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影圖像是一種特殊的“言說”，其表意目標、表意方法和表意效果與人的“言說”相同。本文以開心麻花電影《夏洛特煩惱》為研究對象，以圖像“話語”的運用、圖像特有的表義形式、語音、詞匯、句式等修辭形態(tài)為切入點，從語音、詞匯、句式等角度，針對諧音、仿擬、別解、反復、排比、反問等修辭手法，并結合影片的對白，對臺詞的修辭形態(tài)在影片敘述中的運用技巧與效果進行了初步的探索。

【關鍵詞】《夏洛特煩惱》；修辭；幽默；臺詞電影介紹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09-0052-04

《夏洛特煩惱》是一部改編自2015年開心麻花舞臺劇的同名影片。本片主要講的是夏洛在畢業(yè)之后，去參加自己學生時喜歡的?；ǖ慕Y婚典禮，在婚禮上打腫臉充胖子，結果被人嘲笑。在逃跑中，夏洛意外地回到了1997年，從此過上了另一種人生。夏洛成了偶像，對秋雅的追求也很順利，只是直到有一天和馬冬梅在一起，他才恍然大悟，知道最好的就是珍惜現(xiàn)在?！断穆逄責馈芬詨艋冒愕臄⑹龇绞?，將夏洛的夢的心路歷程與情感體驗，由歡樂至憂傷、由憂傷至絕望、由絕望至歡樂，讓人產(chǎn)生強烈的同情心，引發(fā)深刻共鳴。

一、語音角度的修辭——諧音

王希杰指出，“諧音是構造幽默風趣的重要手段”[1]。在喜劇作品中，臺詞中使用的諧音修辭，本質(zhì)上是創(chuàng)作者有意識地利用了作品中相關人物在語義理解上出現(xiàn)的偏差，而并非是作品中的角色出于表達的需要而刻意地去突破常規(guī)，這樣的表現(xiàn)方法既是一種塑造角色形象的修辭手法，又有意無意地加深了主題思想，起到了一種或褒揚或貶抑的效果。在《夏洛特煩惱》這部影片中就有很多這樣的臺詞，如王老師對夏洛說：“你換個地方還不是一樣睡覺？”夏洛回說：“那我換個人睡？”王老師直接開懟說：“你以為你是校長啊，想跟誰睡跟誰睡？”這幾個“睡”字字音、字形相同，而意義則大相徑庭。老師所說的“睡覺”，是夏洛不聽講，老師諷刺他坐哪兒都只睡覺不聽課。而夏洛則故意曲解老師的話，“換個人睡”的“睡”則帶有了情色意味，體現(xiàn)了夏洛不正經(jīng)、愛插科打諢、對老師的話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緊跟著的“你以為你是校長”則更具諷刺意味，暗含一種社會常有的權色交易丑態(tài)。這幾個看似相同的字讀來跳躍性極大，通過諧音表達另一層語言內(nèi)容，具有幽默諷刺作用，令人啼笑皆非，又不免悲哀。

又比如夏洛的一句臺詞：“上學的時候她很出名，是我們學校著名的?；?；而我更出名，是我們學校著名的笑話?！崩又小靶；ā焙汀靶υ挕笔菗碛胁煌x的同音詞，這兩個詞讀音完全相同，均是“xiao hua”，只是音調(diào)有所不同，意義則完全不同。這一組諧音詞，夏洛用自我貶低的方法表達對秋雅的愛慕，觀眾聽來完全不覺得違和，從而產(chǎn)生幽默感，讓人會心一笑。這一組對比，將秋雅和夏洛的差距點了出來，他們之間天差地別，一個似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似乎永遠只是一個丑角。

還有秋雅對馬冬梅說：“冬梅，你知道什么叫東施效顰嗎？”馬冬梅卻回答道：“東施是誰？她為什么尿頻？”這是秋雅善意地提醒模仿她打扮的馬冬梅是東施效顰，然而馬冬梅卻并沒有理解，“效顰”和“尿頻”是一組近音詞，一是起到插科打諢的幽默效果，冬梅可能確實知道秋雅的意思，但為了面子不愿承認，二是表現(xiàn)馬冬梅“女漢子”的性格和文化程度不高，對耳熟能詳?shù)某烧Z不了解。同時運用反問，將“尿頻”置于反問句中，極大地增強了幽默與諷刺效果，讀來又不免讓人覺得悲哀，人這一生可能都在為有些人生來就有的東西奔波勞碌。

這種在語音角度構造幽默風趣的方法，首先必然是建立在現(xiàn)代漢語共有的發(fā)音規(guī)則之上，其次離不開音同、音近字的廣泛存在，在此基礎上的諧音不是為彰顯電影的獨樹一幟而有意為之，而是巧妙地隱藏在主人公的話語中，妙趣橫生，使人印象深刻。通過恰到好處的說明，讓觀眾在會心一笑的同時反思自身，得到啟發(fā)，使人物形象更豐滿的同時，也彰顯了漢語的獨特魅力。

二、詞匯角度的修辭

（一）仿擬

仿擬，“這一漢語辭格與英語辭格‘Parody基本相對，是一種仿照某現(xiàn)成的語言形式擬創(chuàng)出一個臨時性的新說法的修辭方法”[2]。從本質(zhì)上講，這是一種模仿性構詞行為，以通俗的詞語、俗語、成語等作為模仿對象，突破了“慣用詞語”的語用模式。例如夏洛的媽媽說：“夏洛這孩子命苦啊，一出生爸爸就下落不明了?！瘪R冬梅也有句臺詞說：“我的爸爸叫馬東，我一出生我爸就沒了，所以我叫馬冬梅?！边@組對話是兩人名字的由來，借夏洛媽媽之口仿擬成語“下落不明”點出夏洛名字的由來，馬冬梅緊接著用仿擬點出自己名字的由來。結合劇情來看，馬冬梅這種做法既表現(xiàn)了自己身世凄苦，也借此達到與夏洛的媽媽套近乎的目的，極具幽默意味，又不顯尷尬、突兀。

還有馬冬梅拒絕大春的求愛說的那句臺詞：“就你還想追我？癩蛤蟆想吃燉大鵝?！边@句話仿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馬冬梅對自己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天鵝”，因此這是仿擬也是自嘲?！按簌Z”和“天鵝”，兩者雖然物種一致，但感情色彩卻有天壤之別，天鵝高高在上，美好、優(yōu)雅，而大鵝則大多是桌上的美食，與尋常人關系更密切?！盁醮簌Z”作為東北地區(qū)常見美食，也體現(xiàn)了電影的地域特點，比用原本的俗語更具喜劇效果，也更好地體現(xiàn)出馬冬梅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開得起玩笑的性格。

（二）別解

詞語別解指的是，不按照通常的慣性思維，對語言的意義進行機械死板的理解，而是要跳出常規(guī)的語法規(guī)則和范疇，故意曲解和誤會原意。因為別解之詞與規(guī)范的意義有一定的關系，但卻并不完全受規(guī)范的制約和限制，所以使用別解，會有一種出乎意料，卻又合乎情理的效果。例如袁華為諷刺圣裝出席婚禮的夏洛說的那句臺詞：“只身赴宴雞毛裝，都是同學裝雞毛?！毕穆宓奈餮b口袋里放著雞毛裝飾物?！半u毛”本是一個物品，即雞的羽毛，這是夏洛西裝上的裝飾物，但是此處卻別出新意，用不同的漢字組合，使關注有別樣的感覺。前者“雞毛”是形容詞定語，“裝”是名詞；在將之倒裝變?yōu)檠b雞毛之后，“裝”成了動詞，“雞毛”反變?yōu)槊~。以此來表現(xiàn)出袁華對夏洛的不屑一顧，跳出了正規(guī)的語法范疇，也表現(xiàn)出無論是參加女神婚禮還是輝煌的夢中生活，那些在現(xiàn)實面前都是瞎想的，這“雞毛”也是指生活中一地雞毛的意思，指的是那些在幻想中沒有意義的事，也給觀眾一種暗示，珍惜眼前、珍惜當下才是最關鍵的。

劇中還有夏洛的一段獨白，說的是：“我要在秋雅的婚禮上靈光乍現(xiàn)，然后消失，成為秋雅觸碰不到的男神?！薄办`光乍現(xiàn)”一詞本意是形容突然有了靈感，靈感噴涌而出，而在夏洛描繪自己的出場這個語境下，“靈光”和“乍現(xiàn)”則需要分別理解。所謂“靈光”是指夏洛自己，他要成為秋雅婚禮上的那一道靈光，讓秋雅忘不了自己；所謂“乍現(xiàn)”，確實采用它“突然出現(xiàn)”這一本意，也為了引出夏洛后文所說要在“乍現(xiàn)”后“消失”。這個看似常見的成語被別解成全新的含義，可以看出夏洛愛戀秋雅，渴望被關注但又不乏自卑的心理。后一句“與司儀撞衫”這一猛然的轉折讓人啼笑皆非，夏洛精心設計的形象轟然倒塌，顯出了失敗者的原型，他“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喜劇形象因此深入人心。

（三）借代

所謂借代，就是用一種事物指代另一種事物出現(xiàn)，這兩種事物之間本身有相似而無關聯(lián)，通過借代手法湊在一起，則更添幾分滋味。借代可以使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使語句形象突出，以奇代凡，以零代總，借代的詞往往是一定社會群體中常見且耳熟能詳?shù)脑~，在這種語言環(huán)境中的人們極易對此產(chǎn)生共鳴。例如夏洛在婚禮現(xiàn)場對秋雅說：“秋雅，你穿婚紗的樣子就像西游記里的觀音菩薩一樣美，但我萬萬沒想到你最后會嫁給天蓬元帥?！边@里連用兩個借代，用“觀音菩薩”借代秋雅，用“天蓬元帥”借代她的丈夫。同樣都是《西游記》中的人物，觀音菩薩普度眾生，慈眉善目，頭扎盤龍髻，身穿素羅袍，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面生喜，朱唇一點紅，是圣潔的代表。夏洛所說的“天蓬元帥”，主要是指被貶下凡的豬八戒，是油嘴滑舌，好吃懶做，樣貌丑陋的象征，與觀音菩薩有天壤之別。這兩個借代詞反差強烈，既寫出了夏洛心有不甘，也側面反映出秋雅的物質(zhì)與現(xiàn)實。還有馬冬梅對秋雅老公的誤解那段臺詞：

馬：恭喜啊，伯父。

秋：這是我老公。

馬：對不起啊，對不起啊叔叔。

這里馬冬梅以“伯父”與“叔叔”兩個稱謂借代一個人——秋雅的丈夫。這兩個詞無論如何，都是稱呼自己父輩的長者，從中不難體會到秋雅的丈夫年齡和她相差很大，以至于馬冬梅起初把他認成了秋雅的父親，知道身份后也依然只能叫做“叔叔”。當年的校花為了金錢不惜嫁給一個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這也側面反映出秋雅拜金的傾向，為自己的虛榮心結婚，發(fā)人深省。

這些詞匯角度的修辭，建立在對詞匯本意熟悉掌握的基礎之上，所達到的效果與“諧音”這一修辭相似，能在相同語言環(huán)境的觀眾群體中起到較快的傳播速度和較廣的傳播范圍，但因為語法規(guī)則的多樣性較之于語音角度的修辭而更為多變。詞匯角度的修辭又往往暗含諷刺意味，雖然不是高調(diào)的說教，但足以默默觸動觀眾的神經(jīng)，引起觀眾的注意和反思，思考關于真善美的種種。

三、句式角度的修辭

（一）反復

從修辭學看，反復就是指來來回回地使用某一個語詞或句子，以便達到著重表達強調(diào)的意愿，起到“加重語勢，渲染氣氛，抒發(fā)強烈的感情，表達深刻的思想，從而加深對方的印象，引起他們情感上的共鳴”的作用[3]。例如電影《夏洛特煩惱》中夏洛與馬大爺?shù)哪嵌谓?jīng)典的臺詞，是幡然醒悟后的夏洛去尋找馬冬梅，然后與在馬冬梅樓下的馬路邊上乘涼的老人發(fā)生的一段對話，馬大爺反反復復地向夏洛提問“馬冬什么？”“什么冬梅？”“馬什么梅？”。這段臺詞就是借助了“反復”這種修辭手法，在“馬冬梅”和“什么”這兩個修辭話語之間進行來來回回地重組和建構，看似簡單的問路因為大爺?shù)亩澈徒⊥灰淮未沃貜停环矫骟w現(xiàn)了老人健忘的人物特征，另一方面也通過兩者之間的搞笑對話為電影增添了一段笑料。同時，夏洛因此詢問無果，推動了情節(jié)發(fā)展。

（二）排比

顧名思義，排比“就是把三個及以上結構相同或相似、意義相關、語氣一致的詞組或句子排列成串，形成一個整體”[1]。這些臺詞說起來朗朗上口、一氣呵成，進而獲得更好的修辭和幽默效果。例如夏洛在全校師生面前公開檢討自己毆打老師、焚燒公物等不良行為時說：“一直以來，我都是在虛度光陰，但是沒想到上天又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所以我要感謝天，感謝地。”而校長回以一句：“你要感謝學校，感謝老師，感謝你們班的樓層不高。”這五個由“感謝”和感謝的對象構成的動賓詞組形成排比，不但表現(xiàn)了夏洛在穿越回高中、重獲新生時的喜悅之情，而且也表現(xiàn)了校長對夏洛不著調(diào)的發(fā)言進行糾正的迫切心理。校長順應在夏洛的話連用排比，與夏洛所言相對應，他劫后余生的喜悅溢于言表，把這看作是上天的饋贈的同時，那不著調(diào)的性格更是暴露無遺，而校長對于他則是無奈，面對全校師生不得不從客觀的角度糾正夏洛的言辭。

還有《夏洛特煩惱》片頭時夏洛參加秋雅的婚禮時的內(nèi)心獨白：“有的人缺鐵，有的人缺鈣，而我缺面子?！蓖ㄟ^這一組排比句，首先突出表現(xiàn)夏洛的性格——好面子，從而引出他想在暗戀的女生秋雅的婚禮上裝闊，但苦于囊中羞澀，所以才會出現(xiàn)借豪車在同學面前炫耀、租名貴西裝卻和司儀撞衫、被妻子馬冬梅責怪、被老師和同學取笑等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正是這組排比句引出了劇情，推動了故事的發(fā)展，使夏洛的人物形象更加豐滿。

（三）反問

反問，也就是無疑而問，不要求回答，也不作答，也不需要回答。一般情況下，問題的回答都是隱含在提問句中，或者在情境中，反問傳遞的肯定意味往往比陳述句更強烈、更濃厚。例如夏洛被王老師抓包的時候說：“馬冬梅上課老嗑瓜子，影響我成績。”而王老師反問他：“就你這成績還能受影響？你的成績還有下降空間嗎？”

這組對話營造出夏洛和馬冬梅一對歡喜冤家的形象，夏洛提出這個請求別有用心，分明不是為了提高成績，而是和暗戀的女生坐在一起。老師連用兩個反問，較之于陳述句語氣更強，充分展示出了老師對夏特的嘲諷意味，不留余地地批評了夏洛糟糕的成績，雖然不需要回答，但“你的成績還有下降空間嗎？”一句更能點出夏洛成績已經(jīng)糟糕透頂，無路可退的殘酷現(xiàn)實。

句式上的修辭更為復雜多變，也更常見，主要影響觀眾對長段臺詞的整體感受，不同的句式修辭也將主人公的心境、情緒傳達得淋漓盡致又不顯歇斯底里，使電影場景切換流利而不突兀，從而削減觀眾與電影之間的割裂感。

四、結論

綜上所述，修辭就是在特定的語言行為中，對詞匯、句式進行修改、調(diào)整，以達到表達意義的一種行為，并且在表情達意方面會比不用修辭手法更勝一籌。通過分析可以知道，《夏洛特煩惱》的臺詞主要運用了諧音、仿擬、別解、借代、反復、排比、反問等修辭方式。它們或是在語音角度，借電影主人公之口說出，正面刻畫了人物形象而又不顯刻意，在不經(jīng)意中抖出“包袱”，刻畫人物的本質(zhì)特征；或是在詞匯角度，憑借對于構詞規(guī)則和詞匯本義的熟練掌握，使耳熟能詳?shù)脑~語煥發(fā)出別樣生機，從側面使人物形象更生動、飽滿；或是在句式角度，將看似平淡無奇的單句匯成段落，層層推進，前后粘連，在不同語境下創(chuàng)設、建構了良好的喜劇氛圍，使整部影片笑點頻出，觀眾反響熱烈。

簡言之，該片臺詞中多種修辭形式的運用，一方面使臺詞能夠在最大程度上為劇情連續(xù)發(fā)展和角色形象塑造而服務；另一方面也極大地展現(xiàn)出了這部影視作品的喜劇效果，精彩的臺詞始終貫穿其中。與此同時，通過語音、詞匯、句式多角度、全方位的修辭，使得主人公生活化的臺詞更添文學色彩和幽默意味，也使得這部電影即使是在多年以后依然成為喜劇界的翹楚，其中的臺詞構造手法和內(nèi)涵依然值得我們學習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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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吳佳婕（2002-），女，漢族，浙江寧波人，本科，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