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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社交平臺上，有人提出 ：“中國式父母”，能培養(yǎng)出感恩的孩子嗎？

我想起我的媽媽了。不久前的一個周末，她來寄宿學(xué)校接我放學(xué)。一出校門，我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媽媽，我給你帶了驚喜喲?！被氐郊抑校覐臅镄⌒囊硪淼嘏醭鲲埡?，打開后說 ：“今天學(xué)校食堂有咖喱雞，這可太驚喜了。我吃了幾口，剩下的拿回來和媽媽一起分享?！眿寢屢贿吜R我傻小子，一邊開心地吃了起來。

類似的事情我在幼兒園也干過。那一次，我把老師獎勵的小蛋糕提回來和媽媽一起吃。媽媽那天可能加班吧，回來得晚了一些，我看著蛋糕上的奶油一點一點地融化，心里急得恨不能一口吞下去。后來忍得實在辛苦，我就趴在小蛋糕面前：它化一滴，我就舔一滴……當媽媽推開家門，看到我像小狗一樣在桌上舔蛋糕時，笑哈哈地說：“看到你這傻樣兒，媽媽的心也融化了?！?/p>

我做那些“傻事”的時候，就是想著和媽媽一起分享，并沒有想到什么感恩之類的，媽媽也從來沒有要求我感恩。我猜測，她打心底里不認為感恩是一件需要刻意去強調(diào)的事兒。

記憶中我和媽媽唯一的一次，也是最接近這個話題的談話，是在我9歲時。那天，一個培訓(xùn)機構(gòu)的老師去我們學(xué)校上感恩課，講了很多父母為孩子付出的事例，還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孩子因為戰(zhàn)爭，一只眼睛失明了，他的媽媽先是把自己的一只眼睛給了他；后來手術(shù)失敗，媽媽把自己的另一只眼睛也給了他。

那天的感恩課，也有一些家長參加。很多同學(xué)聽完課之后，就跪在自己的媽媽面前，抱著媽媽的腿哭。那天我媽媽沒有去，但我看到別人哭成那樣兒，自己也差一點哭了。

放學(xué)回家，我把那個故事講給了媽媽聽?！澳笎厶珎ゴ罅?。那個老師說，我們要感恩母親，今天晚上回到家中都要幫媽媽洗腳……”令我沒想到的是，媽媽卻說：“孩子的愛也偉大呀。你那么愛我，還讓我嘗試著養(yǎng)一只蝸牛擠牛奶喝呢?！?/p>

其實那天的感恩課在我心里留下的，除了感動，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沉重，心里一整天都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媽媽這么一說，我的心情短時間明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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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長大了一些，讀了一些書，也擁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我覺得，一個人在付出時就想著收獲，或是得到感恩，那多半是要落空的。無論在哪一種關(guān)系中都是如此。而當付出的主體是“中國式父母”時，情況可能更加一言難盡。

我身邊的同學(xué)，有時也會討論這個話題。在我們的認知里，“中國式父母”其實是一個不那么討喜的群體，他們身上刻著“缺乏邊界感”“控制欲過強”“過度付出”等標簽，還帶有深受詬病的兩大“句式”：“我都是為了你好……”“要不是你，我早就……”

這是令一段親子關(guān)系失衡的緣由，也會讓“感恩”這一傳統(tǒng)美德變得五味雜陳。

我初中時的一位同學(xué)，老是吐槽他媽媽。從他的那些話里可以推斷出，他的媽媽應(yīng)該是集齊了“中國式父母”的三大標簽，兩大“句式”更是信手拈來。她不僅自告奮勇地當了家委會負責人，還沒事就愛跑到學(xué)?；斡疲云诓诲e過任何盯住兒子的機會。一年校運會開幕式，她甚至沖到主席臺上大喊著兒子的名字，命令他“唱大聲點”。

對于類似的親子關(guān)系，《奇葩說》“辯論之神”黃執(zhí)中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中國的父母，一輩子都在等著孩子感激 ；而中國的子女，一輩子都在等著父母的道歉?！比耸篱g最濃的血水親情，有的卻有著最遙遠的距離。

我覺得，如果話語權(quán)始終在父母這一邊，感恩可能是一個偽命題。孩子怎么做才是感恩？成績墊底的孩子放下功課照顧生病的媽媽算不算感恩？在“中國式父母”眼中，大概率是不算的。可那只是一個孩子在成長，成長是春風吹開了一朵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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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青春期之后，我和父母之間也歷經(jīng)了一些磨礪，走過了一些彎路，彼此也都飽受過困惑。但我能感覺到，媽媽一直在有意識地跟著我一起成長。

有一次，她跟我談起作家紀伯倫《論孩子》里的一段話：“你是生命之弓，孩子是生命之矢，幸福而謙卑地彎身吧，把羽箭般的孩子射向遠方，送往無際的未來。愛——是孩子的飛翔，也是你強健沉穩(wěn)的姿態(tài)?！彼f，這句話是寫給天下父母的，“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他屬于他自己。父母的付出，不應(yīng)該是高高在上的籌碼，而是一種幸福的歷程”。

羅大佑60歲才當父親，在這之前，他因為沉迷于創(chuàng)作，每天都是晚睡晚起。有了女兒之后，他每天清晨起床，跟著女兒一起梳洗，一起吃早飯，然后送她去上學(xué)。在這個過程當中，他見識到了臺北的清晨是那樣車水馬龍，又井然有序。他說：“我有一個很強烈的感受，在我的這個年紀，好像生命的清晨重新展現(xiàn)開來……”

媽媽說，養(yǎng)育一個孩子誠然辛苦，但這就像經(jīng)歷一段旅程，也是充滿欣喜的過程。她曾和我一同回憶我童年時的一些清晨：牽著我的小手出門，爬過一條高坡到達公園。在公園里追過云朵，碰到過“背著刀”的螳螂和“好罵人”的小狗，把肚子里裝滿寶寶的鯽魚媽媽放回池子里?！斑@些美妙的事情，要不是有童心帶領(lǐng)，一個成年人是不大可能捕捉得到的?！?/p>

在那些風鈴一樣輕盈靈動的時光，沒有所謂的付出，也沒有“感恩”的期盼，有的只是溪水般清澈自然的流動。一對父女，或者一對母子，兩個平等而自由的靈魂，他們大手牽著小手走在一段探索之旅，他們相互幫助，引領(lǐng)彼此探索更好的自己，和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