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李莉

內(nèi)容摘要：中國南北朝樂府民歌《木蘭辭》中的“木蘭故事”在人物構(gòu)建上側(cè)重于木蘭這一人物形象，美國“木蘭故事”繪本中，木蘭及其他人物形象均有不同程度的變化，同時增加了新的人物形象。造成變異的主要原因有美國文化背景中民族的性格偏向、人們對于個人英雄主義和男女平等思想的推崇、對故事情節(jié)豐富完整的需求以及對美好愛情的追求等。繪本中人物形象的變異對1998年迪士尼動畫電影《花木蘭》在人物性格、造型和新增人物形象的創(chuàng)作上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關鍵詞：木蘭故事 繪本 人物形象構(gòu)建 變異

中國南北朝樂府民歌《木蘭辭》中的“木蘭故事”已傳播到美國多年，以各種改編形式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之中，有小說《女勇士》、1998年迪士尼動畫版電影《花木蘭》以及2020年迪士尼真人版電影《花木蘭》等等，對于這些版本中“木蘭故事”的相關研究有很多，但還有一種“木蘭故事”的改編形式?jīng)]有受到研究者們的過多關注，那就是繪本?，F(xiàn)今美國有關“木蘭故事”繪本的主要版本共有六種：包括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Jiang， Wei & Jiang，Cheng An ， 1992），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Charlie Chin，1993），珍妮·李的《木蘭歌》（Jeanne M. Lee，1995），張頌南的《木蘭辭》（Zhang， Song Nan，1998）；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Robert D．San Souci，1998）以及易鋼、郭曉的《花木蘭的故事》（Gang Yi & Xiao Guo，2007）。繪本也是“木蘭故事”在美國傳播的一種重要途徑，繪本中“木蘭故事”的變異同樣也值得我們研究，包括繪本中的人物形象構(gòu)建，人物形象構(gòu)建是故事的基礎，也是表現(xiàn)故事主題的重要方式。繪本中的人物形象構(gòu)建同《木蘭辭》相比發(fā)生了較大變化，因此將對美國“木蘭故事”繪本中人物形象構(gòu)建的變異、變異原因以及影響進行分析。此外，繪本的重要元素之一就是色彩，色彩的使用也是人物形象構(gòu)建的重要因素，因此將會簡單地結(jié)合色彩來分析人物形象構(gòu)建的變異。

一.變異分析

《木蘭辭》中出現(xiàn)的人物有花木蘭、木蘭的父母和姐弟、可汗、同伴等，其中木蘭為主角，在《木蘭辭》中對其有具體描寫，人物形象較為豐滿。一般人物形象要從外貌和性格兩個方面進行分析，但因在《木蘭辭》中沒有對于木蘭外貌的相關描寫，所以僅針對木蘭在性格方面的變異進行分析。其他人物在《木蘭辭》中都沒有具體描寫，只有名稱出現(xiàn)，所以繪本與其相比，在一定程度上使有些其他人物形象變得更加豐滿。另外，有的繪本也通過增加新的人物來豐富故事中的人物形象構(gòu)建。

1.木蘭形象

花木蘭作為故事主角，她的形象在《木蘭辭》中較為豐滿。《木蘭辭》開篇就是“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①，表明木蘭溫良賢淑的傳統(tǒng)女性形象特點。雖然木蘭很勇敢，她女扮男裝，替父出征，為父親盡孝，為國家盡忠，但也是因家中無人能從軍，最終還是回歸到了原來的模樣。繪本中木蘭的性格變得更加活潑堅毅和機敏，在勇猛獨立的同時又有細膩的一面，不同的繪本對于木蘭性格特點的表現(xiàn)有其不同的側(cè)重點。

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以及易鋼、郭曉的《花木蘭的故事》繪本都較為突出地表現(xiàn)了木蘭活潑堅毅和機敏的性格特點。三本繪本中都有寫道木蘭從小練武，而不是處在閨閣之中日日織布，可以看出木蘭活潑和堅毅的性格特點，并且三本繪本中也都提到木蘭想出妙計使得戰(zhàn)爭取得了勝利，可以看出木蘭的機敏。此外，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繪本整體色調(diào)明亮，在角色造型色彩的設定上，即使是在木蘭女扮男裝從軍后，木蘭的服飾也是以色彩鮮明的黃色和紅色為主，這或許是作者對于木蘭女子身份和性格的展現(xiàn)，亮黃色和亮紅色的使用，更加表現(xiàn)了木蘭活潑的性格特點。但在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中，對于木蘭造型的塑造，該繪本中的沒有選取大量的暖色調(diào)，而是選擇了處于冷暖色調(diào)之間的中性色調(diào)。木蘭從軍歸來后，對鏡梳妝一圖中，木蘭上裝為深黃色下裙為深綠色，深黃和深綠這兩種中性色調(diào)，更側(cè)重表現(xiàn)木蘭身上堅毅的性格，不似一般女子那樣嬌柔。

在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中主要側(cè)重表現(xiàn)木蘭既勇猛和獨立，又有細膩的一面。繪本中對木蘭穿著男裝后的形象進行了描寫，“月牙長槍手中握，柳葉大刀掛腰旁，黑身盔甲好威武，駿馬長嘯斗志昂！”②給讀者展示了木蘭穿上男裝后英姿颯爽的威武形象。而后在戰(zhàn)場上，木蘭說道“中華好漢跟我來”③，這一句話展現(xiàn)了木蘭在軍中的領導力以及在戰(zhàn)爭中打頭陣的勇猛。繪本中還寫道木蘭從軍歸來后結(jié)婚的場景，木蘭對未婚夫問道能否像尊重朋友一樣尊重自己的妻子，可以看出木蘭對于在婚姻中平等地位的追求，不是婦嫁從夫，說明了木蘭獨立的性格特點。木蘭的細膩則表現(xiàn)在繪本中對木蘭男裝形象進行描寫后，又寫到木蘭將“香梳”藏入懷中。雖然穿著男裝，但是木蘭還是有著女子的細膩情感，將那把“香梳”作為自己女性身份的象征，藏進了懷中，這也是《木蘭辭》中的木蘭所沒有的形象特點，使得繪本中木蘭形象的構(gòu)建更加豐富。

2.其他人物形象

《木蘭辭》中出現(xiàn)的木蘭父親、姐姐和弟弟的人物形象在繪本中變得豐滿，在烘托木蘭形象、豐富故事情節(jié)和突出主題思想上起到了一定作用。

其一，有關木蘭父親的形象。在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和易鋼、郭曉的《花木蘭的故事》繪本中都提到木蘭從小和父親練習騎馬射箭，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另外，在珍妮·李的《木蘭歌》這一版以對《木蘭辭》的原文翻譯為主的雙語繪本中，盡管作者沒有對“木蘭故事”有過多改編，但作者還是在繪本中隱含了一些變化，如在繪本的正文故事前配有一幅木蘭隨父親練武的圖畫。以上內(nèi)容可以看出這些繪本中所展現(xiàn)的父親是具有平等和開放意識的，而非傳統(tǒng)的父親形象，否則身為女子的木蘭就應該是不被允許習武的。在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中對于木蘭父親的形象還有更為具體的描寫，繪本中寫道“可憐爸爸衰而老，鬢發(fā)斑白照燭光?！雹苓@句是對父親的外貌描寫，父親已是一個衰老、頭發(fā)斑白的人，面對這樣的父親，木蘭如何能讓父親再上戰(zhàn)場，這也更堅定了木蘭替父從軍的決心。此外，該繪本中對木蘭父親運用“慈父”一詞進行描述，雖然簡單，但也表明木蘭父親是一位慈祥可敬的父親。在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繪本中也有一段對父親送別木蘭時的語言描寫，他囑咐木蘭在戰(zhàn)場上多加小心，也可以看出父親的慈祥。

其二，有關木蘭姐姐的形象。在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中對姐姐有一些直接描寫，姐姐有了更為具體的形象特點。在看到木蘭用竹棍練劍時，姐姐說道一般女人不會舞劍，這里就可以看出，姐姐是一個傳統(tǒng)中國女性形象的代表，守著傳統(tǒng)儒家禮儀和思想，認為女子不能習武。姐姐形象與繪本中的木蘭形象形成了一種對比。

其三，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中對于木蘭弟弟的描寫有所增加。繪本中的弟弟有了花木禮這一姓名，木蘭在離別前囑咐弟弟要孝順聽話，幫父母干活，可以看出木蘭弟弟尚小，只能留在家中照料父母，還不能承擔替父從軍的重任，豐富了故事情節(jié)。

另外，繪本中還新增了人物形象。在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中，增加了木蘭結(jié)婚的情節(jié)，因此出現(xiàn)了木蘭未婚夫這樣一個新人物，面對木蘭詢問能否待妻子如待朋友一樣尊重，木蘭未婚夫回答說如果與木蘭結(jié)為夫妻，一定和她像鴛鴦一樣恩愛，這也可以看出未婚夫?qū)δ咎m的尊重以及具有平等意識。雖然對未婚夫的描寫不多，但卻是對于《木蘭辭》中人物構(gòu)建的一大突破，在“木蘭故事”中融入愛情元素，對于“木蘭故事”的改編也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

二.變異原因

造成美國“木蘭故事”繪本中人物形象構(gòu)建變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包括美國文化背景中民族的性格偏向、人們對于個人英雄主義和男女平等思想的推崇、對故事情節(jié)豐富完整的需求以及對美好愛情的追求等。

首先，不同民族的性格偏向會對故事人物形象的構(gòu)建產(chǎn)生影響。中國人在普遍認知上是偏向于內(nèi)斂的性格，美國人則是偏向于外放的性格。“木蘭故事”要想被不同民族的人們所能接受，那么故事中的人物形象一定是能夠被其接受的?！赌咎m辭》中的木蘭形象比較符合中國人的期待，卻不能滿足美國讀者的期待，他們需要木蘭性格變得更加活潑一點，這也符合他們民族的性格偏向。

其次，為了滿足美國文化背景下人們對于個人英雄主義思想和男女平等思想的推崇。美國文化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人們對于超級英雄都非常崇拜，希望通過各種方式將故事中的英雄主角突顯出來。木蘭雖然在《木蘭辭》中已經(jīng)是一位巾幗英雄，但同樣不足以滿足美國讀者的需求。因此就需要靠對人物形象構(gòu)建的變異來滿足，作為英雄的主角木蘭需要將機智、勇敢、活潑、獨立等積極向上的性格融于一身。同時，因為男女平等思想會弱化他們對于木蘭女扮男裝的重視度，所以在繪本中木蘭可以保留女性特征，如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中木蘭色彩明亮的男裝，還有不同繪本中對于父親和未婚夫形象的構(gòu)建也是起到突出男女平等思想的作用。

再者，滿足人們對故事情節(jié)豐富完整的需求。“木蘭故事”要想吸引更多的讀者，就需要更加豐富的人物形象和完整的人物關系，不能像《木蘭辭》中那樣，對于木蘭父親、姐姐等其他人物形象不加以描述。木蘭替父從軍，那么父親在繪本中的形象也需要更加詳細才行。一方面父親形象的完善可以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如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中對于父親衰老形象的描寫，可以推動木蘭下定決心替父從軍的情節(jié)。另一方面可以增加故事情節(jié)的合理性，如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和易鋼、郭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父親讓木蘭從小隨自己習武，這才能為木蘭在戰(zhàn)場上所向無敵的情節(jié)增加合理性，木蘭之所以能夠在戰(zhàn)場上立下戰(zhàn)功，與具有平等和開放意識的父親指導木蘭從小習武健身是有關系的。同樣，姐姐和弟弟人物形象得以豐滿，與故事情節(jié)也有所關系。如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中姐姐形象的構(gòu)建對于木蘭的形象具有烘托作用，姐姐在繪本中就是傳統(tǒng)的女性形象，認為女子不能練武，女子應該賢良淑德，但是木蘭卻與姐姐的想法不同，她喜歡練武，這也表明木蘭突破了傳統(tǒng)女性形象特點，具有活潑和堅毅的性格特征。木蘭不同于姐姐這樣的傳統(tǒng)女子，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中，已經(jīng)具有了自我意識，而這種自我意識是木蘭本就有的，不是因為替父從軍產(chǎn)生的。故事情節(jié)在這種矛盾中變得更加豐富。

最后，滿足人們對于美好愛情的追求。中國人對于愛情的表達是含蓄的，但美國人對于愛情的追求一直是熱烈的。因此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中增加的木蘭未婚夫這一角色，一方面是為了借木蘭與未婚夫的對話，表達男女平等的主題思想。另一方面也是滿足讀者對于美好愛情的向往，未婚夫?qū)τ谀咎m的尊重是一段美好愛情的保證。

三.變異影響

“木蘭故事”在美國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幾次高潮，包括湯亭亭《女勇士》的發(fā)表、1998年迪士尼動畫電影《花木蘭》的上映等，繪本中人物形象構(gòu)建的變異對于在其后出現(xiàn)的迪士尼動畫電影《花木蘭》的創(chuàng)作影響較大，體現(xiàn)在人物性格、造型以及新增人物形象等方面。

在人物性格上的影響較大。姜巍、姜成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國古代女英雄》、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以及易鋼、郭曉的《花木蘭的故事》繪本中將花木蘭塑造成活潑堅毅、機敏、勇猛和獨立的女子，尤其是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該繪本作者是迪士尼動畫電影《花木蘭》的編劇，所以他的繪本中人物構(gòu)建的變異在動畫電影中也有所體現(xiàn)，如繪本中的木蘭不同于一般傳統(tǒng)女性，她活潑好動。與姐姐傳統(tǒng)女性形象的對比，可以看出木蘭的獨立和自我意識。繪本中木蘭在作戰(zhàn)時發(fā)揮的關鍵作用表現(xiàn)了她的勇敢和機敏。在動畫電影中木蘭也不是傳統(tǒng)女性的形象，迪士尼電影中的木蘭在作戰(zhàn)時運用自己的智慧，制造雪崩，使得敵方大敗等情節(jié)都表現(xiàn)了她也是活潑好動、勇敢機敏、積極和獨立的形象。

在人物造型上，主要是色彩運用方面的影響。羅伯特·圣蘇西的《花木蘭》和易鋼、郭曉的《花木蘭的故事》中運用的多為冷色調(diào)和中性色調(diào)，尤其是對木蘭男裝形象的塑造，戰(zhàn)場上的環(huán)境也是相似的色調(diào)，將木蘭與戰(zhàn)場融合在一起。同樣，迪士尼木蘭動畫電影中運用的也是冷色調(diào)來塑造木蘭在戰(zhàn)場上的形象，戰(zhàn)爭殘酷，但木蘭依舊勇敢地同其他男子一樣在戰(zhàn)場上拼搏，甚至需要有更加堅韌的意志。

此外，在新增人物形象上，陳建文的《巾幗英雄花木蘭》中增加了木蘭未婚夫這一人物形象，這或許也對動畫電影中李翔這一人物的增加有著一定影響，在人物形象上，兩者都同樣尊重木蘭，他們是平等互愛的伴侶關系。

美國“木蘭故事”繪本中人物形象的構(gòu)建，既對主角木蘭的形象進行了突破，又使其他人物形象更加豐滿。人物形象的構(gòu)建對于讀者在故事的理解和接受上會產(chǎn)生重要影響，因此要想讓“木蘭故事”被美國讀者所接受，那么對故事中人物形象構(gòu)建的變異就變得十分重要。同樣，中國故事要傳播，也需要重視故事中人物形象的構(gòu)建問題，豐富和完整的人物更加能夠吸引不同讀者的眼球。

注 釋

①郭茂倩編：《樂府詩集》，長春：吉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12頁.

②③④Charlie Chin. China's Bravest Girl[M].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Children's Book Press， 1993.

基金項目：湖北省教育廳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木蘭故事在美國的傳播、流變和接受研究”（21D034）

（作者單位：湖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通訊作者：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