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佳鋮
“首戰(zhàn)用我,用我必勝!”2022年12月30日,“北京青年榜樣”發(fā)布典禮上,高夢旎英姿颯爽,展現(xiàn)了女特警的別樣風采。
30歲的高夢旎是代表中國警察出征的“世界槍王”,也是考出鋼琴十級的青島姑娘。作為北京鐵路公安局北京公安處特警支隊二大隊大隊長,她在建黨100周年、新中國成立70周年、冬奧會執(zhí)勤等無數(shù)次重大安保任務(wù)中,堅守在一線武裝巡邏,守護安寧。
出彩青春,離不開良好的家風,家是她的港灣,更是一往無前的底氣。
我驕傲,是軍人的后代
高夢旎的家在青島平度市,媽媽李亞波在平度市檢驗檢測中心工作。想起女兒小時候,李亞波的第一反應(yīng)是“頭疼”。兒時的高夢旎特別調(diào)皮,一有機會就溜出去玩,媽媽每次尋找,從不看地面,而是仰著頭,在樹上找女兒的影子。
上小學(xué)之后,雖然成績不錯,但高夢旎的“活潑”勁兒,連老師都吃不消,上課吃東西、傳紙條、小聲講話,都少不了她的份兒。
為了讓女兒“安靜”些,李亞波和丈夫商量后,決定每年寒暑假把她送到姥爺家。姥爺曾是一名軍人,對兒孫輩出了名地嚴格。高夢旎到了姥爺家,算是被“管”起來了,僅學(xué)規(guī)矩這條,就讓她叫苦連天?!罢居姓鞠?、坐有坐相,吃飯不能講話,專心做事不能開小差?!崩褷斢眠@些標準要求高夢旎,在她幼小的心里種下了“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的種子。
姥爺對高夢旎實行軍事化管理,每天早上都要求她把被子疊成方正的“豆腐塊”。起初,高夢旎嫌麻煩,敷衍了事,但姥爺一遍遍地要求她重疊。“疊不好,午飯沒得吃?!痹诿朗车摹巴{”下,高夢旎只能噘著嘴,把被子疊成姥爺滿意的樣子。
每個星期,姥爺都會組織召開家庭會議,讓高夢旎他們幾個小孩搬著小凳子圍坐一排,匯報一周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情況,還要進行自我剖析,提出問題,解決問題,更好地迎接新的一周。
良好的家風深深影響著高夢旎,不僅養(yǎng)成了自律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習(xí)慣,還傳承了姥爺嚴于律己、吃苦耐勞的精神。
在對女兒的教育上,李亞波對一句話深有感觸: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樣。高夢旎上小學(xué)那些年,李亞波夫婦晚飯后常常打開電視機追劇。直到有一天,李亞波發(fā)現(xiàn)女兒彈鋼琴時,完整地彈出了自己追看的電視劇主題曲,這才意識到,她追劇時,一旁做作業(yè)的女兒根本沒集中注意力。果然,之后好幾天,李亞波觀察女兒,短短一個小時,她居然跑了四五次洗手間。
李亞波和丈夫當機立斷:賣掉電視機。此后,女兒做作業(yè),她就看書、讀報或做家務(wù),隨著時間的推移,高夢旎做作業(yè)專心多了,效率也越來越高。
鋼琴一直是高夢旎的愛好,初三時,學(xué)習(xí)任務(wù)繁重,但她還堅持練琴,導(dǎo)致成績有所下降。李亞波并沒強制要求女兒放棄練琴,而是和她商量,先把全部精力放到學(xué)習(xí)上,鋼琴以后再學(xué)。可高夢旎不愿意,李亞波選擇尊重女兒,高夢旎也向媽媽保證,一定找到平衡點,不影響學(xué)習(xí)。
高夢旎說到做到,不僅成績趕了上來,還通過了鋼琴十級考試。
也許是受姥爺影響,軍人在高夢旎心中一直是神一樣的存在。雖然沒能圓綠色軍營夢,但2012年,她考入了鐵道警察學(xué)院偵察系。
從“0環(huán)”到“世界槍王”
警校比普通大學(xué)嚴格很多,高夢旎倒很適應(yīng),這得益于小時候姥爺對她的教育。生活學(xué)習(xí)、同學(xué)相處,她都游刃有余,李亞波夫婦明顯感覺到,女兒的性格“穩(wěn)”了很多。
高夢旎最喜歡射擊課,她模仿電影里警察的樣子,動作帥氣,精準度卻差強人意。第一次射擊,15米,5發(fā)子彈,高夢旎打完后,感覺挺不錯,誰知一看,槍靶上居然空空蕩蕩,連個子彈的痕跡都沒有。
毫無疑問,子彈全部脫靶,成績0環(huán),高夢旎倍感壓力,怎么辦?她的狠勁兒上來,堅信一件事重復(fù)一萬次就能創(chuàng)造奇跡。高夢旎每天重復(fù)出槍、上膛、瞄準、擊發(fā)……如此單調(diào)、機械和枯燥的動作,幾百次練下來,地板上全是滴下來的汗水。一個學(xué)期后,她的射擊科目取得滿分的好成績,絲毫不輸給男生。
2014年,高夢旎考入北京鐵路公安處特警支隊,成為鐵鷹突擊隊里僅有的四名女特警之一。
對于女兒選擇警察這個職業(yè),李亞波是支持的,可沒想到女兒會成為一名特警。特警常常面臨反恐、解救人質(zhì)等任務(wù),危險重重。
去警隊報到前一夜,高夢旎興奮得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起姥爺曾教導(dǎo)自己:不打無準備之仗。雖然姥爺已經(jīng)過世,但他的精神一直激勵著自己,高夢旎決心繼續(xù)扎扎實實練好基本功,成為一名時刻拉得出、沖得上、打得贏的戰(zhàn)士。
新警培訓(xùn),高夢旎為了爭取更多的射擊練習(xí)機會,動起了“小腦筋”。她主動幫教官發(fā)子彈、貼靶紙、整理靶場衛(wèi)生,等大家練完,她向教官申請再練一會兒。
如果遇到“鐵面無私”的教官,高夢旎這個假小子還會“撒個嬌”:“剩下這幾發(fā)子彈,能不能讓我打呀?!庇袝r候教練也拿她沒辦法。幾番軟磨硬泡下來,高夢旎很快成了隊里的“蹭子彈達人”。
和警校不同的是,特警支隊的訓(xùn)練近乎是“魔鬼訓(xùn)練”,在教官眼里,只有戰(zhàn)士,沒有男女。高夢旎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站在12層樓高的攀登樓上,腿發(fā)軟心發(fā)顫;第一次面對專業(yè)柔道運動員,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推不動對方;以前體育課最怕長跑,而今要面對負重10公里武裝越野……
當一道道難關(guān)被逾越,她體會到了什么叫作“脫胎換骨”。
成為特警不久,高夢旎在北京站執(zhí)勤時遇到一個持刀男子,她在第一時間控制了犯罪嫌疑人并卸下他的兇器,事后,發(fā)現(xiàn)對方的衣服里還有十余件管制刀具,是個高度危險人物。
這是高夢旎第一次獨自處置突發(fā)事件,當時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如今回憶起來,只不過是“小菜一碟”。
2018年11月,經(jīng)過層層篩選,高夢旎代表中國警察出征第二屆世界警察手槍射擊大賽,這是她第一次參加世界級大賽。全國選拔賽前夕,李亞波覺得才當特警四年的女兒不太可能選得上,還安慰她:“就當一次歷練?!?/p>
直到高夢旎出發(fā)前往廣東佛山參賽那天,李亞波才意識到,女兒不僅已經(jīng)悄悄長大,還背負上了為國爭光的神圣使命。
那次比賽吸引了73個國家和地區(qū)的242名選手參賽,設(shè)置了沙灘、銀行等實戰(zhàn)場景,要求選手必須具備掏槍即射的能力,且只能在發(fā)現(xiàn)情況時再拔槍,一旦違規(guī),立即就會被緊隨身后的裁判判處DQ(Disqualified),取消資格。
高夢旎了解比賽規(guī)則之后,和媽媽視頻說:“我以后再也不吃DQ(一種冰淇淋品牌)了!”李亞波看著女兒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忍俊不禁,有時候她覺得女兒長大了,有時候覺得還是那個愛爬樹的皮孩子。
那次比賽,初出茅廬的高夢旎對于獲獎并不抱期待,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順利完成比賽,不能給中國警察丟臉。也許正是“輕松”的心態(tài),讓她一鳴驚人,獲得世界成員國比賽女子個人冠軍、女子團體冠軍、成員國團體總冠軍的優(yōu)異成績。
頂著“世界槍王”的光環(huán),高夢旎載譽歸來,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老家,穿上比賽服,戴上獎?wù)隆ⅹ勁?,向姥爺?shù)倪z像敬了一個軍禮:“姥爺,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p>
軍功章里有父母的一半
25歲就成了世界級神槍手,高夢旎讓身邊人刮目相看,熟悉她的朋友都說,不拿槍的高夢旎呆萌可愛,兩只眼睛甚至有一種“睡不醒”的感覺,但一拿起槍,她目光銳利、眼神冷峻,淋漓盡致地詮釋了射擊的最高境界:快、準、穩(wěn)。
那么,槍王是怎么煉成的?只有李亞波清楚女兒的付出,沒有什么天賦異稟,全靠勤學(xué)苦練。她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手上的繭子,一個個被硬生生地磨了出來,而這些繭子,就是高夢旎努力拼搏的見證。
右手虎口是繭子最多的地方,從最初被槍支震裂、結(jié)痂,再到練出水泡,最后磨出老繭,這個過程有多痛?高夢旎幾乎沒在意過,只是依稀記得,虎口處前前后后磨出過十五六個繭子。她笑說,省了買磨砂膏的錢,洗臉時用繭子磨一磨,角質(zhì)被磨掉不少。
李亞波給女兒準備最多的就是護手霜,高夢旎想起來時會涂一涂,卻也知道對于這雙已“面目全非”的手來說,已經(jīng)不怎么管用了。有時候,高夢旎會跟媽媽開玩笑,自己的手這么“難看”,以后戴結(jié)婚戒指肯定不好看。李亞波心疼女兒:“在真正愛你的人的眼里,這是一雙最漂亮的手?!?/p>
2019年9月,高夢旎前往意大利參加第三屆國際警體聯(lián)世警賽的前一天,訓(xùn)練時不慎被反彈的彈片擊中右腿,肌肉被打穿,鮮血直流。但大賽規(guī)定,一人缺賽就會取消團體成績。
為國參戰(zhàn),一身榮光,高夢旎咬牙堅持:上!靠著厚厚的綁帶和止疼藥,她在手槍射擊科目獲得女子個人第二名、女子團體第一名。這塊最“痛”的金牌,讓高夢旎感受到,戰(zhàn)勝傷痛為國爭光,是何等的幸福與榮耀。
這一路走來,高夢旎大大小小的傷痛無數(shù),腰椎是錯位的,膝蓋跑出了關(guān)節(jié)炎,耳鼻好幾次被震出血,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從來報喜不報憂。李亞波好幾次從電視新聞中才得知女兒受傷,擔心之余忍不住埋怨:“自己女兒的事,我常常是全世界最后一個知道的?!备邏綮话参繈寢?,訓(xùn)練中,拉傷、磕傷、碰傷、崴腳什么的,幾乎每天都會碰到,可戰(zhàn)友們誰身上沒點兒傷?那都不是事兒。
2019年,高夢旎接任特警支隊二大隊大隊長,同時兼任支隊射擊教練。長年留著利落短發(fā)的她,職責所在,身上明顯比同齡人多了幾分嚴肅和沉穩(wěn)。
特警支隊擔負著北京地區(qū)各大火車站的反恐處突任務(wù),車站是一個流動性相當大的場所,人員密集復(fù)雜,隨時會有各種各樣的情況出現(xiàn),作為一支守護首都的鐵路公安應(yīng)急處突力量,“首戰(zhàn)用我,用我必勝”是他們的錚錚誓言。在崗1分鐘,警惕60秒,每個隊員都練就了一身“十八般武藝”,保障鐵路大動脈和廣大旅客的平安。
在高夢旎記憶中,工作后的第一個除夕,她在北京火車站執(zhí)勤,晚上八九點,一名媽媽牽著小男孩從她身邊經(jīng)過,小男孩突然停下來,看著她笑,然后舉起小手,向她敬禮。高夢旎突然心頭一暖,立刻向小男孩回了一個標準禮,還把身上帶著的糖果送給他。小男孩興高采烈地走了,還一步三回頭地朝著高夢旎的方向望,那一刻,高夢旎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平日里艱苦訓(xùn)練的意義,自己是一名特警,保護千千萬萬旅客平安回家,義不容辭!
這些年,因表現(xiàn)出色,高夢旎先后榮立個人一等功1次、個人二等功1次,榮獲公安部級“標兵個人”、公安部鐵路公安局“鐵警先鋒”、全國鐵路青年五四獎?wù)碌葮s譽。
兒時,父母是高夢旎的榜樣,如今,她成了父母的驕傲。在她看來,軍功章有自己的一半,也有父母的一半。李亞波曾獲得平度市“十大最美母親”榮譽,她感慨,父母是孩子的老師,孩子也是父母的一面鏡子,相互借鑒,彼此成長,豐富人生閱歷,成為更優(yōu)秀的人。
工作之余,高夢旎和大多數(shù)女生一樣,喜歡看電影、聽音樂、健身,而她一向喜歡的彈琴也從不曾生疏。雖然曾經(jīng)的“鋼琴手”已粗糙不堪,但彈出來的琴聲依然優(yōu)美動聽。在剛剛過去的元宵節(jié),高夢旎回家吃著母親煮的湯圓,彈上一曲《媽媽的吻》,音符跳躍之間,訴說著她對父母深深的眷戀與感恩。
編輯/宋凌燕