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梓
干枝梅
生長在荒原上的干枝梅
青紫色的枝條聚在一起
沒有葉子卻舉起一朵朵密集的小花
從紫色到粉紅再到白色
從春到冬都在綻放的干枝梅
在大旱中盛開,冰雹擊不落花瓣
在寒霜中盛開,狂風(fēng)吹不盡花香
在冰縫中盛開,暴雪壓不彎枝頭
沒有雨露依然燦爛的干枝梅
折斷枝條而不枯萎的干枝梅
根莖干枯也不凋零的干枝梅
只要有陽光就會怒放
柳 絮
不是落花。落花回不到家園
但還有幾根干瘦的骨頭
不是羽毛。羽毛失去了身體
但還保護(hù)著一絲絲血緣
不是雪花
雪花是水做的天使
千萬里飄落,只為了滋潤萬物
而柳絮離開柳樹,一身綿軟
沒有一根哪怕是最小的骨頭
即使無風(fēng),也只剩下飄浮不定
直到身上落滿塵埃
才有可能遇上另一團(tuán)柳絮
然后相擁,縮在某一個角落
油菜花
在山丹,一野黃綠相間的油菜
無邊無際。整齊得令人不敢相信
同時盛開金黃色的花
盛大的金色之中透出綠意
透出花朵內(nèi)部潛在的力,由近至遠(yuǎn)
金黃漸濃,直抵隱隱約約的遠(yuǎn)山
這里可能有一個巨大的秘密
僅僅一想,我便不敢再看
在心里說請原諒我的打擾
牽牛花
整整一夜,牽牛花努力爬上柵欄
在太陽升起之前織出一道花墻
一個個小喇叭朝著天空
吹響我最熟悉的月光曲
乍醒又眠,竟然還能續(xù)上前景
所有心形的葉子都在靜靜傾聽
幾朵粉色、紫色、藍(lán)色的花
聚在一起,似乎要表演一個節(jié)目
一朵白花開在我夢里還是開在曾經(jīng)
沒有感到花瓣上露珠的緩緩滾動
輕風(fēng)吹來,一排排小姑娘跳起芭蕾
追光燈下,一個個小精靈折射異彩
這個周末,又見熟悉的柵欄
太陽升高,牽?;ㄒ呀?jīng)合起花瓣
我回到久別的老家嗎?幾聲犬吠
在如真似幻之間,我不知道身在何處
格?;?/p>
格桑梅朵,美好時光之花
也是幸福之花,生長于青藏高原
枝莖纖細(xì),花瓣瘦小
可被大風(fēng)吹倒又舉起笑臉
被暴雨敲打而花瓣不會凋落
被太陽久久曝曬卻更顯燦爛
年年如約,傳播天籟之音
在羅布林卡格桑嘉措的花盆里
季節(jié)變換,編織色彩之海
在高原灑滿陽光的臉龐上
不管是波斯菊、翠菊,還是金露梅
綻放于圣潔之地,都叫格桑花
花開見佛,格桑花不是一種花
是吉祥如意的信物,正如轉(zhuǎn)經(jīng)筒
珍藏著生命不息和靈魂不滅的秘密
誰歷經(jīng)風(fēng)霜雨雪,把自己當(dāng)成泥土
就能感到格桑花,隨時隨地
都在盛開,還能數(shù)出八個花瓣
曇 花
當(dāng)一枝曇花即將被大風(fēng)吹斷時
得到一位白衣男子的扶持
他離開時的驚鴻一瞥
曇花內(nèi)心風(fēng)起,開始無邊地等待
一百年一千年,他沒有出現(xiàn)
曇花癡迷其中,卻被歲月修煉
終于見到他熟悉的影子
跟著走過四季,回到曾經(jīng)的那個花園
大風(fēng)已過,一朵蓮花從天而降
他坐在其上,雙目緊閉
曇花娓娓傾訴,九天九夜
卻沒有換來他的一眼相望
夜晚來臨,花園極靜
曇花似乎悟到什么,耗盡畢生精力
綻放出一朵花,潔白無瑕,嬌艷無比
一滴淚水落在花上,溫暖如初
野 菊
在街頭等車,一團(tuán)金黃撞入眼角
路牙的縫隙里,一朵野菊正在怒放
被落葉簇?fù)?,被夕陽鍍上異?/p>
我蹲下欣賞,引起行人的好奇
百花已殺,所有的菊花都已開過
這可是一朵最遲盛開的花
是撐開水泥,還是找到一個裂縫
但肯定有土壤
有深深扎下的根
或許緣于零星的小雪,化為雨露
一直向下,遇到干渴已久的根
加上陽光的撫摸,隱忍的力量
瞬間爆發(fā),聲音微弱卻又像一聲雷鳴
眼看著一個個花瓣盡情舒展
爭奪著每一秒鐘
似乎要在日落之前
全部打開自己。然后披上夜色
緩緩睡去,不管是落英還是灰塵
楊 梓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一級作家,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西夏史詩》《西夏史詩》《驪歌十二行》《塔海之望》等。主編《寧夏詩歌史》《寧夏文學(xué)史》等三十六部。入選國家百千萬人才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