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穎
英千里是輔仁大學創(chuàng)始人英斂之之子,他12歲赴歐洲留學,學成歸國后來到輔仁,子承父業(yè)并終身致力于教育事業(yè)。北平淪陷期間,英千里在輔仁大學組織開展地下抗日救亡活動,雖然歷盡苦難,但始終矢志不渝。
書生仍有報國志
1900年,英千里出生于北平一個天主教家庭,父親英斂之是中國北方天主教領袖人物,輔仁大學創(chuàng)始人。1924年,英千里從歐洲學成回國,任輔仁大學秘書長兼西洋語言文學系主任,承擔教務工作。
北平淪陷后,大批高校南遷,因有教會背景,輔仁大學留在北平。整個淪陷時期,輔仁大學堅持不懸掛日偽國旗、不學日偽所編教材、不開設日偽奴化課程。但是學校正常教學活動和師生行動還是受到日偽監(jiān)視,日偽甚至派遣特務到學校任教、上學。
面對這種局面,英千里憂心如焚。雖是一介書生,但在國家和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不僅沒有退避怕事,還對學生宣傳愛國思想,常講“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北平淪陷后,英千里與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秘密取得聯(lián)系,請示該如何應對局面。根據(jù)教育部指示,他在學校開始收容失學青年,擴大招生,增設女子學院。
1939年12月,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朱家驊派遣曾擔任國民黨北平市黨部委員的高希裴潛回北平,秘密造訪英千里,二人一同商議后決定成立炎武學社。學社以研究明末愛國人士顧炎武的學說為名,鼓舞大家人心不死,國家不亡。
北平淪陷期間,除輔仁、燕大等幾所學校外,其余學校都被日偽接收了。未能南下留在北平的老師們,不愿去日偽任教。學社成員大多以教書為生,學社不能解決這些成員的生活問題,使他們的生活難以為繼,紛紛離開,學社一時發(fā)展遇到瓶頸。為此,英千里和同事們積極爭取,終于得到國民黨中央的重視和支持。不久,國民黨中央將炎武學社改名為華北文教協(xié)會,文學院院長沈兼士任主席,教育學院院長張懷任書記長,英千里任第一總干事,活動經(jīng)費由國民黨中央提供。
有了國民黨中央的指示和支持,協(xié)會的活動更加具體,老師們時常在課堂上向學生宣傳不畏強暴、不受利誘、不向敵人投降等民族意識和愛國思想,教育青年刻苦學習,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報效國家。除此之外,學會還安排外籍教師做掩護,協(xié)助向后方輸送積極抗日的青年師生。
守住氣節(jié)方為人師
在侵略者眼皮底下從事抗日活動風險很大,日偽特務雖礙于輔仁大學是教會學校,沒有公開對其進行監(jiān)視或搜查,卻在暗中派了很多特務喬裝成學生混入學校。
在特務的嚴密監(jiān)視下,協(xié)會和國民黨中央之間的聯(lián)系出現(xiàn)問題。到了1941年夏,情形更加惡化,特務對沈兼士和英千里的身份似乎有所察覺,而協(xié)會和國民黨中央始終無法取得聯(lián)系,賴以為計的活動經(jīng)費也沒有了。這些使得英千里內(nèi)心焦慮無比,同事們勸說二人應盡早離開北平。12月,沈兼士化裝出走,英千里選擇繼續(xù)堅守,獨撐協(xié)會大局。
就在這最艱苦的時候,協(xié)會終于和國民黨中央再次取得聯(lián)系。潛入北平的國民黨中央特派員帶來最新指示和補助款,英千里將指示和分配款項名單藏于家中《華裔學志》書中,夫人將錢縫在棉被里。幾天后,協(xié)會一位同志落入敵人陷阱,日偽順藤摸瓜很快找到了英千里。
英千里被捕入獄后,被提到特務科受審,敵人想從他嘴里問出沈兼士的下落。主審人上村喜瀨用流利的漢語提醒英千里如果不想吃苦頭,就老老實實交代。無論怎么逼問,英千里都回答說,只知道沈兼士半個月前去了西山一個廟里養(yǎng)病,至于哪座廟并不清楚。再問他是否與重慶有關系后,英千里立刻坦然承認。上村并不滿意,一直不停地問這問那,英千里隨機應答,但是很有分寸,不露一點破綻。幾個小時的連續(xù)審訊,英千里沒吃過任何東西,被帶回牢房后,已是疲倦萬分,獄警只給他一個窩頭,胡亂吃下后隨即入睡。獄中的生活,常是如此,本來就有的胃病也日益加重了。
入獄期間,日偽派了三名日本士兵監(jiān)視英家。英千里的夫人知道《華裔學志》一書中藏有重要名單,但是日本士兵的監(jiān)視讓她很是著急。情急之下,她想到一個辦法:一天她在家中院子里擺上酒席,宴請這三名士兵,酒過三巡,她讓兒子抓緊機會到書房將文件燒毀。
又一天晚上,英千里被帶去特務科,這次除了上村外,還有特務科科長在座,氣氛非常緊張。此番審問旨在逼英千里招出沈兼士的下落,但是無論敵人怎么刑訊逼供,英千里始終堅持不知道沈兼士的下落。氣急敗壞的上村吩咐把英千里帶到院子里,被橫綁在長凳上,按住口鼻并向嘴里灌水,如此拷問了六小時,英千里被折磨得一度昏迷,但他依舊堅貞不屈。上村雖恨英千里不肯招供,但對他的骨氣很是敬佩。數(shù)日后,因審訊無果,英千里重獲自由,回到輔仁大學繼續(xù)教書。
不懼危險再陷囹圄
此時沈兼士已潛赴重慶,國民黨中央遂派英千里任北平市黨部書記長兼代主任委員,負責華北文教界的地下組織工作。英千里很快和沈兼士取得聯(lián)系,開始接受重慶的接濟,展開各項工作。在那段時間里,凡國民政府所定的紀念日,輔仁大學照樣放假,校內(nèi)一切行政措施,仍遵照政府命令。
這些舉動使英千里再次成為日本侵略者的眼中釘。他自己也知道,遲早有一天,日本人還是會來抓他。1944年3月20日,日偽特務再次逮捕了英千里。和他一起被捕的還有時任北平市黨部總負責人兼輔仁大學文學院院長董洗凡和其他一些華北文教協(xié)會會員,這就是震驚了整個華北教育知識界的華北教授案。因為協(xié)會的一大半教授都被捕入獄,協(xié)會活動完全癱瘓。受此影響,在北平的國民黨地下組織連續(xù)遭受嚴重破壞,國民黨中央與北平市黨部的組織聯(lián)系再次斷絕。
英千里這次入獄受刑比第一次更為嚴重,經(jīng)常受刑至昏厥,醒來后,再被施以酷刑,如此反復。英千里總是想著國家民族重于一切,他置個人生死于度外,無論如何絕不吐出任何實情。日本人從英千里身上一無所獲,對他恨之入骨。刑訊完畢,把他丟進陰暗潮濕的牢房,同牢的犯人很多,一身傷痛的英千里還要和其他犯人同擠在一張硬木板床上,翻身都很困難,吃的也是發(fā)霉的窩頭。
此番被捕的國民黨員和華北文教協(xié)會會員多為北平知名學者,且宣傳的主要是愛國思想,日偽礙于社會輿論影響,以及各方人士營救,涉案被捕人士多被判處不同年限的徒刑。英千里被判了死刑,幸有在日偽組織國民黨成員為他活動,才被改判為無期徒刑,后又減為十五年有期徒刑。直到抗戰(zhàn)勝利前夕,才獲得釋放。
編輯 郎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