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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清修《四裔考》看乾隆時期清廷的世界秩序觀

        2023-04-29 13:16:51劉駿勃

        摘 要:“四裔”是古代中國對周邊族群或國家的籠統(tǒng)的稱呼,在今天看來自然已不恰當,不過在歷史的長河中,這一稱呼體現(xiàn)出中原地區(qū)的族群看待周邊族群時常有的以自我為地理中心和文明中心的態(tài)度。這種世界秩序觀對史書纂修有重要影響。乾隆朝官修《清通考·四裔考》所記包括有朝貢義務的屬國和西洋互市國兩類,對屬國的書寫凸顯出清方作為宗主國的優(yōu)待,以圖鞏固臣屬關系,同時將遠西各國來華求互市也描述為“輸誠稱貢”?!端囊峥肌穼@兩類國家的書寫共同體現(xiàn)出清廷對中原傳統(tǒng)世界秩序觀的堅持,這種態(tài)度延緩了清廷對當時日新月異的新世界及世界關系的真正了解。

        關鍵詞:世界秩序觀;《四裔考》;歷史書寫;屬國;互市國

        作者簡介:劉駿勃(1990—),男,陜西西安人,歷史學博士,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助理研究員、博士后,主要從事史學史和文獻學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冷門絕學研究專項項目(22VJXT005)

        中圖分類號:K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2359(2023)02-0114-08

        收稿日期:2022-03-01

        世界秩序觀通常指一族或一國對于其自身和世界之間的關系的系統(tǒng)認識。在中國古代,一般來說,農(nóng)耕便利的地區(qū)事實上要比其他農(nóng)業(yè)發(fā)展程度較低的地區(qū)更早進入文明,而這類農(nóng)耕便利的地區(qū)總是少數(shù),從地理上看一般處于其他后進地區(qū)的包圍之中,因而這些地區(qū)的人民逐漸就會產(chǎn)生一種觀念,即認為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世界的中心。據(jù)學者研究,商代就已出現(xiàn)了“中商”“中土”與“四土”“多方”的稱呼[王愛和:《中國古代宇宙觀與政治文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44—95頁。]。這一觀念經(jīng)過周人的繼承和強化,在現(xiàn)存先秦典籍中有許多體現(xiàn),如周代的五服制度、《春秋》三傳中的言與事、孔孟對夷狄的言論等,成為后來“中國”意識及“華夷之辯”等思想的重要源頭。葛兆光指出:“古代中國的‘華夷觀念,至少在戰(zhàn)國時代已經(jīng)形成,那個時代,也許更早些時候,中國人就在自己的經(jīng)驗與想象中建構了一個‘天下,他們想象,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世界的中心,也是文明的中心。大地仿佛一個棋盤一樣,或者像一個回字形,四邊由中心向外不斷延伸,中心是王所在的京城,中心之外是華夏或者諸夏,諸夏之外是夷狄,大約在春秋戰(zhàn)國時代,就已經(jīng)形成了與南夷北狄相對應的‘中國概念。在古代中國的想象中,地理空間越靠外緣,就越荒蕪,住在那里的民族也就越野蠻,文明的等級也越低?!保鄹鹫坠猓骸墩澲袊褐亟ㄓ嘘P“中國”的歷史論述》,中華書局,2011年,第44頁。]顯然,中國古代這一想象中的世界秩序觀包括兩個層面:首先是地理上的“中國中心觀”,同時或者實際上更為重要的,是文化上的“中國優(yōu)越觀”,兩者相互支持,互為表里,并在具體層面表現(xiàn)為朝貢制度。

        這一世界秩序觀在古代的輿圖、職貢圖等圖像中有最為直觀的表現(xiàn),同時在歷代史書中也有反映,并且逐漸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記載模式。在《史記》中,表現(xiàn)為《匈奴列傳》等幾篇單行的傳,在《漢書》中也是如此。后來逐漸有了專門的名稱,如《梁書》中的“諸夷”、《南史》中的“夷貊”以及《晉書》中的“四夷”等,并且依照“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的類目進行劃分。在卷次上,這類內(nèi)容亦逐漸有了固定的位置,一般都列于全書末尾“叛逆?zhèn)鳌敝?。除了紀傳體正史外,這一世界秩序觀也影響著其他體裁的史書的撰寫,尤其典志體史書在這方面有突出的體現(xiàn)。作為典志體的開山之作,杜佑的《通典》最末《邊防》一門,雖不以“四夷”等命名,但二級類目卻分別是“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可以說實際上就是一篇“四夷傳”。馬端臨《文獻通考》中有《四裔考》,雖改換了門類名稱,但從其序文可知正是對《通典·邊防》的繼承,并由此形成一種典范。作為馬氏《通考》的續(xù)作,乾隆朝官修《續(xù)通考》和《清通考》中均繼承了《四裔考》的門類設置。不過,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清朝時“四裔”的范圍較前代已有了很大的變化,這在《清通考·四裔考》[乾隆時期修成的《續(xù)文獻通考》《清文獻通考》及民國時劉錦藻所撰《清朝續(xù)文獻通考》中均有《四裔考》,除特別說明外,本文中單稱“《四裔考》”或“清修《四裔考》”時均指《清文獻通考·四裔考》。]中有明確的體現(xiàn),但另一方面,清修《四裔考》中又表現(xiàn)出對此前中原統(tǒng)治者一貫秉持的世界秩序觀的某種繼承,這種態(tài)度使《四裔考》對所記兩類國家的歷史書寫呈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

        一、變動的“四裔”與不變的“中心”

        在《文獻通考》中,馬端臨使用了“四裔”的名稱,而非先秦以來常見的“四夷”?!墩f文》云“裔,衣裾也”,段玉裁據(jù)玄應所引改為“衣裙也”,古注中又有“邊也”“表也”“遠也”等訓釋,最明白的是《方言》注云:“邊地為裔,亦四夷通以為號也?!保劬娮诟0畹戎骶帲骸豆视枀R纂》,商務印書館,2003年,第2064頁。]可見在四邊的意思上“四裔”和“四夷”基本等同,但因為“裔”本身有“邊”的意思,所以隔了一層,某種程度上消去了“夷狄”等直接含有歧視、侮辱意味的字眼,這可以從清修《四庫》刪改“夷狄”等字,但不改“裔”字得到證明,所以乾隆朝官修《續(xù)通考》和《清通考》均保留了《四裔考》的類名。在《通典》及《文獻通考》中,“四裔”之范圍東有朝鮮、日本等,南有牂牁、夜郎等,西則吐蕃、西夏等,北則匈奴、鮮卑等。清朝開疆拓土極多,從前所謂的“四裔”中有不少已變?yōu)榘鎴D之內(nèi)的郡縣?!肚逋ǖ洹み叿馈沸蜓灾性e例說:“如挹婁、靺鞨、三韓為今黑龍江寧古塔諸處,早為內(nèi)地;烏桓、鮮卑、蠕蠕、庫莫奚、突厥、韃靼為今蒙古四十九部及喀爾喀諸部地;邛都、筰都、冉駹為今兩金川地;雞籠山為今臺灣府地;南詔為今大理府地;吐蕃、朵甘、烏斯藏為今西藏地;白蘭、吐谷渾、黨項為今青海部地。”[嵇璜等:《清通典》卷97,《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4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908頁。]由于清修《續(xù)通考》所記是各前代情況,“第歷代史冊惟就一朝形勢以為畦畛,據(jù)事直書,用志沿革”[嵇璜等:《續(xù)文獻通考》卷237,《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33頁。],無法表現(xiàn)出清朝四邊之局面,因而這一任務只能交由《清通考》來完成。《清通考·四裔考》在序文中詳細列舉了當時的“四裔”局面,以見與前朝之變化:“三代以降,中原幅員視主德為廣狹,四裔遠近亦隨時轉(zhuǎn)移……試舉今日四裔全勢揆之,東則朝鮮、日本、琉球;南則安南、南掌、廣南、緬甸、葫蘆及海中暹羅港口柬埔寨、宋腒朥、柔佛、亞齊、呂宋、莽均、達老、蘇祿、文萊、馬辰,舊港曼加薩、噶喇巴之屬,更遠而為意達里亞、博爾都噶爾亞、英吉利、干絲臘、荷蘭、佛朗機、瑞國、嗹國之屬;西則東西布嚕特、安集延、霍罕、納木干、瑪爾噶朗、塔什干、巴達克山、博羅爾、愛烏罕之屬;北則俄羅斯、左右哈薩克、齊齊玉斯、諤爾根齊之屬,固已跨越四瀛之界,廣遠綿邈,什百前代矣?!保埏龋骸肚逦墨I通考》卷293,《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79—580頁。]可見,隨著對周邊認識逐漸擴展和政治局勢的變化,“前代所列為四裔者,今則盡隸版圖”[嵇璜等:《續(xù)文獻通考》卷237,《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33頁。],“四裔”這一概念所指的范圍在清代已和前代有很大的不同。

        然而,在“四裔”范圍不斷變化的同時,《清通考》中對“四裔”的態(tài)度則更多體現(xiàn)出對中國古老的世界秩序觀的繼承。清朝統(tǒng)治者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間,入主中原后對已入版圖之內(nèi)的各民族力倡“夷夏平等”,但對仍在版圖之外的“四裔”則仍以傳統(tǒng)的朝貢制度加以對待,實際上是將原先的漢族與周邊的世界秩序觀推廣到以滿清為代表的中國與“四裔”的關系中,其要點則是中國仍為“天下之中”,所不同者僅在于滿族已從原先周邊的一分子轉(zhuǎn)為中心的代表了。

        實際上,隨著明末以來中西交流的增加,傳統(tǒng)世界秩序觀中的要點之一——地理上的“中國中心觀”已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利瑪竇等西方傳教士帶來的關于世界地理的新知識,直觀地反映在當時繪制的許多世界地圖中,使許多傳統(tǒng)中國學者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徐光啟、李之藻等人對新知識的全方位接受是眾所周知的,不過,也有一些學者在接受地理新知識的同時,為了維護中國高于“四裔”的世界秩序觀,選擇從另一要點——“文化優(yōu)越論”的角度對中國的優(yōu)越性進行解釋。如清初李光地就曾說:“所謂中國者,謂其禮樂政教得天地之正理,豈必以形而中乎?譬如心之在人中也,不如臍之中也,而卒必以心為人之中,豈以形哉?”[李光地:《榕村集》卷20《記南懷仁問答》,《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2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09頁。]本來,這種“文化優(yōu)越論”向來是和地理中心論連在一起的,如杜佑《通典·邊防》序言云:“覆載之內(nèi),日月所臨。華夏居土中,生物受氣正?!保鄱庞樱骸锻ǖ洹肪?85,《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0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42頁。]這里“受氣正”即是李光地所謂“禮樂政教得天地之正理”的另一種表達,而“居土中”則隱然為“受氣正”的自然原因,這在中國傳統(tǒng)儒生看來是一個合理的鏈環(huán)。然而當?shù)乩砩系闹行恼撌艿劫|(zhì)疑甚至不得不放棄之后,這一鏈環(huán)被打斷了,因而李光地不得不越過地理的因素,直接從禮樂等文化方面論證中國的優(yōu)越性,同時用心臟和肚臍位置的比喻對地理中心論做出回應,實際上是為了奪回一點中國優(yōu)越論的主動權。

        與李光地等放棄地理因素而專從文化上論證中國優(yōu)越的方式不同,當時另有一些學者面對新的地理知識仍然堅持認為中國是世界地理的中心,即全面堅持了世界秩序觀的兩個層面。清修《續(xù)通考·四裔考》就采取了這樣的態(tài)度。《四裔考》序言開篇即云:“大地東西七萬二千里,南北如之。中土居大地之中,瀛海四環(huán),其緣邊濱海而居者,是謂之裔,海外諸國亦謂之裔……我國家統(tǒng)一函夏,四裔賓服,列圣經(jīng)營,宅中馭外?!保埏龋骸肚逦墨I通考》卷293,《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79頁。]其中所稱“緣邊濱海而居者是謂之裔”,尚符合“裔”字的本義,而隨后又不忘添上一句“海外諸國亦謂之裔”,這本不是字義可涵蓋的,但對三通館臣來說,這一推論卻必不可少。就當時的知識而言,已絕不可能忽略“海外諸國”,但如何定位諸國則關系重大。對三通館臣來說,“中土居大地之中”的基本觀念是不能改變的,在此前提下,只有將“海外諸國”順著“緣邊濱海而居者”一起劃為“四裔”,才不致與“中土居大地之中”的基本觀念發(fā)生沖突,“四裔考”這一門類的名稱也才能夠成立。這篇序言最后說:“馬《考》舊分東、南、西、北四面,王圻《續(xù)考》增東南、西南二面,分隸之處,悉多牽率。今南洋諸國由南方迤及西南,日本、琉球由正東迤及東南,新附布嚕特、安集延、巴達克山、愛烏罕諸部由西北而及正西,皆壤地相接,難為強晰。爰以環(huán)瀛之大,總分四正方位云?!保埏龋骸肚逦墨I通考》卷293,《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80—581頁。]這一安排也隱含深意。王圻《續(xù)文獻通考》在馬端臨《文獻通考》分四面的基礎上增以東南、西南,反映了時代的變化和認識的深入,而《清通考》指其“悉多牽率”,聲稱因為南洋等隅均由正南、正東等迤邐而及,故仍以四正區(qū)分。其實“壤地相接,難為強晰”本是地理常態(tài),既然為作書志,本當區(qū)分詳考,故三通館臣所言并非全部的原因,實際上采用四正劃分背后也隱含著用四正以突顯中心的考慮。

        《清通考》中使用“四裔”的名稱,一方面繼承了馬端臨《文獻通考》的名目,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當時朝廷意識的映射,其與李光地做法的不同,某種程度上也隱約體現(xiàn)了清廷在這一問題上態(tài)度的變化。其實,康、雍時期成書的《明史》中關于其他國家的記載有《外國傳》和《西域傳》兩篇,而沒有采用類似“四裔傳”等名稱,其中《外國傳》既有朝鮮等藩國,也有意大利等歐洲諸國,顯然,《外國傳》的名稱所體現(xiàn)的涵義要比“四裔”等更為平等。而修《清通考》的乾隆時代是一個特殊的時代,劉錦藻《清朝續(xù)文獻通考》在《四裔考》之外另立《外交考》,“《皇朝通考》訖乾隆五十年,我為上國,率土皆臣,無所謂外交也,理藩而已”[劉錦藻:《清朝續(xù)文獻通考》卷337,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10781頁。]。“理藩而已”云云,將乾隆時期“上國”心目中的世界秩序表露無遺。

        在“理藩”的觀念下,《清通考·四裔考》所載各國全被清朝視為藩國,不過諸國具體又可分為兩類,序言說:“爰舉獻琛奉朔及互市諸國,稽其山川風俗之未登曩乘者,著為斯考,仰見我朝聲教暨訖之遠,諸藩部傾心內(nèi)附之誠。”[嵇璜等:《清文獻通考》卷293,《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80頁。]可見這些“四裔”中,有些屬于“獻琛奉朔”者,即有明確的朝貢、冊封等政治義務的屬國,有些則屬于“互市諸國”,即沒有政治義務,僅有貿(mào)易往來的國家?!端囊峥肌穼@兩類國家的書寫也顯示出各自的特色,以下以奉正朔的朝鮮國和僅有互市的遠西各國為例略加分析。

        二、“優(yōu)柔東藩”:《四裔考》對屬國朝鮮的書寫

        朝鮮是清廷朝貢秩序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清廷最為重視的藩屬國?!肚逋肌に囊峥肌穼Τr的記載獨占兩卷,相較于那些合在一卷中的若干國家,記載自然也最為詳細。眾所周知,崇禎十年(1637,清崇德二年)朝鮮被清朝武力征服,于漢江城外三田渡奉印稱臣,自此奉清朝正朔,遵行朝貢等一系列制度,正式成為清朝的藩屬國。但朝鮮國內(nèi)此后卻仍然以“小中華”自居,尊周思明,尤其是士人之間深受程朱理學影響,仍用崇禎、永歷等明朝年號。為了扭轉(zhuǎn)這樣的情況,使朝鮮真正臣服于清朝,清廷采取了許多措施,例如減少貢品額數(shù)等。作為政治措施的配合,文化措施也是重要方面,《清通考·四裔考》中對朝鮮的記載就體現(xiàn)著這一意圖。

        首先,通過對征服戰(zhàn)爭的書寫,將清廷(后金)塑造為行仁義、得天命的一方,將朝鮮被征服描述為天命所歸的過程。最初,朝鮮作為明朝的屬國,《四裔考》中云“我太祖高皇帝肇興東土,附近諸部落以次服屬。朝鮮北境與我接壤,猶納貢于明,上亦未之較也”[以下《四裔考》中關于朝鮮的記載均見嵇璜等《清文獻通考》卷293、294,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隨后在薩爾滸之戰(zhàn)中朝鮮出兵助明,在這次戰(zhàn)斗中,朝鮮主帥姜弘立(清朝文獻避諱作姜宏立)敗降后金。為此,努爾哈赤致信朝鮮國王李琿,《四裔考》記載其書云:“爾以兵助明,吾知非爾意也,迫于其勢有不得已。且明曾救爾倭難,故報其恩爾,原與我國無仇。今擒爾統(tǒng)兵官屬十人,念王之故,特留之。王其與我合謀以仇明耶?抑既已助明,不相背負耶?其詳告我?!边@一書信的內(nèi)容與《清太祖實錄》所載大同小異,但《實錄》隨后記載有朝鮮官方的回復,拒絕了努爾哈赤“合謀以仇明”的提議,稱“大明與我國猶如父子……吾二國各守邊疆,復乎前好,乃為善也”[《清太祖實錄》卷6,天命四年五月二十八日,《清實錄》,第1冊,中華書局,1986年,第85頁。]。然而《四裔考》則完全沒有記回書之事。隨后“天聰元年……太祖高皇帝上賓,不遣使吊問,以是諸罪聲討,正月壬午大軍薄義州,克其城”。其實這只是借口,真正的理由則是天命七年(1622)明遼東游擊毛文龍兵敗后退入朝鮮,后居于朝鮮椵島(后改名皮島)牽制后金,《清太宗實錄》說:“朝鮮屢世獲罪我國,理宜聲討。然此行非專伐朝鮮也,明毛文龍近彼海島,倚恃披猖,納我叛民,故整旅徂征。若朝鮮可取則并取之。”[《清太宗實錄》卷2,天聰元年正月丙子,《清實錄》,第2冊,中華書局,1986年,第31頁。]這次戰(zhàn)爭中后金主帥阿敏連下義州、安州、平壤等地,朝鮮仁祖李倧避入江都(江華島),派人與后金議和,兩方先在江都約盟一次,后在平壤又約盟一次,約為兄弟之國。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兩次盟誓之間,后金主帥阿敏曾“令八旗將士分路縱掠三日,財物人畜,悉行驅(qū)載”[《清太宗實錄》卷2,天聰元年三月乙酉,《清實錄》,第2冊,中華書局,1986年,第39頁。],這是見于《實錄》的,但《四裔考》則略去了這一事實,稱“往江華島涖盟,三月庚午,刑白馬烏牛,誓告天地,和議成。上遣使諭阿敏曰:朝鮮既經(jīng)和好,毋得秋毫擾累。阿敏復與李覺盟于平壤。上命分兵駐義州,大軍振旅而還”。從《實錄》來看,皇太極對阿敏的這一敕諭顯然是針對他縱兵劫掠而發(fā)的,但《四裔考》略去縱兵劫掠的事實,只保留這一敕諭,讀來仿佛皇太極寬仁為本,提前警告阿敏,而劫掠之事好似未曾發(fā)生一般,《四裔考》在此的書寫顯然有特定的取舍。

        平壤盟約后朝鮮與后金兄弟之國的關系維持了十年,對此,《四裔考》中留下了許多朝鮮方面越境不法的記載,如“潛入我境竊參,獵取禽獸,又殺我國人,互市勒價,奪取馬匹牲畜,隱匿我國罪犯,漸減歲貢額數(shù)”等,而對后金則多記載皇太極派人耐心曉諭。兩國關系的重大變化發(fā)生在天聰十年(1636),當時“十六國四十九貝勒會集盛京,復與內(nèi)諸貝勒議”,擬共尊皇太極稱帝,同時“上諭,朝鮮國王吾弟也,宜令知之”,于是遣使者至朝鮮要求共同推戴。然而朝鮮的態(tài)度卻不配合,后金使者“英俄爾岱等至朝鮮,倧不見,與內(nèi)外諸貝勒書,不納。變易常禮,詭令至彼議政府議,又設兵防守。英俄爾岱等疑之,即率諸使者奪民間馬突門出。倧聞,遣人持報書追付,又以書諭其邊臣,令固守城垣,預為設備,且有‘丁卯年誤與講和,今當決絕之語”。使者將朝方情態(tài)回報皇太極,“諸貝勒大臣共閱,眾皆怒,請興兵滅之。上曰,先遣人諭以利害,令其以諸子大臣為質(zhì),彼許則已,否則再議征伐可也”。此處又突顯皇太極對朝鮮寬厚曉諭的態(tài)度,而事實上戰(zhàn)爭已是勢在必行了。該年四月皇太極稱帝,改國號為大清,改元崇德,十一月起兵征朝鮮。在記載戰(zhàn)爭經(jīng)過時,《四裔考》有意突顯清方得天之助,十二月“丁酉,次臨津江。先是,江水冰泮不可渡。車駕未至前三日,天驟寒,冰堅。是日大軍安驅(qū)渡江,眾兵無不驚駭”。用類似神跡的故事表現(xiàn)清軍征伐的合理性,而朝方則一再奉書請成,最終朝鮮于崇德二年(1637)在三田渡向清軍奉表投降?!端囊峥肌吩敿氂涊d了李倧“率其群臣伏地請罪”的受降窘態(tài),而清廷則表現(xiàn)出“王既知罪來降,朕豈念舊惡”的寬厚態(tài)度,并且抄錄清廷對這一戰(zhàn)爭的碑文,以凸顯清朝寬仁的勝利者的形象。

        三田渡盟約之后,朝鮮正式成為清朝藩屬國,遵行相關朝貢、受封等禮制,這一時期《四裔考》的書寫重在突顯清廷對朝鮮方面的優(yōu)遇。清朝在藩屬關系中對朝鮮的優(yōu)待包括減少貢品、增加賞賜、優(yōu)待使團、從寬執(zhí)法等許多方面,《四裔考》中除了大量禮節(jié)賀表的記錄外,對這些方面也作了詳細的記載。例如原本根據(jù)三田渡的盟約,朝鮮自當年(崇德二年,1637)起就須向清朝每年繳納貢物,而皇太極為表寬仁,在當年二月曾下諭“爾國窮苦,朕已知之。丁丑、戊寅兩年準免貢物,己卯年秋季始照例入貢,表爾忠誠”,免除了朝鮮兩年的歲貢。此后又多次減損歲貢額數(shù),如順治甫登基,即“頒詔于朝鮮,并賚太宗文皇帝遺敕往諭,減歲貢內(nèi)紅綠綿纟由

        各五十疋,白綿纟由

        五百疋,紵布三百疋,布二百疋,腰刀六口,龍席二領,花席二十領。前逮系逆臣崔鳴吉、金聲黑尼等及逃犯林慶業(yè)家屬均予釋放”。康熙三十二年(1693)皇帝下旨:“朝鮮國克殫恭順,頃復輸應軍需,進鳥鎗三千桿,忠順可嘉。嗣后年貢內(nèi)黃金百兩及藍青紅木棉,永著停止?!庇赫辏?728)“二月減朝鮮貢稻米三十石、江米三十石,每年止貢江米四十石,以供祭祀,著為例”。除歲貢外,作為藩國,朝鮮向來還需向清朝使臣饋贈儀物,所贈本也有一定額數(shù),雍正十三年(1735)弘歷甫登基,即“諭禮部曰,大臣官員之差往朝鮮者,向有饋送儀物之例。朕以厚往薄來為念……其照舊例減半,著為令”。并嚴禁在饋送正禮外的行賄索賄行為,“嗣后務宜遵朕前旨,凡陋規(guī)所有都請、別請等項,悉行禁革。至使臣回京之日,奉天將軍及山海關監(jiān)督查驗,倘正禮外多攜禮物者,嚴劾之”。在回賜方面,清朝秉承“厚往薄來”,對朝鮮每加格外之賞賜,如乾隆四十三年(1778),“加恩賞賚,并御書匾額以賜,用昭優(yōu)眷,御書匾額‘東藩繩美”。這類賞賜的記載在《四裔考》中比比皆是。

        除歲貢和賞賜往來外,清朝與朝鮮交流中的另一主要方面是犯越案問題。在這一問題上,《四裔考》的記載總是突顯清廷從寬執(zhí)法,以示懷柔的態(tài)度。如康熙二十五年(1686)“二月,朝鮮民韓得完等二十八人違禁越江采參,擅放鳥鎗,傷奉差繪畫輿圖官”,朝鮮國王李焞的判處是“韓得完等二十八人俱擬立斬,約束不嚴之咸鏡道節(jié)度使尹時達等降革有差,國王焞罰銀二萬兩”,而康熙下旨“韓得完等為首六人立斬,余二十二人從寬免死,減等發(fā)落”。又乾隆二十九年(1764),“朝鮮民人金鳳守、金世柱等殺死內(nèi)地披甲常德”,刑部等議金鳳守當斬,且認為“朝鮮奸民屢次越境生事,皆王約束不嚴所致,應交部議處”,而乾隆則下旨“金鳳守等從寬改為監(jiān)侯,該國王免其議處”;乾隆三十年(1765),“以越江行竊人犯金順丁等俱緩決,及案內(nèi)疎防各官擬罪從寬……民人樸厚贊十犯越境滋事,秋讞緩決,案內(nèi)疎防各官擬罪從寬”??梢钥闯觯宄瘡目滴醯角∫恢睂Ψ冈桨覆扇膶拡?zhí)法的態(tài)度,《四裔考》中對清、朝往來之間的這些能夠反映清廷特別優(yōu)待的行為總是詳加記錄,以凸顯寬仁藩主的形象。

        《四裔考》的書寫之所以有如此的取舍側(cè)重,一個直接的原因就是《清文獻通考》修成后要頒行朝鮮國中,因此使朝鮮君臣讀后對清廷感恩戴德自然成為書寫的主要目的。不過,相對于上述《四裔考》的取舍側(cè)重,朝鮮方面更關心的是《清文獻通考》中所記載的本國政治變動中的名分問題。按,康熙五十九年(1720),朝鮮肅宗李焞去世,長子李昀即位,是為景宗。由于李昀舉止怪異,無法親自裁決政事,故以金昌集等四人為首的一些老臣請求以其弟李昑代理聽政,相臣趙泰耇等聲稱金昌集等為謀逆,金昌集等四人先遭流放,繼而賜死。雍正二年(1724),在位僅四年的李昀去世,其弟李昑即位,是為英祖,英祖甫即位就為之前的金昌集等人平反昭雪。由于景宗時朝方已將對金昌集等人的定性匯報給清廷,故清廷依據(jù)朝方當時所言,在《四裔考》中記載云:“朝鮮國議政金昌集、中樞李頤命、左議政李健命、判中樞趙泰來等謀逆,事發(fā)伏誅?!焙髞碇钡降拦庠辏?821),朝方才注意到《清文獻通考》的這一記載,國王李玜遂請求清廷加以修改?!肚逍趯嶄洝份d:“國王李玜奏言……四臣咸得昭雪,而冤誣之辭,尚留簡牘。懇恩飭查更正。下禮部議。尋奏,《通考》所載系據(jù)李昀奏報……今既肫誠吁懇,為祖雪冤……應請刪去此條,以昭傳信。從之?!保邸肚逍趯嶄洝肪?7,道光元年十二月辛巳,《清實錄》,第33冊,中華書局,1986年,第479—480頁。]清廷應朝鮮的要求刪改此條,并重新刷印一部《清文獻通考》頒給朝鮮[《清史稿》卷526《屬國一·朝鮮》云:“(道光)二年,頒給《文獻通考刊正》一編?!币姟肚迨犯濉罚腥A書局,1977年,第14592頁。]。此時四庫本和武英殿本《清文獻通考》流傳已久,顯已無法修改,因此這一改動沒有在通行的四庫本和殿本中體現(xiàn)出來。雖然如此,但這一例子卻反映出《四裔考》中的歷史書寫帶有促進朝鮮和清朝友好關系的目的。

        總之,《清文獻通考·四裔考》作為清廷敕撰之書,其中的內(nèi)容不僅僅是簡單的歷史記錄,更有著配合政治考慮的特殊的文化功能,況且其書既要頒行朝鮮,則亦需考慮朝鮮君臣閱讀之后的感受?!端囊峥肌吩跁鴮懮贤怀銮宄鞣ブ锰烀?、皇帝之寬仁優(yōu)遇等,力圖使包含朝鮮君臣在內(nèi)的中外所有讀者從中感受并認可清廷征服朝鮮并作為宗主國的合理,以達到從文化上鞏固朝鮮藩屬國地位的目的,背后最根本的則仍是以“上國”為中心的世界秩序觀。

        三、“輸誠稱貢”:《四裔考》對遠西“互市諸國”的書寫

        相較于朝鮮這樣的東亞近鄰,清廷對遠西各國的書寫更能反映特定時代之下對世界認識。自鄭和下西洋以來,中國逐漸對遠隔重洋的世界其他國家有了一定的了解,明末眾多歐洲傳教士相繼踏足中土,帶來的新知識更開啟了國人了解世界的新篇章。清朝入關之后,中外之間的交流較明末又有發(fā)展,《清通考·四裔考》中對遠西各國也有比此前更為詳細的記載[以下《四裔考》中關于西洋諸國的記載均見嵇璜等《清文獻通考》卷298,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與朝鮮部分相比,《四裔考》中對遠西各國的記載在總體結構上有很大不同。由于此前史籍對朝鮮國基本情況的記述已很詳細,故《四裔考》對朝鮮僅用十余字作了最基本的介紹,隨后即開始記載從天命年間以來的兩國交涉情況。而對遠西諸國,《四裔考》中用了不小的篇幅介紹各國的基本情況,然后再記錄諸國與中國之間的往來。所記的西洋諸國包括意達里亞(附厄勒祭亞、羅瑪尼亞等)、博爾都噶爾亞(附伊西巴尼亞、熱爾瑪尼亞等)、英吉利、干絲臘、荷蘭、佛郎機、瑞國、嗹國。其中最詳細的是對列在首位的意達里亞(意大利)的記載,總計約四千字,其余諸國則較簡略?!端囊峥肌穼σ獯罄挠涊d分為兩大部分,先述其國山川、政教、習俗等,后記其與中國的交流,兩部分篇幅大致相等。其中對山川習俗的記載,其材料基本源自艾儒略(Giulio Aleni)的《職方外紀》。羅馬大學(Sapienza University of Rome)漢學家白佐良(Giuliano Bertuccioli)和馬西尼(Federico Masini)兩教授指出:“《清朝文獻通考》關于對意大利的記述,實際上幾乎逐字逐句地重復了艾儒略書中的話,另有幾段補充文字,也是從卷二歐洲總論中摘取來的。”[白佐良,馬西尼:《意大利與中國》,商務印書館,2002年,第124頁。另可參Federico Masini,“LITALIA DESCRITTA NEl QING CHAO WEN XIAN TONG KAO”,Rivista degli studi orientali, 1989.Vol.63 (4),pp285-298.]相較原書,《四裔考》刪去了《職方外紀》中意大利部分的許多內(nèi)容,同時在記述的順序上也有所調(diào)整,并將《職方外紀》總述歐洲的若干文字也插入到意大利條之下,該條下所附的厄勒祭亞(希臘)、羅瑪尼亞(羅馬尼亞)等九國的材料也都全部源自《職方外紀》。由于采用了傳教士的記載,《四裔考》對意大利等遠西各國的敘述較《明史·外國傳》要詳盡許多,同時也體現(xiàn)出編纂者對新世界、新知識的一些態(tài)度。

        西洋人進入中國,帶來的新鮮事物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偏重實際,包括西洋器物本身、對器物的解說以及對本國情況的描述;第二類則是理論上的新知識,諸如天主奧義及地球五大洲的地理知識等。對中國士人來說,這兩類新鮮事物所造成的沖擊是不同的。《明史·外國傳》說:“其說荒渺莫考,然其國人充斥中土,則其地固有之,不可誣也。”[張廷玉等:《明史》卷326,中華書局,1974年,第8459頁。]正代表了清代士人對這兩類事物的不同態(tài)度:面對實實在在的西洋人與物,縱使不欲承認亦無法否認,而那些與古不合的論說則被認為是“荒渺莫考”。稍后于《明史》不久的《四裔考》對西洋的書寫也秉持了這樣的觀念。以意大利為例,這部分材料雖來自《職方外紀》,但既非照錄,亦非簡單地就原文刪節(jié),而是特意調(diào)整了原有的記述順序。具體來說,《職方外紀》意大利部分先述羅馬城情況,包括大渠、大殿、教皇、名苑、銅鳥、城中七山,此后分別敘述羅馬之外的勿搦祭亞、勿里諾湖等,最后是意大利三島。而在《四裔考》中則先述羅馬大渠、城中七山、勿搦祭亞城、勿里諾湖等情況,以“此意達里亞山川形勢之大較也”作結,然后再敘述習俗,如教皇、婚姻、物產(chǎn)、名苑、銅鳥、小學中學大學之分科、老幼養(yǎng)育、賦稅、司法等情況,以“其國人來者自述其政教風俗之概如此”作結。其材料不僅限于《職方外紀》意大利條,還加入了該書歐洲總論條中的若干內(nèi)容??梢?,三通館臣并非簡單轉(zhuǎn)引《職方外紀》,而是根據(jù)需要對材料進行了重新組織。可以說,這種重新組織反映出三通館臣對西洋人自述其國的情況是有一定的了解意愿和行動的。

        這種了解最為突出的是對西洋諸國先進技術的關注和贊賞。如《四裔考》記英吉利時稱“土產(chǎn)則有大小絨嗶嘰、羽紗、紫檀、火石及所制玻璃鏡、時辰鐘表等物,精巧絕倫”,記荷蘭稱“巨舟、大砲舟,長三十丈,廣六丈,厚二尺余,樹五桅,后為三層樓,旁設小窗,置銅砲,桅下置二丈巨鐵砲,發(fā)之可洞石城,震數(shù)十里,世所稱紅夷砲,即其制也”。尤為典型的是表達了對于西洋歷法的肯定:“先是,欽天監(jiān)按古法推算康熙八年十二月置閏,南懷仁言雨水為正月中氣,是月二十九日值雨水,即為康熙九年之正月不當閏,置閏當在明年二月。上命禮部詳詢,欽天監(jiān)官多直懷仁言,乃改閏二月?!睔v法在傳統(tǒng)中國有重要的政治意義,其推算與改動都極為慎重,而不少欽天監(jiān)官員支持南懷仁這一情況,證明西洋歷法較古法更為精確的事實已受到廣泛承認。在博爾都噶爾亞(葡萄牙)條后,三通館臣加按語總論西洋技術說:“若其《幾何原》《測量法義》諸書籍,以考核天文獨為精審,而又勤于測驗,巧制彝器。本朝璇玉所窺,亦資其用。俾殊方異能之士服官專司,實足補郭守敬諸家所未備?!憋@然,這些實用的新知識是中國人愿意接受和吸收的。

        但同時,對西洋學問的排斥在《四裔考》中也極為明顯。就在前引“實足補郭守敬諸家所未備”這句之后,三通館臣緊接著就說:“惟天主一說,則但使自沿厥俗,勿俾流傳,致淆聞見。屢奉圣明飭禁,意至深遠。此誠我朝仁育義正之懷,收其人必盡其用,安其俗不存其教?!背@樣的總論外,《四裔考》在記載各國與中國交流的情形時,特別注重對清廷歷次禁止傳教情況的記錄,單在意大利條中就記康熙八年(1669)“凡直隸各省開堂設教者禁”;五十六年(1717)“再行嚴禁,毋使滋蔓”;五十七年(1718)“再行禁止”;雍正二年(1724)“西洋人先后來廣東者……年壯愿回者附洋舶歸國,年老有疾不能歸者聽,惟不許妄自行走,衍倡教說”。對于其他一些有關世界地理的新學問,《四裔考》也表現(xiàn)出堅決的排斥,其典型代表為五大洲說。在《四裔考》意大利條的結尾,三通館臣加按語說:“至意達里亞人所稱天下為五大洲,蓋沿于戰(zhàn)國鄒衍裨海之說,第敢以中土為五洲之一,又名之曰亞細洲,而處其所稱第五洲曰墨瓦蠟泥加洲者,乃以其臣墨瓦蘭輾轉(zhuǎn)經(jīng)年,忽得海峽,亙千余里,因首開此區(qū),故名之曰墨瓦蠟泥加洲。夫以千余里之地名之為一洲,而以中國數(shù)萬里之地為一洲,以矛刺盾,妄謬不攻自破矣。”對三通館臣來說,所謂五洲之說,與《四裔考》開篇宣稱的“中土居大地之中”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圖景,也就是與以地理上的“中國中心論”為一個支點的傳統(tǒng)的世界秩序觀絕不相融,這樣的新學問是館臣絕不能認可的。因而館臣首先將其來源追溯到中國固有的鄒衍的九州說,以表示一種輕視,隨后用一個“敢”字生動體現(xiàn)了對傳統(tǒng)秩序觀的堅持和對異說的決然否定。

        不過,這種排斥和否定卻建立在一個較為尷尬的前提下,那就是《四裔考》顯示出清朝士人對西洋各國的具體情況、各國關系、來華意圖等多方面問題都還缺乏清晰深入的認識。例如,康熙十七年(1678)葡萄牙使團曾入京獻獅,為轟動一時的大事,近一百年后的紀曉嵐說當時“館閣前輩多有賦詠”[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卷1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165頁。但紀氏誤記為康熙十四年。],但《四裔考》里述博爾都噶爾亞(葡萄牙)時對此只字未提,卻在意大利條中記載稱其國王“阿豐肅遣陪臣本多白壘拉奉表貢獅子”,似屬張冠李戴了。葡萄牙獻獅意在換取清廷對葡方在澳門貿(mào)易問題上的解禁,這一目的在獻獅后確實達到了[也有學者指出:“獻獅與開放澳門的陸路貿(mào)易僅僅是時間前后關系,并不表明兩者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币姾涡氯A:《康熙十七年葡萄牙獻獅研究》,《清史研究》,2014年第1期。],但對清廷朝野來說,獻獅更多被解讀為是該國“仰風慕義”“輸誠稱貢”“向化來歸”的表現(xiàn),也即遠西之國認同“上國”世界秩序觀的證明。事實上,這種解讀對確切了解當時各國意圖是有遮蔽的。從《四裔考》的記載中可知,清廷對西洋各國遣使來華大都做此解讀(傳教除外),同時秉持傳統(tǒng)朝貢制度中厚往薄來的做法,對各國大加賞賜。如意大利條記康熙諭該國(實際當是葡萄牙)“地居極邊,初次進貢,具見慕義之誠,可從優(yōu)賞賚”,荷蘭條記載康熙諭“惟爾荷蘭國……僻在西陲,海洋險遠,歷代以來,聲教不及。乃能緬懷德化,效慕尊親,擇爾貢使,赴闕來朝,虔修職貢,朕甚嘉之。用是加賚文綺白金,以報孚忱。至所請朝貢出入,貿(mào)易有無,雖灌輸貨貝,利益商民,但念道里悠長,風波險阻……著八年一次來朝,員役不過百人,令二十人到京,所攜貨物在館交易。爾其慎乃常職,祗承寵命”。言辭間的“上國”心態(tài),恐怕并非外交辭令所能全部解釋??梢哉f,這一時期清朝無論皇帝或士人都未能深刻認識到西洋諸國不惜遠涉重洋來華的真實意圖,而是一廂情愿地將之納入傳統(tǒng)的世界秩序觀中。無論從地理角度、經(jīng)濟角度還是政治角度看,當時對整個世界的認識都存在很大的不足,在這樣一個根基未穩(wěn)的前提之下,不僅排斥的態(tài)度不可能達到目的,就連正面的肯定或贊賞也未必能有預想中的效果。

        四、結語

        在東亞較小的范圍之內(nèi),清朝是朝鮮等國事實上的宗主國,因此這時清廷所持的世界秩序觀不僅在理念上成立,在事實上無疑也成立。不過,清廷顯然不滿足于僅在東亞達成這一秩序,面對遠西“互市諸國”,雖然實際上不存在冊封等政治關系,但卻不妨礙清廷也將它們定位為“慕義來朝”的“四裔”,并對它們采取和朝貢體系中同樣的賞賜。這樣一來大清國仍是中心,而所有的國家都被納入到清廷的世界秩序觀之下。

        如果說清廷對“四裔”的賞賜秉持了傳統(tǒng)的“厚往薄來”的做法,那么可以說清朝士人對“四裔”的了解則體現(xiàn)出“厚來薄往”的特點,甚至可謂“有來無往”。除了對近鄰諸國了解較深外,對遠西各國僅有的若干知識亦多是靠“四裔”來華之人的自述,而缺少我國往彼處者的實際見聞。甚至對于近鄰之國也有了解不確之處,如認為朝鮮三韓之“韓”與“汗”音相近,認為即三王之汗;認為俄羅斯即北魏時烏洛侯,“侯字乃俟字之誤,即俄羅斯轉(zhuǎn)音耳”[嵇璜等:《清文獻通考》卷300,《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3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751頁。],致使國人對“四裔”的了解程度遠不及外人對中國的了解程度?!端囊醾鳌返臅鴮憣ο笈c其說是“四裔”本身,不如說是纂修者對“四裔”的某種想象。《四裔傳》值得關注的地方更多不在其記載了“四裔”的什么內(nèi)容,而在于其書寫者如何形成這一關于“四裔”的記載與認識。

        On the Qing Governments View of the World Order in Qianlong Reign from the SiYiKao Compiled in the Qing Dynasty

        Liu Junbo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Abstract:

        “SiYi”(四裔) was a general name for the surrounding ethnic groups or countries in ancient China, which was naturally inappropriate today. However, in the long river of history, this name reflected the attitude of ethnic groups in the Central Plains towards the surrounding ethnic groups, which often took themselves as the center of geography and civilization. This view of world order had an important impact on the compilation of historical books. The SiYiKao(《四裔考》) compiled by the officials in Qianlong reign included two categories: the vassal countries with tribute obligations and the mutual trading countries in Western. The writing of dependent countries highlighted the reasonable and preferential treatment of the Qing Dynasty as a suzerain country in order to consolid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inisters and subordinates.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described the visits of far western countries to China for trading as paying tribute. The writing of these two kinds of countries in the SiYiKao jointly reflected the Qing governments adherence to the traditional world order view of the Central Plains. This attitude delayed the Qing governments real understanding of the rapidly changing new world and world relations at that time.

        Key words:view of world order;SiYiKao;historical writing;vassal countries;mutual trading countries

        [責任編校 王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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