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
4月初春,低地之國冷暖交替。荷蘭人一時在足球上沒有耀目表現(xiàn),暗藏才華,周而復始。其實,有關(guān)足球的生活并不平淡,一支黑馬的身影跳躍在荷蘭人眼前,被譽為荷丙神兵的純業(yè)余球隊斯帕肯堡隊險些就沖進了荷蘭杯的決賽,最終被埃因霍溫在半決賽中斬落,豪門球隊的法統(tǒng)才得以捍衛(wèi)。此前,斯帕肯堡殺得興起,格羅寧根和烏特勒支等一線球隊皆被其一一擊潰,業(yè)余球隊狂放起來,一樣光芒四射。
莫要小看斯帕肯堡隊,足球江湖上早有威名,只是此番猶如脫韁黑馬的姿態(tài)攪亂了過往幾乎每半年一次高光亮相的節(jié)奏,而所謂高光便是小漁村里的德比之戰(zhàn),號稱世界上最重要的業(yè)余德比。斯帕肯堡便是漁村所在區(qū)域的地名,常居百姓近兩萬,村里還有另外一支球隊——艾瑟爾梅爾沃格斯隊,兩家球隊比鄰而居,分享一座可容6千名球迷的球場。
斯帕肯堡隊看起來頗有本土之尊,名號上先聲奪人,1931年創(chuàng)建,比同村死敵領(lǐng)跑一年。球隊藍色會徽上頂著王冠,透著一絲絲貴氣,號稱“農(nóng)夫與公務(wù)員”的球隊,擁躉鐘情于藍色血脈。艾瑟爾梅爾沃格斯隊也是得區(qū)域之靈性,“艾瑟爾梅爾”取自滋養(yǎng)當?shù)匕傩盏拇蠛泼鞜煵?,通達大洋,歷史上一直以“人民和漁夫的球隊”自居。至于“沃格斯”則是“飛鳥”之意,俱樂部紅色會徽上一只飛鳥振翅,志存高遠之意,不愧為荷蘭足球史上最成功的業(yè)余俱樂部,曾七度贏得全國業(yè)余之冠,也有“紅色球隊”的別號。
小小漁村,兩萬百姓,藍紅血脈對峙,有幸同在荷蘭業(yè)余聯(lián)賽中生生不息,每個賽季的兩次交手便是傳誦已久的漁村德比。上世紀70年代初,荷蘭業(yè)余聯(lián)賽重建,漁村德比便開始登場,中間雖有幾度波折,但一直延續(xù)到這個春天里。斯帕肯堡隊的眾多傳奇中首推在喬普·范巴斯滕統(tǒng)帥下1974年首度聯(lián)賽奪冠,沒錯!這位老帥便是范巴斯滕的父親,這給漁村藍軍的掌故鑲上了金邊,外加此后的五個全國冠軍,氣勢上很盛。但是,“紅軍”艾瑟爾梅爾沃格斯隊偏偏多拿了一座全國冠軍獎杯,活生生壓住“藍軍”一頭,即便是這個神采飛揚的春天里,斯帕肯堡隊神氣活現(xiàn)地成為了史上第三支躋身荷蘭杯半決賽的業(yè)余球隊,但是他們還是聽到了來自“紅軍”的一聲冷笑,神氣什么?我們七十年前就做到了,你們永遠就是追趕者。
這便是漁村德比的敵對與憤恨,一冬一春,兩度德比戰(zhàn),那座全村人共同擁有的體育公園便是歡騰的樂園和冷酷的戰(zhàn)場。無論是紅軍還是藍軍擁躉,對于德比戰(zhàn)當天從世界各地趕來觀賽且觀光的外來者,都會統(tǒng)一口徑夸耀道,漁村德比絕非浪得虛名,有世界排名為證,好歹也是世界第19位德比。雖說從來沒有死亡的氣息,漁村居民雖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但是以足球劃分立場過后,那便有可能生死相見了。1987年,“人民和漁夫的球隊”的支持者們來了一票大的,第二次制造了賽場爆炸案,結(jié)果導致一名助理裁判受傷,紅藍對抗達到了頂點。雖然藍軍后來引入了兩名紅軍球員,兩隊之間有所緩和,但當?shù)卣疄榱吮苊庠侔l(fā)沖突,居然暫停了幾年德比上演。
漁村坐落在阿姆斯特丹東南部,望著湖面與大海。每逢德比,靜匿的漁村會比往日更早地蘇醒過來,無論是球迷還是參賽球員都是步行前往球場,將古舊的球場填得滿滿的,就差天棚上售賣掛票,無緣得到一張球票的人們擠在球場大門的縫隙處,捕捉著閃動不全的影像。漁村百姓堅信自己德比完全超越阿賈克斯與費耶諾德的對抗,他們就是德比中的德比,無需辯駁。
開賽前幾小時,通往球場的運河兩邊生意興隆,仿若節(jié)慶,攤販活躍,有些球迷駕船而來,船上的魚獲也會找機會賣個好價錢,這一場德比的比賽日收入足以讓擁有主場之利的那家俱樂部過上半個賽季的寬心日子。德比的要義就是立場,支持者陶醉于將自己的紅藍立場盡情展現(xiàn),凡是漁村中生養(yǎng)的人必須是降生之時便有了紅藍之選,無不是家族傳承,一條圍巾,一件球衣,愛自家球隊便是一生。球場飛騰,氣勢對立,慘痛流血的過往最終讓紅藍兩隊達成共識,德比當日球場區(qū)域禁酒直至比賽結(jié)束那一刻。禁酒令雖嚴,但球迷們自有應對,在家里吃飽喝足,渾身酒氣殺奔賽場,瘋狂的盡頭決不能輸給對手。
小小德比如今已氣象萬千,原本只是地方電視臺直播一下,現(xiàn)在則通過網(wǎng)絡(luò)直播力求讓全世界都能看到,也讓斯帕肯堡漁村可以在地圖上立體起來。在荷蘭,漁村已經(jīng)很有名氣,只要你自報來自斯帕肯堡,那一定會被追問,“你是紅還是藍???”緊鄰的比利時、德國和奧地利等國好事者近些年也開始求購漁村德比的門票,希望能給自己的看球經(jīng)歷描摹上獨特的紅藍之色。
2019年,漁村德比甚是紅火的一年,荷蘭國家隊主帥科曼都特意趕來,與民同樂,共賞奇觀。紅藍對抗越來越有創(chuàng)意,“人民和漁夫的球隊”紅軍為了譏諷藍軍的農(nóng)夫本色,逢自家主場時,會把一頭生豬趕入斯帕肯堡隊一側(cè)場地,引來浪笑和怒吼。藍軍也不是好惹的,直接租了飛行器,向紅軍一側(cè)場地空投了數(shù)百個馬桶刷子,也許這一隱喻只有本鄉(xiāng)本土的人明白,外人不過看個熱鬧和刺激。往往因為這些搞怪的舉措,比賽要延遲開場,全場開心著,也不會再有人當真,所有表演都是給這世界看的,這還包括看臺上充氣的藍精靈和維京戰(zhàn)士。紅軍支持者還有一項保留項目,那就是佩戴《V字仇殺隊》中那款面具入場,開場一瞬間,再齊刷刷摘掉,一片歡騰,久而久之,藍軍球迷也戴起了面具,大家一起湊趣。
漁村德比收場,本村球迷晃出球場,可以徑直回家,村里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有個小牌牌,標注著住戶的名字,熟識的人們自然知道每一家的紅藍立場。那些遠道而來的觀者邁上歸途,帶著奇特的經(jīng)歷日后與人分享,那些每周往往集中訓練僅一次的紅藍兩軍球員,一周的平常日子又開始了,他們沒有優(yōu)厚的薪金合同,但也有屬于自己的賽季和比賽日,也有自己的支持者,生活似乎未曾有缺憾,這就是他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