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哥哥和我——我們一家四口都當過兵,因而可以說是軍人之家。
1936年,我的父親投入抗日救亡學生運動,1938年經黨組織介紹從武漢到延安,進入了陜北公學和抗大學習,畢業(yè)后參加抗日武裝斗爭,參與了浙東敵后抗日根據地創(chuàng)建與發(fā)展的全過程。
父親對我的要求很嚴格,我犯了錯,就會被“關禁閉”。關我的小房間,也是母親存放零食的地方。我一被關進去,就立即把門反鎖,在里面吃零食,不打掃完“戰(zhàn)場”,不會輕易開門。父親總是忘記這一點,每次把我關進去就后悔,又沒有辦法“請”我出來。當然,這樣的機會不是很多。
1964年8月,父親轉業(yè)到上海,在科學院工作,我們住的是單位宿舍大院。有一天,向來品學兼優(yōu)、從不惹事的哥哥與大院里的孩子打了一架。父親知道后非常生氣,狠狠批評了他,還要我?guī)ソo人家賠禮道歉。
“哥哥打架完全是對方不對。那人平時就蠻橫不講理,經常欺負同學。今天無故取笑、辱罵哥哥,哥哥警告無效才打的他?!蔽也豢先?,與父親據理力爭,“如果去道歉,就是助長歪風邪氣!”
父親連我一起批評:“你一向比哥哥調皮。首先,你哥哥打架就是錯的,先動手是錯上加錯;其次,打傷了別人,是很嚴重的錯誤。你還不承認,就是非常嚴重的錯誤了。如果你不認識到這一點,以后就會犯更加嚴重的錯誤?!?/p>
不管父親說什么,我始終認為,對方錯在先,哥哥即使錯了也在后,用不著去賠禮道歉。
父親嚴肅地說:“因為爸爸是干部,所以對你們的要求就要更加嚴格。”
這句話,給了我非常大的觸動。那天,我把這件事寫進了日記里。
我的母親1949年初參軍,參加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1956年轉業(yè)到江蘇南京一家院校印刷廠工作,1964年8月被調到上海一家研究所從事財務工作。財務對于母親來說是全新的工作領域,她從零開始學,每天需要加班加點。
母親從小在國民黨辦的孤兒院長大,因為這段經歷,她遲遲未能入黨。然而,母親要求入黨的決心從沒動搖過。
有一次,我得了重病,母親下班后帶我看了急診,回到家后又急忙要返回單位加班。
父親問:“女兒病得這么重,你還去加班?”
母親說:“今天對賬,少了一分錢,我要把差錯找出來?!?/p>
那天,母親忙到很晚才回家。一到家,她一邊忙著照顧我,一邊對父親說:“總算找到錯在哪里,把賬對平了。”看著母親辛苦的樣子,我內疚因為自己病了而不能讓她休息,也很敬佩母親的敬業(yè)精神。
有一段時間,母親在研究所的附屬工廠工作,獨自管理金屬倉庫??蒲行枰募庸ぴO備,品種多且繁雜,但母親管理得非常細致。一天,上級部門下來檢查倉庫,凡抽查到的材料,賬、物等完全相符,數量精確到小數點后3位。檢查組的人感嘆,跑遍了全國的研究所,這個倉庫管理得最好。
母親的“歷史問題”得到解決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向黨組織遞交入黨申請書。20世紀70年代末,母親實現了多年的心愿,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那時,她已經年近五十了。
在母親入黨之前,我和哥哥已相繼入了黨。所以,母親一入黨,我們家又成了名符其實的黨員之家。
20世紀80年代末,母親的記憶力越來越差,在一次腦梗塞之后,確診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母親逐漸忘記了很多人和事,可她沒有忘記自己是共產黨員。
1993年6月,父親去世后不久的一天,哥哥下班回家,看到母親倚在陽臺欄桿旁往樓下看,就問她:“您在看什么?”
母親說:“你爸爸走了,我一個人活著沒意思,我在想跳下去會不會死?”
哥哥嚇了一跳,急中生智道:“自殺是叛黨行為!”
母親一聽,立刻說道:“對呀,我不能叛黨,不能自殺?!?/p>
2002年7月,母親因多臟器衰竭離開了我們。
2022年11月,朱亞平在公園留影。
我和哥哥都是1971年參軍入伍的。
哥哥在部隊時是報務員,有一次在執(zhí)行任務時生病了,病還未痊愈,就出院回連隊。戰(zhàn)友們看到他,都大吃一驚,短短十幾天,人已經瘦得脫了形。
回到連隊,哥哥立即投入緊張工作中,后來竟昏倒在崗位上,不得不再住進醫(yī)院。哥哥醒來時,發(fā)現自己已經住進了醫(yī)院,一名衛(wèi)生員正在為他洗腳,他立即掙扎著起來,堅持自己洗。
哥哥在部隊就光榮加入了黨組織,轉業(yè)后在上海一家研究所工作,后來辭職自己創(chuàng)業(yè),事業(yè)順利。
我由于身體等原因離開部隊較早,回到地方后在上海某無線電廠工作,擔任過團干部、班組長。我所在的班集體曾獲上海市“新長征突擊隊標兵”“三八紅旗集體”和團中央“新長征突擊隊”等榮譽。即使患上了嚴重的心臟病,我在工作上也從不放松要求,并于1977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盡管我經歷了下崗、身患絕癥等情況,但我沒有倒下,一直在為傳承老一輩的光榮傳統(tǒng)而努力。我參與編寫了多本紅色主題書籍,如《新四軍中上海兵》《兄弟行》《浦東子弟》,并獨自編寫了紀念父親光榮一生的書籍《俠骨柔情》。
2000年退休后,我一直在居委會擔任志愿者,還曾擔任上海市徐匯區(qū)人民法院的人民陪審員,累計參與審理各類案件2000多件。
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我一定會為黨的事業(yè)奮斗終身。
(作者為退休干部)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