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昔潞
讀書和寫作,對我來說,常常是相伴相隨的,有時讀書激發(fā)了寫作,有時寫作促進了讀書。它們貫穿了我成長的各個階段,給予我了解世界的可能,更提供了探索自我的途徑。
我上小學時,每到周末,父親總會帶我去書城讀書,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墒悄挠行『⒆硬粣弁骠[呢?我總是坐不住。為了鼓勵我讀書,父親在閱讀結束后帶我去吃炸雞。父親一邊笑著看我吃,一邊問我今天讀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有炸雞的助興,我總是興高采烈地和父親分享,從《格林童話》到《十萬個為什么》,從《愛麗絲夢游仙境》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無論我講什么,父親都像從未聽過一樣興致勃勃。在父親的引導下,我開始盡可能閱讀更多的書籍,也漸漸不再只為能吃炸雞而讀書了。
后來,我們常去的書城拆遷了,我也上中學、讀大學,生活開始充斥著學業(yè)和日常的煩惱。書和我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了,它們?yōu)槲姨峁┝艘粋€精神可以棲息的空間,在感到疲憊的時刻,我總會一遍遍翻看童年時父親為我買的書。在那個吃一碗面只要4 元的年代,父親花了36 元給我買了一本帶插圖的《天鵝湖》,我?guī)е鼜睦ッ鞯男W走到上海的大學,它好像一塊巨大柔軟的棉花,在那些精神下墜的時刻,接住我,包裹我,我時常無法分辨,治愈我的是奧杰塔公主和齊格夫里德王子的善良勇敢,還是父親陪伴我讀書的那段記憶。
童年時的書城已經消失了,和書有關的那段回憶卻保存了下來,陪伴著我成長的每一天。
我的諸多寫作也是被書點亮的。數(shù)日前,我閱讀史鐵生的散文《一個人形空白》。散文中的姥爺作為在童年時代大家對“我”避而不談的存在,是一顆充滿威脅的“子彈”,那個正式被告知姥爺過去經歷的瞬間,就是“我”成為大人的瞬間,是“我”告別童年的那天。
“在那明媚的陽光中傳來了那一聲槍響。那槍聲沉悶之極?!蔽冶贿@段描寫深深震撼了,過去所作的決定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給出答案,正如曾經射出一發(fā)子彈,當時不曾看到彈孔,多年后,那發(fā)穿越時空的子彈射過來,帶來了此刻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到這,我似乎也被一顆子彈擊中了,史鐵生書里的表達,已經在閱讀和思考中成為我血脈的一部分,他啟發(fā)了我,點亮了我寫作的火花,這發(fā)“子彈”是屬于史鐵生的,也是屬于我的。
進入大學之后,閱讀對學業(yè)的影響更為顯著,我常常在撰寫論文時閱讀大量的書籍和文獻。如果說文學作品豐滿了我的情感,那么理論著作則給予我理性的眼光去認識這個世界。我通過書籍和先賢哲人對話,存在主義、結構主義、精神分析、女性主義……在浩瀚的書籍中,我感受自己的渺小和有限,也贊嘆于人類智慧的無窮和深邃。站在如此龐大的全人類共享的寶庫之上,我每一次提筆寫作都充滿敬畏和儀式感。我意識到,每一個研究的開始,都是為了將人類的認知向外拓寬一點點,如果敷衍了事,那將愧對傾其所有的前人和大潮奔涌的來者。
理論著作和專業(yè)書籍的閱讀指導著我的學業(yè),也引導著我從不同視角去看待事物。它們讓我在生活中保持著批判的思維,不停地向“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提出疑問,我愿相信,這是讀書、學習、寫作最重要的意義。
我的成長歷程漫游在書海,閱讀給予了我更廣闊的精神空間,讓我體驗不同的人生。也許太多讀過的內容都已被歲月沖淡,然而它們早已融入我的骨骼和血液,我會在某個關鍵的時刻,聽到從書本里傳來的那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