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玥，鄒偉華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家具與藝術設計學院，湖南長沙 410004）

海派家具是我國家具史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海派家具設計創(chuàng)新程度較高、變化最大的當數(shù)臥室家具，而大衣柜的出現(xiàn)很是突出。本文擬通過在我國近代服裝影響的基礎上，嘗試對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的發(fā)展進行全面論述，將其功能設計具體化，探究每一功能產(chǎn)生與近代服裝變遷的聯(lián)系。

在近代服裝的著作中，通過對仲富蘭[1]編著的《圖說中國百年社會生活變遷》、周婷婷[2]的《西風東漸與都市主流服飾文化變遷（1898-1927）》、馮澤民、劉海清[3]編著的《中西服裝發(fā)展史教程》、屈弘的《近代中國城市女子服飾變遷述論》和杜瑞雪[4]的《月份牌女性服飾研究》等資料的整合，大致將近代服裝分為三個部分，即傳統(tǒng)服制的動搖、效仿洋服的風氣以及融貫中西服裝的新理念。

在對海派衣柜的研究上，戴云亭[5]等人分析了海派家具造型上中、西家具風格和諧自然融合的Art Deco現(xiàn)象，指出海派家具是我國現(xiàn)代裝飾家具設計的起源。許美琪[6]認為海派家具結合了中西文化，實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家具向現(xiàn)代家具的過渡。王華[7]等人總結了海派柜類家具的形態(tài)規(guī)律。謝玲[8]分別從社會審美風向、居住環(huán)境的變化，以及家具制作工藝的革新，分析了海派家具風格產(chǎn)生和形成的成因。左琰[9]等人通過對幾位上海文人居住環(huán)境特征的探索，分析了近代上海中西融合的居住空間形態(tài)和特征。鄒偉華[10-11]總結了海派家具對傳統(tǒng)文化藝術特征和傳統(tǒng)家具特點的繼承。陳于書[12]等人歸納了民國時期收納衣服的幾種家具形式。李若瑤[13]等人指出了海派家具發(fā)展的三段歷程。然而，缺少對近代服裝變遷影響下的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系統(tǒng)的整理和研究。

本文通過從近代服裝變遷的角度，來解讀海派衣柜功能的變化與發(fā)展，并對其設計特征進行歸納總結。從傳統(tǒng)服制動搖階段的廣式衣柜在外形上初步改變?yōu)楹Ｅ梢鹿襁M行鋪墊，到洋服盛行影響下海派衣柜功能的改變，最終在融貫中西服裝新理念影響下海派衣柜功能系統(tǒng)的形成，并延續(xù)至今，為我國現(xiàn)代衣柜樣式的出現(xiàn)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 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的發(fā)展歷程

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傳統(tǒng)服制動搖、洋服盛行、融貫中西服裝新理念三個階段，并延續(xù)至今，對當代衣柜功能設計具有極大借鑒和啟發(fā)作用。

1.1 傳統(tǒng)服制動搖階段的衣柜功能概況

19世紀初，伴隨著封建統(tǒng)治政權的逐漸衰弱，西方生活方式與思想文化的不斷涌入，中西服裝的差異性也顯現(xiàn)出來。中國傳統(tǒng)的衣冠之治開始動搖，服裝樣式也日漸更新。清末傳統(tǒng)服制的動搖，體現(xiàn)了當時人們服裝觀念的初步變化，但主要表現(xiàn)在對嚴格的服裝等級形制的挑戰(zhàn)，如冠服的形制、紋飾、顏色的逾越[14]，也體現(xiàn)在同階段下對服裝進行收納的家具外部形式上。

由于傳統(tǒng)服裝都是折疊收納，因此傳統(tǒng)中式存放衣物的家具主要還是箱子。其中，廣作家具憑借其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在明末清初得到迅速發(fā)展。因此，廣式衣柜也較早受到傳統(tǒng)服制動搖的影響，其在外部的鑲嵌、雕刻、裝飾上喜采用大量的西方紋飾、技藝與風格，如大量運用西番蓮花紋[15]。但從功能上看，如圖1所示，清早期衣柜外部以傳統(tǒng)雕花為主，而清末廣式衣柜外部卻通體雕刻西洋紋樣，但在內部收納上兩者并無差別，都做了多層隔板設置，以用來疊放衣物[16]，可見廣式衣柜仍舊延續(xù)了傳統(tǒng)衣柜中疊放的收納形式，其在內部功能上并無突破，只是在外部裝飾上進行了照搬和直接運用。但不可否認的是，傳統(tǒng)服制動搖階段下廣式衣柜在外形上進行的初步嘗試，為之后海派衣柜逐漸改變和完善其內部功能設計起到了鋪墊作用。

圖1 清早期衣柜與清末廣式衣柜對比

1.2 洋服盛行影響下海派衣柜功能的改變

鴉片戰(zhàn)爭后，上海作為通商口岸對外開放，西方僑民大量涌入，受到西方思想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影響，服裝消費中開始出現(xiàn)洋貨，許多國人開始效仿洋人，穿著西服、西褲，不僅因洋服與舊式服裝相比，在穿著和行動上更為便利，而且其剪裁手法更加精致，符合人體工程學，使穿著者儀態(tài)挺拔、氣質非凡。1843年至1852年，歐美國家輸入到上海的進口衣料消費價值比以往大大增加，從上海居民對進口衣料需求的上升，側面說明洋服對當時國人服裝消費的影響[17]。

洋服的盛行不僅表現(xiàn)出的是一種崇洋的文化心態(tài)，還是一種無法阻擋的社會潮流。因此，伴隨著人們衣著服裝的洋化，收納服裝的家具也隨之變化，如傳統(tǒng)衣柜的收納方式顯然與需要掛放的西式服裝格格不入，便有了西式大衣柜的引入，在洋服盛行下的海派衣柜設計也受此影響，進行了功能設計的改變。

1.3 融貫中西服裝新理念影響下海派衣柜功能系統(tǒng)的形成

辛亥革命后，西式服裝在更大程度上，被更廣泛的社會階層的民眾所認同和接受，并在西風東漸的過程中不斷翻陳出新，融合中西的近代民族服裝開始形成并日趨成熟。所謂翻陳出新，一是摒棄傳統(tǒng)服裝中的不足，繼承民族優(yōu)秀的服裝文化；二是不能一味地將西式服裝全盤吸收，而是適當借鑒西式服裝的審美觀念和剪裁手法，如最具典型意義的中山裝、旗袍的出現(xiàn)。中山裝是在西服的基礎上進行改良并中式化的服裝，它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特質，同時也融入外來文化的元素。旗袍實際也是東西方審美理念結合的產(chǎn)物，其中既有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也借鑒了西式服裝中合體的剪裁方式，更適合我國的多數(shù)女性。

通過服飾語言的變化可以看到，海派衣柜設計從對西洋衣柜拿來主義的復制，到中西融合的民族化，在借鑒了西洋家具中掛衣柜、壁櫥的思路上，創(chuàng)造出了功能完整的多體式大衣柜。

2 洋服盛行影響下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特征分析

2.1 立式空間的增添

隨著洋服不斷涌入我國且深受大眾喜愛，受到近代西洋服裝造型中立體剪裁手法的影響，服裝呈現(xiàn)出由平面向立體轉化的趨向[18]。在我國過去的服裝結構中具有很強的平面性特點，其剪裁也帶有濃厚的東方式“直線剪裁”，因此我國傳統(tǒng)服裝都是以疊放為主，衣柜內部設計為折疊收納的儲藏功能。而西洋服裝的結構特點是立體性，是基于三維空間的。以表1為例，中國清末時期的男士服裝以上衣下裳和長袍為代表，其版型基本都是平面造型，無論是平放還是懸掛著都呈現(xiàn)出平面的狀態(tài)，服裝只有在隨著人體軀干、肌肉的曲線起伏和運動展現(xiàn)出立體的感覺，且款式多為衣身寬大、平直裁剪。然而，男士西服一直追求的是立體的服裝造型，即使不穿著在人的身上，服裝本身也呈現(xiàn)出立體的造型效果。

表1 近代男士上衣造型結構對比

中西服裝造型結構的不同，使得人們在收納西式服裝時為避免破壞其良好的造型，選擇采用掛放的方式置于衣柜中，這與我國以往將衣物疊放在衣柜、衣箱里的儲藏形式截然不同。因此，海派衣柜的內部空間設置與明清時期的衣柜大不相同，最明顯的區(qū)別就是在內部設置立式空間，增添了可供懸掛的衣架，以便于用來掛放衣物，常位于衣柜一側，占據(jù)衣柜內部近一半的儲藏空間，如圖2所示。

圖2 海派衣柜中的立式空間

2.2 折疊空間的保留

在引入我國的西洋服裝中，并不是所有衣物的材質都適宜掛放，如針織這種柔軟面料的收納。以天然羊毛織成的毛線服裝美觀而實用，因其材質特性具有極佳的彈性，與其他剪裁硬挺的西式服裝不同，如掛放會導致其在自身重力作用下出現(xiàn)拉長、變形的問題[19]。再者，一些不常用、不怕起皺的衣物以及不適合于掛放的細軟物等，例如普通棉質衣物、休閑褲、短袖、短褲等，使用疊放方式可以節(jié)約和盡可能合理地運用柜內收納空間。因此，海派衣柜通過縱橫兩個方向的空間使用，在增加掛放功能的基礎上，對傳統(tǒng)的折疊功能進行保留，一般將疊放空間設在掛放空間的另一側（圖3），基本上與抽屜空間面積相當。這樣一是能夠使柜內空間利用率得到提升；二是用于服裝的疊放收納，避免針織類衣物因掛放而產(chǎn)生變形（圖4）。

圖3 海派衣柜中折疊空間和抽屜空間

圖4 海派衣柜中折疊空間和抽屜空間的衣物收納

表3 近代服裝款式與長度范圍示例

2.3 抽屜空間的設置

近代服裝中引進的一些例如內衣、絲襪、領帶等較為私密的私人物品或零散小物件，需要分隔的空間將其進行合理地分類置放。以（表2）中女性內衣為例，近代內衣的發(fā)展成為女性解放的開端，隨著女性自我意識的提升和對健康理念的注重，內衣不再是一件只用于遮羞的工具，其設計可以對人體起到一種修飾作用。以往的肚兜、小馬甲等都像是外衣的附屬品，其平板的構造形制與傳統(tǒng)外衣并沒有區(qū)別，只為對胸部起到遮擋和束縛作用；而西式內衣構造與外衣相分離，造型立體可以對胸部形態(tài)起到固定和塑形的作用，還可以強調身體的曲線[20]。正是因為其造型的立體，也意味著抗壓性差，需要獨立的空間以避免其他衣物對其造成擠壓導致變形，以起到分隔、保護作用，延長內衣的使用壽命。

表2 傳統(tǒng)肚兜與西式內衣對比

因此，海派衣柜一般會在衣柜底部或中部設有一個甚至多個大小不一的抽屜，從上文中（圖3）也可以看出，抽屜大多位于衣柜中部或底部，基本上與疊放空間設在同一側。層層抽屜的設置除了可以打破傳統(tǒng)衣柜單調的樣式外，更重要的是具有視線隔離效果和存儲貼身或私密性物件的作用，且抽屜內部高度較低、向上開口的設置更利于零散衣物的拿取與存放（圖4）。

3 融貫中西服裝新理念下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特征分析

3.1 儲藏空間的增大

隨著人們生活質量的大幅提高，加上工業(yè)化的進步大大提高了服裝的生產(chǎn)規(guī)模和生產(chǎn)效率，在經(jīng)歷一段時間的“崇洋”后，人們的著裝心態(tài)逐漸產(chǎn)生變化，融貫中西服裝理念開始形成，服裝也逐漸向個性化和多元化發(fā)展。在西洋服裝的基礎上，新式服裝開始發(fā)展并不斷推陳出新，令人眼花繚亂的服裝款式層出不窮，不斷刺激人們服裝的消費，人們所持有的衣物數(shù)量增多，自然需要更多的內部空間去存放收納。其中，許多懸掛式的衣服，收納時需要立式空間，甚至有許多長度偏長的衣物，需要的儲存空間更大[21]。如（表4）所示，此時的服裝款式不僅有洋服，還有許多融合中西服裝理念產(chǎn)生的新式服裝。人們可挑選的衣物不僅款式繁多，其中像男褲、女士旗袍、禮服、長大衣等，長度最高可至1300 mm左右，甚至女士有一些超長款的連衣裙和晚禮服等，長度可達17000 mm左右?？梢姡b款式的增加不僅對衣柜橫向收納空間需求增加，懸掛類部分款式對柜內空間的高度也有一定要求。

與洋服盛行影響下主流的兩門衣柜相比，此時的海派衣柜多以三門為主，體型相比之前更加高大，通過《家具圖冊》一書中對上海地區(qū)整理的衣柜生產(chǎn)圖樣中總結得出，此時的海派衣柜一般高1850 mm以上，寬1400 mm以上，深度600 mm以上[22]，集掛放、疊放和抽屜功能于一身，無論是高度、寬度、深度都比之前的衣柜大上許多，可見其內部的儲藏空間更加充足。

3.2 鏡子的使用以及型號更加完善

自民國時期開始，經(jīng)濟的蓬勃發(fā)展促進了服裝的繁榮，在商品經(jīng)濟的沖擊下，人們固有的服飾消費觀念也產(chǎn)生了變化。此時，無論男性的服裝還是女性的服裝都發(fā)生了變化，服裝除了基本蔽體御寒的實用功能外，更多的價值體現(xiàn)在裝飾性、美觀性上，更有甚者追崇華麗、奢侈、時髦的服裝，以此獲得身份地位的認可[23]。因而，海派衣柜設計通常會在柜門的中部裝上鏡子，除了起到裝飾衣柜本身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具有穿衣鏡的功能，以滿足人們在服飾打扮過程中以正衣冠的審美需求。

再者，為適應普通大眾各式各樣的服裝收納需求，海派衣柜逐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功能系統(tǒng)，具有極強的實用性，實現(xiàn)最大限度地存儲衣物功能，海派衣柜功能設計中不僅在抽屜設計上大小形式兼有，而且里面的隔板也越來越多，功能更加豐富。同時，海派大衣柜在內部功能上以西洋家具中掛衣柜、壁櫥為主要參考，設計出特有的多體式大衣柜，把體型笨重的五門、六門衣柜，從最初改為二門后發(fā)展到三門形式，中間設有穿衣鏡，既保留了原有衣柜該有的功能，也解決了收納空間不足的問題。但是，海派衣柜在外部造型上卻去掉了繁瑣的西式雕花形式，采用對稱式結構和直線線條，更加明確和突出功能目的，其基本形式也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24]。

4 結語

隨著洋服不斷涌入我國、新式服裝的層出不窮，海派衣柜為適應普通大眾各式各樣的服裝收納需求，除了外形不斷簡潔和美觀，更重要的是其內部功能劃分越來越明確和多樣化。由此可見，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經(jīng)過了一段由表及里的過程，與時俱進地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功能系統(tǒng)。從海派衣柜功能設計的變化與發(fā)展中，可以學習和借鑒到其對市場需求變化適時的審時度勢和吐故納新，以及在不斷進步中更趨于完善的設計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