”,(69)分別見于《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3、215頁??赡転槔媳救说暮胶=?jīng)歷。圖中非洲南部唯一釋文“馬拿莫”條尤為具體:“馬拿莫有獸首似馬,額上有角,皮極厚,遍身皆鱗,其足尾如牛,疑麟云?!?70)《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赡軄碜阅Z莫塔帕傳教同仁。有學(xué)者認為這種異獸是非洲犀牛,混入歐洲傳說中獨角獸的特征。(71)Giles, “Translations from the Chinese World Map of Father Ricci,” The Geographical Journal, Vol.52, No.6, 1918, p.380. 鄒振環(huán):《殊方異獸與中西對話——〈坤輿萬國全圖〉中的海陸動物》,第318—319頁。但利氏釋文語焉不詳,亦像是曾貢于明廷的長頸鹿,或非洲南部草原的角馬。利瑪竇詳細描述這種異獸蓋有其深意,特別是換行強調(diào)“疑麟云”或許為引起讀者關(guān)注。若能借此促成葡萄牙人向明廷“進貢”這種瑞獸,將為耶穌會在華傳教帶來更大利好。(72)1601年利瑪竇以進貢為名覲見萬歷帝,撰有《貢獻方物疏》,應(yīng)清楚中國的朝貢體系,可能還了解所謂“麒麟”等瑞獸入貢的史例。利氏此文將現(xiàn)實中的非洲動物與傳說之中國麒麟、歐洲獨角獸相聯(lián)系,反映出在全球性博物學(xué)視野中各地方文化的聯(lián)系。

        利氏稱北非有三處“天下之最”,其他大洲則未見類似表述?!皝喆笙炆健睏l稱“天下惟此山至高”,“泥羅河”條言“天下惟此江至大”,“黑入多”條載“有城沿河,名門菲,此城為天下極大城”。(73)《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阿特拉斯山以古希臘神話之擎天神命名,古埃及文明和尼羅河早已聞名于歐洲。孟菲斯曾是古埃及都城,自基督教興起開始衰落,于7世紀阿拉伯入侵時被毀,16世紀西文地圖已無標注。故上述釋文似源自《博物志》等古典文獻,利氏實際上在介紹古代北非,而對當時的伊斯蘭文明只字未提,反映出其宗教傾向。

        《坤圖》關(guān)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居民的介紹主要來自大航海時代文獻。對于塞內(nèi)加爾河流域的柏柏爾人,利氏寫道:“亞察那入,其人色帶青背,露體,惟掩其口,或以布或以葉揜之,如我輩閉藏陰陽者然,一大異也。惟食時僅一露口耳。”(74)《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葡萄牙探險家應(yīng)見過一些柏柏爾人男性的頭戴面紗。東非“砑麻蠟”等地注文為:“此地俱近日,故國人身盡黧黑,不服衣裳,發(fā)皆卷短?!?75)《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利氏認為黑膚色為日曬所致,這亦是古典時代觀點。若僅看這兩條釋文,利氏似較為客觀地描述了非洲居民的體貌特征和習(xí)俗。但若將“露體”“不服衣裳”的非洲人與“俗敦實,重五倫,物匯甚盛,君臣康富”的歐洲人相比,(76)《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即能明顯看出他抬高歐洲的傾向。

        還需注意的是,利瑪竇介紹黑人時完全忽略了殘酷的黑奴貿(mào)易,在南北美洲釋文中亦未論及黑奴,而“卡菲爾人”是他在莫桑比克、果阿、澳門等地深度接觸過的。不寧唯是,利氏對莫桑比克也僅有“門沙皮刻”譯名而沒有釋文,全未提及這是當時葡萄牙在東非最重要的殖民據(jù)點。關(guān)于歐洲人對非洲的殖民,僅有全圖左側(cè)邊緣的“木島”釋文:“木島去波爾杜瓦爾半月程,樹木茂翳,地肥美。波爾杜瓦爾人至此焚之,八年始盡。今種葡萄,釀酒絕佳?!?77)《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12、209、212、213、213、211—212、214—215、213、214、214頁。將葡萄牙人墾殖馬德拉群島美化為篳路藍縷的壯舉。不僅是非洲,圖中美洲釋文亦未正面論及西、葡兩國殖民,(78)《坤圖》北美東北部釋文稱:“其人醇善,異方人至其國者,雅能厚待。”南美洲釋文僅稱:“南亞墨利加今分為五邦”,完全隱去西、葡兩國的殖民事實。見《坤輿萬國全圖·原圖釋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202—203頁。在葡萄牙東方大本營果阿也僅有譯名“臥亞”而無釋文,可見利氏有意掩蓋歐洲人販賣黑奴、強占土地等惡行。非洲部分亦未提及基督教相關(guān)內(nèi)容,或許為避免引起明廷敵視?!独D》釋文的“言”與“不言”共同打造出利瑪竇精心建構(gòu)的非洲形象,意在襯托他敘說的核心——歐洲文明和天主教。

        《坤圖》之非洲知識在利氏其他作品中得到發(fā)展。除前述《西國記法》外,利氏宗教著作《畸人十篇》(1608)亦論及非洲。此著以對話形式向中國士人講述天主教義理,旁征博引歐洲人文經(jīng)典。《常念死候利行為祥》篇記錄利瑪竇與徐光啟討論死亡,利氏為論證思考死亡有利于德性,援引“黑入多”厚葬習(xí)俗、“泥羅河之濱”異鳥之例,(79)《畸人十篇》,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450—451頁。王蘇娜考證源自老普林尼《博物志》。(80)王蘇娜:《利瑪竇倫理哲學(xué)作品中的西方古典引證》,《國際漢學(xué)》2020年第1期。它們與《坤圖》地名相同、內(nèi)容相承,甚至可能同出一源,反映出非洲知識已成為利氏與中國士人交流的基礎(chǔ)?!独D》之非洲地名多為艾儒略《職方外紀》(1623)、南懷仁《坤輿圖說》(1674)沿用,其釋文亦得到二氏增補,在明清中國獲得長久的生命力。

        結(jié) 語

        在西學(xué)東漸的背景下,利瑪竇立足于歐洲人的非洲知識基礎(chǔ),采取文化適應(yīng)策略貼近中國傳統(tǒng),率先在中歐文明接觸地帶創(chuàng)造出非洲主題知識產(chǎn)品,為晚明社會認識非洲開辟了新途徑。其原創(chuàng)性貢獻主要有繪制世界地圖直觀展現(xiàn)非洲樣貌,創(chuàng)制“利未亞”等非洲地名漢譯名,撰文介紹非洲多地風(fēng)土人情和掌故等。這些非洲知識并非獨立成編,而是嵌入利氏介紹的世界地理知識體系,擔綱他論述宗教和世俗問題的古典人文論據(jù)。其目的主要有二:一是向中國士人呈現(xiàn)歐洲視野中的廣闊世界,介紹其自然地理體系和古典人文傳統(tǒng),非洲是其中可資利用的一部分;二是通過介紹非洲展示歐洲人了解異域的深度,將非洲風(fēng)土人情與歐洲形成對比以抬高后者形象,最終服務(wù)于耶穌會的文化輸出和傳教目的。

        由于利瑪竇以歐洲和天主教為本位,囿于時人認識非洲的視野,缺乏在非深入體驗,其筆下的非洲知識難免多有疏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失實,例如某些釋文真假難辨、有意忽略伊斯蘭文明成就、美化歐洲殖民活動。但毋庸置疑他首譯“利未亞”的開創(chuàng)性意義:利氏非洲知識填補了晚明中國與非洲因缺乏直接溝通產(chǎn)生的空白,更在漢文世界首創(chuàng)許多近代意義上的非洲概念。“利未亞”知識還表明,始于晚明的中歐交流不只涉及中國與歐洲兩大區(qū)域,更涵蓋非洲等世界其他地區(qū),是早期知識全球化的一環(huán)。歐洲因素由此開始滲入中非關(guān)系,亦預(yù)示著近代中非相似的歷史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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