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政光

中國的民間摔跤源遠(yuǎn)流長，尤在京城盛行風(fēng)靡，天橋作為著名的“雜巴地”曾產(chǎn)生出第一個賣藝的跤場。2008年天橋摔跤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zhǔn)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滿清旗人曾是游牧民族擅騎射、摔跤，清統(tǒng)治者建立了吃俸祿的善撲營，養(yǎng)活一批稱為布庫的跤手。清朝被推翻后，善撲營的“官腿”流落民間在天橋紅廟開設(shè)跤館收弟子。

從此，“官跤”融入民間，統(tǒng)稱為“摜跤”。其中最出名的弟子寶善林（寶三）深得善撲營撲戶（對以摔跤為業(yè)的人的稱呼）宛永順（宛八爺）真?zhèn)鳎诒本┟摲f而出。他從民國至新中國成立初期在北京隆福寺廟會、護國寺廟會和天橋等多地設(shè)場獻藝，人稱“寶三跤場”。寶三跤場一度成為當(dāng)時摔跤場的代名詞。即使到建國后的五六十年代跤場仍紅火一時。

在上個世紀(jì)60年代前后，天橋?qū)毴訄鲇形晃馁|(zhì)彬彬、不善言語、頗有學(xué)者風(fēng)度的老伙計。此人生得是身材高大，細(xì)腰乍背，雙肩抱攏，好一副“貫”字體型。這人就是跤壇的前輩，曾威震東三省、腳踏沈陽城、綽號“毯子徐”的徐俊卿。

早年習(xí)跤綽號“毯子徐”

徐俊卿1905年出生在北京順義縣洼里村，滿族，從小飽受饑苦，求學(xué)不成，13歲到北京宣武門門外菜市口一家地毯廠學(xué)徒。三年學(xué)徒期滿后，他到北京雍和宮后身一家地毯廠就業(yè)。徐俊卿早年師從摔跤名家御撲戶張興、宛永順 （宛八）、紀(jì)四爺?shù)?。每天隨前輩們到白橋夏家茶館、天壇根、紅廟跤館等處習(xí)武練跤。徐俊卿悉心學(xué)藝，掌握不少摔跤絕技，他人雖高大卻善用里刀、別等技巧動作。年紀(jì)輕輕，已摔遍京城和東北三省。摔跤成名后業(yè)內(nèi)人士戲稱其為“毯子徐”。

1928年20歲出頭的徐俊卿為謀生到天津地毯廠。在天津結(jié)識了北京人、跤壇前輩王琨山（王二元）。王琨山慧眼識人才，隨收徐俊卿為徒。王琨山對徐俊卿評價是：“從正面看是同天貫日，這種體型能練得出來；其次有寧折不彎的脾氣，這兩樣都適合練摔跤?！毙炜∏鋸膸熀螅?、三、五、日早起自己練，二、四、六、日每晚到師父家練，一年以后，師父帶他到天津各個賣藝跤場實踐練習(xí)。經(jīng)名師點撥教習(xí)徐俊卿果然技藝大精，出徒后他拜別師父決定自己去闖天下。

北走沈陽初露鋒芒

徐俊卿很有正義感，在地毯廠打工時，他就加入了工會，并當(dāng)選為組織委員，站在工人一邊為窮苦哥們兒說話。徐俊卿曾帶領(lǐng)工人鬧工潮，被資本家解雇過。

1930年，徐俊卿為師兄弟打抱不平，把天津地毯廠資本家打成全殘后，又把賬房給砸了，因避禍他又回到北京交道口馬將軍胡同。因天津雇人抓他想要他命，他后來又到沈陽。

1930年底，徐俊卿到沈陽投奔在英國煙草公司做事的父親和叔叔。得知沈陽城內(nèi)有撂地賣藝的跤場，經(jīng)朋友介紹徐俊卿認(rèn)識了跤場掌門人扈海。扈海也是北京人，是清末善撲營二等撲戶。扈海收留了徐俊卿。徐俊卿開始撂跤時，裝傻充愣，好的也贏，差的也輸，叫人摸不著準(zhǔn)脾氣。有一天來了個跤手，說是來幫場的，實際上是來踢場的，除了扈海，其他4個人都被他摔了。扈海一看臉上掛不住，自己拿起褡褳就要上陣。徐俊卿一見馬上過去攔住說：“扈兄，您不能上！看兄弟我的，等我上去不行的時候您再上?！钡降仔胁恍?？扈海對徐俊卿也不摸底。徐俊卿上去不費吹灰之力就贏了對方三跤，原來跤場的緊張氣氛馬上扭轉(zhuǎn)過來，而被摔的還不服氣，要求再續(xù)三跤，別人不行，非跟徐俊卿摔不可。徐俊卿想，剛才三跤我沒叫他開張，可能窩了一口氣，看來是條漢子，我得跟他交個朋友。想到此處，徐俊卿上去，攥上對方小袖拉對方一走，蓋步贏對方一下別子，這叫跤賭頭一下。第二、三跤徐俊卿干凈利落地給對方掉了一下坡腳和一下里手豁。外行看熱鬧，行家看門道。徐俊卿給掉跤，就連久看摔跤的觀眾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對方明知徐俊卿對他手下留情，自己遠(yuǎn)不是徐俊卿的對手，激動地說：“蒙哥哥抬愛給小弟網(wǎng)開一面，永志不忘。”徐俊卿謙虛地回答：“彼此彼此?！贝蚰且院螅瑐z人成了過命的至交。

徐俊卿在跤場爭光露臉，名氣傳揚出去，再加上他處人做事拿得起放得下，跤場買賣至此紅火起來了。扈海自認(rèn)為歲數(shù)較大，力不從心，和徐俊卿又是老鄉(xiāng)，就誠心誠意主動讓賢，可徐俊卿不干。經(jīng)一再擺清利弊關(guān)系，徐俊卿才勉強答應(yīng)下來。

跤場生意好，哥幾個大把地往家拿錢，一天下來，撂跤掙的錢分到每個人手里能買幾袋洋面。不到兩年的時間，徐俊卿用摔跤掙來的錢置了三頃地，并與佟順祿、楊振生合開了藥鋪，名叫“三義堂”。

摔死狗熊威震沈陽城

由于徐俊卿的跤場生意紅火，引起了當(dāng)?shù)氐仄α髅サ难奂t。有個地頭蛇，叫雷擊電，曾學(xué)過幾趟糟拳，以此招搖過市，收了一些歪瓜劣棗、抓切糕、搶餡餅之類不三不四的徒弟，百姓對他們恨得牙癢癢。他們對徐俊卿的跤場早已垂涎三尺，包藏禍心，絞盡腦汁，想把跤場占為己有。1931年8月的一天是秋高氣爽好天氣，跤場剛開場不久，正在上座時，雷擊電帶著他的一群徒眾吆五喝六地分開人群，進入跤場，雷擊電牽來一條他平時訓(xùn)練好的動物狗熊，他指著狗熊叫號說：“你們看見過狗熊摔跤嗎？今天我要讓它來個摔跤表演，我請跤場的主人陪著狗熊玩玩。如果跤場的主人能把狗熊贏了，廢話不說，我們爺們兒幾個馬上走人；如果輸給我的狗熊，不客氣地說，跤場歸我所有?！?p>

一時間徐俊卿愣住了，他想我怎么這樣時乖命蹇？在沈陽北市場還能遇到這類人。其實這現(xiàn)象并不奇怪。沈陽城所在的東北多年前是蠻荒之地，是犯人流刑之地，也是饑民“闖關(guān)東”的落腳地，自古民風(fēng)彪悍 。清末以來俄、日等列強蹂躪東北，戰(zhàn)亂兵燹不斷，北市場“雜巴地”也成了惡霸、兵痞、無賴橫行之地。徐俊卿想到開跤場就要應(yīng)付各色人等，他們有搗亂使壞的、有蓄意砸場的，拉胯就會被人踩到腳下。想到此處，把心一橫，徐俊卿對雷擊電說：“朋友，你少說廢話，把你的狗熊撒過來，今天爺爺我要跟你的狗熊過過汗，讓沈陽的父老鄉(xiāng)親開開眼。贏了你的狗熊就等于贏了你，輸給狗熊跤場我也不要了，回我的北京一走了之！”

只見雷擊電放開狗熊，全場觀眾呼啦一下躲得老遠(yuǎn)。徐俊卿心想，今天治不服狗熊，我和大家的飯碗就砸了。想到這兒，狗熊已撲了上來，徐俊卿不顧一切，衣衫不脫，褡褳不穿，跨步閃身讓過狗熊，反手一掌，把狗熊打得嗷嗷直叫。這下激怒了狗熊，反過頭來又撲向了徐俊卿。徐俊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挾住狗熊的脖子，橫腿一下別子，就聽撲通一聲，500多斤重的狗熊被風(fēng)華正茂、血氣方剛的徐俊卿摔倒在地，跤場內(nèi)觀眾齊聲喝彩！徐俊卿天生體重力大，用力過猛，摔狗熊時砸得它口吐白沫，傷了內(nèi)臟了。這幫無賴驚得目瞪口呆，涼鍋貼餅子——蔫溜了。

第二天傳來狗熊被摔死的消息。徐俊卿摔死狗熊的事傳遍東北，從此威名大震，來投奔者甚多，弟子遍于東三省。

1946年徐俊卿已41歲，自認(rèn)為藝不到家，需進一步深造，在沈陽二次投師于善撲營撲戶紀(jì)壽清。1947年6月在全國摔跤賽上徐俊卿獲得了亞軍。

回返京城弟子滿堂

全國解放后徐俊卿回到北京。沈陽城北市場跤行后來的大掌柜跤王董永山、二掌柜欒樹生等都是徐俊卿的徒弟。董永山師從徐俊卿后，還拜“辛家武術(shù)學(xué)堂”的名家為師。創(chuàng)建了“武術(shù)加跤”的新摔法，成為名盛一時的“東北跤王”。

1952年經(jīng)宛八爺?shù)拇蟮茏游旱潞Ｍ扑]，到北京天橋?qū)毴訄霎?dāng)伙計。1953年徐俊卿與滿寶珍、付傻子、孫殿啟等人，在寶善林的帶領(lǐng)下，參加了首都實驗雜技團，團長馬元凱。此外還有武術(shù)組的張寶忠、張英杰等人，到鄭州、廣州、長沙等地巡回演出。

1950年代末徐俊卿收徒楊寶和（國家級教練）、王文志（北京摔跤隊隊員）、馬長海（北京摔跤隊隊員）、趙玉海（北京摔跤隊隊員）、王全勝等人。

徐俊卿一生中親傳弟子很多，徒弟有的成為國家級教練和名冠跤壇的佼佼者。他再傳弟子劉生才、劉永福乃是中國柔道界的名教頭。遼寧的劉永福曾培養(yǎng)出莊曉巖、孫福明、袁華等多個奧運會冠軍。

徐俊卿中年還習(xí)練吳式太極拳和太極推手，將太極之技法用到摔跤實戰(zhàn)中去，以柔克剛、剛?cè)嵯酀?，發(fā)展了摔跤技藝，豐富了摔跤內(nèi)涵，為摔跤運動作出了極大的貢獻。徐俊卿60多歲時每天皆上場表演，他一生酷愛摔跤武術(shù)，每天堅持到龍?zhí)逗吞靿毠Α?0多歲時，一次冬季下雪，徐俊卿騎自行車去龍?zhí)逗烤?，不慎摔倒在馬路上，將右腿股骨摔成骨折，這對一般老人是致命的打擊，由于徐老常年堅持鍛煉，身體素質(zhì)極佳，經(jīng)過治療很快就康復(fù)了。80多歲高齡的他仍經(jīng)常由西郊石景山坐車，到崇文區(qū)龍?zhí)逗烤殹?/p>

編輯 郎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