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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之間

        2023-06-17 00:37:52
        思維與智慧 2023年18期
        關(guān)鍵詞:校領(lǐng)導女老師古代文學

        ◎ 非 魚

        二十年前的月亮很亮,和今天晚上一樣。

        散個步而已,怎么會突然關(guān)注起月亮了呢?

        人。燈光月光樹影里,走過一個人,和他太像了。可是,怎么又突然想起他呢?很多年,他都是不存在的。

        人影憧憧,搖搖晃晃,手臂緊貼身體。

        他們?nèi)タ措娪埃娪懊滞浟?,主演也忘記了,只有手心里的汗。他說,跟我回南方老家吧。她搖搖頭。他說,要不我跟你走。她又搖搖頭。他說,那我們都留在這里吧。她沒有搖頭,也沒有說話。他說,我送你回去。她看著又圓又大的月亮,并不想回宿舍,或許還有第四種選擇?

        第四種選擇是別人替他們選的。他去了一所本市的高校教書,她去了另一座城市的高校教書。

        他們的名字一同出現(xiàn)在一家核心期刊上,緊挨著,就好像那天晚上在電影院里一樣。那是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她想,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就當是同學或者朋友。又想,算了吧,這么遠,能怎么樣呢?

        后來,他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她時常翻閱各種社科類期刊,都沒有看到他的名字。

        實際上,在學校當了兩年助教,他又去考研、讀博了,然后出國了。等從國外回來,他成了一位知名學者,研究的領(lǐng)域超出了她的教學范圍,她自然看不到他。

        對于不在一個軌道和頻率不同的人,掛礙少了,煩惱自然也少了,各自只在各自的紅塵里浮沉煎熬。

        突然有一天,學校給老師們發(fā)票,說是市里邀請一位知名學者講學,專門為她們學校安排了一場。拿到票后,她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恍惚了一下,同名同姓太多了。

        講座開始,他被校領(lǐng)導請上主席臺,一眼,她就認出是他。從校領(lǐng)導的介紹里,她對他有了新的了解。博士,海歸,知名學者,學科帶頭人。這些年,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

        整場講座,她聽得一團亂麻,只有手心里的汗。

        從掌聲里清醒過來時,他已經(jīng)在往后臺走,她盯著那個背影,目送他離開,手臂緊貼身體。

        從會場回到辦公室,她的腦子又開始亂了。他是知道她在這座城市,這所學校的,那么他有沒有一瞬間,會記起她呢?知名學者,不要說校領(lǐng)導,市領(lǐng)導也會當座上客,多少風云世事,一個她,算什么?她自嘲地一笑,把他放進回收站,并清空。

        他當然沒那么健忘,再知名的學者,也有青蔥歲月可追憶。做講座的時候,他也曾目光逡巡,試圖找出那個搖頭不語的姑娘,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似曾相識的面孔,這么多年過去,也許她調(diào)走了呢?也許回了老家所在城市了呢?

        一直等到宴會間隙,他在去洗手間的路上找到了機會,問陪同他的學校工作人員,有沒有這么一名女老師,教古代文學。工作人員很年輕,對學校老師的情況不是很了解,知名學者問話,緊張得不行,隨口就說,沒有。果然,大家都有太多的變化,他微微一笑,她這一頁就翻過去了。

        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他并沒有什么牽掛。但幾天后,校長突然給他信息,說工作人員無意間說,他曾問過教古代文學的一位女老師,學校是有這么一位老師的,問需不需要幫他們聯(lián)系。他用知名學者的態(tài)度回答,謝謝,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而已,下次來再聯(lián)系吧。

        原來,她一直在。那么,聽講座的時候,她是否也在呢?如果在,她應該是能夠認出他的,她怎么也沒有和他聯(lián)系呢?這些年,她都經(jīng)歷了什么?

        一個人放下,一個人放不下,就會有遇到的機會。

        學校里骨干教師外出進修,有半天的課,是他來講。

        不同于大講座烏泱泱的人,進修的課堂只有二三十個人,一進門,他就看到了她。

        彼此微微一笑,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

        課間休息,他們站在走廊里,交換電話,添加微信。都挺好的?挺好的。你呢?也挺好的。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好。地址回頭發(fā)你微信。好。

        接下來的課,她聽得認真明白。他變化真的挺大,口若懸河,才思敏捷,完全不是當年那個木訥的他。

        兩個人吃飯,吃得并不輕松,甚至有點兒尷尬?;厩闆r介紹完了,接下來呢?他先打破沉默,這些年,你都經(jīng)歷了什么?

        她其實也想問這句話,但既然他問了,她就得先回答??墒?,從何說起?

        想了想,她說,千萬個日子,千萬個一念之間,最終,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他點頭,可不是?

        就像今夜,突然看到月亮,突然想起他,不過也是一念之間。

        (常朔摘自微信公眾號“小小說選刊” 圖/槿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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