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桅 李官福

[關(guān)鍵詞]章孝標；《十抄詩》；編纂特征；文獻價值

唐代詩人章孝標，字道正，生卒年不詳，元和十四年（819）進士擢第，授校書郎，任秘書省正字，山南東道從事，試大理事評?！度圃姟蜂浧湓?9首，《全唐詩補編》錄《曹娥廟》一首，《西天目祖山志》錄《天目潛溪館》一首，故域內(nèi)所見章詩共71首。章孝標作為唐代詩人，其影響雖遠不及元白韓柳等詩歌大家，但在日韓兩國也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妒姟肥蔷幾胗诟啕惓跗诘奶迫寺稍娺x集，收錄三十位詩人詩歌共計300首，其中26位唐末詩人及4位新羅詩人，各取詩十首故名《十抄詩》。隨著唐詩研究漸熱，相繼有學(xué)者進行整理校注，就《十抄詩》所輯佚詩歌數(shù)量來說，章孝標以十首居首位，目前國內(nèi)外學(xué)者對章孝標佚詩的研究僅停留在整理階段。本文結(jié)合中韓兩國歷史背景、章孝標生平及詩歌創(chuàng)作，分析章詩傳入朝鮮半島的途徑，并從章孝標佚詩出發(fā)，對《十抄詩》編纂特征及文獻價值進行探討。

一、新羅賓貢進士金可記與章孝標詩歌的傳入

新羅統(tǒng)一朝鮮半島后與唐王朝的往來愈發(fā)密切，公元788年創(chuàng)“讀書三品科”，規(guī)定諸生三品，至憲康王時親幸三郎寺，命文臣各賦詩。從此，文人士子學(xué)習(xí)漢文化的熱情高漲，新羅開始派遣大批學(xué)生、僧侶與使節(jié)赴唐，歸國時便攜帶了大量漢籍。彼時，唐王朝對新羅亦有著慷慨的漢籍贈予，兩國間存在著相當規(guī)模的書籍貿(mào)易往來，中國典籍借此契機大量東傳。

當時，唐王朝設(shè)立“賓貢”制度，吸引大批異國學(xué)子赴舉登第，史稱“賓貢進士”。清徐松《登科記考敘》記載：“而賓貢得人，新羅有金可記……衡校古今，得士之盛，于斯為最?！盵1]（1）章孝標有《送金可紀歸新羅》一詩，作為唐與新羅友好互通的見證。由于兩人之間的友好關(guān)系，金可記對章孝標之詩傳入朝鮮半島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金可記，亦稱金可紀，生年無考，卒于858年，新羅人。據(jù)《冰淵齋輯》《海東傳道錄》等文獻所載，金可記約于唐文宗開成年間（836-840）入唐，大中（847-859）初年及第，后辭官不就歸隱終南。金可記沉靜好道，不尚華侈。據(jù)考證，金可記或于玄武宗前便已入唐，研修性諧山水老莊之道。金可記于韓國古代鮮有記載，卻多載于我國道教典籍中。沈汾《續(xù)仙傳》將其崇為“真仙”，南宋陳元靚《事林廣記》稱天下無人不知其為“真仙”。然科舉至晚唐尤為殘酷，金可記作為“賓貢進士”，背井離鄉(xiāng)寒窗苦讀，身心飽受折磨。金可記僅存殘句寥寥，但從其心寄歸隱仙道的人生經(jīng)歷來看，應(yīng)亦是無法規(guī)避此種困境。修道者與進士的雙重身份，勢必影響其交游，章孝標便成為與之契合的不二人選。

章孝標出身科舉世家，祖孫三代皆為進士。概覽章詩，近半數(shù)圍繞科舉入仕而作，與雍陶、朱慶馀、武翊黃等科場名士多有交游，寄贈酬答詩作多圍繞寒窗之苦、科舉之難。其中，有表勉勵之意的《思越州山水寄朱慶馀》，有表及第慕艷的《錢塘贈武翊黃》等。章孝標亦偏愛結(jié)交隱士真人，涉及道教隱逸題材之詩，多達十余首，如《贈茅山高拾遺蔓》表達了入仕與歸隱的矛盾，《贈匡山道者》話仙藥玄妙歸隱自得，體現(xiàn)了對道家關(guān)注個體生命質(zhì)量與延續(xù)觀念的認同，排律如《上太皇先生》《玄都觀栽桃十韻》皆可證其對道教仙術(shù)的癡迷篤信。章孝標與金可記無論在“登科入仕”還是對“道教參悟”中，彼此皆有共鳴，難免惺惺相惜。

章孝標有《次韻和光祿錢卿》二首，“光祿錢卿”即錢朗。據(jù)《歷世真仙體道通鑒》載，錢朗開成初年曾任安南都護使，后為光祿卿。章孝標開成年間應(yīng)于長安，恰逢金可記入唐，二人或相交于此時，相談甚歡結(jié)為摯友。會昌年間，章孝標離開長安出外游歷，曾短暫歸鄉(xiāng)，又應(yīng)李紳之邀赴淮南，訪山歷川。據(jù)唐末黃滔《莆田靈巖寺碑銘并序》記載，會昌末年章孝標曾到閩地，大中年間又歸鄉(xiāng)，或于浙江游歷。參看金可記行跡，從登科至歸隱概圍繞長安。大中八年前后金可記歸國，時僅有“營州道”與“登州道”兩條路線至新羅，除在長安外，二人行跡未有重合之處。章孝標大中八年應(yīng)在長安送別金可記，時金可記登科不久，而章孝標已近古稀，不辭舟車勞頓送別友人，感情定非同尋常，臨別之時章孝標或?qū)⒃娋硐?shù)贈予金可記，并促成了章詩在朝鮮半島的傳播。

二、章孝標佚詩所見《十抄詩》道教隱逸的編纂特征

在《十抄詩》所選26位唐五代詩人中有21位見于韋莊《又玄集》，現(xiàn)知《又玄集》錄章孝標五言律詩《歸海上舊居》《長安秋夜》兩首，且《夾注》曾引《又玄集序》一則，若非轉(zhuǎn)引，則為今知最早的引用記錄。[2]（406） 但《又玄集》以“詞清麗句”為選詩標準，兼有律詩絕句、樂府歌行等體裁，《十抄詩》顯然與其編纂特征不相符，可見《又玄集》僅為《十抄詩》提供了章孝標在列的“入選者名單”作為參考。那么，《十抄詩》的編纂是否還借鑒了其他域外唐詩選本呢？在對日本唐詩選本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日本平安時期編纂的唐詩名句選集《千載佳句》收錄章孝標詩句30聯(lián)，其中20聯(lián)為佚句，同時期編纂的漢詩和歌選集《和漢朗詠集》收錄章孝標句1聯(lián)，佚詩5首。政院時期的語錄典籍《江談抄》收錄章孝標佚句1聯(lián)。《十抄詩》所選章詩中僅有一聯(lián)與日本三部選集所輯相同，可以認為《十抄詩》所選章詩未受日本選集的影響，應(yīng)有著獨特的編纂特征。

目前學(xué)界關(guān)于《十抄詩》的編纂特征尚無定論，其選錄之詩涉及酬唱送別、詠物懷古、山水紀行等諸多題材，但其確有著十分突出的道教隱逸傾向。道教自7世紀傳入朝鮮半島，并產(chǎn)生了較高的文化認同與接受效應(yīng)。韓國古代士大夫文學(xué)又大致可分為“參與文學(xué)”與“遁隱文學(xué)”，在道教文化與隱逸思想的傳播下，“遁隱文學(xué)”大盛。恰逢羅末麗初社會轉(zhuǎn)型，文人欲借道教歸隱來逃避仕途坎坷、社會動蕩，這也深刻影響了當時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與書籍編纂。《十抄詩》所輯錄的具有道教隱逸特征的詩作眾多，如曹唐詩十首。有與方外人士的交游詩作，如李遠《送供奉貴威儀歸蜀》、馬戴《送胡煉師歸山》、皮日休《題李處士山池》等；亦有紀行于道觀、隱居之所詩作，如許渾《重游蘇州玉芝觀》、張祜《秋夜宿簡寂觀陸先輩草堂》、張祜《晚自朝臺至韋隱居郊園》等。另外，選詩中頻繁出現(xiàn)的意象，如菊、鶴、松等，地點如洞庭、武陵、彭澤、昆侖等，人物形象如青女、仙郎、仙翁、陶潛、漁夫、處士、隱士等，都使得《十抄詩》的題材和思想呈現(xiàn)出明顯的道教隱逸傾向。

輯于《十抄詩》的章詩就有三首體現(xiàn)了道教隱逸的編纂特征?！都某俊肥茁?lián)“田地空間樹木疏，野僧江鳥識吾廬”[3]（31）化用陶潛《讀山海經(jīng)》的詩句“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4]（386），交代了隱居之處天朗地曠嘉木疏松，僅有山野之僧江邊野鳥相伴。頸聯(lián)“破迥易勸游子騎，徑荒難降貴人車”[3]（31）又化用陶潛《歸去來兮辭》“三徑就荒，松菊猶存”[4]（452），表達了不與世俗權(quán)貴合流的高潔之懷。尾聯(lián)“莫嫌園外無滋味，教得家童拾野蔬”[3]（31），描繪了孩童相伴、采拾果蔬的恬淡閑靜之景，一展安貧樂道的歸隱意趣。此詩是章孝標繼《長安秋夜》外，鮮有的抒發(fā)田園歸隱意趣之作?！端蛢?nèi)作陸判官歸洞庭舊隱》是章孝標送他人歸隱之作：

本辭仙侶下人群，擬展長才翊圣君。馬力暫驕沙苑草，鶴心終戀洞庭云。千株橘熟憐霜落，九轉(zhuǎn)丹成笑日曛。莫被世間名利釣，更教移勒北山文。[3]（36）

此詩頸聯(lián)以“鶴心”喻歸隱，以“洞庭”喻道家極境，“戀”字則表達了友人對道教隱逸之癡慕。頷聯(lián)上句釋子山注引《襄陽記》：“李衡，字叔平，為丹陽太守，衡每欲治家，妻輒不聽，后遣客十人于武陵龍陽汜上作宅，種甘橘千株?！盵3]（36）丹陽有茅山道教圣地，據(jù)《茅山記》載 ：“漢有三茅君得道于此，因謂之三茅峰。梁陶弘景亦隱居此山。道書以為第八洞天第一福地”[5]（943），由此可見陸判官歸隱之地于道家的地位。下句所云“九轉(zhuǎn)丹成”亦為道家術(shù)語，釋子山借道教典籍《廣記·女仙傳》言：“丹有九品，一名大華，自然龍?zhí)ブ?；二名玉胎，瓊液之膏……九名云光，石流飛丹?！盵3]（36）言明九轉(zhuǎn)次第，可見章孝標此詩對道教神仙參悟之透徹。尾聯(lián)再回歸隱逸心境，勸誡友人不慕名利且莫學(xué)周颙做“假隱士”，要永葆高潔之志。在此詩中，道教與歸隱相輔相成，皆為主旨。三首中最具道教色彩的當屬《贈蕭先生》：

能令姹女不能嬌，別有仙郎亦姓蕭。文武火催龍虎斗，陰陽氣足鬼神朝。行看鄉(xiāng)曲兒童老，坐使人天歲月遙。忍見骨凡飛不起，片云孤鶴在丹霄。[3]（34）

首聯(lián)上句所言“姹女”，后魏《真人參同契》：“河上姹女，靈為東神，得火即飛，不染塵垢?！弊ⅲ骸昂由希词钦婀?。”又《參同契》：“丹砂未精，得金乃并沒?！薄墩嫒舜蟮ぴE》：“姹女，汞也。”[3]（34）釋子山引二書考之，認為姹女非神人也。其為汞，即水銀滓也。晉葛洪《抱樸子·內(nèi)篇》言：“凡草木燒之即燼，而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其去草木亦遠矣，故能令人長生。”[6]（23）下句出現(xiàn)蕭姓仙郎即“蕭玉”，釋子山引漢劉向《列仙傳》：“蕭史、弄玉同居數(shù)十年，吹簫作鳳聲，鳳凰來止其屋，為作鳳臺，夫婦止其上，一日，皆隨鳳凰去?！盵3]（34）頷聯(lián)言“文武火”即道家神仙之術(shù)，用以煉丹養(yǎng)丹?！褒埢⒍贰闭Z出《太平廣記》：“孫夫人，三元法師張道陵之妻也。同隱龍虎山，修三元默朝之道，積年累有感降。天師得黃帝龍虎中丹之術(shù)，丹成，服之，能分形散景，坐在立亡。天師自鄱陽入嵩高山，得隱書《制命之術(shù)》，能策召鬼神?！盵7]（322）兩聯(lián)皆言道教煉丹求藥修仙，神異非凡尤為典型。頸聯(lián)言“兒童老”，注引《后漢書》卷八十二下方術(shù)列傳載薊子訓(xùn)之典故，時有“百老翁”稱，從孩童至百歲所見于會稽賣靈藥的薊子訓(xùn)容顏從未改變，彰顯其有仙家至高法術(shù)，使得華顏永葆，百年不見衰老。尾聯(lián)詠嘆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尚無仙風(fēng)道骨，僅能將癡慕修真之心，借仙鶴翱翔碧空。

章孝標收錄于《十抄詩》中的道教隱逸詩，雖數(shù)量有限，但相較收錄于《全唐詩》的同題材詩而言，無論選材用筆還是布格擇韻均屬上流，更不必言遣詞煉字意境構(gòu)造。例如，《贈茅山高拾遺蔓》《道者與金丹開合已失以為二首再有投擲》之用語淺俗，《游地肺》之平鋪直敘，此三首語言精辟凝練，風(fēng)格飄逸曠達，實為上乘之作。《十抄詩》之所以對道教隱逸題材詩選擇精妙，與高麗朝“道教道佛行事思想雜糅”的宗教政策息息相關(guān)。《太祖訓(xùn)要》有載：“燃燈所以事佛，八關(guān)所以事天靈及五岳名山大川?！币阕谝嘤小耙怀缰胤鹗?，一歸敬沙門，一保護三寶，一遵尚仙風(fēng)，續(xù)行八關(guān)”[8]（54）之令。高麗朝雖尊佛教為國教，但對《十抄詩》編纂特征的影響有限，涉佛詩數(shù)量遠不及道教隱逸之詩。這其中就包括章孝標的《送貞寶上人歸余杭》《題杭州天竺靈隱寺》，此二首雖未能突出明顯的佛家思想，但對補正章孝標籍貫與交游有重大意義。

三、章孝標佚詩所見《十抄詩》科舉入仕的編纂特征

詩賦入試，早在新羅所設(shè)“讀書三品科”中便初見端倪?；莨踅鹎\曾頒布教授之法，《毛詩》成為選定的教科書。至高麗朝光宗在后周使臣雙冀的建議下，正式確立科舉制度，科考科目有所沿革：“試以詩賦頌及時務(wù)策，取進士兼取明經(jīng)醫(yī)卜等業(yè)。十一年只試詩賦頌，十五年復(fù)試以詩賦頌及時務(wù)策?！盵9]（589）后至成宗仍重詩賦：“其年五十以下，未經(jīng)知制誥者，翰林院出題，令每月進詩三篇、賦一篇。在外文官，自為詩三十篇、賦一篇，歲抄附計吏以進翰林院，品題以聞?！盵9]（589）由此可知，當時對詩賦非常重視，文士研習(xí)漢詩熱情高漲的同時，對優(yōu)秀“教科書”的渴求亟需解決，《十抄詩》或于此契機下應(yīng)運而生。

釋子山《夾注名賢十抄詩序》言：“‘傳于東海，其來尚矣。體格典雅，有益于后進學(xué)者。”[3]（2）李云俊跋：“府使陽城李侯伯常當詩賦取士之時，竊有興學(xué)之志?！盵3]（73）權(quán)擥跋又引李侯之言：“是詩抄者，東賢也，注者亦東僧也。而世之啟蒙者，率由是入，真吾東方之青氈也。然板本甚鮮，且今更設(shè)進士科，用詩賦，則學(xué)者固不可不知也?！盵3]（210）可見，《十抄詩》的編纂與高麗朝的科舉制度中詩賦取士的政策密切相關(guān)?！案啕惓鯇嵭锌婆e制，九五八年舉行第一次科舉考試，律詩是必試科目，本書有可能就是其時科舉教科書的一種”[3]（2），這深刻地影響了其選詩偏好，其所錄詩歌多為唐及五代科舉考試名家?！妒姟穼τ诳婆e入仕詩的編好并不限于入選詩人的身份，亦包括詩歌內(nèi)容，就詩題而言就有諸多涉及科舉。如杜牧《酬許秀才垂覽拙詩見贈之什》、馬戴《下第別友人》、吳仁璧《放春榜日獻座主》、崔匡?！端袜l(xiāng)人及第歸國》等，此類詩或言及第之喜，或感落第之悲，或寄贈酬答，唱和者皆為科場諸士。章孝標《及第后歸吳酬孟元翊見寄》便集悲喜書于友人孟元翊：

七年衣化六街塵，昨日雙眉始一伸。未有格言垂后輩，得無慚色見同人。每登公宴思來處，漸聽鄉(xiāng)音認本身。更贈芳詞添喜氣，孟冬歸發(fā)故園春。[3]（32）

此詩乍看是抒典型文人士子登第之狂喜，卻字字句句浸透著酸甜苦辣。相較章孝標同時期被后人津津樂道的作品《及第后寄廣陵故人》中馬鍍金鞍意氣風(fēng)發(fā)的浮傲自滿，此詩情感成熟、內(nèi)斂含蓄，娓娓道來、收放自如，道盡苦讀及第的整個過程。除述己之懷，《十抄詩》還有章孝標寄與科場友人之作《送俞鳧秀才》：

鐘陵道路恣登臨，靈洞荒碑幾處尋。野意云生廬岳頂，詩情月落漢江心。村橋市鬧開山貨，溪廟風(fēng)腥宿水禽。應(yīng)忌名場醉公館，鷓鴣聲遠橘花深。[3]（35）

此詩描寫洪州鐘陵山景及市井風(fēng)情，尾聯(lián)“鷓鴣聲遠”勸誡后輩莫要被名利蒙蔽心智，應(yīng)思來處勿忘初心。西晉左思《吳都賦》云：“鷓鴣南翥而中留，孔雀綷羽以翱翔?！盵10]（129）俞鳧來自洪州豫章之地，鷓鴣常南飛不休為其鄉(xiāng)之鳥，多見于豫章以南諸郡。詩僧皎然《橘樹歌》：“白花不用烏銜來，自有風(fēng)吹手中滿?！盵2]（2015）詩中橘花凈白典雅清麗脫俗，詩人以此勸誡后輩縱使及第亦要永葆高潔。

高麗朝科舉是其統(tǒng)治者改變過去以貴族為中心的人才選拔體制，促進地方寒族勢力進入中央與豪族勢力展開抗爭[11]（27），使底層文人士大夫?qū)崿F(xiàn)階層跨越的有效手段，而這種手段的最終目的則是維護高麗朝的統(tǒng)治。從高麗朝太祖《十訓(xùn)要》到光宗創(chuàng)科舉再至成宗之崇儒，儒學(xué)得到了較好的繼承與發(fā)展，成為了促進國家思想統(tǒng)一的有力武器。崔承老《時務(wù)策》談道：“若圣上執(zhí)心?謙，常存敬畏，禮遇臣下，則孰不罄竭心力，進告漠猷，退思匡贊乎，此所謂‘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者也。”[12]（308）這種汲汲于入仕為官、盡忠邦國的思想在《十抄詩》的編纂上亦深有體現(xiàn)?！妒姟分兄T如溫庭筠《休瀚日西掖謁所知》、羅隱《甘露寺看雪寄獻周相公》、樸仁范《上殷員外》《上馮員外》、崔承祐《獻新除中書李舍人》等與名公貴卿干謁投獻或奉酬唱和之作，或夸贊斐然政績，或溢美文章才華，或致入幕除官艷羨，凸顯渴求賞識以致仕的勃勃野心。恰如韓國學(xué)者金恩靜所言：“《十抄詩》可能是為了科舉及第之人在宮廷宴饗或文士聚會上創(chuàng)作酬唱贈答詩而編纂的，可以看出文人士子為入仕所作的準備?！盵13]（5）

章孝標佚詩《上汴州韓司空》首聯(lián)言：“弟兄龍虎別無雙，帝拔嵩衡壓大邦。”[3]（37）此詩開門見山，將韓弘、韓充二兄弟比作“龍虎”二獸與“嵩衡”二山，盛贊其威武勇猛氣力蓋山。尾聯(lián)“昨日路傍歌靜化，汴河渾水變澄江”[3]（37），暗喻其卓然政績，將“渾水”夸張成“澄江”，干謁入幕為謀一官半職。又有佚詩《送韋觀文助教分司東都前秘書省同官》中得知曾在京供職的友人欲要赴新職，云：“鉛筆別垂華省露，青衿待振素王風(fēng)”[3]（33），寄托了作者對韋觀文重入仕途的祝福。尾聯(lián)詠嘆：“應(yīng)眺樓臺感今昔，暮天鴉過上陽宮?！盵3]（33）釋子山“上陽宮”注殘缺不全，但據(jù)《唐六典》：“上陽宮在皇城之西南，苑之東垂也。南臨洛水，西拒谷水，東面即皇城右掖門之南?！盵14]（234）章孝標遙想友人入京時登臨巍峨皇城所俯瞰之景，其拳拳之心便不言而喻。

章孝標被選入《十抄詩》的詩歌題材經(jīng)典且具代表性，同《十抄詩》的編纂特征有著相當程度的契合，符合盛行于高麗朝初年文人士子間的主流思想，為高麗朝文人研習(xí)漢詩提供了“教科書”文本，其在促進朝鮮半島漢詩創(chuàng)作的同時，對中國文學(xué)也有著獨到的文獻價值，尤其體現(xiàn)在佚詩方面。因其收錄了近百首唐人佚詩，不少中小詩人如章孝標、吳仁璧、韋蟾、韓琮、李雄的詩作，均十分罕見。毫無疑問，《十抄詩》中的唐人佚詩，是近二十年來唐詩輯佚最重要的收獲之一。就域外漢籍來說，《十抄詩》完全可與《千載佳句》媲美，而從詩作的完整性來說，則有以過之。[2]（457）

四、章孝標佚詩所見《十抄詩》的文獻價值

《十抄詩》共收錄章孝標佚詩十首，除了補全國內(nèi)章詩殘缺不全之遺憾外，對考證章孝標的仕宦經(jīng)歷、家族籍貫、交友范圍等方面都提供了有力佐證，還原并豐富了其詩歌創(chuàng)作的整體風(fēng)貌，可謂意義非凡。

第一，《十抄詩》補正了章孝標的仕宦經(jīng)歷?！秺A注》原鈔本目錄中被稱“博士”的詩人僅章孝標、皮日休與溫庭筠三位。釋子山于“皮博士詩”下注：“《松陵唱和集》：‘皮日休，字襲美?！锻豕偌以娺x》：‘咸通八年登進士第?！掇浴罚骸圆┦恐髑镌??！盵3]（96）《老學(xué)庵筆記》載：“曾祖日休，避廣明之難，徙籍會稽，依錢氏，官太常博士，贈禮部尚書?！盵15]（134）后有辛氏《唐才子傳》皆載其為“太常博士”，又有《北夢瑣言》《太平廣記》稱其為“國子博士”，可見確有其據(jù)?！妒姟酚凇皽夭┦吭姟毕乱度茣匪d為其做注，概圍繞詩名而未言及仕宦官階，僅稱其“數(shù)舉進士不中第”。南宋陳振孫《郡齋讀書志》、元辛文房《唐才自傳》皆載其仕終國子助教，但有五代王定?！短妻浴?、南唐劉崇遠《金華子》等筆記小說稱其為“太學(xué)博士”。后宋朝計有功《唐詩紀事》載：“溫庭筠在任太學(xué)博士，主秋試，（李）濤與衛(wèi)丹、張郃等詩賦，皆榜于都堂”[16]（1005），雖恐不確，但可知釋子山語出有據(jù)。“章博士詩”下，《十抄詩》僅注：“孝標，大和中為山南東道從事，試大理評事?！睂τ凇安┦俊敝Q卻未云何據(jù)。唐范攄《云溪友議》最早言及孝標官職：“孝標及第，正字東歸?！盵17]（124）后有辛氏《唐才子傳》：“元和十四年禮部侍郎庾承宣下進士及第，授校書郎?！盵18]（103）又計有功《唐詩紀事》：“大和中，當為山南道從事，試大理評事?！盵17]（628）而《十抄詩》目錄署“章博士”，也許為章孝標仕終職務(wù)。唐秘書省有兩局，一曰著作，二曰太史，皆率其屬而修其職。校書郎八人，正九品上。正字四人，正九品下。著作局龍朔為司文局有校書郎二人，正九品上。正字二人，正九品下。而“從事”不是唐朝具體幕職的名稱，而是所有使府幕職的泛稱。據(jù)《舊唐書》載大理寺官吏設(shè)置：“評事十二人，從八品下?！盵19]（1884）可見章孝標歷任官職均屬下等文職，尚無任何有關(guān)“博士”的記載。

唐代“校書郎”一職以秘書省為最高官品。在弘文館、崇文館、集賢殿與司經(jīng)局亦有，參看五館官職設(shè)置，僅有弘文館與“博士”相關(guān)。據(jù)《唐六典》《新唐書》載，弘文館官職分為“教學(xué)”與“雜物”兩類，“教學(xué)”類設(shè)有館主、判管事、學(xué)士與講經(jīng)博士。講經(jīng)博士員額、品秩皆未詳，各類歷史文獻有關(guān)講經(jīng)博士的記載甚少，館內(nèi)成員或皆可任該職，若章孝標曾至弘文館任職，做過短暫的講經(jīng)博士，便也有可能。然長慶三年，唐朝罷博士一職，皆稱學(xué)士、直學(xué)士，而此年，恰好為章孝標秩滿歸鄉(xiāng)之時，博士之稱便不被流傳，僅于任上之時被熟知。而除弘文館外，唐朝在國子監(jiān)、廣文館、四門館及各署等皆設(shè)有博士，各縣亦有。據(jù)載，每縣皆有經(jīng)學(xué)博士、助教各一人。即章孝標于長安任官之時，亦有可能在縣任博士，但官階卑微，于史無考?，F(xiàn)有以章孝標為中心所立《潛陽烏窠章氏宗譜》（后文稱《烏譜》），知章孝標在當?shù)卦孕⑿新劽?，《孝標公傳》載：“公漠司徒昭達后也，世居烏窠，貧而力學(xué)，博貫經(jīng)史。興元中，登進士。天性至孝，厥考鄰公早世時，懷失怙居恒，每以生身未報自悼，緣躬耕奉母王氏，不復(fù)求仕。貞元八年遭母喪，慟哭哀毀上宅，倚棺即葬于兌口章家山父墓之前?！盵20]宗譜中又有敕命一則：“設(shè)官分職寮署，固因才而授，移孝為忠臣子當兩全其大，爾章成緬純孝格天至感，物產(chǎn)之異，令名震世，宜躋風(fēng)紀之班，以爾為山東南道從事，激揚是勵，振肅維勤，克公爾職?！盵21]后人為紀念其孝行，改“章成緬”為“章孝標”。其鄉(xiāng)也曾因其孝行改稱為“烏窠”，據(jù)《續(xù)修烏窠章氏譜序》言：“及唐司空昭達者，至成緬公喪母，廬墓烏鵲群集，孝感于天地。烏為天星畢月太陰之精靈，其性仁慈孝母極誠。物征其祥，自然之理。貞元八年詔敕孝標，其孝墓坪在縣治之南七十里，孝坪金地烏獅關(guān)于水口，烏貝回于沙陂，山名烏孔，橋號烏蘭，烏窠之所由名也”[21]，可見章孝標在當?shù)赜绊懼?。《孝標公傳》載有后人對他的評價：“所在平易，不行苛刻而作士造人，興利革弊，歷垂惠政，民皆歌頌且情致豪邁，與申牧齊名，后致政歸，有友楊巨源連舟載酒送之?！盵22]（25-38）無論于政上還是于其鄉(xiāng)，章孝標皆是德高望重之人，影響力已然不能以區(qū)區(qū)“博士”限之。此外，唐代以“博士”命名的官職細瑣繁多，名稱上多體現(xiàn)一定領(lǐng)域性、職業(yè)性特征，諸如天文、醫(yī)學(xué)、按摩博士等等。民間也泛用“博士”一詞指代精通某一領(lǐng)域之人，章孝標或曾有一技之長于當?shù)仡H負盛名也不無可能。唐時亦有如國子博士、太常博士等官階較高的博士類官職，但參看章孝標生平，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二，《十抄詩》補正了章孝標的家族籍貫。關(guān)于章孝標籍貫，按《云溪友議》《全唐詩》《浙江通志》等載，學(xué)界一直以“睦州桐廬”冠之。章孝標，原名章成緬，按《明一統(tǒng)志》《兩浙名賢錄》等于“章成緬”下注，其卻為“於潛人”，又有《臨安志》稱其墓亦于於潛縣南七十里長安鄉(xiāng)兌口村。結(jié)合《潛陽烏窠章氏宗譜》所載，知“潛陽”應(yīng)為潛山之南。據(jù)《元和郡縣志》：“於潛縣，緊。東至州二百里，本漢舊縣也，縣西有潛山因以為名，舊朁字無水，至隋加水焉。武德七年置潛州，領(lǐng)於潛臨水二縣，八年廢州，縣屬杭州。天目山在縣理北六十里，有兩峰，峰頂各一池，左右相對，名曰‘天目?！盵22]（25-38）《西天目山志·詩》，收錄章孝標《天目潛溪館》《天目瀑布》詩兩首，卷一《陪扈》“石柱山”條云：“在南三十五里……南連金鵝山，有潛溪館，寂照寺，東坡題綠筠野翁亭處?！盵22]（35）《十抄詩》所錄章孝標《送貞寶上人歸余杭》首聯(lián)云：“天目南端天竺西，浙僧歸老舊招提”[3] （35-36），可見天目山南，便是於潛縣所在。釋子山引《十道志》：“杭州有天目山?！庇帧独m(xù)高僧傳·釋慧誕傳》：“杭州天竺寺”，注曰：“在靈隱山，林石岑竦，實來仙圣。”[3]（38）《十抄詩》又錄章孝標《題杭州天竺靈隱寺》，其尾聯(lián)云：“客慮暗隨諸境寂，更聞童子喚猿聲?！盵3]（38）釋子山引祖庭《事苑》“呼猿”下注“靈隱”之名由：“連理志曰：‘此吾西竺靈隱鷲峰也，飛來隱于此地。人未信，理曰：‘彼山白猿呼之可驗。因呼猿來，為之出。今寺前有呼猿澗，飛來峰，故其山曰靈隱?！盵3]（38）由此可知，章孝標曾游歷至此。又《孝標公傳》載：“及歸與名公諸老覽勝，賦詩以自樂，至潛陽館，有留題為時所誦?！盵21]通過對章孝標佚詩的分析，并結(jié)合《烏譜》等歷史文獻的佐證，認為其家族籍貫應(yīng)為“杭州於潛”，不能以“睦州桐廬”為定論。

第三，《十抄詩》擴大了對于章孝標交游范圍的研究?！妒姟蜂洝端陀狲D秀才》，“俞”應(yīng)為“喻”之訛誤。喻鳧，生卒年不詳，毗陵人，亦作南昌人，頗有詩名，曾累試不第，后人稱其“喻先輩”。開成五年（840），喻鳧進士及第，任校書郎、長城縣令等職。開成年間，喻鳧曾以詩聞名，徙家睦州之分水縣，常與方干賦詩往來，方干即章孝標之甥，可知喻鳧與其家族確有交游?！妒姟酚咒洝渡香曛蓓n司空》，其首聯(lián)所言“弟兄”即韓弘、韓充兄弟二人，韓弘，生卒年無考，滑州匡城（今河南長垣）人；少孤，中唐藩鎮(zhèn)將領(lǐng)劉玄佐之甥，曾任檢校工部尚書，官至知節(jié)度使。據(jù)《唐方陣年表》載，貞元十六年任汴州刺史，章孝標或于此時拜謁乞入幕。韓弘弟韓充，又名韓璀，輔其兄治理宣武軍，謙讓有禮。兄弟二人于汴州驅(qū)逐亂卒，治理軍政，《新唐書·令狐楚傳》載其作戰(zhàn)勇猛之事?！妒姟吩黉洝端晚f觀文助教分司東都前秘書省同官》，韋觀文于史鮮有記載，僅有《李義山文集》《文苑英華》提及此人。據(jù)學(xué)者郭海文對《唐故汾陽公主贈鄭國溫儀大長公主墓志銘并序》及《唐故銀青光祿大夫太子詹事駙馬都尉扶風(fēng)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贈陜州大都故京兆韋公墓志銘并序》拓片的考證，汾陽公主墓志的撰寫者便是“散朝大夫、行尚書司門員外郎、柱國、賜紫金魚袋韋觀文”，墓志言：“尚書公觀文，從祖兄也，友悌之厚，乞同他人，不以菲薄。抑令撰述，備詳事實，不敢飾詞?！盵23]（350）據(jù)《舊唐書·職官志（一）》記載，朝散大夫為從五品文官散階，“柱國”官至從二品，“紫金魚袋” 又為帝王御賜，官至三品以上，韋觀文應(yīng)與駙馬同屬一個家族，實為名門望族高官貴胄。章孝標曾與韋觀文一同效力于秘書省，友人一朝飛黃騰達，心生艷羨，寄與祝福。雖蕭先生、孟元翊、貞寶上人與陸判官尚無法考證，但《十抄詩》所錄章詩，進一步完善了其交友狀況。

第四，《十抄詩》豐富了章孝標詩歌創(chuàng)作的整體風(fēng)貌。晚唐張為《詩人主客圖》將章孝標歸為武元衡“瑰奇美麗主”及門者。瑰奇美麗，謂辭藻華麗意象秀美，造境新奇構(gòu)思精妙。章孝標詩作多有體現(xiàn)，若，“九門佳氣已西去，千里花開一夜風(fēng)”[26]（1281），一夜清風(fēng)吻千萬花開之奇妙構(gòu)思。又如詠物詩《破山水屏風(fēng)》：“雨滴膠山斷，風(fēng)吹絹海秋?！盵26]（1280）清人宋長白《柳亭詩話》稱其：“二句以生造出奇”[25]（3449），不僅贊其瑰奇美麗，亦贊其有清切爽朗之味。明胡震亨《唐音癸簽》云：“章孝標殊有茜飾，七字尤爽朗?！盵26]（61）收錄于《十抄詩》的《十五夜玩月遇云》便凸顯了此二者風(fēng)格，基調(diào)凄清冷寂構(gòu)思奇詭精絕。其頷聯(lián)云：“無端玉葉連天起，不放金波到曉流?！盵3]（32）該詩句以玉葉連天而起之態(tài)喻浩瀚層云，以金之流波喻月光，新奇構(gòu)思爽朗基調(diào)兼具，令人嘖嘖稱奇?！妒姟分幸嘤姓滦诵坶熀婪胖鳎纭暗苄铸埢e無雙，帝拔嵩衡壓大邦”一句，盛贊韓氏兄弟鎮(zhèn)守一方勇猛作戰(zhàn)如龍似虎，氣勢高聳直逼嵩衡二岳?！白蛉章钒桁o化，汴河渾水變澄江”[3]（37）盛贊其佳謀善政治理有方，夸張其功績能化濁水為清江，讀來有翻云覆雨大氣雄渾之勢。

《十抄詩》所錄章詩的表現(xiàn)手法亦屬上乘，練字精妙，如“馬力暫驕沙苑草，鶴心終戀洞庭云”。[3]（35）其中“驕”通“嬌”，有憐愛疼惜之意，有意將駿馬擬人化，表面是謂收足歇息，實則暗指陸判官仕途暫緩，有意歸隱的高潔之舉?！皯佟弊忠嗌鷦觽魃窠柘生Q凸顯歸隱之人對洞庭極境的癡狂迷戀。章詩用典切實，如：“莫被世間名利釣，更教移勒北山文”[3]（36），用南朝孔稚堆所作《北山移文》，譏諷周颙假隱士，勸說友人莫要誤入歧途，要尋求身心雙棲的真歸隱，可見章孝標對歸隱之旨的極高參悟。

章孝標收錄于《十抄詩》諸七律之作，風(fēng)格多樣、題材豐富、手法精妙、情感真摯，彰顯了《十抄詩》編纂者的豐富學(xué)識和高超能力，深得唐詩要旨，亦可窺見唐詩對朝鮮半島詩學(xué)深遠影響。

五、結(jié)語

章孝標詩作借金可記于唐羅兩地的往來傳入朝鮮半島，逢羅末麗初學(xué)詩于唐之風(fēng)方興未艾，唐人詩歌依不同編纂特征被精選整理為“詩學(xué)教科書”。章孝標佚詩與《十抄詩》中的道教隱逸、科舉入仕兩大題材特征有相當程度的契合，故被選錄其中。章詩于我國散佚現(xiàn)象嚴重，《十抄詩》所錄其佚詩十首價值極高，對補充其仕宦經(jīng)歷，完善其生平交游，考證其家族籍貫作用巨大。另外，章孝標詩歌風(fēng)格、表現(xiàn)手法皆屬上乘，除還原和豐富了章詩創(chuàng)作的整體風(fēng)貌外，對我國唐詩研究亦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