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蕊　鄒放鳴

摘要：泛娛樂主義思潮是一種極具隱蔽性與危害性的非主流意識形態(tài)，自產(chǎn)生以來便引發(fā)了學界的關注與批判。批判范式歷經(jīng)由“批判”到“引領”再到“治理”的轉換，這種轉換主要源于：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復雜性、綜合性的內在要求，解決單一批判范式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乏力的客觀需要，以及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必然選擇。通過梳理分析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轉換的歷史演進脈絡與內在動力，可得出以下經(jīng)驗啟示：重視“譜系”問題研究，深化泛娛樂主義思潮學理批判；實時監(jiān)測，加強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與實踐融合發(fā)展；綜合借鑒，加速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轉換。

關鍵詞：泛娛樂主義；批判范式；引領范式；治理范式；范式轉換

中圖分類號：C9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23）04-0042-07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時代網(wǎng)絡道德失范問題及其規(guī)制研究”（20BKS194）。

作者簡介：祁蕊（1989—），女，江蘇徐州人，中國礦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當代社會思潮與思想政治教育；鄒放鳴（1957—），男，四川洪雅人，中國礦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獲得者，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理論、高校德育理論與實踐、中西方傳統(tǒng)德育比較等。

泛娛樂主義思潮是指依托現(xiàn)代傳媒技術，由資本邏輯操縱，以追求感官快樂為最高價值標準，極具感染性與彌散性的社會思想潮流。其本質是一種虛無主義裹挾消費主義與享樂主義，以娛樂為表現(xiàn)形式，極具隱蔽性與危害性的非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三種主義相互影響、交織、演化的新變體。自產(chǎn)生以來，泛娛樂主義便以其意識形態(tài)性模糊、隱蔽的特點，裹挾其他不良社會思潮混跡于社會生活方方面面，產(chǎn)生了一定負面影響。特別是近年來，隨著科技發(fā)展、資本運作、大眾需求幾方“助力”，泛娛樂主義思潮發(fā)展呈現(xiàn)愈演愈烈之勢。當代中國泛娛樂主義思潮已不再單純只是思想認識問題和學術問題，更事關捍衛(wèi)國家主流意識形態(tài)安全，是不容絲毫妥協(xié)讓步的政治原則問題。對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研究范式的轉換規(guī)律進行深入探究，可突破傳統(tǒng)“就事論事”的研究視域局囿。從宏觀上探尋和把握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邏輯規(guī)律，既有利于豐富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理論研究，也能夠為在實踐層面推進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提供更全面、科學、深刻的理論參考。

一、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轉換的歷史演進

“范式”是托馬斯·庫恩在其所著的《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中提出的概念，可以簡單理解為一種理論體系、理論框架，或稱之為一種“學術共同體”。在這個“學術共同體”中的基本學術旨趣、核心學術概念、主要研究方法、整體話語形態(tài)等均為人們所認可、遵循并使用，久而久之形成一種學術研究范例、模式［1］。“新范式”的出現(xiàn)往往是為了解決“舊范式”的危機，“范式轉換”由此而來?？v觀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轉換的演進脈絡，可知其大致經(jīng)歷了由“批判”范式到“引領”范式，再到“治理”范式轉換的歷史發(fā)展進程。

（一）“批判”范式：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之基

“批判”范式是社會思潮批判研究的基本范式，其研究主要通過對社會思潮的起源、流變、本質、表現(xiàn)、危害等方面內容的全面分析與闡釋以揭批錯誤社會思潮的謬誤性與危害性，旨在為人們正確辨識此類社會思潮提供理論依據(jù)。同理，“批判”范式也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之根基所在。與對具有鮮明意識形態(tài)性的社會思潮批判不同的是，泛娛樂主義思潮由于意識形態(tài)性較為隱蔽，且沒有明確的學術理論作引領，其對人們的思想與行為產(chǎn)生的影響多外顯為各種“泛娛樂化”現(xiàn)象，因而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批判”范式呈現(xiàn)出明顯的重“影響”研究而輕“譜系”研究的傾向［2］?；厮葸@種“影響”研究的發(fā)展歷史，不難發(fā)現(xiàn)其經(jīng)歷了一個從“現(xiàn)象”批判到“本質”批判的漸進式發(fā)展過程：

其一，以對新聞媒體“泛娛樂化”現(xiàn)象的批判為主。21世紀初，隨著中國傳媒產(chǎn)業(yè)化大踏步前進，種種“泛娛樂化”現(xiàn)象悄然出現(xiàn)且一度達到猖狂之態(tài)，引發(fā)了一些良心從業(yè)者與傳播學研究者的反思與批判，主要包括對新聞媒體“泛娛樂化”的成因分析、影響探究以及對策探討。鑒于彼時“泛娛樂化”現(xiàn)象在國內尚屬新生事物，對該問題的分析研判也多站在傳播學角度，而對推動“泛娛樂化”現(xiàn)象肆意妄為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未能“窺其全貌”，故而研究深度與廣度有限。

其二，以對大眾文化“泛娛樂化”傾向的批判為主。較之以前，該階段的批判視角已從傳播學擴展到文化學、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等領域，研究主體也不再局限于傳播學研究者，而擴展到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各領域的學者。正因為批判視角及研究主體的多元擴充，該階段的研究整體呈現(xiàn)出分散、豐富、多元等特征。學者們主要圍繞大眾文化“泛娛樂化”傾向“帶來文化和價值危機”，“誤導大眾審美取向，拉低國民素質”，“滲透教育領域，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等方面問題展開深入探討與嚴肅批判。

其三，以對泛娛樂主義思潮挑戰(zhàn)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批判為主?！胺簥蕵分髁x”登上“學術舞臺”的標志性事件是2017年其首次入列《人民論壇》雜志評選的年度十大社會思潮，并在隨后連續(xù)四年進入該榜單，從而吸引了一批專家學者的關注。2017年后，隨著泛娛樂主義思潮洶涌而來，“泛娛樂化”在社會各領域興風作浪。當前，在發(fā)展變革與技術助力的大環(huán)境下，泛娛樂主義以更為隱蔽而深入的方式嵌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人們的思維、表達以及行為方式。因看似“無害”的表面“非意識形態(tài)性”而吸引各路不良社會思潮爭相與之合流的泛娛樂主義，利用受眾獵奇、享樂等心理，加持“過濾氣泡”現(xiàn)象，使娛樂資訊獲得優(yōu)先推送權，且這種趨勢在連鎖反應中無限膨脹，從而導致主流價值觀被擠占甚至邊緣化［3］。其實質是通過信息過濾，使民眾與具有崇高價值和深刻思想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相疏離，并在日益淡化中漸行漸遠，甚至走向拒斥、對立的一面，最終達到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虛無化的目的。從防范化解意識形態(tài)領域風險、維護國家政治安全的高度審視“泛娛樂化”問題成為大勢所趨。

（二）“引領”范式：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之魂

之所以認為“引領”在社會思潮批判中起到“靈魂”作用，其原因在于相較于其他學科，思想政治教育更關注社會思潮對人產(chǎn)生的現(xiàn)實影響以及如何有效應對社會思潮產(chǎn)生的不良影響，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工作者一直以來都是社會思潮批判的主力軍。筆者認為，思想政治教育簡單來說就是一種關于“價值引領”的社會實踐活動。具體而言，“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是社會主導意識形態(tài)的灌輸和教化”［4］，政治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屬性［5］，因此“引領”便是“灌輸與教化”的過程，即“傳授正道使受教育者形成正確認知，通過喚醒、激發(fā)等方法在潛移默化中使其形成正確的思維與行為方式”。或者說，思想政治教育就是教育者通過政治引領，使受教育者達成對該社會的核心價值觀認同的社會實踐活動，包括政治、社會、道德等多層面的認同。因此，“引領”或“政治引領”可視為思想政治教育之魂，亦為社會思潮批判之魂。

隨著學界對“泛娛樂化”現(xiàn)象及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日益深入，在“批判式”研究的基礎上，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引領”范式已初具規(guī)模，集中體現(xiàn)在對泛娛樂主義思潮影響青少年價值觀的“批判—引領”式研究上。學者們認為泛娛樂主義思潮具有濃厚的個人主義、享樂主義、拜金主義色彩，給青少年價值觀帶來諸多負面影響，主要包括：通過惡搞紅色經(jīng)典、扭曲歷史事實等消解政治認同、弱化政治信仰，導致青少年政治冷漠、信仰缺失；通過戲謔調侃等手段丑化正義象征、顛倒是非黑白，從而消解主流價值認同、侵犯崇高價值精神，致使青少年人生觀功利化、理想信念缺失，甚至出現(xiàn)誠信危機、道德失范；通過表象化、碎片化甚至低俗化的感性直觀體驗而混淆價值判斷，鼓吹“娛樂至上”，致使青少年審美價值觀庸俗化、文化價值觀膚淺化、生活價值觀享樂化等［6］。對此，學者們提出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青少年價值觀教育以抵御泛娛樂主義思潮的侵擾，具體措施主要有：其一，發(fā)揮馬克思主義對青少年價值取向的引領作用，加強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發(fā)揮主渠道作用，從增強思想政治理論課的政治性、知識性、思想引導性入手，提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政治理論素養(yǎng)，增強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的針對性。其二，注重對青少年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有效利用新媒體技術，構建積極的信息傳播體系以增強核心價值觀滲透力、提升正能量傳播力，從而豐富青少年精神家園，重塑青少年價值秩序。其三，培育青少年的理性批判意識與媒介素養(yǎng)。要提高其獲取、分析、評價和傳播信息的技能，引導其樹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個人成長目標，使其養(yǎng)成既可愉悅身心又能陶冶情操的個人愛好，讀好書、勤思考、多實踐，全面提升個人修養(yǎng)，從而擺脫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毒害［7］。

（三）“治理”范式：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之綱

正所謂“綱舉目張”，“治理”范式之于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便是綱領、原則般的存在。這源于“治理”范式本身就是對“批判”“引領”范式的繼承超越，在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研究中，把握“治理”二字，便是提綱挈領、切中要害，只有抓住主要矛盾，才能帶動全局。

在社會思潮批判研究范式整體向“治理式”轉換的背景下，學者們提出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治理”之策主要包含以下三個方面：其一，宏觀層面，國家要堅持價值引領、法律制約、技術監(jiān)管多措并舉。一方面，要突出陣地意識，強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娛樂的引領、統(tǒng)攝作用。既要對娛樂創(chuàng)作的源頭構思和具體內容進行融入式引領，賦予娛樂內容以崇高價值，確保娛樂的正確價值導向；也要增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力，加大對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革命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開掘力度，供給更多優(yōu)質娛樂資源以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還要持續(xù)優(yōu)化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傳播話語方式，堅持人民立場，以更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的話語方式提升馬克思主義信仰的傳播力與引領力，不斷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指導地位。另一方面，要強化對各級各類網(wǎng)絡媒體平臺的立法監(jiān)督與技術監(jiān)管?！芭械奈淦鳟斎徊荒艽嫖淦鞯呐校镔|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8］，猖獗已久的“泛娛樂化”現(xiàn)象背后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是涉及精神與物質各領域的綜合性問題，不能僅靠理論的“批判”與“引領”來應對，更要用“物質”手段從源頭上對其進行治理，如此才能真正做到“正本清源”“防微杜漸”。其二，中觀層面，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要堅持社會效益與經(jīng)濟效益相統(tǒng)一，致力精品創(chuàng)作，提升大眾審美。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我國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要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jīng)濟效益相統(tǒng)一”［9］。而由資本邏輯操控、為經(jīng)濟效益犧牲社會效益的泛娛樂主義思潮顯然與我國文化事業(yè)發(fā)展目標及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背道而馳，是近年來文化行業(yè)發(fā)展中頻現(xiàn)諸多亂象之根源。對此，從供給側挖掘、創(chuàng)造更多優(yōu)質文化資源，開發(fā)引領健康風尚的文化產(chǎn)品成為抵御泛娛樂主義侵襲的反攻之舉，也是保證社會主義文化產(chǎn)業(yè)健康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必然之選。其三，微觀層面，學校要堅持立德樹人、以文化人，增強思想政治教育親和力與引領力。青少年是祖國花朵、民族希望，亦是受泛娛樂主義思潮荼毒最深的群體之一。要營造積極健康的校園文化環(huán)境，理直氣壯講好思政課，堅決貫徹執(zhí)行“三全育人”理念，統(tǒng)籌推進大中小學思政課一體化建設，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學校教育全過程。努力提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綜合素質，使其成為“政治強、情懷深、思維新、視野廣、自律嚴、人格正”的優(yōu)秀教師，真正做到“學為人師，行為世范”，以此感召、引領、帶動學生跳出泛娛樂化怪圈，積極投身到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奮斗之中［10］。

二、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轉換的內在動力

作為重要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思潮不單是思想領域的問題，它本身就誕生于一定的物質生產(chǎn)方式和交往活動中，即它不僅涉及思想領域，更植根于物質領域，受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各方面因素共同影響制約。泛娛樂主義思潮亦非孤立存在，而是一個綜合性問題。因此，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從“批判”到“引領”再到“治理”的轉換，既是應對泛娛樂主義復雜性、綜合性的內在要求，也是解決單一批判范式應對泛娛樂主義乏力的客觀需要，更是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必然選擇。

（一）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復雜性、綜合性的內在要求

與一般社會思潮相比，由于泛娛樂主義思潮已悄然滲入社會生活諸多領域，且兼具靈活多變、軟性滲透、意識形態(tài)性隱蔽等特征，更凸顯其復雜性與綜合性，因而亟須“批判”“引領”“治理”多管齊下、綜合應對。

泛娛樂主義思潮作為近年學界指認的“十大社會思潮”之一，其復雜性與綜合性尤甚。因其本身便是消費主義、享樂主義、虛無主義三者相互影響、交織、演化的綜合變體，無論影響主體還是涉及領域都空前廣泛，且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性、實踐性，加之較強的潛隱性、靈動性、迷惑性等特征，更加劇了其復雜性。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消費主義和享樂主義內核一直以來都是學界批判的重點，然而，泛娛樂主義遠非消費主義與享樂主義的簡單疊加，當虛無主義混合消費主義與享樂主義，三者發(fā)生“化合反應”生成泛娛樂主義后，其復雜與危害程度便陡然上升。具體而言，泛娛樂主義思潮的虛無主義本質主要體現(xiàn)在諸多“泛娛樂化”現(xiàn)象對主流價值的消解上。譬如，由于娛樂自身帶有輕松、非攻擊性等特征，在“泛娛樂化”現(xiàn)象中，居心叵測者通過對歷史事件、英雄人物等主流價值看似無關痛癢的調侃與戲謔，在不知不覺中輕易完成了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侵犯”，讓神圣不可褻瀆的崇高性與嚴肅性在一片譏笑聲中化為烏有，這種對主流價值的“虛無化”便是隱藏在泛娛樂主義“笑面”下最鋒利的“刺刀”。兼具享樂主義直擊人性弱點的誘惑力，消費主義強大的擴張力以及虛無主義對一切崇高價值的巨大貶黜力，身披“娛樂外衣”，表面上人畜無害實則暗藏殺機的泛娛樂主義思潮，已然滲入公眾生活的各個角落，在無形中影響和改變著人們的思維及行為方式。

（二）解決單一批判范式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乏力的客觀需要

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從“批判”到“引領”再到“治理”的轉換，亦是為了解決單一批判范式在應對極具復雜性與綜合性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時出現(xiàn)“乏力、失靈”等“范式危機”問題的客觀需要［11］。如前所述，“批判”范式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基本范式，無論是“引領”范式抑或“治理”范式都是在“批判”范式的基礎上完成各自不同側重點的提升與超越，從而實現(xiàn)了“科學革命”式的范式轉換。如果說“引領”與“治理”是重在解決“如何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消極影響”的問題，“批判”所要解決的問題則是“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深層本質是什么，有何消極影響，以及如何辨別其消極影響”。沒有理論層面的追本溯源、全面剖析，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便如無根之木般無處可依。只有在理論層面先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思想淵源、生成流變、深層本質、現(xiàn)實表征、潛在危害等進行深入探究與理性批判，才能使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大樹”擁有壯實的“根基”，為日后的枝繁葉茂、開花結果提供理論鑒臨的時代生長點。

面對來勢洶洶的泛娛樂主義思潮，僅停留在對思潮本身的理論批判上是遠遠不夠的，于是，“引領”范式便在一定時期內以其理論的先進性成為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主流范式。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經(jīng)濟領域的重大變化也帶來了社會思想領域的深刻變動，一時間各類社會思潮呈現(xiàn)出多元發(fā)展、激蕩爭鋒的態(tài)勢。一方面，要看到社會思潮多元發(fā)展的歷史必然性與積極作用，不能將其盲目扼殺或簡單整合。另一方面，也要警惕不良社會思潮對社會發(fā)展的沖擊與危害，必須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多元社會思潮發(fā)展。所謂“引領”范式，實則是一種升華了的“批判”范式，即在“批判”的基礎上“引領”，不僅要有理有據(jù)地批判泛娛樂主義思潮的邏輯謬誤與實際危害，更要注重對“人”的引領，通過大力促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大眾化，讓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入腦入心”，使人明事理、辨是非，自覺抵制泛娛樂主義思潮的侵襲。

然而面對復雜多變且極具隱蔽性與危害性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與“引領”范式均在不同程度上陷入“失效、失靈、失驗”局面。學界“社會思潮治理”研究的不斷深入，推動了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的轉換。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研究，無論“批判”抑或“引領”其根本目的都是要消除泛娛樂主義負面影響，以解決泛娛樂主義思潮裹挾其他不良社會思潮影響民眾思想與社會發(fā)展進程的實際問題為旨歸。反觀“批判式”和“引領式”，二者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方式只是從理論出發(fā)，希冀以理論的徹底性揭露泛娛樂主義的本質，以理論的先進性感染人、引導人，進而維護國家意識形態(tài)安全。然而，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復雜善變的泛娛樂主義思潮不單是思想領域的問題，更涉及物質領域。因此，僅靠理論層面的“批判”“引領”是不夠的。正如《共產(chǎn)黨宣言》所說：“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舊思想的瓦解是同舊生活條件的瓦解步調一致的。”［12］鑒于此，只有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既在思想領域澄清本質、糾偏認知，也在物質領域斬斷根源、防微杜漸，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綜合治理體系，實現(xiàn)理論與實踐的“貫通”，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應對問題［13］。

（三）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必然選擇

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是對泛娛樂主義思潮進行理論性與實踐性相統(tǒng)一的綜合批判的必然結果，建立在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相對成熟的理論與實踐基礎之上。而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由“批判”到“引領”再到“治理”的轉換也正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趨向科學和成熟的標志。故而，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的轉換亦是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必然選擇。

如果說“國家治理體系”是一個宏觀系統(tǒng)，那么“泛娛樂主義思潮治理體系”則是“國家治理體系”在思想文化領域的微觀子系統(tǒng)之一。無論大系統(tǒng)還是小系統(tǒng)，均具有作為系統(tǒng)的一般共性與各自相對獨立的特性，因此，以“國家治理”理論為藍本，充分考慮泛娛樂主義思潮自身特殊性，堅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不斷深入探索創(chuàng)新是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必由之路，同時也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轉向“治理”范式的必然過程。首先，要確立治理目標。既然身處“國家治理體系”宏觀系統(tǒng)之中，泛娛樂主義思潮治理目標便不能違背國家治理“政權維系、有效政府、社會統(tǒng)合”的總目標［14］。因而，捍衛(wèi)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指導地位，維護國家政治安全和社會穩(wěn)定便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治理的首要目標。在此基礎上，發(fā)揮政府作用，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引領文化娛樂產(chǎn)業(yè)健康發(fā)展；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文化建設，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營造風清氣正的社會風尚等，則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治理在政治、市場、社會等不同領域的具體目標［15］。其次，要明確治理主體。不同于國家“管理”一元、單向、強硬的“國家機器”主體，國家“治理”的主體是多元、交互、包容復合的，是“一元主導，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有機整體。其中，中國共產(chǎn)黨是治理的“主導者”即“元治理者”，這是確保“中國之治”社會主義本質不變色的根本保障，也是區(qū)別于西方話語體系中“多中心治理”的最顯著特征［16］。有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主導定向，各級政府、事業(yè)單位、企業(yè)、社會組織、學校、家庭，直至每個公民個人，都是國家治理的治理主體，亦是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治理主體，既享有“共治”的權力（利），也需承擔“自治”的責任。再次，要明晰治理對象。由于泛娛樂主義思潮涉及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等多領域，尤以文化領域為甚，因而其治理對象以“泛娛樂化”現(xiàn)象最先出現(xiàn)的新聞出版、廣播影視、網(wǎng)絡傳播、文化娛樂等行業(yè)為主，其他出現(xiàn)“泛娛樂化”現(xiàn)象的領域也將視泛娛樂主義思潮滲透程度深淺劃定不同等級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治理對象。最后，要選擇治理方法與途徑。針對不同治理目標、主體、對象，采取的治理方法也不盡相同，既有宏觀層面的價值引領、法律制約、技術管控；也有中觀層面的行業(yè)規(guī)范、輿論監(jiān)督、學校教育、社會心理疏導；還有微觀層面的家庭教育、自我教育和自我監(jiān)督等［17］。此外，如何跨層級、跨領域，多主體運用多種手段形成治理合力有效治理泛娛樂主義思潮，也將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研究進一步深化的主要方向。

三、實踐之維：闡明應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基本策略

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滋生與蔓延不僅對社會文化、青少年價值觀等造成諸多負面影響，更隱含眾多不良因素對意識形態(tài)安全構成威脅和挑戰(zhàn)。自21世紀初對“泛娛樂化”現(xiàn)象進行批判開始，學界對其的批判研究已逾20載，批判范式幾經(jīng)演變。細察之，對未來深入完善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批判研究啟示良多。

（一）重視“譜系”問題研究，深化泛娛樂主義思潮學理批判

對社會思潮的演化譜系追本溯源，從“根”上挖掘支撐錯誤社會思潮的學理性悖論是社會思潮批判的“不二法門”，也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式”研究應采取的基本方法。然而縱觀泛娛樂主義“批判”范式研究，幾乎難覓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理論淵源、形成流變等演化譜系問題的深入學理探析，故而研究整體呈現(xiàn)出重“影響”而輕“譜系”的態(tài)勢，即將研究重點放在了對泛娛樂主義思潮帶來負面影響的既成事實進行批判上，而忽略了泛娛樂主義思潮賴以立身的理論內核。一般而言，對引領社會思潮的思想理論基礎進行理論溯源是社會思潮批判的首要工作，但泛娛樂主義并沒有明確的思想理論根基，這也是造成泛娛樂主義思潮演化譜系問題研究相對薄弱的首要原因。一方面，并沒有一種理論大張旗鼓地宣揚泛娛樂主義，另一方面，對“娛樂至死”的“泛娛樂化”現(xiàn)象批評之聲日益高漲。于是，探求泛娛樂主義思潮理論本身的研究愈來愈少，找尋解決“泛娛樂化”現(xiàn)象帶來負面影響的研究愈來愈多，久而久之便形成當前學界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重“影響”而輕“譜系”的研究現(xiàn)狀。

可以說，理論“譜系”問題研究是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入門之法。換言之，在展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伊始，首先要明確研究對象本身是什么，否則，其后各項研究工作便無所依附。而“譜系”問題研究正是對研究對象的起源、生成、發(fā)展、變化等問題的考察，也是社會科學研究的基礎性工作。事實上，基礎研究往往由于其研究周期長、收效慢而被忽視，泛娛樂主義思潮的“譜系”問題研究就是一直以來被忽略的重要一環(huán)。因此，若要更加全面、深刻、系統(tǒng)地研究泛娛樂主義思潮，使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批判更深刻、更具說服力，就必須先對其理論淵源、產(chǎn)生背景、生成邏輯、發(fā)展脈絡等“譜系”問題考察清楚，在不斷研讀、思考、對比、分析中逐漸發(fā)現(xiàn)“一般規(guī)律”，再據(jù)此找出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如此，才能“對癥下藥”“藥到病除”?？梢?，重視“譜系”問題研究是進一步深化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的首選之策。

（二）實時監(jiān)測，加強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與實踐融合發(fā)展

加強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發(fā)展變化的動態(tài)監(jiān)測，推進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與實踐融合發(fā)展是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研究的根本目的是推進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實踐的發(fā)展，正是這一迫切的現(xiàn)實需要推動了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范式的不斷轉換，同時不斷深化的科學理論研究積極指導著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實踐的開展。因此，必須加強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與實踐融合與貫通發(fā)展，“根據(jù)時代變化和實踐發(fā)展，不斷深化認識，不斷總結經(jīng)驗，堅持理論指導和實踐探索辯證統(tǒng)一，實現(xiàn)理論創(chuàng)新和實踐創(chuàng)新良性互動”，為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打下良好的理論與實踐根基［18］。

如前所述，泛娛樂主義思潮是一種極具復雜性與綜合性的社會思潮，隱蔽、靈動、多變、迷惑性強是其主要特點，其經(jīng)常表現(xiàn)為“風聲緊時偃旗息鼓，改頭換面靜待時機，卷土重來更勝往昔”。這意味著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批判一定不是孤立靜止、一成不變的，其過程必然是動態(tài)博弈、螺旋前進的。因此，必須認識到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是一項兼具長期性與困難性的意識形態(tài)斗爭，絕不能因一時“風平浪靜”而麻痹大意，而應在加深對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研究的同時，密切關注社會現(xiàn)實問題以及由此引發(fā)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新變化，預先判別其他不良社會思潮與泛娛樂主義思潮合流的新態(tài)勢，準確把握意識形態(tài)領域潛在風險，并發(fā)出預警。事后，及時分析泛娛樂主義監(jiān)測預警實踐中發(fā)現(xiàn)的泛娛樂主義思潮新發(fā)展動態(tài)，并通過理論分析給予科學研判和超前預測，為泛娛樂主義思潮動態(tài)監(jiān)測預警提供理論指導。只有保持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與實踐的深度融合與動態(tài)發(fā)展，方能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斗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三）綜合借鑒，加速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轉換

加速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轉換的主要根據(jù)有：一方面，在于“治理”理論之“優(yōu)”。本文提到的“治理”范式中的“治理”特指“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中的“治理”，亦可稱作“中國之治”中的“治理”。該“治理”既區(qū)別于中國傳統(tǒng)統(tǒng)治者的“治國理政”，也不同于西方治理理論中的“多元治理”，而是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借鑒西方治理話語和治理理論，結合中國自身發(fā)展實踐需要，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不斷發(fā)展完善過程中形成的中國話語。換言之，“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提出，標志著治理的中國話語的誕生”［19］。這是一種區(qū)別于以往、被賦予全新內涵的政治理念；是中國共產(chǎn)黨結合中國國情和發(fā)展需求對社會政治發(fā)展規(guī)律的新認識，是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中國化的重大創(chuàng)新［20］；是共產(chǎn)黨人堅持馬克思主義科學指導、深刻總結歷史經(jīng)驗教訓、繼承發(fā)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結合中國具體實際、長時間實踐探索、不懈奮斗的結晶［21］。既是“中國之制”之“優(yōu)”，亦為“中國之治”之“優(yōu)”。另一方面，在于“治理”范式之“新”。“治理式”研究不僅是社會思潮批判領域的新熱點，在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領域也處于初創(chuàng)探索階段，其研究成果的豐富度與權威性遠不及前兩個范式，更待廣大理論工作者積極投身于該領域的研究，加速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轉換，為豐富和完善社會思潮批判基礎理論作出新貢獻。

加速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轉換亦是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的迫切需要。理論與實踐均證明，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既是有效治理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最優(yōu)方案，又是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理論與實踐未來發(fā)展的必然取向。當前，學界對泛娛樂主義思潮的批判仍以“批判式”與“引領式”為主，理論分析居多，實證探究較少，“描述現(xiàn)象——分析原因——給出對策”成為該領域研究的基本路徑，如此“內卷化”的研究范式勢必會阻礙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研究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亟待一場“科學革命”推動范式轉換，從而為該領域的研究注入新鮮血液以推動其繼續(xù)蓬勃發(fā)展。因此，推進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轉換，為構建泛娛樂主義思潮系統(tǒng)性治理體系提供更全面、科學、深刻的理論依據(jù)是目前泛娛樂主義思潮批判研究的當務之急。

參考文獻：

［1］沈壯海.論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研究的新范式與新形態(tài)［J］.思想理論教育導刊，2007（2）：40-46.

［2］魏凌云，亓光.從“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思想政治教育學社會思潮批判模式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J］.思想教育研究，2022（1）：84-90.

［3］閻國華，韓碩.“過濾氣泡”現(xiàn)象影響青年價值觀的內在邏輯與應對策略［J］.思想教育研究，2021（4）：84-88.

［4］陳萬柏，張耀燦.思想政治教育學原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53.

［5］孫其昂.關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質的探討［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5）：18-23.

［6］邢國忠.泛娛樂主義對青年價值觀的影響研究［J］.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8（5）：67-73.

［7］趙建波.“泛娛樂化”思潮對大學生價值觀念的消極影響及其應對策略［J］.思想教育研究，2018（11）：72-76.

［8］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1.

［9］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45.

［10］習近平主持召開學校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師座談會強調 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鑄魂育人 貫徹黨的教育方針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N］.人民日報，2019-03-19（01）.

［11］盧黎歌，李英豪.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的研究范式及其評析［J］.探索，2020（1）：25-37.

［1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1.

［13］駱郁廷.論思想政治教育的普遍貫通［J］.馬克思主義研究，2022（9）：74-84.

［14］國務院參事室國家治理研究中心，山東大學國家治理研究院.國家治理研究論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28-32.

［15］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G］.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12-13.

［16］秦在東，靳思遠.錯誤社會思潮對我國主流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威脅及其治理［J］.思想教育研究，2019（1）：92-96.

［17］張燦，王婉婉.智能傳播時代泛娛樂主義思潮的生成機理、風險與應對［J］.理論導刊，2022（9）：110-116.

［18］習近平.辯證唯物主義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世界觀和方法論［J］.前線，2019（1）：4-7.

［19］池忠軍，亓光.中國特色的治理話語：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J］.探索，2016（3）：40-45.

［20］俞可平.推進國家治理與社會治理現(xiàn)代化［M］.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14：1.

［21］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第四研究部課題組.深刻認識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顯著優(yōu)勢 持續(xù)推動我國制度優(yōu)勢轉化為國家治理效能［J］.經(jīng)濟社會體制比較，2020（3）：1-6.

【責任編輯：張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