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文光，李楚，2，趙小亮，楊建波，程顯隆，馬雙成*，魏鋒*

1.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北京 100050；2.北京中醫(yī)藥大學 中藥學院，北京 102488；3.中國中醫(yī)科學院 醫(yī)學實驗中心，北京 100700

藿香為歷代醫(yī)家常用中藥，其來源主要包括唇形科刺蕊草屬植物廣藿香Pogostemon cablin（Blanco）Benth.和唇形科藿香屬植物藿香Agastache rugosa（Fisch.et Mey.）O.Ktze.。刺蕊草屬廣藿香為《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下簡稱《中國藥典》）2020 年版收載品種，味辛，性微溫，具有芳香化濁、開胃止嘔、發(fā)表解暑的功效，是藿香正氣丸（膠囊、水、口服液）、藿膽丸及抗病毒口服液等中成藥的重要原料[1]。而藿香屬的藿香亦稱作土藿香，收載于《中國藥典》2020 年版（四部）中，其鮮品常配伍佩蘭，為溫病學派醫(yī)家所喜用，在民間也常作芳香化濕藥用，被眾多地方標準收載。在多數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診療方案的中醫(yī)處方中多寫“藿香”，但實際處方應付廣藿香，兩者名稱和功效相似，容易造成混淆。本文從本草考證和現代標準收錄等方面總結2 種藿香的現代研究進展，以正本清源；同時對2 種藿香化學成分與安全性研究進行整理，并提出合理化的應用建議，為傳統(tǒng)藿香藥材正名，也為2 種藿香的臨床應用和深入開發(fā)提供參考。

1 本草考證

《異物志》記載：“藿香交趾有之”[2]，《康泰吳時外國傳》記載：“都昆在扶南南三千余里，出藿香”[3]，《南州異物志》記載：“藿香，出頓遜國也”[4]，這些都說明藿香最早并非源自我國。西晉嵇含的《南方草木狀》一書中詳細記載了藿香的產地、種植和采收加工：“藿香，榛生。民自種之，五六月采。曝之，乃芳芬耳。出交趾、武平、興古、九真”[5]。交趾即今之越南河內地區(qū)，都昆、典遜即今之馬來半島包括馬來西亞、緬甸等國，扶南國即今之柬埔寨，海邊國則泛指今東南亞沿海諸國。而《事林廣記》記載：“藿香出日南諸國”[6]。西漢初設日南郡，日南多指今越南的中部，由此可見藿香原產自東南亞地區(qū)，后引種到我國。吳友根等[7]認為廣藿香在我國的引種時間至少在梁代或以前。秦朝末年，南海尉趙佗建立了南粵國，對嶺南地區(qū)的開發(fā)起了很大作用，有利于海外貿易在廣州的開展。直至漢朝，我國通過廣州等嶺南城市與東南亞地區(qū)進行海上交通與朝貢貿易，藿香此時作為香料傳入我國。據張英等[8]考證，從梁孝元帝蕭繹所著《金樓子》至宋代掌禹錫的《嘉祐本草》均將藿香合條記載，其作為一種香料，與原產于越南的沉香，原產于紅海沿岸的薰陸香，原產于南洋群島的雞舌香、詹糖香和楓香列于同條，合稱六香。唐代杜佑[9]《通典》中記載“藿香出典遜海邊國也，屬扶南香，影如都梁，可以著衣服中”，宋代蘇頌[10]的《本草圖經》記載：“二月生苗，莖梗甚密，作叢，葉似桑而小薄”，既對藿香的性狀進行描述，又記載了其作為香料的用途。東晉劉欣期[11]的《交州記》記載：“藿香似蘇合”，對藿香的氣味進行了描述。藿香傳入我國多制成合香，據統(tǒng)計藿香在宋陳敬的《陳氏香譜》、宋洪芻編纂的《香譜》及明周嘉胄編纂的《香乘》合香方多次出現，足見其在合香中的重要地位[6]。

藿香的藥用記載始于南北朝時期的《名醫(yī)別錄》，僅有“藿香治霍亂、心痛”的簡單功效[12]，此后《新修本草》又有“不正復入藥，唯療惡核毒腫”的記載[13]。唐代《千金要方》卷五記載：“藿香湯治毒氣吐下、腹脹等癥”[14]，以方劑的形式首次記載了藿香的藥用價值。此后蘇頌[10]《本草圖經》將藿香從“五香條”分出，唐慎微[15]的《證類本草》中“然今南中所有，乃是草類”，將藿香從木部移入草部，說明此時對藿香的形態(tài)和藥用價值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中藿香正氣散及《小兒藥證直訣》的藿香散等經典成方制劑使藿香的藥用價值得到了更廣泛的應用。而元代王好古[16]《湯液本草》記載藿香去枝、梗用葉，溫中焦，快氣，開胃口進食，不僅明確了藿香藥用部位為葉，而且對其功效描述更加詳細。直至明代，多部典籍對藿香的產地、形態(tài)、性味、功用等進行詳細的記載和歸納，特別是劉文泰[17]的《本草品匯精要》在以往典籍的基礎上，從產地、種植到采收及形色氣味等多個方面對藿香進行系統(tǒng)描述，明確其七八月采收，葉類桑葉而小薄，去枝梗水洗去土用，說明對藿香藥材的認識已非常全面。但李時珍[18]《本草綱目》對其藿香葉的形態(tài)描述略有不同，“方莖有節(jié)中虛，葉微似茄葉。潔古、東垣惟用其葉，不用枝梗。今人并枝梗用之，因葉多偽故耳”。此外，陳嘉謨[19]《本草蒙筌》中也明確指出“市家多摻棉花葉、茄葉假充，不可不細擇爾”，推測此時藿香可能由于臨床應用廣泛、藥源不足導致市場出現偽品。陳衍[20]《寶慶本草折衷》云：“張松謂藿香葉發(fā)散寒邪，而艾原甫亦取為感冒傷寒之用。又溫中快氣，治口臭上壅，常以煎湯灌漱，尤秒也”，此時藿香發(fā)散風寒等臨床功效繼續(xù)擴大，并與現代臨床功效類似。因此，通過分析各典籍中所記載的藿香原植物“葉似桑而小薄”的形態(tài)特征和“插枝便生”的繁殖方式及臨床功效描述，可斷定其為今刺蕊草屬廣藿香。張英等[8]提出，廣藿香之名首見于民國曹炳章《增訂偽藥條辨》，并與《南州異物志輯稿》中記載的唇形科藿香屬之藿香相區(qū)分。薛琴等[21]對廣藿香和土藿香入藥史進行研究，提出了不同的意見，認為廣藿香之名最早出自明王肯堂的《醫(yī)學窮源集》（成書于1628年）而非300年后民國的《增訂偽藥條辨》，其通過對清代醫(yī)案的整理，認為明清時期，江蘇一帶已開始使用廣藿香之名以示道地?？傊?，廣藿香自梁代或漢代引種，在宋代廣泛使用，雖然其產地從東南亞地區(qū)轉移到嶺南兩廣區(qū)域，但明代以前始終只有藿香一名。

明代盧之頤[22]在《本草乘雅半偈》中記載藿香：“二月宿根再發(fā)，亦可子種。苗似都梁。方莖叢生，中虛外節(jié)。葉似荏蘇，邊有鋸齒。七月擢穗，作花似蓼。房似假蘇，子似茺蔚”。根據其形態(tài)描述“宿根再發(fā)、可子種以及花穗”的描述，對照現今土藿香的分布區(qū)域及形態(tài)特征，可確認此藿香即為現今唇形科藿香屬植物藿香。同時，清代吳其濬[23]《植物名實圖考》記載：“今江西、湖南人家多種之。為避暑良藥，蓋以其能治脾胃吐逆，敗霍亂必用之?！辈⒃诰矶宸疾蓊愔懈接兄参镄螒B(tài)圖，據其藿香配圖中葉對生、葉片卵圓形或三角形、基部圓形、頂端長尖、邊具粗鋸齒、花序頂生等特征，與唇形科藿香屬植物藿香性狀相符。可以看出在明代后期出現了廣藿香和土藿香并用的情況。伴隨臨床使用經驗的積累，對2 種藿香的功效差異及品質認識也日趨深入，眾多史料逐漸突出了廣藿香優(yōu)于土藿香的品質和道地性。張璐《本經逢原》中記載土藿香“伐胃消食，其莖能耗氣”與廣藿香“助脾醒胃、溫中快氣”功效略有不同，且言明“廣產者良，但葉甚少”。而徐大椿《藥性切用》則明確指出土藿香相比于廣藿香缺乏芳香之用，其無醒脾、祛暑、辟穢之功效，廣藿香為藿香之品質優(yōu)者[21]。曹炳章[24]在《增訂偽藥條辨》首次按產地將藿香分別命名為廣藿香、洋藿香和土藿香，認為“嶺南羊城百里內之河南寶崗村及肇慶”的藿香最為道地，其“白毫綠葉，揉之清香氣繞鼻而濃厚，名廣藿香”。把產于雷州、瓊州等地產的“氣薄而濁，味辛辣燥烈，葉細而小”的稱海南藿香，也稱洋藿香；而江浙所產之土藿香，經加工使香氣收貯不走，入藥效能亦甚強，不亞于廣藿香也?！端幬锍霎a辨》是近代陳仁山關于道地藥材研究的重要著作，書中對廣藿香道地產區(qū)進行了細致的描述，認為以“番禺、河南寶崗、石牌為好。肇慶、六步為肇香，次之。瓊州屬產者，為南香更次”[25]，這為現代廣藿香的質量評價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

縱觀歷代本草描述，典籍中的藿香多為今之廣藿香，原產地為現今東南亞地區(qū)，自梁代傳入我國后，明代末期使用廣藿香一名以示產地；而土藿香的使用起于明代后期，且主要分布在江浙地區(qū)，可能的原因：一，廣藿香最初只在嶺南一帶使用，后因臨床療效日益明顯，使用范圍逐漸擴大，在江浙、湖南、江西、四川等地亦有應用，由于其別名、形態(tài)特征與當地的土藿香相似，甚至難以區(qū)別，造成2 種藿香混用。二，明代《本草綱目》《本草蒙筌》《本草品匯精要》等均有偽品記載，說明明代后藿香正品已出現供不應求，常有偽品混充，在此情況下，勢必要尋找其同等療效或功效相似的藥材，以解決藥源不足。三，明清之際，江浙一帶氣候溽暑，瘟疫流行猖獗，溫病學派逐漸興起，疾病治療常就地取材，鮮藿香以其同等功效為溫病學派醫(yī)家所喜用而進入臨床。這可以在葉香巖《外感溫熱篇》、陳平伯《外感溫病篇》、薛生白《濕熱病篇》、雷豐《時病論》等溫病學著作中記載使用鮮藿香得到證實。此外，清代著作和方劑中逐漸出現了“杜藿香”一詞，《濕溫時疫療法》藿香左金湯中記載：“杜藿香（三錢）……廣皮（二錢）、姜半夏（錢半）……建澤瀉（二錢）”[26]，方劑中部分藥材冠以地名，因此杜藿香應指產于江浙一帶的藿香，且杜字通“土”，說明土藿香在明末以后已經大量使用，具有一定的藥用歷史。至此2 種藿香共同作為藿香入藥，在臨床上并用，并載入當時的本草中。

2 標準收錄情況

廣藿香作為廣東省道地藥材和十大南藥之一，首次收載于《中國藥典》1963 年版，但沿襲傳統(tǒng)本草，使用藿香一名?！吨袊幍洹?977 年版以廣藿香之名收載，同時以藿香之名將A.rugosa收為藿香的正品藥材之一。而《中國藥典》1985 年版以廣藿香之名收載廣藿香P.cablin（Blanco）Benth.，而不再收載藿香，自此直至《中國藥典》2020 年版均未再收載藿香屬藿香，這也在一定程度影響了藿香屬植物的有效利用。此外，《中國藥典》2005 年版開始收載廣藿香油，《中國藥典》2010 年版始收載廣藿香飲片。

全國多數省份的地方標準均有以廣藿香和藿香之名單獨收載2 個品種，但早期地方標準均以《中國藥典》1977 年版為依據，采用藿香之名收載以上2 種植物（表1）。但個別省份仍以藿香之名收載廣藿香基原。《中國藥典》1985 年版以后，多數省份均以藿香之名收載A.rugosa，以廣藿香之名收載P.cablin（Blanco）Benth.。但伴隨標準的不斷更新，部分地區(qū)或以藿香（土藿香、川藿香）（《四川省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1977 年版）、藿香（土藿香）（《河南省中藥材炮制規(guī)范》2005 年版）、關藿香（《內蒙古蒙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2020 年版）等名稱收載A.rugosa，或直接以土藿香（《浙江省中藥炮制規(guī)范》2015 年版）之名收載A.rugosa，由此可見藿香名稱在地方標準中并不統(tǒng)一，較為混亂。而在飲片處方應付中更為混雜，甚至出現矛盾的地方，如《河南省中藥材炮制規(guī)范》2005 年版廣藿香規(guī)定處方中記錄寫藿香梗付藿香梗；寫藿香葉付藿香葉；寫藿香、廣藿香付廣藿香。而在藿香（土藿香）標準項下處方寫藿香、土藿香付藿香，《安徽省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2005 年版也存在上述寫法，但在2019年版則更改寫為藿香梗、廣藿香付廣藿香梗，寫藿香付藿香。雖然藿香一名使用混亂，但A.rugosa藿香自明清典籍記載以來，已有一定的藥用歷史和臨床使用經驗。郝近大依據謝宗萬的《中藥品種理論》提出，完全可以將A.rugosa作為藿香藥材的新興品種，與廣藿香同為藿香藥材的正品，并從（土）藿香的藥用資源考慮，建議修訂《中國藥典》，恢復（土）藿香的正品地位[27-28]。

表1 廣藿香和土藿香地方藥材標準和飲片炮制規(guī)范收錄情況

3 廣藿香與土藿香化學成分研究

作為芳香化濕藥，廣藿香和土藿香均含有揮發(fā)油，廣藿香揮發(fā)油中主要含有百秋李醇、廣藿香酮、愈創(chuàng)木烯類、廣藿香烯類、欖香烯和石竹烯等活性成分，其中以百秋李醇、廣藿香酮、β-石竹烯為主要成分[29-30]?！吨袊幍洹?020 年版廣藿香和廣藿香油均以百秋李醇為主要質量控制指標。吳友根等[31]采用超臨界CO2流體萃取和水蒸氣蒸餾提取海南廣藿香葉和莖的揮發(fā)油，經氣相色譜-質譜法分析，結果顯示水蒸氣蒸餾提取的葉揮發(fā)油中質量分數在1%以上的成分有16 個，其中百秋李醇質量分數最高，為24.32%，2 種八氫化-1,4-二甲基-7-(1-甲基乙烯基)甘菊環(huán)的質量分數均超過10%，為海南產廣藿香油中的主要成分。此外，萜類化合物也是廣藿香揮發(fā)油中重要的一類成分。馬川等[32]總結了廣藿香中30 余個倍半萜類化合物，包括廣藿香烷型、愈創(chuàng)木烷和廣藿香醇型。而土藿香揮發(fā)油的主要化學成分則為甲基胡椒酚，約占揮發(fā)油總量的60%以上[33-34]，同時甲基胡椒酚也是藿香屬植物揮發(fā)油中最常見的成分[35]。但莫建霞等[36]研究結果與此不同，其通過比較分析認為胡薄荷酮為土藿香揮發(fā)油的主要成分和特征性鑒別成分。林彥君等[37]采用氣相色譜-質譜法對比分析川產藿香A.rugosa和廣藿香揮發(fā)油化學成分，結果顯示異胡薄荷酮、胡薄荷酮、異薄荷酮為川藿香的主要揮發(fā)性成分，與莫建霞等的研究結果相似。王冬梅等[38]對藿香揮發(fā)油化學成分及其化學生態(tài)型進行分析和探討，認為不同產地的藿香可分為以甲基胡椒酚和丁香酚甲醚為主成分的2 種化學生態(tài)型。土藿香揮發(fā)油主要成分研究結果不一致可能與不同產地、不同采收時間或不同的化學類型等有關，但從總體上2 種藿香揮發(fā)油類主要成分差異顯著。

除揮發(fā)性成分外，2 種藿香還含有黃酮類、木脂素類、酚酸類其他成分。廣藿香中黃酮類成分主要為藿香黃酮醇和雷杜辛黃酮醇，還包括刺槐素、田薊苷、藿香苷、異鼠李素、5-羥基-7,4?-二甲氧基二氫黃酮、香葉木素-7-O-β-D-吡喃葡萄糖苷等20 多種黃酮類單體化合物[39]。賈瑞芳等[40]研究蘇藿香A.rugosa地上部分的化學成分，從中分離出刺槐素、芹菜素、香葉木素、濱薊黃素、acidoflavanone、木犀草素、田薊苷、藿香苷等黃酮，以及乙基迷迭香酸、熊果酸、山楂酸類化合物。An 等[41]通過液質聯用鑒定了土藿香中的主要化學成分，其中田薊苷及其類似物 acacetin 7-O-(6?-O-malonyl) -β -Dglucopyranoside、acacetin 7-O-(2?-O-acetyl-6?-Omalonyl)-β-D-glucopyranoside、acacetin 7-O-(2?-Oacetyl)-β-D-glucopyranoside 為主要黃酮類成分，2 種藿香主要黃酮類成分存在一定區(qū)別，僅有個別化合物為兩者共有。據報道，廣藿香中還有一些含量較大的苯丙素（苷）類化合物，如毛蕊花糖苷、紫葳新苷Ⅰ、列當苷、異毛蕊花糖苷、丁香脂素-β-D-葡萄糖苷[42]，而土藿香中分離出迷迭香酸、胡椒酚-β-D-葡萄糖苷、芐基-β-D-葡萄糖苷、citrusin C、去甲基丁香酚-β-D-葡萄糖苷和3-羥基龍蒿腦-β-D-吡喃葡萄糖苷等酚苷類化合物[43]。由此可見，廣藿香和土藿香無論是揮發(fā)性和非揮發(fā)性的主要成分均有較大差異。在傳統(tǒng)功效描述上廣藿香具有芳香化濁、和中止嘔、解暑發(fā)表的作用，而土藿香亦能祛暑解表、化濕和胃，雖有類似但亦有不同。因此，應進一步加強兩者化學成分的對比研究，特別是功效關聯的活性成分的挖掘，同時結合網藥理學等手段，從作用機制的角度闡釋兩者功效的差異。

4 用藥安全性

廣藿香和土藿香傳統(tǒng)記載均為無毒，由于兩者均含有揮發(fā)油，辛溫香燥，易耗氣傷陰，故臨床上“陰虛火旺，胃弱欲嘔及胃熱作嘔，中焦火盛熱極，溫病熱病，陽明胃家邪實作嘔作脹，法并禁用?！睆奈墨I報道上看，廣藿香尚無不良反應的報道，雖然有服霍膽丸后致淺靜脈黑染的報道[44]，但可能為豬膽中的有色成分進入血液造成的，與廣藿香無直接關聯。Estragole 為土藿香揮發(fā)油中的主要成分，也是許多芳香類天然植物的揮發(fā)油成分，如龍蒿、甜羅勒和甜茴香，其精油在歐美已廣泛用于食品調味劑。諸多研究表明，甲基胡椒酚成分具有潛在的致癌性，特別是其1?-羥基代謝物能夠在動物體內和體外形成肝DNA 加合物，具有比母體化合物更強的肝癌原性[45-46]，其劑量與潛在致癌性之間呈非線性關系，這種非線性響應也被用于國外食用香精中該物質的風險評估[47]。

但也有研究表明，一些賦形劑或者草藥本身含有的黃酮類成分，如石吊蘭素能夠對磺基轉移酶介導的甲基胡椒酚生物活化起到抑制作用，當甲基胡椒酚與此類黃酮類成分共同給藥時，與單純給藥相比，生物活化反應和不良反應的發(fā)生率降低[48]。藿香化學成分研究已報道大量的黃酮類化合物，這些化合物是否影響甲基胡椒酚的吸收與代謝，進而影響其生物活化效應和致癌性尚需要深入研究。應該注意的是，甲基胡椒酚在所有哺乳動物上的實驗劑量均不能代表人體真實的吸收情況，同時，基于暴露邊界比方法的風險評估也是使用嚙齒動物腫瘤數據完成的，實驗中實際誘導動物腫瘤發(fā)病率的劑量水平不一定等同于人類實際的攝入水平，但作為潛在致癌性成分，含有甲基胡椒酚的土藿香及其制劑的使用仍應該引起警惕。

5 總結討論

明代以前醫(yī)藥典籍只有藿香一名，典籍中所記載的藿香植物形態(tài)和繁殖方式如“形如都梁”“葉似桑而小薄”“插枝便生”等，都接近于現代廣藿香的形態(tài)特征和栽培特點，因此可以印證古籍中記載的藿香即《中國藥典》2020 年版收載的廣藿香。廣藿香按產地不同可分為石牌藿香、高要藿香、湛江藿香和海南藿香4 種，石牌藿香受城市建設及市場經濟的影響，市場上鮮有流傳，已無跡可尋；肇慶及海南產區(qū)亦逐步萎縮，而湛江及新發(fā)展起來的陽春等產區(qū)種植面積較大，是目前廣藿香的主產區(qū)[49]。藿香屬植物大部分原產于美國北部，僅土藿香一種原產于我國，其主要分布在四川、江蘇、浙江、湖南、廣東等地，為地區(qū)性民間習用藥材，但常因產地不同而名稱有異，如產于江蘇蘇州者稱蘇藿香、產于浙江者稱杜藿香、產于四川者稱川藿香。土藿香資源量豐富，又具有一定的藥用歷史，在芳香化濕等方面確有療效，但由于《中國藥典》1985 年版后不再收載，其資源一直未得到充分開發(fā)和利用。

廣藿香和土藿香名稱相似、功效類同，多年以來，醫(yī)師處方多為藿香，而處方應付廣藿香的情況普遍存在。因此，從正本清源的角度，建議國家相關標準恢復傳統(tǒng)藿香之名，而基原為廣藿香；同時以土藿香之名收載藿香屬藿香，臨床醫(yī)用予以區(qū)別。除以上2種藿香外，根據《中華本草》[50]記載，尚含有唇形科植物山藿香（血見愁，Teucrium viscidumBl.）、穗花香科科水藿香（石蠶，T.japonicumWilld.）和黃芩屬植物巖藿香（Scutellaria franchetianaLevl.），雖臨床少用，但仍需鑒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