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政治的老師很難出彩。那時我們讀的是縣重點高中,學校里有優(yōu)秀的數(shù)學老師、物理老師、語文老師等,好像沒有聽說過優(yōu)秀的政治老師。而我們的班主任徐淑蓉,恰恰就是教政治的。我不喜歡學習政治,大部分是死記硬背的知識點,而且都是我不甚感興趣的內容。到現(xiàn)在,我完全回憶不起當時的政治課本教了些什么。但是,高中畢業(yè)后幾十年的顛簸歲月里,我卻時不時會想起教政治并不出彩的徐淑蓉老師。
那時的徐老師三十多歲,風華正茂,中等個子,膚色白凈,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卷發(fā)不算長,衣著講究,也很健談。
大概是高二的某一段時間,徐老師異常漂亮,三天兩頭換新衣,總是到美發(fā)店把頭發(fā)捯飭得光潔有型,還化著精致的淡妝,整個人神采奕奕。
同學們偷偷開玩笑,徐老師怎么了,是不是撿到了金元寶?人逢喜事精神爽。
后來有一天,徐老師在課堂上坦白:“你們看我最近刻意打理自己,比往常更有精神,一定以為有天大的好事砸中了我的頭?!庇腥碎_始笑。她接著說:“而其實,我最近正在辦理離婚。”立即,課堂上鴉雀無聲。徐老師繼續(xù):“我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件事,是希望你們明白,人生路上,荊棘遍布,溝壑縱橫,隨時可能受傷,隨時可能會跌入谷底。而當你遭遇挫折和不幸時,絕對不能當祥林嫂,讓自己的苦難成為別人嘴里的笑料。面對困境時,我們要以更好的面貌示人,外在的良好狀態(tài)反過來亦會治愈我們的內心,讓我們更好地應對生活中的不如意,更快地從污濁的泥潭里爬出來?!?/p>
不知為何,我一直記得徐老師當時的狀態(tài)和她這些發(fā)自肺腑的話。在之后的漫漫人生路上,每遇到挫折,我就會告誡自己,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翻曬自己狼狽的心和晦暗的傷。我總是讓明媚的笑容驅散層層陰霾。
高三時期,學習最是緊張。而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時,暗生的情愫同樣緊張,如葛葉瘋長。早戀的學生最讓班主任們揪心,影響學習,鬧出是非,可怎生得了?
可徐老師不怕,她居然說:“高三的座位,我不再編排,由你們自由組合,按照有利于學習的原則,只要雙方自愿,想和誰坐一起就跟誰坐一起。我相信你們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彼憙赫娣?!我都替她捏一把汗,她難道不怕大家借著學習的名義談戀愛?
實踐證明,徐老師是英明的。我們班并沒有因為早戀鬧出任何事故,高考升學率在全校6個班中排名第一。我當時跟一個化學特別好的男生同桌,請他幫助我。同桌跟我是同鄉(xiāng)。高考時,我的化學考了130多分,超過了同桌的分數(shù)。
我一貫迷糊,記錯了高考看分數(shù)的日子。那時沒有電話,通信靠嘴。同桌的父親在趕集時碰到我的母親,告知頭天已經(jīng)可以看到高考成績。第二天,我趕至徐老師家。徐老師劈頭一句:“你這個女子喲,考得這么好,可看成績都不積極。”至今猶記,徐老師說那個話時,又氣惱又高興的樣子。
(本刊原創(chuàng)稿,德德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